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精品热爱在线观看视频,国产成人福利资源在线,成年美女黄网色大观看全,狠狠色综合激情丁香五月,777奇米电影网99久久,精品国际久久久久999,成人无码午夜成人无码免费视频

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北京鏡鑒記在線閱讀 - 第17節(jié)

第17節(jié)

    王遠(yuǎn)華鼠須一翹,冷笑一聲,手指地面:“那咱們是現(xiàn)在就把它掘開,看個究竟呢,還是在這里細(xì)說前事,等著你的書童在某處受那血光之災(zāi)?左右他不會死,我倒是不急?!?/br>
    既然他提到捧燈,劉鑒也知道不能耽擱,就沒有再繼續(xù)追問下去,轉(zhuǎn)頭央告宋禮找人來掘土。宋禮最近篤信劉鑒所言,既然他有所請,就立刻招呼山下守衛(wèi)的兵丁上來,下令發(fā)掘。兵丁們苦著臉稟報說:“小人們只有刀槍,沒有鍬鏟。”王遠(yuǎn)華不耐煩了,卷起袖子,搶過一柄紅纓長槍來,倒過槍頭,把槍尾插進土里就挖。

    暴雨才過,土質(zhì)非常松軟,沒費多大力氣就掘開一尺多深。這槍不是正經(jīng)工具,挖開的洞小而深,不過王遠(yuǎn)華果然有本事,位置選得剛好,提槍柄連搗了好幾下,掏出一個深深的窄坑,然后蹲下身子,伸手進去一摸,抓起一把泥來——泥雖然是泥,里面卻隱約有銀光閃爍。

    有心靈手快的士兵解下腰間裝水的皮袋,幫王大人沖干凈手里的濕泥,只見他手心中擺著一枚銀色的十字形物件,上面似乎還浮刻著一尊人像?!斑?,”宋禮搶先問道,“這是何物?上回掘土埋瓦,卻未曾見過?!?/br>
    王遠(yuǎn)華輕輕點頭:“正是此物鎮(zhèn)著御瓦?!眲㈣b心里微微一動:“我已猜到是誰人所為了。不必再挖,下面定然還有其它鎮(zhèn)物,掘壞了不好收拾?!痹捯舨怕洌雎犜覐氐穆曇粼诒澈箜懫穑骸斑@十字架哪里來的?”

    工部都水司

    俗稱水部,主管政府的水利工程和船運事務(wù),基本職責(zé)等同于今天的水利部,再加上交通部航運司。這個部門由來已久,西漢時候就在九卿之一的少府下面設(shè)置都水司,長官為都水長,副官為都水丞;魏晉、南北朝時代設(shè)置有水部,長官為郎中。隋唐以后三省六部制度確立,水部歸屬工部,成為工部下屬四個司之一,改回原名都水司,一直延續(xù)到清代。

    根據(jù)《明史?職官志》記載,工部長官為尚書,正二品,副官為左右侍郎,正三品,下屬四個司(營繕?biāo)尽⒂莺馑?、都水司和屯田司)長官為郎中,正五品,副官為員外郎,從五品。都水司“典川澤、陂池、橋道、舟車、織造、券契、量衡之事”。因為有上述的歷史沿革,所以俗稱都水司叫做水部——部聽著比司大,顯得威風(fēng)一點。

    第二十章 鏡鑒記(1)

    雷雨暴風(fēng),邪氣沖天,劉鑒和王遠(yuǎn)華能覺出不對來,袁忠徹當(dāng)然也有所感應(yīng)。所以他匆匆了結(jié)了順天府之事,根本沒回工曹,直接就騎著快馬奔萬歲山來了——當(dāng)日祈禳那些御瓦也有他的一份兒,此刻本能地察覺兩事之間大有關(guān)聯(lián)。

    才爬上山,遠(yuǎn)遠(yuǎn)地袁忠徹就看到王遠(yuǎn)華從泥地里撿出個銀色的小物件來。他眼睛本尖,身為尚寶司少卿,又見多識廣,立馬就看出了那東西的來歷,高聲問道:“這十字架哪里來的?”

