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說我傻？我看你才是傻子本人?！毙『?，“囡囡的意思除了雞，她啥也不想吃?！?/br>
    立夏看向小孩兒，“是嗎？”

    囡囡扭頭趴在田蓉腿上，給立夏一個后腦勺。

    立夏笑了，走過去捏捏囡囡的臉，就問小寒，“晌午吃冬瓜？”

    “炒白菜，晚上煎豆腐。”小寒道，“你領(lǐng)著囡囡，我去看會兒書?！?/br>
    立夏揮揮手，“去吧，去吧，她交給我?！睆澭疣镟锔『M(jìn)屋。

    小寒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你還有事？”

    “給你爹寫信?！绷⑾牡?，“待會兒我領(lǐng)著囡囡去寄信。對了，要不要給你爹娘匯點(diǎn)錢？”

    打算回屋躺著的田蓉聽到“錢”字又坐回去。

    “不用?！毙『?

    立夏：“你爹娘好不容易攢一百塊錢，全被你奶奶給你了，咱們來的時候給你爹娘留的那點(diǎn)零錢夠用嗎？”

    “夠了?！毙『?，“再說了，他們手里有錢也是被我姥姥和姥爺騙走。”

    立夏：“騙？不是，咱倆結(jié)婚那天，你姥姥都沒給你壓腰錢，她還騙你娘的錢？”

    “是呀?！币皇悄翘炜吹剿牙讶湓挍]說完就提錢，小寒也不知道這事，“我娘就是知道她耳根子軟，我姥姥說幾句好聽的，就忍不住把錢掏給我姥姥，才由著我奶奶把他們攢的錢全給我?！?/br>
    “我姥姥找你娘要錢，你為什么說是騙？”

    小寒猛然轉(zhuǎn)過身，一看田蓉扶著門框站著，連忙說，“大嫂進(jìn)來坐。”

    田蓉扶著她的胳膊，跨過門檻，坐在椅子上就說，“你娘是你姥姥的閨女，你姥姥沒錢，她不應(yīng)該主動給你姥姥錢？”

    “大嫂有所不知，我家的情況有些復(fù)雜?！毙『溃叭詢烧Z說不清楚?！?/br>
    田蓉蹙眉，“你是不想說嗎？”

    “沒有，沒有。”小寒道，“真說不清楚?！?/br>
    立夏看看田蓉，眼中閃過一抹深思，“小寒，大嫂想聽你就說，大嫂又不是外人?！?/br>
    小寒瞪一眼立夏，她不是外人，我嫌丟人好不好。

    丟人的又不是你。立夏無聲地說。

    小寒又瞪他一眼，你給我等著，晚上再收拾你。

    “這事得從我爹娘結(jié)婚說起?！毙『?，“我姥姥是把我娘賣給我奶奶的。”隨即就講怎么賣的，然后又說這些年她姥姥一家從未替她娘想過，三天兩頭去韓家蹭吃蹭喝，最后才說，“因?yàn)檫@些事我奶奶就把我娘當(dāng)成買來的丫頭使喚?！?/br>
    立夏點(diǎn)頭，道：“對，連帶小寒都被她奶奶當(dāng)丫鬟用?！?/br>
    “你娘是不是天天和你奶奶吵架？”田蓉問。

    小寒不解：“吵架？為什么要吵架？”

    “你奶奶把你娘當(dāng)下人用?！碧锶睾闷娴?，“難道你娘還對你奶奶百依百順？”

    小寒：“肯定得順啊。我娘順著我奶奶，我奶奶才會幫我姥姥一家?！?/br>
    “你姥姥是你奶奶的親家，幫親家也是應(yīng)該的。”田蓉很不明白，親戚怎么可以算這么清。

    小寒扭頭看向立夏，你大嫂這是啥情況？一孕傻三年啊。

    “你別看我，繼續(xù)說。”立夏也不知道他大嫂為什么會這樣說。

    小寒：“我娘是我爹的妻子，韓家養(yǎng)我娘是應(yīng)該的，但韓家沒義務(wù)養(yǎng)親家一家。我娘想讓我奶奶幫忙，她就得給我爹生兒育女，伺候公婆。她啥都不干，還想讓我奶奶出錢，別說沒門，連窗戶都沒有?！?/br>
    “是這樣？”田蓉看看立夏，又看看小寒，猶豫一會兒，才說，“我有一個朋友，她家情況和你娘那邊有些像?！?/br>
    小寒點(diǎn)頭，表示自己在聽，“然后呢？”

