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林舒曼:“其他問題我都可以不問,但你必須把你和皇上之間的恩怨告訴我,否則我明天上朝,又抓瞎?!?/br> 一提到這個話題,靳霄的雙眼便黯淡了下來,半晌,他才輕輕開口,“他是父我是子,他是君我是臣。有什么恩怨,我的執(zhí)念罷了。” 林舒曼湊上前,輕輕拍了拍靳霄的肩膀,以示安慰,同時也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十五歲那年,韃子入侵西北。父皇御駕親征,本宮作為太子,亦是隨行。西北戰(zhàn)事一直持續(xù)了數(shù)月,仍舊不見起色。一日父皇帶著我去左翼大營巡視,路上遭遇了一股韃子勢力的伏擊?!?/br> 說到這,靳霄嘆了口氣,道,“當(dāng)時我們?nèi)藬?shù)不多,敵我實力太過懸殊。父皇選擇了帶著一支近衛(wèi)現(xiàn)行撤離。留下了我和更少的人,與韃子頑抗?!?/br> 前世的林舒曼也曾遭遇過眾叛親離,也遭遇過至愛之人的背叛,但想來究其一生,父親都沒有拋棄過她。 一個人,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棄卒保車”,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 林舒曼安撫地在他背上拍了拍,問道,“那后來呢?” “后來,我與十幾個東宮親兵被俘了。在押解我們回敵營的途中,我們十幾個人,趁著韃子晚上喝醉酒休息的功夫,掙脫了繩索,把他們都殺了?!?/br> 此刻的靳霄,被掩在林舒曼的身體之內(nèi),本應(yīng)該是嬌弱無比的??僧?dāng)提到了“殺”字的時候,仍能看到他眼神之中彌漫出來的狠厲與決絕。 有時候,這種殺伐果斷之人,都是徹徹底底傷過心的。 林舒曼此刻作為“太子”,替靳霄繼續(xù)擔(dān)起了這份沉重的過往。起初,林舒曼覺得自己不得不靈魂轉(zhuǎn)換,也就不得不保命活下去。 可到了今時今刻,林舒曼想要試一試,把這個情勢,扭轉(zhuǎn)一番。 前世,她虧欠靳霄太多了,今生,她想讓他能活得幸福一點。 哪怕,只有一點。 就在林舒曼因為靳霄的故事而徹底陷入了沉思的時候,原本應(yīng)該更為陰郁的靳霄卻恢復(fù)了常態(tài),嘴角一勾,“行了,我的太子爺,該說的都說完了,也該放‘奴家’去休息了吧?還是太子爺決定,讓‘奴家’陪您休息啊?!?/br> 林舒曼聽著靳霄不著四六的話,差點被氣個倒仰,剛才她還好心為他思量,也真是多此一舉了。 林舒曼白了他一眼,依然沒有放靳霄離開。而是軟磨硬泡地讓他給她講了講如今朝中的局勢,她現(xiàn)階段的仇敵,以及他記憶里,接下來會發(fā)生哪些事情。 一直聊到了深夜,靳霄才打著哈欠,“算我求你了,日子還長呢。敢情你現(xiàn)在用著我的孔武有力的身軀了,也不知道困乏。你這小身板,根本經(jīng)不起熬這么晚啊?!?/br> 林舒曼白眼都快翻上天了,道,“那你去睡吧,我再看一會公文?!?/br> “好啊,我去臥房睡,你記得去廂房哦?!?/br> 林舒曼趕忙拉住了靳霄,“大哥,你搞清狀況好么,我現(xiàn)在是太子,你是林家女,你去太子臥房睡,讓太子住廂房?” 靳霄滿不在意地一挑眉,“本宮上輩子就住那房間,習(xí)慣了。你住哪兒都一樣,和我搶什么?” 林舒曼當(dāng)然住在哪都一樣,可她還是怕下人們看見了落人口實。但她還在想著如何應(yīng)付的時候,靳霄已經(jīng)蹦蹦噠噠地朝臥房去了。 林舒曼只能長嘆一口氣,不和他計較了。 看了一會書,林舒曼想著明早還要上早朝,也便去廂房休息了。 還沒等林舒曼自然醒,窗外便傳來了一雞飛狗跳之聲。林舒曼緊鎖眉頭,想著靳霄又起什么幺蛾子,便沒來得及換衣服,穿著里衣沖了出去。 卻只見庭院之中,長廊之下,林靜嫻已經(jīng)早早跪在那里,背誦起《弟子規(guī)》來。 小內(nèi)侍們見“太子殿下”面有慍色,也知道要出大事兒,趕忙跟著跪倒在地,解釋道,“太子殿下贖罪,奴才們確實是阻攔了林小姐的,可惜沒阻攔住。她……她說是您讓她來誦讀的。” 林舒曼起床氣未消,一時氣結(jié),陰冷地道,“你還挺喜歡罰跪誦讀的,好啊,去,給她取筆墨來,跪在這抄,抄不上百遍,不許起來?!?/br> 林靜嫻一聽“太子殿下”這話,登時百口莫辯,明明是昨日jiejie告訴她的,太子殿下起床特別早,最喜歡勤奮之人。所以她才一早就來到東宮誦讀,以引起太子的注意。 事實上,她“jiejie”沒騙她。靳霄確實是個勤奮之人,前世作為太子,日理萬機,從來沒有休息過一日。