    “十字架?此物何門何派,做何使用?”宋禮就站在王遠(yuǎn)華身邊,伸出食拇兩指拈起這“十字架”,轉(zhuǎn)身詢問袁忠徹。

    袁忠徹走近前來,接過十字架仔細(xì)查看,嘴里解釋說:“此乃從西域大秦國傳來的景教的信物,上面這小人,據(jù)說就是他們叩拜求福的神仙……”話才說到一半,突然激靈靈打個冷戰(zhàn),眼眉朝地上一掃:“沒、沒了!”

    袁忠徹的意思,和劉鑒、王遠(yuǎn)華方才所說一般無二,都是驚詫御瓦底下埋的尸體不見了。當(dāng)然,袁忠徹并不知道那是沈萬三的尸身,他還一直當(dāng)是“前朝的陰物”,雖然心里也多少有點疑惑——前朝什么要人,身死化尸了多少年,竟然陰氣如此之重,差點要了自己的小命去?但劉鑒就從沒想過要跟他解釋,他也為了保持自尊,不肯主動去問劉鑒。

    劉鑒心說這件事總得對宋禮、袁忠徹簡單解釋一下,才待開口,一直冷著臉的王遠(yuǎn)華反倒搶先了一步:“有人掘走了下面的陰物,適才驚雷震響,正是邪氣沖天之兆。不僅如此,他還破壞了御瓦的祈鎮(zhèn),改以此異物代之?!闭f著話,一指那枚十字架。

    王遠(yuǎn)華這兩句話簡明扼要,既解釋了當(dāng)前的形勢,又把自己打死沈萬三,埋尸于此,并做小八臂索人生魂的事情全都隱而不談。他這樣做,倒可以免去無窮口舌和爭端,當(dāng)此緊急時刻,劉鑒也可以理解,但多少感到有點不滿。劉鑒心說連尸體帶鎮(zhèn)物都被人盜走,還連累了捧燈下落不明,這一切的一切,你王遠(yuǎn)華是始作俑者,其實全都是你造的孽!你解釋起來倒簡單,合著這里全沒你的事兒了?

    他想要加兩句話,刺一刺王遠(yuǎn)華,可又沒開成口——袁忠徹先喊起來了:“如此,是景教的僧人取了陰物去么?”宋禮湊近兩步,再看看那十字架,也嘟噥說:“看這架上的男子赤身露體,垂首欲泣,分明是正在受刑。拜這種將死之人,此教定是邪教。我這就下令徹查北京城里的妖僧!”

    劉鑒心說這位尚書大人還真是聽風(fēng)就是雨。是,北京城里景教寺廟是不多,可也并非一間兩間,景教僧人不止十個八個,就算能行妖法,也不會在房頂打個條幅,或者在腦袋上貼個標(biāo)簽,寫上“我乃妖僧”,等你來查。這“徹查”兩個字說起來容易,真做起來,那得多少時間哪?雖說捧燈只是血光之災(zāi),性命暫時無礙,可等宋禮他查完北京城內(nèi)所有的景教僧人,捧燈就算只是屁股上痔瘡破了,這流血也早就流干凈了。

    他想要開口阻止宋禮胡思亂想,別把簡單的事情復(fù)雜化嘍,卻看袁忠徹先搖了搖頭:“大人此言差矣。想那景教,自大唐貞觀年間傳入中原,有僧人將其經(jīng)典獻與太宗皇帝,御批的可在長安建寺傳道。你雖看此信物可疑,但他們還真說不上是邪教呢。請看,這個架子上所縛之人叫做‘彌施訶普尊大圣子’,乃是他們上帝‘無元真主阿羅訶’之子。蓋因番邦之人為非作歹,遭天所忌,天將降大災(zāi)之時,上帝遣其子為祭品,替凡人贖了罪愆。故而他們?yōu)榱思o(jì)念這位圣人,便刻其受刑之象,朝夕禮拜。如此而已?!?/br>
    宋禮撇一撇嘴:“舍其身為凡人贖罪嗎?佛家也有類似故事,可全是旁門左道野狐禪,不是修行的正法?!?/br>
    袁忠徹微笑著又搖一搖頭:“大人不可妄斷。據(jù)我所知,景教戒律中也有‘當(dāng)孝敬父母、不可jianyin、不可偷盜’之語,本朝以仁孝治天下,這遠(yuǎn)來的和尚們所尊崇的,倒也暗合圣人之意呢……”

    這倆人放著正事不辦,話頭一岔開,倒開始討論起景教的教義來了,聽得旁邊的劉鑒是坐立難安,又不好直接打斷他們的話頭。好不容易袁忠徹的話有了個停頓,宋禮還沒來得及接碴,劉鑒趕緊邁前一步,橫在兩人中間,一搖扇子:“天雷示警,這事兒非同小可,而下官……下官的書童也因此失蹤,性命堪憂。宋大人,不必去徹查景教寺廟,這十字架的主人,我心里已然有數(shù)了!”

