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絕想不到會在項偉這里遭遇背叛。她本以為這是一個最最可靠的拍檔，如果說因為對文秀娟失望而放棄調查還在她理解范圍的話，把她出賣給費志剛，把她一手送進精神病院，則完全是超出底線的卑劣行徑了。項偉怎么會是這樣的人？

    可能是今天收到太多意外的消息，可能是遭遇過太多不可能的背叛，柳絮此刻竟有些麻木了。她站起來，拿起包向門口走去。

    然而她又停下來了，轉回頭看著項偉。

    “不對，除了去文家見文紅軍，你一定還發(fā)生了什么事。你絕不會因為對文秀娟的失望，就把我出賣給費志剛。一切事情都有邏輯，都有利害關系的，這里面缺了一環(huán)，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還有九分鐘，也許他們會在下一分鐘早到，你真的打算在這個時候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嗎？”

    “現(xiàn)在我手上只剩一條能去查的線索了，能查出什么還不知道。我對自己的破案能力并沒有多大的信心，如果可以有更多的線索，冒一點險算什么呢？”

    柳絮走回沙發(fā)，在項偉對面坐下。

    “你出賣了我，也許下一刻我就會被抓進精神病院。要是你有一點點愧疚的話，請告訴我，你究竟為什么這么做?！?/br>
    項偉又看了一眼鐘，他注意到柳絮反而一眼都沒有看過。剛才的這短短幾分鐘，這個女人讓他刮目相看了。

    “我一個殘廢，做到今天這樣，許多人覺得是奇跡。但任何奇跡，都不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那年我被學校開除，從宿舍樓上跳下來，沒死成。被救下來以后，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覺得不如死了的干凈。家里所有的錢都拿給我念大學，結果我弄成那樣，又殘了。那陣子，我還割過腕。如果不是有一個人一直給我鼓勵打氣，甚至連續(xù)很多年資助我，我是不可能振作起來的，也絕不可能有今天的我。這個人，昨天來找過我?！?/br>
    “這個人是誰？”柳絮盯著問他。

    “夠了，我不會再說了。你走吧?！?/br>
    “女人？”

    項偉笑笑。

    柳絮腦袋里靈光一閃。

    “戰(zhàn)雯雯，是戰(zhàn)雯雯吧？你說她喜歡你，但是從來沒有表白過。說得這么肯定，她一定一直和你有聯(lián)系的。她昨天來找的你！”

    項偉的臉沉了下來。

    柳絮的思路在這一刻卻無比清晰，“那個豐海和文華醫(yī)院的短信發(fā)到我手機上，卻是給你看的。你知道了文秀娟是個殺人犯，就一定會放棄調查，在這個時候，你的紅顏知己，你的恩人來找你，你就陷入了兩難——是繼續(xù)查下去，為一個罪該萬死的殺人犯復仇，還是放棄調查，讓恩人戰(zhàn)雯雯得以安全。不，這壓根兒就不是兩難，這個選擇太容易做了?！?/br>
    “戰(zhàn)雯雯和郭慨的死沒有關系，和文秀娟的死也沒有關系?！表梻コ林樥f。

    “和郭慨的死沒關系我信，和文秀娟沒關系，她為什么昨天來找你?。窟€不是怕查下去把她牽出來?！?/br>
    “我沒說她昨天來過?！?/br>
    “又是費志剛又是戰(zhàn)雯雯，他們都不會是殺死郭慨的人，這個案子，到底會牽扯進多少人，難道委培班所有人都有份？”柳絮這句話一出口，一股涼氣從心頭升起來，整個背脊都是麻透了。

    這不會是真的吧，她想。

    柳絮知道項偉再不會多說一句話了，被她猜出戰(zhàn)雯雯，估計他已經(jīng)在后悔了。她站起來，快步走到門口把鞋穿上，對項偉說：“還是謝謝你，起碼你給我留了這十分鐘。”

    “如果有一天，這個案子會有需要我出來作證的那一天，”項偉看著柳絮，說，“我會告訴警察，告訴法官，你是個經(jīng)常產(chǎn)生幻覺的精神病人。你知道，這并不是假話。所以，從現(xiàn)在開始，你最好不要對我再有什么不切實際的期望?！?/br>
    柳絮站直了身子，還沒等她回應，門鈴響了。