    “我朋友她媽之所以嫁給她爸，就是看中她爸家里條件好?！碧锶氐?，“她媽覺得只要嫁過去，婆家人就會幫她娘家人。她爺爺奶奶和你奶奶很像，是經(jīng)常幫親家，但也讓兒媳婦洗衣做飯，兒媳婦賺的錢也要交給婆婆一半。因?yàn)檫@些事，她媽就經(jīng)常和我朋友說，她媽跟娘家是一家人，和我朋友不是一家人?！?/br>
    小寒皺了皺眉：“我，我沒太聽懂。”

    “打個比方，大嫂的朋友跟她爸姓趙，她媽姓錢，她媽哪怕已經(jīng)嫁給她爸了，她媽也是錢家人，她和她爸是趙家人。”立夏道，“現(xiàn)在懂了嗎？”

    小寒點(diǎn)頭：“懂了?？墒撬龐尀槭裁磿@樣想？”

    “我也不懂，這還是她小時候的事。后來她上班賺錢了，那時候她爺爺奶奶也不在了，她媽就經(jīng)常對她說，我給你們家當(dāng)牛做馬一輩子，你賺的錢應(yīng)該全給我，這是你們家欠我的。

    “她以前見她媽洗衣做飯伺候一大家子，非常可憐，也覺得她欠她媽的，就把賺得錢全給她媽了，一直到她結(jié)婚。她結(jié)婚后，她媽還找她要錢，她是身上有多少就給她媽多少，她一直認(rèn)為自己這是替她爺爺奶奶還債?！碧锶氐溃敖裉炻犇氵@樣說，她似乎并不欠她媽什么？”

    小寒下意識點(diǎn)頭，“當(dāng)然不欠。真要說欠，也是養(yǎng)育之恩，而不是債。你朋友的mama伺候公婆，換來的是公婆三天兩頭幫她娘家，這可以說是等價交換，你朋友的媽為什么會這樣想？”

    “因?yàn)樗龐屨J(rèn)為，公婆就應(yīng)該無條件幫她娘家?！绷⑾牡?，“大嫂剛才漏了這句?！?/br>
    田蓉點(diǎn)頭，看著小寒，“所以不是無條件？”

    “當(dāng)然不是?！毙『?，“就像二哥，他不上班，國家憑啥給他發(fā)工資？”

    田蓉：“明義那是上班，我朋友這是親戚，一個公一個私，不一樣?！?/br>
    “大嫂，親兄弟明算賬聽說過嗎？”小寒道，“你朋友她爺爺奶奶和姥姥姥爺沒任何血緣關(guān)系，幫親家是情分，不幫是本分。說句難聽的話，她爺爺奶奶沒讓她爸媽離婚都已經(jīng)很厚道了。除非她爸討不到老婆?！?/br>
    立夏：“大嫂的朋友的爸長得好，以前家里條件也好，一堆姑娘想嫁給他。反倒是她媽家里情況很不好，和你姥姥家差不多?！?/br>
    “是的?！碧锶氐?，“我朋友她舅舅結(jié)婚時用的錢，她媽出的。她舅舅和姨媽的工作也是她爺爺給安排的?！?/br>
    小寒笑了，“這就難怪了?！彪S即想到田蓉的年齡，“等等，你朋友小時候還沒解放吧？”

    “四處都在打仗。”立夏道。

    小寒：“那時候想給親戚安排個像樣的工作可不容易。”

    “也不難，我朋友的爺爺挺有本事的?！碧锶氐?，“沒費(fèi)什么心，在家里打個電話就辦妥了。”

    小寒樂了，“大嫂這樣想的？”

    田蓉點(diǎn)頭，見小寒好像不以為然：“事實(shí)就是這樣?！?/br>
    “所以大嫂以前也認(rèn)為她奶奶惡毒？”小寒問。

    田蓉：“以前這樣想過?！?/br>
    “大嫂啊。”小寒嘆氣，“人家再有本事也不是生來就有，人家的人脈是自己一點(diǎn)點(diǎn)拓展的，有可能還是拿錢堆出來的。人脈這東西雖然無形，可也是人家財富一部分。她舅舅工作后有給她爺爺錢嗎？”

    “沒有?！碧锶?fù)u搖頭，“她媽反而把家里的錢全給她舅舅了，早幾天還找她要錢?！?/br>
    小寒：“逢年過節(jié)有沒有去拜訪過她爺爺？”

    “肯定沒有?！绷⑾牡?。

    小寒奇了怪了，“你咋這么清楚？”

