第58節(jié)
鄭慕聽見長公主夸贊他,喜不自勝,忍不住看了眼正凝神聽長輩們說話的元安,笑得合不攏嘴。 孔老太太面上笑得和善,和長公主以及元安有說有笑,偶爾落在薛憐兒身上的目光卻如同刀子一般鋒利。 正廳里正說得熱鬧,丫鬟來報,曹夫人帶著曹寶珠來了。 眾人又是一番見禮,長公主見元安和曹寶珠的手像是長在一起一般,拉著就放不開了,便笑著對孔老太太道:“不如讓孩子們與花園里玩吧,總在這里看我們說話,沒得悶壞了?!?/br> 孔老太太捏著念珠的手微微緊了一下,若是曹家二姑娘來之前長公主說這話,她自然一千個一萬個愿意,讓兩個孩子一起去園子里轉(zhuǎn)轉(zhuǎn)交流交流感情,這門親事就成了一半了。 可是長公主一直等到曹家二姑娘來了才說,這分明是不想讓郡主和自己孫子單獨相處,孔老太太看薛憐兒的眼神如同淬了毒一般,到底被這個小妖精誤了! 孔老太太還抱著希望,對長公主道:“讓二郎陪同吧,他對園子熟悉,哪里好玩他一清二楚?!?/br> 有曹寶珠在,長公主自然不怕元安和鄭慕之間傳出什么流言,孔老太太的建議她微笑著接受了。 鄭慕帶著元安和曹寶珠在花園里風光最好的一個亭子里坐下了,曹寶珠伸長脖子四處望著,“不是說來看食鐵獸嗎?食鐵獸呢?” 曹夫人本來沒想帶她來的,但是她聽到鄭家有食鐵獸,死活纏著曹夫人一起來了,聽說食鐵獸力大無窮,刀槍不入,不管再怎么堅硬的物件都能咬的稀碎,她還從沒有見過。 鄭慕笑道:“曹二meimei莫急,再過一會人到齊了,祖母就會讓人把食鐵獸抬出來?!?/br> 曹寶珠點點頭,心里越發(fā)期待。 鄭慕看著坐在一邊發(fā)呆的元安,忍不住問道:“元安meimei可見過食鐵獸?” 元安正在想,余公子會不會也跟著成世子來了?冷不丁聽到鄭慕的問題,也沒聽清楚鄭慕說了什么,便敷衍地點點頭。 鄭慕見元安點頭,頓時來了勁,想和元安一起說說食鐵獸的真實面目,還是曹寶珠拍了下元安的肩膀,奇怪問道:“你什么時候見過食鐵獸?我怎么不知道?” 元安這才回過神,對鄭慕尷尬地笑了下,“我剛剛想事情出神了,沒有聽清鄭二哥說了什么,還請鄭二哥見諒?!?/br> 鄭慕直搖手,忙道:“是我唐突元安meimei了,元安meimei見諒我才是?!?/br> “哎呀!他怎么又來了?”曹寶珠突然在一旁哀嘆一聲,奕王怎么陰魂不散?到哪都能遇到他?! 元安順著曹寶珠的視線看去,一眼就看到走在奕王身后的余浪。 元安心中一喜,突然又想到獵場里余浪的話,笑容立馬就僵在臉上了,她和曹寶珠對視一眼,兩人都神情懨懨。 奕王遠遠看見曹寶珠和元安在亭子里,笑著朝這邊走來,余浪將視線從元安身上挪到鄭慕身上,線條優(yōu)美硬朗的嘴唇微微一抿,跟在奕王身后也朝這邊過來了。 幾人見過禮后,都在涼亭里的石凳上坐下,整個過程元安刻意控制自己的眼睛不去看余浪,所以也沒有看到余浪見到她鼓著臉賭氣的模樣時,眼中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了。 幾人還沒說幾句話,薛憐兒拎著一個食盒裊裊婷婷地走了過來,對著幾人行禮后,對鄭慕笑道:“公子,夫人讓我拿些點心給您和客人們嘗嘗?!闭f著從食盒里拿出幾碟精致的點心,擺在桌子上后,拎著食盒恭敬地立在一旁。 鄭慕點點頭,招呼眾人用些點心,然后繼續(xù)和奕王聊起南疆令人頭疼的瘴氣,就算有元安送去的藥也抵抗不了許久,是阻礙大堯收復(fù)南疆最大的障礙。 “奴家知道如何抵制瘴氣?!痹谝慌造o靜聽著的薛憐兒突然開口。 眾人紛紛看向她,她輕柔道:“奴家祖上就住在南疆,奴家在南疆生活了十多年,最這些瘴氣最熟悉不過了?!?