    “看來他們來早了幾分鐘。柳絮，你曾經(jīng)還是有機會的，很遺憾?！表梻フf。

    柳絮猛地轉身就跑。項偉目瞪口呆地瞧著她直沖進院子里，翻過矮籬，消失在小區(qū)花園里。

    三、圖窮

    1

    柳絮發(fā)現(xiàn)自己走進了死路。

    從項家驚險逃走的第二天早上，她就找到了劉亮成，結果一無所獲。

    劉亮成和文秀娟案一點關系都沒有，他比柳絮小四屆，大三時因小事被室友投毒致重傷，毒品是亞硝基二甲胺。這個案子柳絮曾經(jīng)聽郭慨提過，她去找劉亮成，只是本著廣撒網(wǎng)，看看能不能得到點作案手法作案動機方面的啟發(fā)。結果柳絮沒能得到任何啟發(fā)，同時她了解到警方也已經(jīng)找過劉亮成，簡單談話后也沒再詳細跟進，也就是說沒發(fā)現(xiàn)疑點。

    如今，柳絮非但生存空間受到費志剛進一步的擠壓和威脅，而且項偉更明確了他在未來作證時的立場，這意味著哪怕暴露了戰(zhàn)雯雯的嫌疑，沒有實打實的證據(jù)，警方多半不會理會。就像柳絮明知道費志剛有嫌疑，卻拿他沒辦法一樣！

    柳絮本把希望寄予劉亮成這條線索，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小小的臥房布置成了“調查室”，比原來家里的小客房更凌亂得多。窗簾半拉，寫字臺上手提電腦閃爍著，屏幕上是“寄生蟲卵入腦”的搜索網(wǎng)頁，地上行李箱半開，散放著沒穿的衣服。謀殺通信貼得滿墻都是，而《犯罪重建》《痕跡檢驗》《偵查心理學》《犯罪學》等十多本書散在床和床尾凳上。這間屋子就像迷宮，柳絮在一座座山頭間兜來轉去找不到出路。

    郭慨留下的線索已經(jīng)完全梳理了一遍，新的突破口卻遲遲找不到。柳絮曾經(jīng)以為自己在啃了這么多本刑偵學課本之后有了足夠長進，所以才有昨天靈光一現(xiàn)猜中戰(zhàn)雯雯，以及之前藍色酒吧里想到兇手男扮女裝。可是現(xiàn)在她明白自己還差得遠，她所有的發(fā)現(xiàn)都無法轉化為真正的進展，無法推動調查更進一步。

    她感受著心里那頭正四處亂撞的小野獸，告訴自己會有出路的。那種感覺——靈感或者是直覺，不論管它叫什么，都只差一點就能噴薄而出。昨天在項偉家的那最后十分鐘里她就有同樣的感覺，這感覺為她帶來了一個名字——戰(zhàn)雯雯。她相信自己的潛意識已經(jīng)明白了某些東西。來一點光吧，燃一團火吧，把那團陰影照亮。

    柳絮又開始翻閱那些書，六小時里的第三次。她看得很快，只看章節(jié)名和小節(jié)名，腦海中就能跳出具體內容來。她的精神已經(jīng)壓榨到極限，她準備好了再一次出現(xiàn)幻覺。也許會看到郭慨，也許會得到他神秘指引，而潛意識里的靈感就會以這種方式浮現(xiàn)出來。然而并沒有，一方面神經(jīng)快要繃斷，一方面又異常清醒，矛盾得讓她要發(fā)瘋。

    突然，一行標紅的文字從眼前滑過，柳絮“嗬”地叫出聲，毫無形象地從床上蹦起來，腦袋狠狠撞在天花板上，卻顧不得痛，摔回床上的時候手里還死死攥著《犯罪心理畫像》。

    一項偵查，如果沒有找到隱藏在犯罪背后的動機，那我們就通常認為它并不完整。

    犯罪動機！

    謀殺這樣極端的犯罪，必然有非常充分的犯罪動機。如果郭慨僅僅只是剛開始調查，兇手會警惕會緊張，但不會輕易動手殺人的。畢竟是那么多年前的案子，許多的線索都已經(jīng)湮沒，調查起來困難重重，反而是新制造一起血案，會給兇手帶來暴露的危險。所以，只有當郭慨的調查逼近了真相，兇手感到極大威脅的時候，才會迫不得已對郭慨下殺手。

