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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伴讀守則在線閱讀 - 第84節(jié)

第84節(jié)

    “好?!敝斐赦x忽然打斷了她,他嘴角高高地勾起來,“你愿意對我負責就好?!?/br>
    展見星:“……”

    為什么她又覺得哪里怪怪的?

    第94章

    千里之外的京城。

    這一日的早朝爆發(fā)了一場激烈的爭辯。

    爭論的焦點就在于崇仁郡王作為宗藩, 到底該不該插手民政,此舉是否有違成祖遺訓,是否應當受懲, 以警示震懾各藩。

    一派以上疏彈劾的都察院江西道兩個監(jiān)察御史為首,一人先道:“崇仁郡王豈止是涉入民政而已, 他公然召集衙役, 統(tǒng)帥攻山, 根本是主掌了全局!臣竟不知崇仁究竟在誰的治下了!”

    另一人跟著便道:“臣聞崇仁縣令展見星出身代王府, 曾做過崇仁郡王的伴讀, 他二人聯(lián)系緊密,本不該同處一縣,如今到任不足半年,便釀出這等情弊,其心志之猖狂, 行跡之妄為,皇上不可不察。”

    大部分朝臣都隨聲附和,其實里面許多人既不認得朱成鈞, 也不認得展見星,但打壓藩王對文臣來說是個順手為之的事,屬于何樂而不為的范疇。

    群議滔滔中, 只有一兩個逆勢而為的,發(fā)出的發(fā)對聲也不甚大:“正因崇仁縣令到任不久, 縣內發(fā)生大案,他缺乏經(jīng)驗, 才一時失措出此下策,其行雖不該,但也是一片盡忠職守報效朝廷之心,申飭一二便是,似乎不必過于責備。”

    “崇仁之上有撫州府,有布政使司,崇仁縣令不能處置,大可上報,他上報了嗎?撫州府曾兩度行文令他移交案件,他一概置之不理!如此貪功冒進,藐視上司,便成功也不過僥幸,到了趙大人嘴里卻成了一片忠心,趙大人,敢問你也是以這樣的忠心奉與皇上的嗎?”

    趙大人犯不著為不認識的芝麻縣令承受這樣的逼問,叫這么一頂,就閉嘴了。

    御史之一獲勝,話鋒一轉道:“不過,趙大人說的也有道理,看在鑄私錢案告破的份上,朝廷不便過于追究功臣,但崇仁的地方官既與崇仁郡王有這一段淵源,二者必須分離,當將崇仁郡王移就他處,免得前事重演才是?!?/br>
    這個建議就屬于各方都說不出什么不妥的了,當下群臣紛紛附和。

    江西道兩名御史悄悄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得意——現(xiàn)成的把柄落在手里,收拾一個郡王算多大事?若不是不想節(jié)外生枝,把那小縣令的功勞通通抹去,一起勾倒也不是難事,世人都說御史有筆如刀,殺人不需見血,可不是白說的。

    眾人意見如此一致,看樣子,這件事是就要這樣定下了,皇帝承先帝仁厚之風,一向都很愿意納諫。

    但這次,可能是事涉宗室,多少沾點親,皇帝顯得稍微猶豫了一點,聽完眾口一詞后,目光往下轉了一圈,定到其中一個人身上,格外問了一句:“楚卿,你意下如何?”

    耳目比較靈通的一些臣子一看了然:皇帝當然該垂詢一下他,畢竟,他和被參的兩個人都關系匪淺。

    事實上,他到現(xiàn)在都一言不發(fā)倒是件奇怪的事了。

    被問到的這個人自然是楚翰林——如今該稱一聲楚祭酒了,像他這樣奉先帝命掛職出外差的朝臣不被想起便罷,一旦有了機緣重新回到中樞,那新帝是該格外給幾分顏面的,他被召回時,正好國子監(jiān)祭酒出缺,他便以侍講學士的身份升任了過去,一下升兩級,又自然又體面,堪稱順理成章。

    聽見皇帝親自問詢,他才邁出隊列,躬身道:“回皇上,馬御史之言,臣不敢茍同。臣的兩個學生雖然年輕,但并不氣盛,展見星穩(wěn)重,崇仁郡王疏淡,都不是所謂貪功之人。他二人如此行事,應當是有迫不得已之處,只是臣遠隔千里,不好妄自揣測,不過,馬御史也只是風聞奏事,此事如要明析,還請皇上下旨允他們上書自辯,真相自當大白?!?/br>
    他的態(tài)度很平和,近于中立,并沒有明顯偏幫自己學生說話的意思,但馬御史仍忍不住道:“疏淡?疏淡之人會不安封土,插手民政?”