/br> 鄭慕驚喜地看著她:“你真的知道?我找過在當?shù)鼗盍艘惠呑拥睦先?,無一人有辦法長時間抵擋瘴氣?!?/br> 薛憐兒微微一笑,“奴家祖上就是靠著瘴氣討生活的,自然知道如何抵擋瘴氣?!?/br> 不止鄭慕就連奕王都來了興趣,催促她快說。 薛憐兒給眾人行禮后開口道:“那瘴氣雖然有毒,但是里面卻長了不少好東西,奴家祖輩都是服用一種草藥,服下后的三天,可在瘴氣中來去三天,一點事都沒有?!?/br> 鄭慕頓時來了興趣,忙向薛憐兒討教,薛憐兒一一都說了,鄭慕也一一記下后,大笑道:“憐兒你真是福星,困擾我?guī)啄甑恼螝饧热槐荒爿p描淡寫解決了,若是這個方法有用,來日收復(fù)南疆后,你當有一功!” 薛憐兒十分不好意思道:“奴家不在乎什么功勞,只要能稍稍報答公子恩情,奴家就心滿意足了?!闭f著面帶羞意看了一眼鄭慕,視線和鄭慕接觸上時,立馬受驚了一般低下頭。 鄭慕的面龐也微微有些發(fā)燙,好在他常年在外征戰(zhàn),膚色較深,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來,在場的人除了余浪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 余浪瞥了一眼薛憐兒,然后看向元安,見元安面色如常,沒有因為薛憐兒和鄭慕的互動產(chǎn)生一絲不悅,本就帶笑的唇角越發(fā)深了幾分。出錯了,請刷新重試 第64章 幾人正說著, 孔老太太讓人來請他們, 說食鐵獸已經(jīng)被搬到前院了。 曹寶珠忍不住歡呼一聲,拎著裙擺就要往前去, 一邊走一邊回頭招呼元安:“元安,快點!” 元安笑了笑,對曹寶珠道:“你先去,我等下就過去?!闭f著走到鄭慕身邊,對鄭慕道:“我近日看了幾頁兵書, 有些問題想請教鄭二哥, 可否耽誤鄭二哥一小會?” 曹寶珠咳嗽一聲, 對元安擠眉弄眼,其他人也都聽說鄭家和沈家有意結(jié)親,都心照不宣地往前院去了,涼亭里很快就只留下鄭慕也和元安, 以及在一旁收拾的薛憐兒。 正笑呵呵的鄭慕突然覺得脖子寒毛直豎,忍不住回頭看去, 只看到奕王等人的背影,沒有其他。 他狐疑地轉(zhuǎn)過頭,摸了摸后頸,只當自己多心了。 他對元安笑道:“元安meimei近日怎么看起兵書來了?” 元安等到薛憐兒收了食盒慢吞吞退出涼亭才開口道:“我有一事有愧鄭二哥, 還請鄭二哥原諒。”說著對著鄭慕行了一禮。 鄭慕嚇了一跳,忙躲開, 虛扶起元安, 不明所以:“元安meimei這是何意?我怎么聽不懂?” 元安面紅耳赤, 十分慚愧,將薛憐兒之事對鄭慕都說了,鄭慕目瞪口呆地看了一眼遠遠站著的薛憐兒,見她瘦弱可憐的模樣,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不等鄭慕說話元安又道:“我本該在熙春樓時就提醒鄭二哥,不該看著鄭二哥上當受騙,回家后母親狠狠罰了我,我總覺得該和鄭二哥說清楚此事,以彌補一二我的過失。” 鄭慕一聽說元安受了罰,急忙問道:“長公主罰了你?怎么罰的?你可有受傷?”想到他之前做錯事時,鄭國公常常掄板子打,生怕元安也挨了板子。 元安見鄭慕如此,越發(fā)愧疚,搖搖頭道:“我沒事,母親不過罵我?guī)拙洹!?/br> 鄭慕這才放心,看了一眼薛憐兒,臉上帶著些許躊躇,“元安meimei雖是好心,但是畢竟沒有證據(jù),我會讓人去查清楚她的來歷,若是她果真像你所說的那樣,我一定不會姑息她?!?/br> 元安點點頭,十分善解人意地道:“鄭二哥說的是,我不過就是提醒一句,鄭二哥心里有數(shù)就行?!?