    劉鑒用最簡明扼要的話語,把骰子餅店安老板結(jié)婚當(dāng)天自己見到一個番邦僧人,這僧人怎么曾經(jīng)扯著捧燈的手嘀咕了半晌,以及今天早晨捧燈如何神秘失蹤,種種因由,大致解說了一番。他雖然沒有直接點明王遠(yuǎn)華布陣害人,可話語中故意留了好幾個扣子,在在指向王遠(yuǎn)華。王遠(yuǎn)華越聽,臉色越是鐵青難看。

    袁忠徹一開始還撇嘴,意思仿佛是說:“八桿子打不著。景教僧人多了,你怎么料定是此人所為?”可當(dāng)他聽到牛祿也和這個番邦僧相識,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

    等到劉鑒把話說完,袁忠徹伸出一枚手指,豎立在眼前:“我知道牛祿曾經(jīng)領(lǐng)人上過萬歲山,下山時被巡行的兵卒發(fā)現(xiàn),牛祿遭擒,另一個卻逃走了。但可惜牛祿已被人下了禁制……嗯,定是逃走之人所行的妖法無疑……”

    宋禮插話說:“牛祿已經(jīng)死了?!?/br>
    袁忠徹點點頭:“我料到了,那人為了隱瞞自己的身份,最好的計策不是以妖術(shù)禁住牛祿,而是直接殺人滅口。聯(lián)想牛祿之事,以及劉……劉司直書童之事,再加上這個十字架,我料此事十有八九便與那曾在餅店中出現(xiàn)過的番僧有關(guān)。”

    劉鑒折扇一合,心說:“肯定就是那個番僧,豈止有關(guān)而已。沒關(guān)系我說他干嘛?真是廢話!”正打算刺袁忠徹兩句,袁忠徹反倒指著他,冷笑一聲:“可惜呀,雖知找到這個番僧乃是關(guān)鍵所在,但據(jù)你所言,他與景教僧徒并非同門,未必住在寺中。偌大個北京城,可到哪里去尋他才好?若說能夠掐指算到,那便是江湖騙子口了。”

    真是越著急的時候越拱火,袁忠徹這時候還有閑空罵劉鑒“江湖騙子”。劉鑒平素為人溫文儒雅,偏是和這個袁尚寶八字不合,見面就要起爭執(zhí),更何況此時擔(dān)心捧燈,更容易動怒,當(dāng)下細(xì)眉一挑,就要反唇相譏。宋禮明白兩人之間的心結(jié),趕緊過來打圓場:“其實要找那番僧,或許……倒也不難。”

    劉鑒一聽這話,“咯嘍”一聲把罵袁忠徹的話給生咽了,眼望著宋禮,靜等他的下文。宋禮故作輕松地一笑:“幾位都是朝廷官宦,怎么那么簡單的事情倒忘記了?北京是前朝舊都,眼見又要變成本朝新都,關(guān)防嚴(yán)密,所有外來人等,進城時必要在順天府備案,寫清姓名、履歷,以及來自何方,所為何事,暫居何處。想這番邦僧人除非是施妖法騰云進來的,否則順天府定有記錄,咱們只須去順天府找陳諤陳大人問一下便知。只不過適才陳大人……”他轉(zhuǎn)頭看著袁忠徹:“不知陳大人現(xiàn)下如何?”

    袁忠徹聽了這話,神情突然變得有些不大自在:“這個……雖仍臥床,卻已無性命之虞。其實也不必問他,宋大人親自去調(diào)卷宗來查,誰敢不給?”

    劉鑒聽到這話,立馬催促宋禮下山去順天府,卻被王遠(yuǎn)華攔了下來:“且慢,此地仍很兇險,不可去而不顧。”宋禮也只擔(dān)心腳下的御瓦:“是啊,是啊,那番僧的鎮(zhèn)物既被咱們挖了出來,還有沒有效驗?是否應(yīng)當(dāng)重新祈禳一番呢?”

