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才怪！”小寒指著門，“出去。”

    夏民主進門聽到這句，下意識往廚房去。

    夏明仁連忙拽住他爸，“又鬧著玩呢?！痹捯魟偮洌牭搅⑾恼f，“就不出去，你能把我怎么著？”

    “信不信我打你？”小寒道。

    立夏：“打吧，打吧?！币灰娦『焓郑B忙道，“人都說了，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不是兩口子?！毙『腿煌Ｏ隆Ａ⑾男闹幸幌?，“我就知道媳婦兒不舍得打我?！?/br>
    “那是因為不愛你?！毙『?。

    立夏搖頭：“不，我知道你怕打在我身上，疼在你心——”

    “咳咳！”夏民主聽他越說越不像話，“立夏，出來一下?！?/br>
    立夏：“什么事？”

    “你出來?！毕拿裰鞯?。

    立夏一口喝完杯中水，放小寒面前，“媳婦兒，再幫我添點水?！彪S即往外走，“什么事？非得我出來?！?/br>
    “去給我買包大前門?！毕拿裰魈统鲆粔K錢遞給他。

    立夏沒接，“我有錢，給你買一條?！?/br>
    “買那么多干什么？”小寒走出來，“吸煙有害健康。你想爸的肺吸成黑碳是不是？”

    立夏連忙說：“不是，不是?！彪S即轉向夏民主，“您都聽見了吧，吸煙對肺不好，您就別抽了。爸，實在想抽，你就找囡囡要顆糖。囡囡，去給爺爺拿幾顆糖。”

    囡囡轉身往屋里跑。

    立夏：“爸，吃糖啊?！闭f完朝廚房走去，到門口摟著小寒的肩膀，“看在我這邊聽話的份上，別生氣了?！?/br>
    小寒白他一眼，轉身回屋揉饅頭。

    立夏見狀，放心了，屁顛屁顛跟上去，“我?guī)湍阏麴x?！?/br>
    “不用你幫。”小寒道，“還有幾個就好了?！?/br>
    立夏：“我?guī)湍悴皇呛玫目禳c么?！?/br>
    “爺爺，吃糖?！编镟镞f給夏民主倆奶糖。

    夏民主頓時覺得牙酸。

    夏明仁看到他爸嘴角直抽搐，憋著笑，小聲說，“說了別管，您非要——”

    “要什么？”夏民主瞪著眼睛看著他。

    夏明仁連忙搖頭，抱起囡囡，“你叔和你嬸都回來這么半天了，你爸怎么還沒回來？跑哪兒玩去了。”

    “你以為誰都是你?！毕拿髁x推著車子進來，“下了班什么活也不干，手插兜里等著吃?！?/br>
    夏明仁轉過身，看到他提著一包東西走過來，“拿的什么？”

    “家里雞蛋沒了，我買的雞蛋?！毕拿髁x沒容他爸開口，就說，“我同學家的，不是外人，這不算破壞社會主義經(jīng)濟秩序?！?/br>
    夏民主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不是你二舅媽的姥姥的侄女送的？”

    “那是立夏的二舅媽的姥姥的侄女?！毕拿髁x把雞蛋放廚房，“小寒，有五十個，一天做三五個，沒了跟我說一聲，我再找我同學買?！?/br>
    小寒：“那我給你錢?！?/br>
    “千萬別?！毕拿髁x道，“這才幾個錢，還不夠你給囡囡買半斤大白兔的呢?！闭f著，就出去，“爸，我回來的時候看到我媽了。”

    夏民主正打算回屋搬張椅子，“在哪兒？”停下來問。

    夏明義：“北面的路口。她正在跟人說話，我見她沒看到我，也就沒跟她打招呼。”

    囡囡出生時，大革命還沒結束，張淑華當時就在首都。夏明義向張淑華報喜，張淑華說一句知道了就沒了，都不說去看看蔡紅英和囡囡。

    夏民主和張淑華閑聊時，張淑華不知道囡囡是哪天生的，夏民主察覺到不對就問夏明義，夏明義這才說出來。夏民主并不擔心夏明義被張淑華哄得暈頭轉向，“明仁，你媽應該是想找你?！?/br>
    “找我？”夏明仁指著自己，“干什么？”

