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戚太后在戚悅生辰的時候,會親手做一碗長壽面,如今戚太后去世,戚悅則是親手給自己做一碗長壽面。 她清晨就睜開了眼睛,換了新衣,春天已經(jīng)來臨,戚悅換了湖綠的衣裙。 戚悅難得下廚,她做了一碗長壽面,面湯清澈,長長的一根面條在清澈面湯的下面。 按照往年,戚悅閉上眼睛許了一個愿望,小聲說了很長時間,才拿起了筷子吃面條。 云姑姑笑盈盈的站在一旁,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能從皇后娘娘的身上看到屬于這個年齡段少女的稚氣。 一碗面吃完,戚悅用帕子擦了擦唇。 云姑姑道:“娘娘,后宮中無人知道您的生辰,按照慣例,您過生辰,可是要舉辦盛宴慶祝的。您確定不告訴陛下?” 戚悅搖了搖頭:“這么多妃嬪,本宮懶得湊這個熱鬧。再說,就算慶祝了,她們也不是真心實意的過來。說不定,在心底里,她們還詛咒本宮早日去死?!?/br> 云姑姑嘆了口氣:“娘娘,您說話還是小心些,別這么咒自己?!?/br> 戚悅抬手揉了揉眉心。 傍晚時,薛影不請而來。 知道戚悅生辰的人不多,棲鳳宮里只有云姑姑和景姑姑知道,薛影也是少數(shù)知道的人之一。 他給戚悅帶了一整塊和田羊脂白玉,潔白無瑕,瑩潤堅密,如同凝脂,足足有兩個巴掌大。 “娘娘平日里喜歡隨便雕刻個什么小物件,今天是娘娘的生辰,奴才為娘娘獻上一塊天然美玉,供娘娘打發(fā)時間用?!毖τ暗?,“奴才愿娘娘步步高升,福壽安康?!?/br> 戚悅點了點頭:“你的心意,本宮知道了?!?/br> 黃金有價,玉無價,這么大一塊天然美玉,看起來沒有一絲瑕疵,應(yīng)該是價值連城的東西。薛影算是廢了一番心思。 薛影又道:“小公子那邊被絆住了,臣找不到時機讓您二人見面。不過,臣已經(jīng)打聽到了,定國公夫人給小公子接親的女子是商人之女,言行舉止粗俗,品貌不佳,就是財大氣粗。” 戚悅一驚,差些把手中的玉給摔下去。 她緩了緩,道:“與二公子定親的,又是哪家小姐?” 薛影道:“二公子的未婚妻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沈翰林家的三小姐?!?/br> 戚悅默然不語。 薛影又讓人獻上一物:“小公子見多識廣,這是小公子從一個西洋人手中換來的東西,叫做懷表,可以記錄時間的流逝?!?/br> 云姑姑把這個圓圓扁扁帶著長鏈子的金燦物品給了戚悅,戚悅握在手心,低頭去看分針緩慢移動,良久,她才道:“本宮曾在太后手中見過一只?!?/br> 那是先帝贈送,時針分針轉(zhuǎn)動數(shù)十年,點點滴滴都是時間的流逝,最后戚太后把懷表放在心口處,安然走了。 戚悅道:“你和阿愉有心了。” 等薛影離開,云姑姑道:“定國公夫人知曉,您和小公子如同親姐弟,她這般欺負(fù)小公子……” “分明就是不把本宮看在眼里?!逼輴偝领o漂亮的面上緩緩浮現(xiàn)了一絲冰冷。 就在這時,一名宮女匆匆自外面趕來:“皇后娘娘,不好了,周妃娘娘瘋癲了。” 戚悅回過神來:“什么時候的事?” “半個時辰前,陛下貴妃德妃他們也往喻新宮去了。” 戚悅面色一冷:“好,本宮知道了?!?/br> 她讓云姑姑扶著起來,云姑姑有些不樂意:“早不瘋,晚不瘋,偏偏要趕在娘娘生辰這一天,真是晦氣!” .. 