    袁忠徹把銀十字架在手心里掂了一掂,搶著說:“既如此,仍由下官來祈禳御瓦——這番邦的法器,下官倒頗有涉獵……”說著話,眼角一瞥劉鑒,意思是“換你就不靈了吧”——“宋大人去順天府若能打聽到番僧的下落,請派人來知會下官一聲。下官了了此間事,即刻快馬去追三位?!?/br>
    聽袁忠徹這樣說,王遠(yuǎn)華不為人察覺地冷笑了一下。

    于是兵分兩路,袁忠徹帶著兵丁在山上重新鎮(zhèn)好御瓦,劉鑒等三人下山去順天府調(diào)查番僧的來歷和下落。騎馬去往順天府的路上,劉鑒和宋禮在前,王遠(yuǎn)華稍稍落后兩人一個馬身,宋禮隨口對劉鑒說:“順天府差人來請賢弟之時,聽情形頗為兇險,若非袁尚寶及時趕去,恐怕性命不保??梢娫袑毚_有真才實學(xué),賢弟不必事事針對,他若對賢弟言辭不敬,我也會教訓(xùn)他的。”

    劉鑒回身看了一眼王遠(yuǎn)華,冷笑著回答說:“據(jù)下官所知,有jian人在萬歲山下布了陰尸,攝取生人魂魄,陳大人恐亦為此邪法所攝,性命堪虞。袁尚寶施的法術(shù)能保他一時還是保他一世,還不好說,我料著也就是個‘急就章’?!?/br>
    聽到被劉鑒稱為“jian人”,王遠(yuǎn)華催馬上前,干笑一聲:“劉鏡如你不要自作聰明,危言聳聽。陰尸攝魄,攝不到順天府頭上,我料他根本是杯弓蛇影,疑心生暗鬼。要不然袁尚寶干嘛吞吞吐吐地不肯跟你我一起來?不過是怕我們知道了真相,要笑他大驚小怪罷了?!?/br>
    劉鑒聞言,雙眉一立:“本來是攝不到陳知府頭上,但有人盜了你諸般鎮(zhèn)物,并陰尸一起復(fù)造此陣,天象已然示警。你怎知陳大人之病和此陣無關(guān)?”

    宋禮聞言一愣:“什么鎮(zhèn)物?邪陣原本是王大人所造的么?!”王遠(yuǎn)華也不分辯,也不回答,只是一緊韁繩:“我若有負(fù)于天,適才天雷就該劈了我!劉鏡如你未曾讀過《鏡鑒記》,怎知其中關(guān)竅?真是可笑?!痹挷耪f完,坐騎被勒,放慢腳步,又落到后面去了。

    劉鑒突然聽王遠(yuǎn)華提到《鏡鑒記》,不禁心中大震,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剁R鑒記》本是他祖先劉惇所著,失傳已經(jīng)多年,難道王遠(yuǎn)華倒見過全本嗎?他轉(zhuǎn)過臉去想要追問,卻見王遠(yuǎn)華低著頭,面沉似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正在這個時候,忽聽宋禮叫一聲:“到了?!痹瓉聿恢挥X之間,他們已經(jīng)來到了順天府的后門。劉鑒心說好吧,且待救出捧燈,此間事了,再找王遠(yuǎn)華好好質(zhì)詢一番。

    三人在順天府門前甩蹬下馬,門口的衙役見了這般陣仗,匆忙迎上來磕頭。宋禮直截了當(dāng)?shù)亻_口問:“陳大人何在?”衙役回復(fù)說:“剛吃了藥,在后堂安睡,要不要小人去通稟一聲,請他起來迎接上官?”宋禮一搖頭:“不必了。北京城外來人口是誰該管?叫他捧了近兩個月的卷宗來見我。”

    三個人大搖大擺進了順天府正堂,宋禮就在正位坐下,劉鑒和王遠(yuǎn)華搬了椅子坐在兩旁。時候不大,一名身材瘦小的六品官員抱著大摞卷宗跑了進來,把卷宗往桌案上一放,跪下就磕頭:“下官是順天府通判羅……”

    他還沒報出姓名來,劉鑒就急不可耐地問:“近日可有一名番僧從外地來北京嗎?你好好查查卷宗。”

    羅通判直起身來,望了一眼劉鑒,又轉(zhuǎn)頭去看宋禮。宋禮一擺手:“急務(wù),快查!”羅通判堆著滿臉笑,回答說:“不必查看卷宗,這數(shù)月間所有來京僧俗,都在下官肚子里。不錯,是有一名景教的番僧,上月初二自打崇文門入城,隨身帶著應(yīng)天府發(fā)的文牒……”

    宋禮追問:“可知此人住在城中何處?”