    夏民主：“你知道。見到你媽，也知道該怎么說？”

    “他知道?！绷⑾淖叱鰜?，“跟您擱這兒裝呢?！?/br>
    夏明仁瞪他一眼，“你閉嘴，沒跟你說話?！?/br>
    “爸也不想跟你廢話?！绷⑾牡?，“不要覺得她現(xiàn)在可憐，十年前的你比她現(xiàn)在還可憐。”

    夏明仁臉色煞白。夏明義見狀，推一把立夏，“幫小寒蒸饅頭去?！?/br>
    立夏聳聳肩，到廚房里又泡一杯檸檬水。

    小寒把饅頭房屜子上，蓋上鍋蓋，一邊洗手一邊說，“剛才的話有點戳心?！?/br>
    “痛了大哥才能記住。”立夏道，“否則，明天這個時候在廚房里做飯的可能就是媽?！?/br>
    小寒不解：“做飯？”

    “好不容易進門，肯定會好好表現(xiàn)?！绷⑾牡?，“咱家除了廚房，也沒她表現(xiàn)的地兒。”停頓一下，“不說她了，你覺得我連著喝一周能白回來嗎？”

    小寒：“連著喝一個月，晚上喝，上午別喝?！?/br>
    “好，聽你的。”立夏還以為一天喝到晚，一聽只是晚上，松了一口氣。

    小寒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懶得說他，削幾個土豆，就讓立夏切土豆絲。

    飯畢，天還沒黑，夏民主和夏民生以及樊春梅在院里聊天，小寒就拉著立夏出去逛逛。囡囡想跟上去，夏明義一把抱住她，叫上蔡紅英，去和他倆相反的方向。

    立夏眼角余光留意到他二哥的動作，頗為滿意，第二天早上起來就去rou聯(lián)廠買豬蹄。

    夏明義現(xiàn)在上學，不用像上班那么趕時間，而他的學校又比立夏的近，吃過早飯就讓立夏去上學，他收拾豬蹄。

    晚上，立夏叫上他叔和他嬸，四個豬蹄燉出來的豬蹄凍和四盆素菜，一大家子人一頓就吃完了?？雌饋沓缘枚啵@頓菜只用了八毛錢。

    夏家每次吃豬蹄，夏民主都會想到小寒說的，一個豬蹄一毛錢，三天兩頭吃，一個月也吃不了幾塊錢。想到這一點，夏民主就想到張淑華在家時，別說豬蹄，他連豬毛都沒見過，不禁慶幸他讓張淑華回張家了。

    其他人并不知道夏民主在想什么，夏明義見他爸的眼睛都笑彎了，誤認為他喜歡吃這個，九月十日早上，夏明義就去rou聯(lián)廠，把當天剩下的豬蹄全包了。

    從上午九點收拾到十一點多，煙味把左鄰右舍都熏出來了，夏明義才收拾好。

    小寒誤認為夏明義饞rou了，買一堆豬蹄回來準備一次吃個夠，就去買一斤豬rou，讓蔡紅英包餃子。因此，這天晚上夏家人不但人手一個豬蹄，還吃上餃子。吃得夏民主又不禁感慨，日子越來越好。

    其他人依然不知道夏民主為什么一吃豬蹄就樂，包括小寒。所以，第二天早上，蔡紅英做飯時，小寒就和立夏去農(nóng)副市場買活雞?；铍u沒買到，小寒買兩條魚，晚上田蓉給夏民主做紅燒魚，因為全家只有她會做?？上В~沒吃到嘴里，門外響起夏明珠的聲音。

    夏民主連筷子都沒放，就讓夏明義出去看看。

    片刻，夏明義回來，沒敢讓他妹進來，端是怕立夏發(fā)火。

    “她又來干什么？”立夏問。

    夏明義：“媽病了，現(xiàn)在在醫(yī)院里?！?/br>
    “所以？”立夏問。

    夏明義：“讓大哥過去看看?！?/br>
    “噗！”小寒連忙捂住嘴巴。

    立夏掏出手絹遞給她，“笨蛋，吃個飯都能嗆著?！?/br>
    “我也不想。”小寒忍著笑，“魚里面有刺?！?/br>
    立夏：“那我?guī)湍惆汛烫袅?。?/br>
    “你倆等會兒?！毕拿髁x皺眉道，“大哥，去不去？”