    “我當(dāng)然清楚?！绷⑾南胍矝]想就說，“大嫂說的朋友就是大嫂自己?！?/br>
    第28章 小寒教夫

    田蓉臉色煞白,望著立夏，驚疑不定，“你，你怎么知道？”

    小寒也跟著她轉(zhuǎn)向立夏,我也很好奇。

    立夏：“你家的事，除了這個傻瓜，大家都知道?！碧种敢幌滦『?。

    小寒朝他身上捶一拳，“不準(zhǔn)再說我傻。”

    “好好好,不說,不說。”立夏隨即就問,“大嫂怎么突然想起來說你娘家的事？”

    小寒一開始聽田蓉一口一個她朋友,確實(shí)沒往田蓉身上想，因?yàn)樾『土⑾膭偟降哪翘焯锶鼐驮谒锛?。正常情況下她娘這么對她,她應(yīng)該不想回去才對。

    小寒當(dāng)時心里也有一絲說不上來的怪異，現(xiàn)在知道了,怪異感消失,倒也沒感到意外，結(jié)合田蓉進(jìn)門時的表情,“大嫂剛才不會是覺得我娘很不孝吧？”

    田蓉的臉?biāo)⒁幌录t了，比被立夏戳穿還要尷尬,訥訥道：“你娘，我是覺得不應(yīng)該……”瞥一眼小寒，見她沒露出厭惡的神色，“你娘家里是真窮。”

    小寒不禁翻個白眼,這時候的人被封建糟粕毒害的真深，“真窮不假。但我們農(nóng)村和你們城里情況不一樣?！?/br>
    “有何不同？”田蓉問。

    小寒打量她一番，“你當(dāng)真好奇？”

    “是的。”田蓉道。

    小寒：“我們農(nóng)村干一天活記一天工分，大家都一樣。我家日子寬裕，是我們會過，我姥姥家窮，是他們不會過。他家得了糧就敞開肚皮吃，沒糧就去我家借，可我家的余糧也是大人小孩勒緊褲腰帶省下來的。你說我娘應(yīng)該借嗎？”

    田蓉不吭聲了。

    小寒：“說句難聽話，他們窮也是活該。我老家山上全是寶，村里人到山上弄個野雞野兔的也不用上交。我?guī)讉€舅舅勤快點(diǎn)，抓的野味足夠他們過冬。家里若是養(yǎng)兩頭豬，只要給村里一頭，另一頭就歸自己所有，一頭可以出欄的豬至少能賣三四十塊錢。”

    “東北老百姓一年干三四個月活，其余時間都是自己的?！绷⑾慕拥?，“除了養(yǎng)豬，還可以養(yǎng)羊，喂雞喂鴨，根本不需要找親戚借錢借糧食。突然遇到困難的那種除外?！闭f著，突然想到一件事，“大嫂是不是聽小寒講我倆的婚事是她爸cao辦的，才開始對小寒家好奇？”

    “你又知道？”田蓉驚呼一聲，就審視自己，她表現(xiàn)得這么明顯？

    立夏見狀，道：“你聽我和小寒說魚啊rou啊的時候，那個表情就差沒明說我岳父是個另類，你自己沒發(fā)現(xiàn)？”

    田蓉老老實(shí)實(shí)搖搖頭，“我一直認(rèn)為娘家給的陪嫁就是男方送過去的聘禮?！?/br>
    “你怎么會這樣想？”小寒不解，“不會是你媽說的吧？”

    話音一落，田蓉的耳朵也紅了。

    小寒張了張嘴，頓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冒昧問一句，大嫂今年芳齡幾何？”

    “小寒！”立夏瞪她一眼，“大嫂家和你家情況不同?！?/br>
    小寒：“哪里不同？”

    “大嫂家就她一個閨女。”立夏道，“大嫂給她媽錢，是覺得如果連她都不幫她媽，就沒人幫她媽了，她媽很可憐?！?/br>
    小寒眨了眨眼睛，消化剛剛聽到的，“只有一個是啥意思？”

    田蓉：“我以前有個弟弟，但是沒長大?！?/br>
    小寒更不懂了，“你說你爺爺很有本事，那給你爸媽安排的工作應(yīng)該很不錯。大革命結(jié)束后，你爸媽也回去上班了吧？”

    “在上班?！绷⑾奶嫣锶卣f。

    小寒又問：“你爸媽雙職工，這邊只有大哥上班，你還懷著孩子，你媽還管你要錢，她要錢干啥？”

    “剛才說了，給大嫂的舅舅?！绷⑾牡?。

    小寒驚得張大嘴，看著田蓉，“全給你舅舅的意思現(xiàn)在還給你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