    羅通判搖頭回答說:“這個下官不知,下官但知他此刻已然不在城里了?!?/br>
    聽了這話,堂上三人都是悚然一驚。劉鑒“啪”的一聲合攏折扇,促聲問道:“他幾時出城的?朝哪里去了?”

    羅通判笑一笑回答說:“這番僧確有蹊蹺,無怪乎幾位大人要詢問他的下落。昨日晚間,只在關(guān)城前一刻,那番僧駕一輛車,從阜成門出城西去,車上還裝了一口棺材。守門的隊長王富貴他媽是個怪人,竟然也是在教的,因為這層關(guān)系,王富貴平素最敬景教的和尚,未曾仔細(xì)檢查車輛和棺材,就放他出去了。下官前一刻還在訓(xùn)斥王富貴,正巧大人們來到……”

    劉鑒越聽,眉頭越是緊皺,一搖折扇,低著頭說:“難道是我料錯了?番僧昨日晚間便出了城,捧燈卻是今晨才失蹤的……”他其實是希望王遠(yuǎn)華可以幫忙解釋自己心中的疑問,可是不好明著問,因此假裝自言自語。

    王遠(yuǎn)華站起身來:“不錯,邪氣正是向西而去?!比缓罄湫σ宦暎骋谎蹌㈣b:“鎮(zhèn)物若缺,不成陣法,草鞋遲早也要相聚。只須尋到那個番僧,還怕沒有你書童的下落?”

    劉鑒是關(guān)心則亂,沒能想通此節(jié),經(jīng)王遠(yuǎn)華一點醒,他才恍然大悟,也匆忙站起身來。兩人理也不理那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羅通判,一左一右直朝門外走去。宋禮還想跟著,并且問:“要不要調(diào)些兵丁衙役,同去捕拿?”

    王遠(yuǎn)華攔了宋禮一把:“此事大是兇險,不通數(shù)術(shù)之人,去也無用。大人您也不必再跟著了?!彼味Y聽了有點害怕,從袖子里掏出手巾來,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劉鑒低聲對宋禮說:“此事切勿外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嗯,就勞煩大人派人去觀音庵通知一聲駱小姐主仆,若有她們相助,再厲害的妖人也可手到擒來。對了,還得通知袁忠徹一聲,他人雖然廢物,腰里的口袋還是挺有用的!”

    劉鑒、王遠(yuǎn)華兩騎快馬一路向西,蹄聲如雨點般密響,一轉(zhuǎn)眼就出了阜成門。出門以后,又朝西跑了約一箭地遠(yuǎn),這才逐漸放慢了速度。

    雖然出了城,他們卻不知道該往哪里去找那番邦妖僧為好。此刻已經(jīng)是下午未時,在午前時分,北京城里各處邪氣沖天,聚攏在一處,上沖云霄,引來了驚雷暴雨,但暴雨瞬間就停了,因為邪氣凝聚以后就開始朝西方移動——這些無論劉鑒還是王遠(yuǎn)華,全都能測算得出來。但邪氣究竟要往哪里去,距離北京城是遠(yuǎn)是近,此刻是已經(jīng)停下了還是繼續(xù)西行,兩個人出來得匆忙,身上連羅盤都沒帶著一個,光是掐指心算,很難算得清楚。

    這時候兩人的希望都寄托在袁忠徹身上,因為他長年腰綁著一個“饕餮袋”,里面各式法器一應(yīng)俱全,等他也出了阜成門趕上來,那問題就容易解決了。正因如此,所以一出了城,馬的速度就自然而然地放慢了下來。

    為怕袁忠徹出城后找不到自己,兩人一直沿著大路向西,走了一程,劉鑒就問王遠(yuǎn)華:“你的八樣鎮(zhèn)物,是全給掘走了嗎?”王遠(yuǎn)華回答說:“掘了七個,還剩一個?!眲㈣b接口問:“剩下什么?”