    也就是說，郭慨之前進行的那些調查，其中有某一項直指兇手。

    究竟是哪一項調查呢？柳絮的思緒此刻無比清晰，仿佛每一顆腦細胞都充滿了活力地飛快運轉著，她想到了兇手租下殺害郭慨的房子的時間，以及出現(xiàn)在育英實驗學校把偽造信件投入“信箱”的時間。

    以此為時間線往前找！

    柳絮開始仔細復盤郭慨在此之前進行的所有調查，然后，立刻就有了發(fā)現(xiàn)。柳絮沉下心，把這條發(fā)現(xiàn)先寫在紙上，然后再想其他，不過反復思慮，可疑點就只有這一條了。

    能這么快想到，其實有賴劉亮成。郭慨是在最后一次碰面時，告訴柳絮已經(jīng)約好劉亮成在幾天后見面的，然而他生出念頭要調查投毒案的時間更早，算起來，恰巧在柳絮劃出的時間線之前。而郭慨當時要調查的醫(yī)學院中毒案有兩宗，亞硝基二甲胺是其一，還有另一宗鉈中毒案。后來他去查過鉈中毒案嗎？聯(lián)系了誰？案情怎樣？

    這些全都是一片空白。

    而相比亞硝基二甲胺，鉈中毒的癥狀，和文秀娟當年的情況極為相似，所以，這片空白，現(xiàn)在一定要填上。

    主意打定，柳絮就開始搜索醫(yī)學院鉈中毒案的情報。第一步當然是通過網(wǎng)絡搜索，然而換了好幾個關鍵詞，翻了幾十頁搜索頁面，都沒能夠找到相關信息。然后柳絮換了個思路，搜索亞硝基二甲胺投毒案，發(fā)現(xiàn)有很多文章。她一一查看，終于看見其中的一篇提及了醫(yī)學院鉈中毒案，里面沒有受害人的真實姓名，卻有所學專業(yè)名稱，是比柳絮晚一屆的臨床系。

    搜索出這些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三點。柳絮難以入眠，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了幾個小時，七點多就又爬起來。她聯(lián)系金浩良，不出所料這個輔導員推托記不清了。柳絮可不像郭慨，有讓他老實的本事，所以她只好冒被費志剛發(fā)現(xiàn)的風險，去走另外一條曲折的路。她聯(lián)系上了熟悉的和生醫(yī)院醫(yī)生，從他那里打聽到和生有一位醫(yī)生正是中毒學生的同學——這個圈子并不大，通過他柳絮總算得到了當年中毒者的名字。

    中毒學生名叫王唯，目前在上海另一所三甲醫(yī)院普外科工作。柳絮要到了他的電話，直接打了過去。

    這位王醫(yī)生很好說話，聽柳絮自報家門是委培班的，熱情地說學姐好。柳絮說想問中毒的事情，還沒說理由王唯就痛快答應了，然后問她和郭慨認不認識。柳絮說認識啊，郭慨是不是來找過你？王唯說郭慨十月份約他見面，但他那時在北京進修，說好十一月回上海后碰頭，郭慨卻沒再找他。

    柳絮沒說郭慨已經(jīng)死了，擔心節(jié)外生枝。兩個人約在了中午碰面，柳絮本想最好是在電話里直接說，怕費志剛得知消息在醫(yī)院甕中捉鱉，但這樣的要求不合情理，真提出來王唯反倒要生疑了。要想安安全全，就別查這個案子。

    兩個人約了食堂碰頭，柳絮在門口等了一小會兒，就和好幾個熟悉的醫(yī)生或護士打了招呼，心里直打鼓。這兒有太多和費志剛認識的人了，要是誰有閑心思和費志剛發(fā)個短信，說剛看見你老婆了……

    一個戴著眼鏡的胖醫(yī)生笑哈哈迎上來，說柳學姐吧，咱們進去一邊吃一邊說唄。

    王唯用他的卡給柳絮買了三菜一湯，兩人相對而坐。

    “學姐今天休息啊?！蓖跷ㄕf。他聽柳絮自我介紹是委培班的，想當然認為她在和生醫(yī)院工作。

    “實習的時候出了個醫(yī)療事故，就從醫(yī)院出來了。”