整個太子府,都隨著太子的作息,起得格外早。 奈何最近有些奇怪,“太子殿下”不喜歡早起了。 林舒曼正生著氣,卻只見靳霄娉娉婷婷地從臥房方向走了過來,已然梳妝打扮完畢,巴掌小臉上噙著笑意,盈盈笑道,“meimei來得可真夠早的啊?!?/br> 一雙桃花眼流轉(zhuǎn)回寰,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還穿著里衣的“太子殿下”身上。手中的絲絨蒲團扇子趕忙遮住了半張臉,低聲道,“這身材……可真好?!?/br> “太子殿下”被當(dāng)眾這么一夸,常年陰鷙冷酷的臉上,竟然泛起了一絲潮紅。 在林靜嫻和一眾內(nèi)侍的眼里,“太子殿下”一定是被林姑娘給夸害羞了??芍挥辛质媛约褐溃潜唤鼋o惡心的。 他娘的,竟然自己夸自己! 林舒曼也覺得穿著一身里衣就在當(dāng)院這么招搖,確實不好,于是對靳霄說了句,“這里就交給你了”便回屋了。 這句話什么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小浪蹄子,剩下的發(fā)揮空間,就給你了。 林舒曼回到房中,屏退了所有內(nèi)侍,自己一個人艱難地穿起朝服來。 她脫掉里衣,站在銅鏡之前,頎長的身形,寬闊的肩膀,因為常年練武的原因,肌rou相當(dāng)緊實。再向下看去,細長的腰線…… 不行了不行了,即便此時這身軀已然變成了自己的,可林舒曼還是覺得看得有些血脈噴張。 她趕忙轉(zhuǎn)移精神,洗漱好,穿好了朝服,去上朝了。 一早上折騰這一通,林舒曼到達大殿外的時候,百官與皇子們基本上都已經(jīng)到齊了,正仨一幫倆一伙地低聲細語著。此時皇上還沒來,大家也沒有那么拘束。 林舒曼掃視了一周之后,見父親林擎英已經(jīng)到了,有看了一眼更漏,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走上前,雙手作揖,謙遜異常地對林擎英行了個禮。 儲君對臣子行禮,著實少有,再加上昨日市井之中沸沸揚揚的搶人傳言,大家紛紛側(cè)目,等待著朝堂之上,一出好戲上演。 當(dāng)然,更有人不甘心做一名看戲人,非要粉墨登場,蹭上個角色。 三皇子走上前來,笑道,“太子殿下這是做什么,昨日里搶了人家的姑娘,今日來道個歉?這可不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這么簡單的事情?。俊?/br> 前世的林舒曼,幾乎沒有見過三皇子,這個與靳霄斗了一輩子,最終讓自己的小弟給反將一軍的人,終其一生,都在為他人做嫁衣裳。 林舒曼眉毛一挑,“三弟所言,甚是。” 說到這,林舒曼翩翩然撩起朝服下擺,而后在全場所有人驚詫的眼神之中,單膝跪倒在地,雙手抱拳,“林將軍,本宮在此向您道歉。” 說實話,林舒曼這一拜,她自己在心底是恨愿意的。畢竟眼前人,是真真實實的她的父親。前世今生的養(yǎng)育之恩,愛護之情,都讓林舒曼無以為報。 可林擎英怎么知道眼前的“太子殿下”已經(jīng)換了瓤呢?縱然對于太子擄走愛女之事,他也是滿心慍怒的,可畢竟二人是有婚約的,太子又是國之儲君,他也不好發(fā)作。 所以還是走上前來,想要把“太子殿下”攙扶起來。 可林舒曼卻執(zhí)意不肯起身,“林將軍若是不能原諒本宮,本宮今日,便不起身了。” 三皇子在旁笑道,“按照太子的意思,林將軍若是不肯原諒,今日父皇也不必上朝了,就看你在此鬧笑話?” “此時父皇還沒到大殿,即便是到了大殿,父皇也會贊成本宮的做法的?!?/br> 林舒曼說到這,眼眸一轉(zhuǎn),看向林擎英,“昨日之事,確實是本宮欠考慮了。本宮原想著與曼兒已然有婚約,又見著曼兒受傷,于是一時鬼迷心竅,把曼兒帶到東宮去了?!?/br> 說到這,她頓了一下,“可后來父皇聽到了這個消息,第一時間訓(xùn)斥了本宮。林將軍是父皇的肱骨之臣,而曼兒又是本宮未來的太子妃,本宮如此行事,確實有損皇家顏面,也有損林將軍聲譽。” 林舒曼余光瞥了一眼更漏,知道是時候,深吸一口氣,“昨夜本宮回府后徹夜難寐,越發(fā)覺得父皇深謀遠慮,教訓(xùn)得太對了。所以林將軍,無論您打算如何責(zé)罰,本宮都心甘情愿?!?/br> 林舒曼這一段長篇大論甫一結(jié)束,身后便傳來一陣爽朗的笑容,期間還夾雜著兩下掌聲。 洪武帝滿意的聲音悠悠傳來,“林愛卿,朕的太子都這么說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靳霄 :你才是戲精,你全家都是戲精。 林舒曼:太子殿下,太子妃是你家的。