    他本是沒話找話,沒想到王遠(yuǎn)華倒一反常態(tài),還真給他耐心解釋:“此陣依著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布設(shè),頭南腳北。西北開門埋了那人一雙草鞋,北方休門埋了那人一條褲子,東北生門埋了一個布袋,東方傷門埋了一個討飯碗,東南杜門是上衣,南方景門是發(fā)簪,西南死門是腰系的草繩,西方驚門是根打狗棒……”

    劉鑒插嘴說:“嘿,這乞丐身上東西還真全。”

    王遠(yuǎn)華搖了搖頭:“哪有如此美事?為了湊全八方鎮(zhèn)物,我可花費了不少心思,那草鞋、上衣、布袋都是臨時給他的,只陪他在牢里蹲了七七四十九日……”

    劉鑒點點頭,心說原來如此,打死沈萬三之前,先囚禁了他四十九天,為的就是讓這幾樣新東西也沾上主人的怨氣,怪不得那雙草鞋看上去沒怎么穿著走過路,捧燈當(dāng)時還納悶問自己說:“他一個乞丐也穿得起新鞋?”

    想起捧燈,劉鑒不禁心里起急,轉(zhuǎn)頭望望,心說袁忠徹你是屬王八的嗎?怎么爬得如此之慢,還不快跟上來?

    王遠(yuǎn)華不知道對方在想什么,只是繼續(xù)往下解釋——“這八樣鎮(zhèn)物,被盜掘了七樣,以草鞋為先……”說到這里,狠狠瞪了一眼劉鑒,“然后是打狗棒、草繩、上衣、討飯碗、布袋和褲子,逆著發(fā)掘,很有章法,只是空過了發(fā)簪?!?/br>
    劉鑒一愣:“你這發(fā)簪埋得很隱秘么?”

    王遠(yuǎn)華冷冷一笑:“一個乞丐,哪有什么象樣的發(fā)簪,不過一根草棍而已。當(dāng)日我本想給他換根荊簪,不過一想這草棍也跟了他有一段時日了,又正當(dāng)頂門百匯xue,靈氣甚旺,就沒有多事。草棍往土下一埋,怕是和那些草根都混在一起,挑不出來了吧?!?/br>
    劉鑒聽了這話,卻一點都笑不出來,猜測說:“想必那妖僧掘不到南方景門的鎮(zhèn)物,所以被迫要去萬歲山上掘走尸身,湊齊八門之?dāng)?shù)了——此陣甚邪,真要讓他在別處布成了,又不知有多大危害,要死多少人呢!”

    王遠(yuǎn)華鼠須一翹:“這是《鏡鑒記》里明記著的‘八門鎖水陣’,你自己德薄識淺,還敢編派它是邪陣。哼,你劉鏡如也非不學(xué)無術(shù)之輩,不會連《鏡鑒記》都沒聽聞過吧?”

    劉鑒心說,豈止聽聞過,這書根本就是我老祖宗寫的!可惜此書失傳已久,家傳的筆記里光留下一些殘篇,總合起來還不到兩百字,其中就包括王遠(yuǎn)華布的這個陣??墒窍嚓P(guān)這個陣法布置的記載,雖然沒頭沒尾,中間還有脫漏,卻明寫著要攝取生人的魂魄,怎么不算是邪陣了?

    可是劉鑒并不打算和王遠(yuǎn)華爭辯。一方面,他也很希望自己老祖宗所寫書里記載的不是什么有干天和的“邪陣”;另方面,王遠(yuǎn)華不但能布此陣,竟然連陣名都一清二楚,難道他真的見過全本《鏡鑒記》?不趁著這個機會多打聽幾句,更待何時?

    于是劉鑒就假裝點頭:“此書失傳已久,就算數(shù)術(shù)行里,也未必人人皆知。我倒是聽說過,乃是漢末三國時候,平原術(shù)士劉公諱惇所著,是也不是?”