    王唯的表情頓時尷尬起來。

    “好多年前的事情啦，我的心理素質還是不適合這碗飯。給你打電話挺冒昧的，主要是我的一個好朋友，她也遇到了疑似鉈中毒的事兒，我和郭慨一起在幫她了解相關情況。聽說你也遇到過，就想著找你聊聊看?！本幉怀鱿乖?，柳絮索性就照實說了，她沒說文秀娟的名字，怕王唯多想。

    “是文秀娟的事情嗎？”

    柳絮愣了一下，然后明白過來是郭慨說的。還好她沒瞎編，不然前后就對不上了。

    不過她現(xiàn)在也不知道郭慨的口徑是什么，只能先點點頭。

    “文學姐的事情，當年我也聽到過一些，沒想到隔這么多年，還在追查呀？”

    他這話一說，柳絮就明白郭慨一定用的警方調查的名義。

    “不過，我還以為會是郭警官來找我?！?/br>
    “他現(xiàn)在不太方便，而且這個事情，在沒有確鑿的進展之前，也不能算是警方……嗯，不算是特別官方的調查吧?！?/br>
    王唯挖了口飯，點點頭說：“和學姐聊總比和郭警官聊自在。不過我的事情啊，算鉈中毒，但可不是被下毒，估計是沒什么幫助?！?/br>
    接著王唯一邊吃，一邊說他當年中毒的“軼事”，情節(jié)特別重口味，也只有醫(yī)生才能在吃飯的時候面不改色地說這些。

    醫(yī)學院的學生，像柳絮這樣膽小的是極個別，特別到了二年級，尸體司空見慣，說起膽子，一個比一個生猛。于是，不管是因為好奇心還是標榜特立獨行或其他什么青春期心理，一些常人聽起來喪心病狂的事情，在醫(yī)學院里卻時有聽說——比如把解剖尸體上的某些零部件拆下來帶回寢室。

    學生時代的王唯，看起來和現(xiàn)在的笑面佛模樣可有些區(qū)別。那時他有個綽號叫“悟凈”，得名于脖子上掛的白色珠子?！段饔斡洝防锏木砗煷髮⒃谕ㄌ旌臃Q王的時候，脖子上掛著的都是人的骷髏頭，而王唯的白珠子，是用人脊椎骨打磨成的，自覺十分的威風。后來一次打籃球時弄散了，撿回來弄成手串戴在手腕上。本來戴脖子上的時候，慢慢地皮膚就起了疹子，他沒在意，換到手上，沒過多久手腕上也起了皮疹，再后來腕關節(jié)開始疼，然后惡心嘔吐。

    不用說，問題就出在骨頭珠子上。要是換了一般人，多半以為亡魂來復仇索命了，作為醫(yī)學院學生，王唯當然第一時間就去做了檢查。一開始查不出問題，實在是因為鉈中毒太罕見了，王唯又偷偷拜托同學把骨珠拿去毒理實驗室檢測，前后折騰了半個多月，最后還是先從珠子里查出了鉈，才進一步確定了身體的問題是鉈中毒，人骨中的鉈通過皮膚接觸滲透進了體內。盡管中毒癥狀不算特別嚴重，但王唯在醫(yī)院里驗了這么久的毒，弄到學校都組成了調查組。王唯沒敢把戴人骨珠子的事情告訴調查組，這種偷人體組織的事情曝光了怎么也要落個大處分，所以到最后校方都沒弄明白鉈是從哪兒來的。

    柳絮坐在對面聽王唯說故事，覺得簡直太離奇了，居然是通過皮膚接觸人骨頭中的毒。

    “那人骨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呢？”柳絮大惑不解地接著問道，“真的是解剖用的尸體？可是中毒死的人，能夠用作醫(yī)學解剖？”

    “照理是不行吧，除非醫(yī)院不知道死因是鉈中毒。至于骨頭的來歷……”

    王唯停下話頭，吃了幾口飯菜，抬起臉沖柳絮笑笑：“是你們班的?！?/br>
    “我們班的尸體？”柳絮大吃一驚。她第一反應是不可能，然后，突然就想起了委培班的一宗詭奇的懸案來。