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23 3個;月半居 2個;大可愛、我要狠狠踢你的屁股、桂圓蓮子紅棗羹、大明月 1個;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123 84瓶;我要狠狠踢你的屁股 36瓶;墨茗淇喵 10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十二章 吃醋 群臣都沉浸在大殿之中的好戲里,竟然誰也沒有猜到皇帝會提前來上朝。 當(dāng)然,除了林舒曼。 若不是昨日靳霄告訴他,前世的這一天,他與三皇子在大殿之中爭吵起來,口不擇言,恰被提前來的皇帝撞見,她也不會想到這么一計。 群臣手忙腳亂地行叩拜之禮,皇帝心情倒是很好,“各位愛卿,平身吧?!?/br> 唯有林舒曼,依舊跪在大殿之中,不肯起身。 老洪武帝眉毛輕輕挑起,“怎么,你有話說?” “兒臣昨日思來想去,覺得昨日母后所言,罰兒臣半年的俸祿補償林家,罰得有些輕了,兒臣愿意拿出一年的俸祿,補償林家。” 老洪武帝聽完之后,更加高興了。 實際上,無論是皇帝,東宮,還是林家,在乎的都不是俸祿,而是態(tài)度。前世的靳霄因為十五歲那年的事情,與洪武帝產(chǎn)生了隔閡,之后性子便變得愈發(fā)乖張陰鷙,處處逆龍鱗,才給了三皇子以及靳邈空子可鉆。 這一輩子,為了活下去,也為了讓靳霄體會一番天倫之愛,林舒曼決定,一定要修復(fù)“太子”和皇帝之間的關(guān)系。 見“太子”把他的話如此放在心上,從來都喜怒不形于色的洪武帝,竟然難得地喜不自勝起來,夸贊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說到底,你身后代表的也是皇家。這樣吧,你大婚之日,朕將送你們夫婦二人一份大禮,也算是安慰一下林愛卿了?!?/br> 說到這,把頭一轉(zhuǎn),看向林擎英,“林愛卿,你一下如何???” 在林擎英心中,是否與東宮聯(lián)姻,他并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女兒是否幸福。見靳霄確實將女兒放在心上,又得到了皇帝的認可,他也就無話可說了。 “臣自然無異議?!?/br> 就這樣,整個早朝的氛圍都很和諧,林舒曼明顯感覺洪武帝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贊許。 這才是一個好的開始,她一定會,扭轉(zhuǎn)乾坤的。 下了朝,林舒曼直奔東宮,甫一進院子,遠遠地就看見靳霄一臉傲嬌地坐在長廊之中,看著眼前的林靜嫻。 不過林靜嫻并不入林舒曼所料想那般,跪在地上抄寫《弟子規(guī)》,而是垂手而立,站在了靳霄身側(cè)。 林舒曼放慢了腳步,掩在垂花門外,聽里面兩人的對話。 “jiejie,今兒早我怎么見你和太子殿下不是一個房間出來的呢?” 靳霄一愣,沒想到林靜嫻會問這個問題,于是眉毛一挑,“我二人雖有婚約,但畢竟還沒成親,住在兩個房里不是十分正常的么?” 林靜嫻又露出了她慣常的笑容,“jiejie這么說,就沒意思了?,F(xiàn)在整個東都城,都知道太子殿下把你帶到了東宮。若說你還守身如玉,也沒人信啊?!?/br> 說到這,不禁揶揄了一句,“還是說太子殿下,不想碰jiejie了?” 林舒曼站在門口,眼見著靳霄神色有異,心中暗笑,靳霄啊靳霄,你那張缺德嘴平日里就和我厲害,怎么見著能說的就不行了呢? “太子殿下罰你跪著,我見你可憐,讓你起來活動活動筋骨,你站起來就是嚼舌根的?” 林靜嫻不緩不急地答道,“jiejie別生氣,meimei也是為你好。說到底,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啊,光靠抓住胃是不夠的。讓他對你感興趣,可比你做多少桌子菜都有用?!?/br> 靳霄嘴角一勾,“沒想到啊,meimei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竟然還對男女之事這么熟悉?看來meimei頗有經(jīng)驗啊,我回頭可得和父親好好說說,你也是時候該許人家了?!?/br> 林靜嫻眼皮都跳了一下,想來她平日在林府,父母疼愛,這個jiejie諸事都要讓她三分。如今到了東宮,說話也不客氣起來了? 此時太子殿下沒回來,也沒人給jiejie撐腰,于是林靜嫻竟然膽子大了起來啊,回應(yīng)道,“jiejie,我真是為你好。若是太子殿下真的對你不感興趣,你可得想些法子了。還是太子殿下那里不行,要不要meimei幫你,買些……補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