    楚祭酒沒理他,御史吃的就是找茬這碗飯,滿可以和人爭到臉紅脖子粗,他執(zhí)掌一監(jiān)文學事,就犯不著去自降身份。

    馬御史一拳打到棉花上,倒有點噎住。

    皇帝在御座上臉色和緩地點了點頭:“崇仁展見星的奏本確實已經(jīng)遞上來了,朕上朝前剛剛看了一遍?!?/br>
    群臣的目光立即都往上匯聚——馬御史是風聞,眾人又何嘗不是風聞,單知道崇仁立了功也犯了忌,到底內里詳情如何,其實不甚明了。

    “朕有點奇怪,馬玉學,”皇帝點了馬御史的名,“崇仁私錢一案,昨日才發(fā)送到京,你的消息比朕還靈通些,連本章都寫好了?”

    馬御史呆了一呆:“回皇上,臣奉旨監(jiān)察江西道,不敢不盡心竭力?!?/br>
    皇帝道:“那你是很清楚私錢案的來龍去脈了?”

    這話有點難答,馬御史想了一想,才道:“崇仁地界上已經(jīng)傳開了,臣所知的,從風聞中得來,不敢說十分清楚,但七八分應該是拿得準?!?/br>
    “這也難得了?!被实埸c點頭,“你既然知道的這樣清楚,朕緣何一句未聽你提到展見星與崇仁郡王的功績,句句只在論罪?朕如不是看了展見星的奏本,單聽你的言論,當以為二人只有罪而無功了?!?/br>
    “功勞自然是有的,但那是崇仁縣令排擠同僚上司,要獨占鰲頭之故——”

    站在群臣前列的聞尚書到此時終于忍不住搖了搖頭,發(fā)聲道:“馬御史,一個到任不足半年的新官,能把同僚上司都排擠開,還獨得功勞,這道理何在?倘若真有此事,老臣倒要對撫州知府及江西布政使司抱有疑惑了。”

    ——一個小小縣令都搞不定,讓人把他們給排擠了,這是無能,還是無能???

    “……”馬御史自知失言,先前的稱意不得不減去了些,躬身道,“皇上,臣不是這個意思——”

    皇帝往下看,他的臣子們看上去個個忠心耿耿,他也不想輕動帝王疑心,可是帝王——稱孤道寡,萬人之上,怎么可能沒有疑心。

    這么迅速的反應,著眼點卻不在案件上,而是要把朱成鈞從江西擠出去,為什么?

    皇帝這幾日心情好,最終只是淡淡道:“展見星在奏本中已請求將審案諸事交由三法司主理,可見貪功之語,也未盡然。至于他放任宗藩,雖非得已,其情可憫,其理確不可恕,如此功過相抵,便不賞不罰罷。”

    馬御史硬著頭皮問道:“那崇仁郡王——”

    皇帝一錘定音:“自然一體辦理?!?/br>
    **

    下朝以后,楚祭酒在回去國子監(jiān)的路上遇到了等候他已經(jīng)的許異。

    許異正好是掛在都察院里面觀政,所以他聽到了一點展見星與朱成鈞被參的風聲,忙迎上來道:“先生,怎么樣,見星和九爺沒事吧?”

    楚祭酒搖頭笑了笑:“皇上圣明燭照,不曾降下處罰,無事。”

    許異很是松了一口氣:“這就好!可緊張死我了,他們去了沒多久,怎么就招惹上了都察院的前輩。還好有先生在,先生一定替他們據(jù)理力爭了?!?/br>
    楚祭酒又搖了下頭:“沒有?!?/br>
    許異訝道:“?。俊?/br>
    “九郎的主意,他寫了信來,專門請我不要爭,由他們去?!背擦终f著失笑,“他志雖淡泊,一顆心實在少說生了十七八個竅眼,誰都算計不過他?!?/br>
    說著又有點嘆息,“他不能入朝,我有時一想,竟不知道究竟是朝廷的幸事,還是朝廷的損失了?!?/br>
    **

    楚翰林的回信在皇帝同意將案件移交刑部的旨意后抵達。

    江西此時已進入八月下旬,金秋時分,朱成鈞拎了一包桔子來縣衙。

    桔子就是他租住的院里樹上結的,其實還沒大熟,大半都是青的,但是他從前沒從樹上摘過果子吃,新鮮勁上來不想等了,明明自己吃了一個酸到倒牙,還是又摘了四五個下來,要讓展見星也酸一酸。

    展見星怕這個味,一看就搖頭,朱成鈞威脅道:“你不吃,那只好丟掉了?!?/br>
    “——九爺,哪有你這樣的,你知道酸,還非摘這么多下來?!?/br>
    “我想吃?!?/br>
    “那你自己吃?!?/br>
    “你陪我。”

    “我不要,太酸了。”

    “我對你這么好,你酸一下也不愿意?”

    展見星真是奇了:“……你怎么就對我這么好了?”

