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說她和我舅是一家人?！碧锶氐溃拔揖说膸讉€兒子是她家的種，她應該幫我舅舅養(yǎng)孩子，所以……”

    小寒的嘴更大了，足足能塞下一個雞蛋。

    立夏讓囡囡坐在他胳膊上，騰出一只手朝她臉上擰一下，“傻了？”

    “不，不是……”小寒張口結舌，艱澀道，“你媽，你媽咋比我奶奶還奇葩？”

    田蓉皺眉：“奇葩？”

    “稀世罕見?！毙『?，“你可是她親生骨rou啊?！?/br>
    立夏提醒她：“大嫂姓田，和她媽不一個姓?！?/br>
    “咋不一個姓？”小寒皺眉道，“大嫂，你爺爺走的時候，有沒有給他立碑？”田蓉點頭。小寒又問，“你奶奶和你爺葬在一起的？清明去給你爺爺掃墓，沒發(fā)現(xiàn)你奶奶的名字前面綴著你爺爺的姓？”

    田蓉沒太明白，“你想說什么？”

    “你娘死后要葬在你們老田家祖墳里?！毙『溃澳隳镆院笠亲屇憬o她立碑，碑上也會冠夫姓。說白了你娘生是田家的人，死是田家的鬼，居然說，說……她腦子沒病吧？”

    立夏瞪她一眼，別說這么難聽。

    “大嫂想想是不是這個理?！毙『溃澳隳飳δ憔司撕?，你娘老了，你舅伺候她？還是得你照顧。不信你再想想，哪家有孩子的人老了不是去子女家，而是去親戚家。”說完，又不忿，“你娘真是個糊涂蛋?！?/br>
    田蓉張了張嘴，“我，我媽……”

    “你媽啥呀？你媽一直沒擺正自己的位置，有求于人還不甘心伏低做小，時間長了性格扭曲了?！毙『?，“你媽現(xiàn)在已病入膏肓，藥石無力。”指著自己的腦袋，“我說的是這里。不信我的話，等爸回來你問爸?！?/br>
    話音剛落，傳來當當的鐘聲，小寒數一下，“十點了？”

    “大嫂，小寒說的話你好好想想吧。你就算把命還給你媽，你媽的眼皮都不帶動一下的。”立夏道，“你的親人是大哥，是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再由著你媽，以后你也會變成你媽?！?/br>
    田蓉猛然看向立夏，一臉的不信。

    立夏：“你媽并不是一開始覺得田家欠她的，這個怨恨是一點點積累的，對吧？將來你的孩子長大了，你會不會也認為你把孩子養(yǎng)大不容易，孩子也欠你的？”指一下她的肚子。

    田蓉整個人僵住。

    立夏不再看他，抱著囡囡拉張椅子坐下，叫小寒把他買的信封和信紙拿出來，給東北寫信。

    信寫好，立夏去送信，小寒去廚房做飯。

    夏民生一家四口都有工作，他們和夏民主一樣，晌午都在單位吃飯。小寒料到田蓉沒胃口，做好飯敲敲她的門，屋里沒反應，小寒也沒喊她，而是把菜和饅頭放在鋼筋鍋里，坐在爐子上溫著。

    下午，小寒寫數學題，立夏抱著囡囡坐在她身邊教囡囡寫字，見囡囡不哭不鬧十分乖巧，忍不住說，“小寒，咱們以后也生個女兒咋樣？”

    “你想生啥生啥?！毙『?，“反正生男生女是由男人決定的，跟我沒關系。”

    立夏：“雖然是我們老爺們決定的，也得你配合才能生的出來?！?/br>
    “我會配合的，但不是現(xiàn)在。”小寒道，“你少給我下套。自從咱倆訂婚，我奶奶天天給我講咋當家做主，我哪怕只學會一成，也足夠對付你的?！?/br>
    踏上回帝都的火車，立夏就覺得小寒變了，聽她這么一說，生生氣笑了，“難怪你現(xiàn)在像變了一個人，合著真是被你奶奶訓的。那個老太婆——”

    “那個老太婆不欠你什么，反而是你還欠她幾十塊錢和一個孫女，嘴巴放尊重點?！毙『Ｏ鹿P，瞥她一眼，“不過你放心，我只學她的好。”

    立夏：“整天吊著我是好？”