    夏明仁拿起剛剛放下的筷子，“去也得等我吃好飯?！?/br>
    “那我告訴明珠?！钡介T口就跟夏明珠說，妞妞鬧困，等把妞妞哄睡著，夏明仁再去。

    如果說這話的是立夏，夏明珠一萬個不信，換成夏明義，夏明珠叮囑他一句，一定要去，就騎車走了。

    立夏摟著小寒呼呼大睡的時候，夏明仁回來了。夏明義開的門，見他表情十分復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搶先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說，我不想失眠?！?/br>
    翌日早上，立夏容光煥發(fā)，哼著小曲洗衣服，夏明仁蔫頭耷腦的坐在廚房門口。立夏瞥他一眼，裝作沒看見，夏明仁忍不住了，“你怎么不問問我？”

    “愛說不說?！痹捯怀鰜恚⑾囊娝制饋?，“爸，您的衣服呢？”

    夏民主：“我自己洗?！?/br>
    立夏看他一眼，就去書房。夏民主連忙說，“在椅子上。”

    立夏翻出來往夏明仁懷里一塞，“洗衣服去?！?/br>
    “這，這，不是你給爸洗？”夏明仁問。

    立夏：“我爸不是你爸？你昨晚去你媽床前盡孝，今天不能孝順你爸？大哥，做人可不能太像你媽?！?/br>
    “噗！”小寒又連忙捂住嘴。

    蔡紅英險些切到手，“這個立夏，現(xiàn)在怎么這么喜歡擠兌大哥啊。”

    “大哥欠懟。”小寒小聲說，“明知道自己耳根子軟，還不避著點。昨晚什么時候回來的？”

    蔡紅英：“不知道，我也懶得問。”往外看一眼，見夏明仁還在廊檐下坐著，“等他走了，你問問大嫂。”

    “不問?！毙『?，“我跟大嫂說，今天上午有好幾節(jié)課，讓她去接囡囡，大哥讓她去醫(yī)院看她，大嫂也沒法去?！?/br>
    蔡紅英：“這樣也行?！闭f著，突然想到，“不行，大哥的工資?！?/br>
    “你的意思大哥會給她錢？”小寒道，“你炒菜，我去找大嫂?！?/br>
    張淑華有退休工資，而她以前也沒管夏明仁要過錢，田蓉就沒想到這點，聽小寒說完就打開柜子拿出一個鐵盒，鐵盒上還有一個老式銅鎖。小寒好奇，“這是個老物件？”

    “我奶奶以前放首飾的。”田蓉道，“把這個放你屋里去?！?/br>
    小寒沒聽明白，“我屋里？我?guī)湍闶罩縿e，大哥知道了又得跟立夏叨叨。你放書房里吧?！?/br>
    書房現(xiàn)在沒人去了，整天鎖著門，田蓉想一下，就把柜子關上。等夏明仁去上課的時候，她就打開書房門，把錢和票全藏進去。

    小寒和立夏每天早上去買菜，夏明仁不抽煙也不喝酒，花不著什么錢。他只要找田蓉要錢，田蓉就知道他干什么。不過，夏明仁沒有提錢，田蓉覺得自己想多了，就打算把錢盒子拿回來。后來一想，她天天在家，放在書房里也不會丟，就一直放著。

    話又說回來，因為立夏嗆夏明仁，又指使他給夏民主洗衣服，這么一打岔，夏明仁也忘了說。等他想起來，上學的上班全走了，也沒人聽了。以至于到了十一國慶節(jié)，夏家人都不知道張淑華生的什么病，又是什么時候好的。

    十月十六日早上，小寒醒來突然發(fā)現(xiàn)立夏有點人樣了，就把她和立夏結婚時，立夏穿的中山裝拿出來，讓立夏穿上。

    立夏好奇：“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穿好看點，送我去上學?！毙『?，“不樂意？”

    立夏連忙點頭，“樂意，樂意，樂意至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