    最近什么也沒發(fā)生啊,她就在等京城的消息,終于等來,忙忙碌碌把一堆人犯加贓物打發(fā)上路,才歇口氣,這些事都是她做的,他可沒插手。

    “我就是對你很好?!敝斐赦x說著,還歪著頭自己感嘆了一句,“展見星,你都不知道我對你多好,這輩子我再也不會對誰這樣好了?!?/br>
    ……他好像把自己感動得不輕。

    展見星既覺莫名其妙,又實在好笑得厲害,但她又敏銳地覺得自己不能在這時候笑出來,敷衍地往嘴里塞了一瓣桔子,把嘴堵?。骸班培?,知道了,你對我好——嘶?!?/br>
    酸得只比陳醋好一點的汁水流出來,她瞬間把整張臉都酸皺了——這就是對她好!

    “給你看這個,先生給我回信了。”朱成鈞把一封信塞到她手里去。

    “回信?你什么時候給先生寫了信?”展見星驚訝,一時便顧不上找他算賬,忙把剩的桔子丟到一邊,展開信來看。

    才看個開頭她就“哎呀”一聲,“九爺,你早就有對策了,不告訴我。”

    虧她還為自己想的主意得意呢,鬧半天朱成鈞根本沒閑著,早把自己的活路盤算好了。

    他們兩個也算不謀而合,她把功夫下在江西這里,讓皇帝看見她的迫不得已,朱成鈞則直接把腦筋動到了京里,止住唯一會替他們力爭的楚翰林的嘴,讓這孤立無援顯露得更明白。

    朱成鈞向她漏出一點笑——虧他嘴里塞了那么酸的一瓣桔子,還笑得出來。

    展見星又往下看,漸漸地,她倒是笑不出來了。

    朱成鈞奇怪地探了下頭,要看是哪里惹了她。

    楚祭酒這信挺長,難得寄封信,他順便把最近京里的一些形勢剖析告訴了學生,其中就包括了皇帝后宮有宮嬪新孕的事。

    雖然皇長子一向康健,但萬里江山一根苗,畢竟還是太單薄,事隔兩三年,后宮終于又聞喜訊,這于皇家于臣民都是件大好事,楚祭酒因此也添了一筆。

    朱成鈞來回看了展見星與信箋兩遍,終于確定她的目光停在“宮嬪錢氏”四個字上,那目光怎么說——非常不善。

    “怎么了?”他問。

    展見星的回答與眼神一樣不善,并且冷漠非常:“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朱成鈞聞言贊同點頭:“對。你總算知道了,只有我好。”

    展見星:“……”

    她真是奇怪了,他這份自信到底是哪兒來的???

    第95章

    雖然楚翰林作為外臣不會那么清楚宮妃的名姓來歷, 但世上沒有這么巧的事,由這一個錢字,展見星已確信就是錢淑蘭無疑。

    她知道錢淑蘭遭逢劇變, 已不是昔日天真單純的小姑娘,但仍未料到她手段如此鋒利——或者說, 皇帝的真情有這樣不值錢!

    她三月離京, 錢淑蘭總是在這之后才返回宮中, 到如今八月, 不過半年, 她已經(jīng)完成了從宮人到宮嬪的轉變,肚子里更揣上了第二個龍種。

    不論錢淑蘭有多大本事,她總不能強迫皇帝。

    皇帝為了汪皇后,不惜迫原配退位,這片深情天下皆知, 縱然大多數(shù)人都同情白廢后,但暗暗羨慕汪皇后深得帝寵的也不是沒有——結果半年,這份帝寵就值半年。

    世人也許覺得皇帝擁三千后宮理所當然, 但展見星深知其中內情,汪皇后也許能接受后宮任何一個女子有孕,不會愿意這個女子是錢淑蘭, 皇帝真肯替她考慮,干不出這個糊涂事。

    錢淑蘭這一胎若是個公主還好, 若是皇子,以后與皇長子兄弟之間如何相處, 汪皇后借肚生子之事未必瞞得過所有人,風言風語一起,別人尤可,刮到皇長子耳朵里,又要怎么掩蓋?

    樁樁都是問題,后宮從此多事,皇家從此多事,幾乎是注定了。

    連著幾天,展見星都有點悶悶的,她與錢淑蘭有約定不假,也希望她如愿以償,但想及她將自己投身的那一片處境,想及皇家日后的亂賬,又覺得深為錢淑蘭惋惜。

    她從前是多嬌甜的一個小姑娘啊。

    展見星這番情緒沒瞞得過朱成鈞,他當時沒多說什么,過后旁敲側擊,到底將錢淑蘭入宮這一節(jié)敲出來了,他還記得錢淑蘭,瞄著展見星道:“人家入宮,你犯這么大愁干什么?你還惦記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