    “你說呢？”小寒歪著頭問。

    囡囡仰頭看立夏。

    立夏臉一熱，“就算吊著我是好事，天天說我傻也是好？”

    “你沒說我傻？講不講理啊。”小寒白了他一眼，“我奶奶無賴蠻橫，我有學嗎？我奶奶摳門小氣，我有學嗎？我奶奶把我娘當成丫鬟使喚，我有學嗎？我非但沒學，還天天給你們一大家子人做飯。夏立夏同志，知足吧?！?/br>
    立夏是挺知足，但違背了他的初衷。他當時想的是把小寒教的聽話懂事，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他一開口就被小寒噎的無言以對，“你變了，小寒。”

    “你也變了，記憶力衰退?！毙『?。

    立夏皺眉：“你說我老？”

    “看來智商也不行了。”小寒道，“改天你去買桌麻將吧。”

    立夏“啊”一聲，一時沒反應過來，“買麻將干啥？”

    “據說麻將能防老年癡呆?！毙『槐菊浀?。

    立夏臉色驟變，“韓小寒！”

    “嚇著囡囡了。”小寒用筆指一下他懷里的小孩兒。

    囡囡這幾日天天看他倆斗嘴，一點也不怕，還抿嘴偷笑。

    立夏低頭一看，正好看到小孩使勁抿嘴，“你真不愧是你媽的閨女，看熱鬧不嫌事大。”捏捏小囡囡的臉，就問小寒，“剛才啥意思？”

    “你覺得有一成不變的人嗎？”小寒沒等他開口，又說，“沒有。就說大嫂，經過咱們那么一說，還會覺得她媽可憐？哪怕還認為她媽慘，也不會像以前一樣把身上的錢都給她媽。這一點改變對她媽來說，就是變得不像她。說起大嫂，我剛才一直想和你說件事?！?/br>
    立夏：“啥事？”

    “正經事?！毙『?，“這次沒開玩笑?！?/br>
    立夏點頭：“你說，我聽著呢?！?/br>
    “你以后說話別這么直?！毙『溃熬拖翊笊┱f她朋友，我問你的時候，你完全可以跟我說，回頭再告訴你?！?/br>
    立夏：“大嫂又不是外人?！?/br>
    “我還是你內人呢?！毙『溃澳阏f我傻我都不高興?！?/br>
    立夏皺眉道：“可是大嫂沒生氣啊。”

    小寒張嘴想說，你咋知道。話到嘴邊打個轉，“大嫂大度。你能保證你同學都像大嫂一樣大度？你能保證，當我沒說?！?/br>
    立夏不能保證。

    “那以后再遇到今天這種事，你會怎么做？”小寒問。

    立夏：“回頭再告訴別人?！?/br>
    “錯！”小寒道，“我是你老婆，最最親的老婆，不論你說啥，我都不會告訴別人。你對你朋友說，那誰誰誰說的他朋友就是他自己，這話萬一傳到當事人耳朵里，人家會咋想？人家用朋友代替，就是不想讓你知道。你們要裝作不知道，這是尊重，不是虛偽?！?/br>
    立夏皺了皺眉，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小寒，“你是在教我？”

    “你說呢？笨蛋！”小寒白他一眼，“還天天說我傻，這么簡單的道理小艾都懂?！?/br>
    立夏：“沒她不懂的?！?/br>
    “她懂多少我不清楚，但在為人處世這方面，絕對比你多?！毙『溃澳悴恍?？她班里的女生都喜歡她。女生和女生之間最容易鬧矛盾，我都做不到讓每個女生都喜歡我。”

    立夏和小寒訂婚后經常去韓家找小寒，每次去都能碰到有人喊小艾，那時立夏認為小艾貪玩?，F(xiàn)在？立夏看看小寒，猶豫三秒，“我知道了。還有嗎？”

    “以后有人求你辦事，別急著答應，哪怕是楊忠軍。”小寒道。

    立夏不解：“楊忠軍找我？我能幫他什么忙？我現(xiàn)在只是一個學生?！?/br>
    小寒扭頭看看他，見他不像說笑，頓時想笑，“兄弟啊，你是不是忘了爸是市長，你是市長家的三公子？有點衙內的自覺好不好?！?/br>
    “我，我——”

    小寒：“我說錯了？別以為你不說就沒人知道。過幾天開學了，爸的同事會不會問爸，你兒子考的咋樣？爸是說實話還是不說實話？”