    王唯沒有賣關子，接著說骨頭的來歷。

    “有一回，我去你們班男生寢室串門，看見一哥們兒用個電動工具在磨骨頭，問他這是干嗎，他說想弄串珠子玩，我想這主意牛啊，就順了幾塊脊椎骨，哪里會想到這骨頭不干不凈的。后來發(fā)現(xiàn)骨頭有毒以后，我再回頭去提醒他，結果他說被我順走的骨頭太多，剩下的集不成串就扔了。你說我倒不倒霉。他倒是逃過一劫了。”

    柳絮連忙問：“磨骨頭的是誰？”

    “馬德呀?！蓖跷ㄕf。

    唯一沒有做過筆跡鑒定的同學的名字。在這兒出現(xiàn)了，會是巧合嗎？

    柳絮又問：“當時你去的時候就看見脊椎骨嗎，有其他骨頭嗎？”

    “好像還有點肋骨吧?！?/br>
    這話一說，基本上就和柳絮腦子里的回憶對起來了

    “那會兒是不是一九九八年一月份？”柳絮再一次確認。

    “對的。寒假前?！?/br>
    就在一九九八年的一月，文秀娟死后不久。委培班出了一樁怪事。解剖學課程結束后，要回收醫(yī)學解剖尸體時，有一具尸體竟然不翼而飛。柳絮記得特別清楚。因為少掉的尸體，正是她和文秀娟共同解剖的那一具。同學都說沒看見，但有誰會偷這么一整具尸體呢，還是說像松樹林里流傳的那些故事一樣，尸體自己爬起來走了？盡管醫(yī)學院有的是尸體，但莫名其妙失蹤了一具也得找啊。那幾天金浩良傷透腦筋，然后大概是在第三天，尸體在松樹林里出現(xiàn)了。最先被發(fā)現(xiàn)的是一只右手，插在一個小樹洞里，然后是腦袋，左手，雙腿，髖部。尸體被肢解成一塊一塊，散在松樹林的不同地方，饒是醫(yī)學院學生膽子大，也著實嚇到了不少人。學校以為是同學惡作劇，象征性地查了一下，沒結果也就罷了。

    不過，柳絮記得非常清楚，收集起來的尸塊并不能排成一整具尸體，軀干的胸部始終沒能找到。當時，大家以為胸部一定被埋在松樹林哪棵樹下面了，又不是什么謀殺案，犯不著把樹林子全都挖一遍。而現(xiàn)在，柳絮終于知道胸部去了哪里。

    被埋掉的可能只有胸部剔下來的皮rou組織吧，在土壤里這樣的有機物分解得非?？欤涣硕嗑镁拖У脽o影無蹤了。骨骼，確切地說肋骨和脊椎骨處理起來就沒那么方便了。從王唯的描述來看，馬德當時怕是壓根兒不是想要磨珠子，而是想把骨頭磨成粉，徹徹底底地滅跡吧。

    這一刻，柳絮想哭又想笑。沒有一點點實際的證據(jù)，但她已經(jīng)明白，文秀娟到底是怎么死的了。

    她眼前浮現(xiàn)起和文秀娟一起解剖的情景，一幕幕如幻燈片在眼前閃回。在那些解剖場景中。她和文秀娟有一個很大的不同點，或者應該這么說，文秀娟和全班所有人都不同，別人都戴著手套解剖，文秀娟不，她赤手！老師開課的時候曾半開玩笑地說過一句，如某同學可以做到裸手解剖，皮膚會有細微的觸感，技藝就能更快速地提高。文秀娟事事要出頭，所以全班只有她真的照著老師的話去做了。

    必然有人把鉈涂抹在解剖尸體胸腔組織里，所以沒戴解剖手套的文秀娟再次中毒。

    文秀娟此前所有的中毒癥狀，都與鉈中毒符合，這是由長時間持續(xù)性地小劑量投毒造成的，而在她已經(jīng)極其衰弱的時候，皮膚又直接接觸到了大劑量的鉈，這就成了最后一根稻草，毒素大爆發(fā)致全身器官衰竭。

    尸體失蹤事件，自然是為了消除痕跡的故布疑陣。其他部位都可以被學校找回去，但整個胸部，從皮rou到骨骼，全都得銷毀才最安全。

    這樣的手段真是殺人不見血。

    到了這個時候，主謀已經(jīng)沒有辦法在柳絮面前繼續(xù)隱藏下去了。馬德，必然是馬德，只能是馬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