/br> 鄭慕正色看著元安道:“薛姑娘柔弱無依,難以自立,若她是無辜的,我會替她找到姑母,由她姑母照顧她,若是找不到她的姑母,我也會妥善安排?!?/br> 元安笑道:“合該如此?!?/br> 兩人說定此事,便一同去前院觀賞食鐵獸,路過薛憐兒時,鄭慕眼神復(fù)雜地看了一眼薛憐兒。 薛憐兒一個激靈,不動聲色地給兩人行了禮。 元安到前院時,曹寶珠正指著籠子里的食鐵獸嘖嘖贊嘆,當這奕王的面也不知道收斂,十分不矜持。 曹夫人臉上烏云密布,若不是這里是鄭家,估計她早就要訓(xùn)斥曹寶珠了,好在奕王倒是十分遷就曹寶珠,曹寶珠說什么他都笑呵呵地應(yīng)和。 余浪心不在焉地站在人群里,遠遠看見元安和鄭慕并肩走過來,臉色有些不好。 “元安!”曹寶珠十分興奮地挽著元安的手,把元安帶到籠子前,指著籠子里黑白兩色的龐然大物嚷嚷道:“你看它多蠢??! ” 元安順著曹寶珠的手指望去,籠子里癱坐著一個黑白色大獸,正抱著一根胳膊粗的竹子啃,看上去人畜無害,十分蠢鈍。 元安驚奇地看著這個傳說中能一掌拍死黑熊的食鐵獸,實在難以想象這樣胖嘟嘟的模樣,竟然能讓蜀州百姓談之變色? 長公主雖然在蜀州住了十多年,但也是頭一次見到食鐵獸,她笑著對眾人解釋道:“食鐵獸看起來無害,但是兇猛起來著實嚇人,時常下山sao擾百姓,見到活物就吃,就連灶臺上的鐵鍋都能咬碎吞下肚,十分可怖!” 眾人連連點頭,此時籠子里的食鐵獸突然翻了身子,眾人頓時驚嚇地往后連退好幾步,食鐵獸滾動著胖嘟嘟的身子,懶洋洋地趴在地上,繼續(xù)嚼著竹子,還不屑地看了眾人一眼,好像在嘲笑眾人沒見過世面。 元安也嚇了一大跳,緩下心神時才發(fā)現(xiàn),剛才混亂中自己居然和余浪站到了一起,元安身子一僵,想往長公主那邊挪去,頭頂上傳來余浪的聲音:“郡主不用怕,食鐵獸雖然兇猛,但是也十分懶散,只要讓它吃飽喝足,一般不會暴動。” 元安看著籠子里啃竹子啃得口水直流的食鐵獸,兇猛? 元安現(xiàn)在看見余浪就覺得別扭,慢吞吞挪到長公主身邊,見余浪只皺眉看著她,一句話不說,心中越發(fā)來氣。 余浪見元安對他十分疏遠,慢慢地轉(zhuǎn)過頭,目光森冷地看著鄭慕,鄭慕摸了摸后頸,他剛剛好像又感覺到了那股寒氣。 鄭家宴會上,長公主已經(jīng)擺明了態(tài)度,孔老太太雖然不甘心,也無可奈何,眾人早早就聽到風聲,卻沒想到整場宴會下來,雖然鄭家對長公主和元安郡主十分熱情,但是長公主卻對鄭家淡淡的,直到宴會結(jié)束,兩家也沒有提起親事。 眾人雖然心中疑惑,但是誰也不會沒有眼色到在長公主和鄭家人面前提起,只散宴后私下嘀咕幾句。 孔老太太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慈眉善目的笑容立馬變成數(shù)九寒冰,她讓鄭夫人和鄭慕都到自己屋里。 鄭夫人見到長公主對鄭家態(tài)度十分冷淡,正不明所以,聽到婆母喚自己,忙去了,這些日子一直都是婆母和沈家聯(lián)系,想來婆母肯定知道其中的緣由。 沒想到孔老太太院子里,就聽見孔老太太在罵鄭慕,“你個糊涂蛋!你怎么能當著郡主的面帶個女子回家?你讓郡主怎么看你?讓長公主怎么看你?!” 鄭慕忙辯解:“元安meimei是知道薛姑娘的事的,她并沒有不會介意!” 孔老太太氣得直喘粗氣,指著鄭慕呵罵道:“郡主是什么身份?她和你的婚事還未挑明,你讓她怎么介意?!你這個糊涂東西,打仗打的腦子都木了不成?!” 鄭夫人見兒子挨罵,十分心疼,上前勸孔老太太:“母親何必生這么大的氣?