    “肯定說實話?！绷⑾牡溃斑@又沒什么好隱瞞的。”

    小寒：“姓夏，還考上帝都大學中文系，都不用講你是帝都人，你同學只要知道前兩條就能猜到你是夏三公子。有人求你，你答應了，后來再有人求你，你不幫忙，別管理由多么正當，他都會認為你看不起他?！?/br>
    “真的？”立夏半信半疑。

    小寒：“自己好好想一下，從你上小學開始想。”

    “小學能有啥?！绷⑾泥止疽痪洹?/br>
    小寒扭臉看他。

    立夏下意識說，“我是說這得想多久啊?！?/br>
    “現(xiàn)在才三點，五點做飯，兩個小時足夠了。”小寒道。

    立夏看看小寒，見她神情嚴肅，抱著囡囡躺在床上就開始開始回想，一直想到他夢里死的時候，當真讓他想到許多事。然而，也想著想著睡著了，因為床上太舒服。

    小寒放下筆，起來活動活動，就聽到呼嚕聲，還是雙重奏。扭頭看去，一大一小睡得別提多香，小寒頓時氣笑了，這個夏立夏……走過去把囡囡放里面，捏住立夏的鼻子。

    立夏睜開眼，看清楚人，手上一用力，把人拉到懷里，“又使壞。你咋就這么壞呢?！?/br>
    “天都黑了，還睡?！毙『當Q擰他的臉，“想清楚了沒？”

    立夏“嗯”一聲，“差不多了?！?/br>
    “差多少？”小寒道，“十萬八千里啊?！?/br>
    立夏白了她一眼，捏住她的嘴巴，“真想把你的嘴縫上，天天氣我。”

    “沒有我時刻氣你，你媽把你賣了，你還幫她數錢。”小寒道。

    立夏眉頭一皺，不解，“咋突然扯到我媽身上？”坐起來就往四周看，“回來了？”

    “沒有?！毙『溃按笊┑膵尠汛笊┊敵鹑?，你媽雖然不恨你，但也不疼你，有機會賣你，你覺得她會咋做？”

    立夏想想，不知道，但絕對不會告訴他有人打他的主意。

    小寒見狀，拍拍他的臉，“你可長點心吧，夏同志。你現(xiàn)在是有老婆的人，以后還有孩子，這么傻下去，連孩子都會被你媽賣了?！?/br>
    立夏：“我媽——”

    “又想說她不會？”小寒道，“那我問你，她禍禍爸的錢的時候，有想過大嫂母子，想過囡囡？公雞價格高，平常人家根本不舍得吃，你媽哪怕晌午再去買菜，都能買到公雞。她買過幾次？

    “豬rou票被她買肥豬rou熬油了，她就不能買點排骨？農副市場的排骨要票，rou聯(lián)廠不要，她整天在家沒事，有說去rou聯(lián)廠看看嗎？別說她一個老土著不知道rou聯(lián)廠在哪兒。再說了，特供市場的東西也不要票?！?/br>
    “那邊限額?！绷⑾牡馈?/br>
    小寒：“那又咋樣？就算每家只能買一斤，她每個月月初去買一斤，月中去rou聯(lián)廠，月底用rou票，大嫂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懷了孩子還瘦瘦弱弱的？”

    立夏啞了。

    “你呀，還說大嫂，你和大嫂其實就是半斤和八兩?！毙『?，“看起來差點，實際上一樣。”

    立夏眉頭緊鎖，“我有你說的這么，這么——”

    “蠢嗎？”小寒道，“你那點聰明勁全用在考學上了。你再不改改，做生意會被騙，當官會被坑，去學校當個老師，也會被學生作弄。你別瞪我，這些都是我爸和我奶奶說的?！?/br>
    “咋哪兒都有你奶奶？”立夏道，“她一個，一個上了年紀的人，咋就這么喜歡摻和小輩的事?！?/br>
    小寒：“我爹說你老實，不會欺負我，我奶奶接著我爹說的，我以前還不信，現(xiàn)在？”打量一番立夏，“多虧聽老人言啊?！?/br>
    立夏張了張嘴，“……那是我媽?！?/br>
    “你頂撞你媽，被左右鄰居聽到了，確實會指責你，也不利于你以后走仕途?！毙『?，“我出面就不會，別不信，憑那個紅線毯，我就能把咱家親戚鄰居的嘴堵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