    雖然相隔著年代久遠(yuǎn),他早算不清劉惇是自己第幾代祖先了,并且家譜早就遺失,自己這一支是否劉惇的正支嫡派,還是旁支甚至是某代過繼的,他全都搞不清楚,但祖宗畢竟是祖宗,劉鑒不敢直呼其名,得在中間加個“諱”字。

    這“諱”字雖然聲音輕,王遠(yuǎn)華的耳朵倒尖,竟然聽到了,不禁眉頭一皺。照理說稱呼去世的長輩,或者皇家之人才需要加“諱”字,劉鑒和劉惇都姓劉,劉鑒稱劉惇加個“諱”字,王遠(yuǎn)華一下子就全都明白了。

    “原來如此,原來鏡如是平原劉公之后,失敬了?!蓖踹h(yuǎn)華原本冷冰冰的腔調(diào),竟然有所緩和。劉鑒聽了倒不禁一愣,正打算順桿爬,多打聽點有關(guān)《鏡鑒記》的消息,突然聽到身后馬蹄聲響——

    “見鬼,不該來的時候他倒來了!”劉鑒大感懊惱。

    北京的城門

    元大都城按道理說應(yīng)該四方平均,都各三座城門共十二座,但正北卻缺了一門,所以只有十一座城門。明軍攻進大都城以后,改名為北平府,扒了北城墻,往里收縮,所以原本北面的健德門和安貞門就被廢棄了?,F(xiàn)在北京市北三環(huán)和北四環(huán)中間的北土城路,還保留有元大都的北墻遺址,北土城西路上的健德橋,就靠近當(dāng)年的健德門,北三環(huán)上的安貞橋,則在當(dāng)年安貞門的正南方。

    明初的北平府相比元大都,只有健德門和安貞門被廢棄,另在新北墻開德勝門和安定門,別的沒什么變化。但在永樂皇帝定北平府為陪都,改名北京順天府,加以重修以后,因為南北的城墻縮短了,所以這兩側(cè)各三門改為各兩門,總共只剩下了九座城門。

    從南墻開始說,中間元代稱麗正門,明朝正統(tǒng)年間改名為正陽門,現(xiàn)在俗稱“前門”。東面是宣武門,舊稱順承門。西面是崇文門,舊稱文明門,俗稱“哈德門”——傳說是英國人為了紀(jì)念庚子事變中陣亡的哈德將軍,逼迫清政府改了名,為此還一度被百姓稱為“國恥”,其實這是訛傳,哈德門的名字是從元代“哈達門”俗稱轉(zhuǎn)變過來的,和英國佬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

    再說東墻,元代由北往南分別是光熙門、崇仁門和齊化門,明代則是光熙門(重修后廢棄)、東直門和朝陽門。西墻,元代由北往南分別是肅清門、和義門和平則門,明代則是肅清門(重修后廢棄)、西直門(原名彰儀門)和阜成門。

    北墻元代有健德門和安貞門,明代改為德勝門和安定門,前面已經(jīng)說過了。這九門的名字,自明朝正統(tǒng)年間確定下來,一直延續(xù)到清代,甚至到今天,都沒有什么更改,一般稱為“內(nèi)九門”。為什么叫內(nèi)九門呢?因為這九個門圍著的,乃是北京的內(nèi)城。

    按照古制,所謂“內(nèi)城外郭”,城墻最好有兩重,而明代中期以后,因為北京城外人口激增,就有官員上奏請求修建外城。于是嘉靖皇帝在1553年下詔先修筑外城的南面城墻,后來因為財力不足,就停了工,光把修好的外城南墻“東折轉(zhuǎn)北,接城東南角,西折轉(zhuǎn)北,接城西南角”,拐個彎接上內(nèi)城,使得北京城從原本的方形變成了一個“凸”字形。

    外城有七個門,東北角是東便門,東墻有廣渠門,南墻東為左安門,中為永定門,西為右安門,西墻有廣寧門(清朝后期為避道光皇帝旻寧名諱,改為廣安門),西北角是西便門。

    除了這內(nèi)九、外七總共十六座城門外,現(xiàn)在所謂的和平門是在1926年開的,此外,日占時期在內(nèi)城扒開兩個缺口,開了啟明門和長安門,1945年日寇投降,國民政府改其名為建國門和復(fù)興門——這三座城門,明清時代是沒有的。

    第三卷

    第廿一章 五雷咒(1)