薛姑娘身世可憐,二郎不過是可憐她罷了,若是二郎見這樣一個弱女子落難還無動于衷,才是不應(yīng)該?!?/br> 孔老太太看到鄭夫人越發(fā)生氣了,她最滿意這個兒媳婦的就是她的心善,憐貧惜弱,能為鄭家積德行善,如今才發(fā)現(xiàn),這心善的過頭的也不是好事。 鄭夫人畢竟為鄭家生兒育女,女兒是太子妃,孔老太太又憐惜她中年喪子,語氣不由軟了下來,苦口婆心道:“你也是,怎么能把薛憐兒帶在身邊,還帶到長公主面前,你讓長公主怎么想我們家?” 鄭夫人不以為然,她不過是看薛憐兒有幾分伶俐,又善解人意,留在身邊說話而已。 她對孔老太太道:“母親是不是多慮了?別說郡主還沒有過門,就算郡主過門了,也不能管到我這個婆母頭上。再說了,如今就要顧忌她,那日后過門了,難不成鄭家行事全憑她的喜好?難不成要讓二郎一輩子守著她一個人過日子不成?” 孔老太太氣狠了,顫抖著手指著鄭夫人,“你還想讓薛憐兒給二郎做妾不成?!” 不等鄭夫人開口,她便瞪著鄭慕呵斥道:“你呢?!你也想坐享其人之福不成?!” 鄭慕忙跪下,連聲道不敢。 鄭夫人兒子跪在冷冰冰的地磚上,臉色頓時變了,她的長子死在戰(zhàn)場上,她膝下只有這么一個兒子,如何不心疼? 她跟著跪下哭道:“母親這是做什么?元安郡主又不是公主,難不成二郎日后連個妾侍都不能有嗎?” 孔老太太怒道:“當今膝下沒有活著的女兒,元安郡主與當今血脈最親近,雖然沒有公主之名卻有公主之實,你沒看當今比照著公主府給她在封地建了座郡主府嗎?臨城這么多貴女,誰有這樣的殊榮?” 她看著失子后行事越發(fā)沒有章法的鄭夫人,想到自己芝蘭玉樹的長孫,不由老淚縱橫:“你糊涂啊,還想著郡主入門?沈家一家恨不得把郡主捧在手心里,能讓郡主受委屈?你沒看今日長公主絕口不提兩個孩子的事嗎?你還做夢郡主能嫁入鄭家?” 鄭夫人和鄭慕都大驚失色,鄭夫人不敢相信,忙道:“虞國太子不日就要到臨城,除了二郎,郡主還能嫁誰?” 孔老太太沒好氣道:“你真當郡主非要嫁給咱們家?拋開郡主的身份,單是郡主的容貌就足夠讓臨城未婚兒郎趨之若鶩,今年新科一甲三人,都是相貌堂堂的好男兒,而且都未成家,沈家完全可以榜下捉婿,哪怕就是個探花郎,有沈家扶持,日后還不是前程似錦?” 孔老太太看了一眼還未緩過神來的鄭慕,嘆了口氣,“不是沈家求著把郡主嫁給咱家,是咱家求著要娶郡主?!?/br> 鄭慕突然站起來,一句話不說往外沖去,孔老太太忙讓人攔住了,著急道:“你這是做什么?!” 鄭慕一邊掙扎一邊嚷嚷:“我去找元安meimei說清楚!我一定不負她!” “你給我回來!”孔老太太高聲喝道。 鄭慕眼圈微紅,還要往外沖,孔老太太氣道:“你若想要郡主和長公主從此厭惡了你,你就只管去!” 鄭慕頓時停止了掙扎,不解地看著孔老太太。 孔老太太看著人高馬大的孫子,心中暗罵鄭國公,孫子才十四歲就被他送到戰(zhàn)場,到如今都十八了,還這么莽撞。 想到孫子在南疆軍營,身邊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哪里知道這些兒女情長,不怪他看不出來薛憐兒是個不安分的。 想到此處,孔老太太忍不住又嘆息一聲,“薛憐兒還在咱們家,還在你母親身邊,你就這么去沈家胡亂說一通,你讓長公主和郡主憑什么信你?你要真心想挽回,就聽祖母的,把薛憐兒打發(fā)出去?!?/br> 鄭慕猶豫了下,終究沒有忍心,“祖母,薛姑娘無依無靠,打發(fā)出去豈不是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