    袁忠徹和劉鑒、王遠(yuǎn)華一樣,都測算出了北京城里邪氣貫天,沖城而去,雖然他不清楚此事的前因后果,卻也知道非同小可。再加上尚寶司的職責(zé)本就包括著為大明朝驅(qū)邪避災(zāi)、安運禳氣,所以袁忠徹對此事更是上心。他在萬歲山上把那個番僧的鎮(zhèn)物十字架先按原樣埋好,又念了幾句咒語,完成祈攘,然后就原地等著人來通知。時間倒也不長,宋禮很快就派了個順天府的衙役前來,告訴他番邦妖僧的去向,袁忠徹絲毫不敢怠慢,立刻沖下山去,跨上坐騎,快馬加鞭出了西直門,很快就趕上了緩緩騎行的劉鑒和王遠(yuǎn)華。

    劉鑒原本最擔(dān)心捧燈的安危,盼望著袁忠徹早早跟來,可他剛從王遠(yuǎn)華那里聽說了有關(guān)《鏡鑒記》之事,勾起了天大的好奇心,偏偏這個節(jié)骨眼上袁忠徹打馬趕到,使得詢問無法繼續(xù)下去,這讓他不禁窩了一肚子的不滿。

    袁忠徹可并不清楚劉鑒的不滿,眼看前面兩人在策馬緩行,就急匆匆跟了上來,雖然看出劉鑒臉色不大好,但自從他們結(jié)識以來,八字相克,處處針鋒相對,互相就從來都沒有臉色好看的時候,司空見慣了也就不以為意。因此他也不打招呼,只面帶得意地瞟了那兩人一眼,伸手就從腰間的“饕餮袋”里摸出個小羅盤來。

    這羅盤不過掌心大小,盤面上卻密密麻麻寫滿了蠅頭小楷,什么天干、地支、四方、五行,竟然連六十四卦都是全的,比風(fēng)水師常用的羅盤要花哨的多。袁忠徹騎在馬上,捧著羅盤測了好一會兒,瞇著眼睛想了想,收起羅盤,又掏出一把黃金鑄就的小算盤扒拉起來。劉鑒和王遠(yuǎn)華歪頭看著,他們都是內(nèi)行,只見袁忠徹把算珠從頭撥到尾,又從尾撥到頭,算了個天大的乘法,然后停了一下,搖搖頭又算了個普通的加法,那張方臉上這才露出了一絲笑意。

    袁忠徹算罷,還是沒有招呼另外兩人,自顧自收起法器,一抖馬韁,大大咧咧地走在了前面。劉、王二人雖然對此人的自鳴得意頗感厭惡,但沒別的法子,也只得催馬跟上。就這么跑了十多里地,眼看前面已經(jīng)沒有大路,只見道路盡頭有一條接山的小徑,彎彎繞繞兜過山邊,看不見盡頭。山前道南蓋著兩間小茅屋,屋旁有一大片菜地,一個老漢把著柄鋤頭正在地里忙活,一個老太太在院子門口擺了個小菜攤。

    三人放慢步伐,相互對望了一眼。袁忠徹跑到菜攤跟前,“吁”的一聲扯停了坐騎,彎下腰來問老太太:“咄,兀那婆子,可曾見過一輛裝棺材的馬車打從此處經(jīng)過么?”

    鄉(xiāng)下村婦,除了新年時在家里貼的灶王爺,這輩子就沒見過幾個穿官服的,一見來的三人全都頭戴烏紗,身穿補服,打頭說話的又黑著張方臉宛如灶王下界,嚇得腿都軟了,趴在地上哆哆嗦嗦,連大氣也不敢出。看起來還是那個老漢見過點世面,一看這種狀況趕緊跑過來,在老伴身旁屈膝跪倒。

    袁忠徹放緩語氣,也不再“咄”了,單把詢問又重復(fù)了一遍,老漢殷勤地回答說:“見過,見過,還是今兒個一大早,天還沒亮的時候,有一個穿身黑衣裳的禿頭番子駕著馬車,帶著個小童打這兒過……”

    禿頭番子不出奇,北京城內(nèi)摘了帽子能見到不少,但聽說還帶著一個“小童”,劉鑒心想那定是捧燈無疑了,奇怪的是不知道那番僧是怎么帶他出城的,順天府的通判竟然沒有提及。他急忙跳下馬,按捺住焦急的心情,和顏悅色地問那老漢:“老人家,他們何時走的?往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