定國公府。 定國公夫人剛剛過四十,看起來卻更要老一些,她的眼袋下垂,兩道法令紋又深又長。 “都這個時候了,大媳婦還沒過來給我請安,是死了不成?”定國公夫人一臉怒氣,“快去看看!” 話音剛落,一名嫻靜清秀的年輕婦人在侍女的陪同下走了過來:“兒媳給婆婆請安?!?/br> 定國公夫人厲聲道:“都這么晚了才來,是當(dāng)我死了?出身低微,天生的克夫命,連教養(yǎng)都沒有!” 眼前年輕婦人是定國公府的少夫人蘇代蕓,大公子戚慎自幼身體便差,娶來蘇代蕓不到兩年,就去世了。定國公夫人一直認(rèn)為是蘇代蕓yin’蕩且克夫,吸干了她兒子的精氣。 蘇代蕓跪下給婆婆捶腿,定國公夫人吹噓道:“阿懷要娶的,是沈翰林家的女兒,人家知書達理,和我們阿懷郎才女貌,可比你這個克夫貨強了百倍?!?/br> 蘇代蕓只是淡淡微笑,她和戚慎自小定了娃娃親,后來蘇家敗落,她高攀了戚慎,定國公夫人一直都為這個不滿,肆意刁難她。如今二公子戚懷與門當(dāng)戶對的沈小姐訂婚,定國公夫人更加不滿于蘇代蕓。 蘇代蕓目光流轉(zhuǎn):“兒媳聽說,三公子也訂了婚,是商人之女。” “那個女人雖然丑了點,可人家能帶來一大筆嫁妝,可有不少的錢,你嫁來的時候什么都不帶,凈在我們家白吃白喝!” “前些日子趙王來訪,說是皇后娘娘得寵,皇后娘娘和三公子宛若親姐弟,婆婆這樣做,豈不是等于打了皇后娘娘的臉?” 定國公夫人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見過戚悅了,她一想起戚悅奶媽的凄慘死狀,心里就有些后怕。 她曾經(jīng)拿針扎進戚悅的手指頭里,不過沒把人給扎壞,只是把針扎進手指頭里,又沒有砍掉她的手指,那個蠢貨應(yīng)該不至于小心眼記仇。 況且,那時候戚悅還小,應(yīng)該不記得這檔子事了。定國公夫人終究有幾分不安,可還得安慰自己,把事情給放開。 一低頭,定國公夫人總覺得蘇代蕓是在幸災(zāi)樂禍,突然間,她怒從心起,給了蘇代蕓一巴掌。 “她得寵?”定國公夫人破口大罵,“她那先天不足的蠢貨能得什么寵?她得寵了,咱家怎么沒有跟著風(fēng)光起來?家里的銀子一天比一天少,她才得不了寵!我聽說,顏大人家的貴妃才是得寵的樣子!” 蘇代蕓為了不挨打,只能低頭道:“是,婆婆說的是?!?/br> 定國公夫人還是有些不安,她曉得當(dāng)年不給戚悅飯吃的奶媽死得有多慘,雖然太后不在了,她怕戚悅和太后是同種面慈心毒的貨色。出錯了,請刷新重試 第42章 戚悅一入喻新宮,就聽到了女人的叫聲。 極為凄厲尖銳。 云姑姑扶住了戚悅的手臂:“娘娘等下小心,奴婢聽說,瘋子的力氣都挺大的,您可別被她抓上了。” 戚悅點了點頭:“本宮知道?!?/br> 等進去后,戚悅聽到了顏貴妃的聲音:“……皇后罰周妃把心經(jīng)抄三千遍,還恐嚇周妃,說是不抄完這些心經(jīng),就把周妃的手給砍掉。這樣的話太過于惡毒,臣妾聽了都害怕,更何況膽小如鼠的周妃呢。被皇后娘娘這樣一嚇,怎么可能不瘋?!?/br> “臣妾早就聽說,皇后娘娘喜怒無常,最愛懲罰人。唉,如今也是看到了。幸好有貴妃娘娘主持公道,否則,這后宮指不定會亂成什么樣?!眳琴F人嘆了口氣道。 李翊的臉色越發(fā)冷肅。 此時,周妃發(fā)絲凌亂,雙眼血紅,她被兩個宮人鉗制著,暴躁不已,口中胡亂吐著惡毒的話語。 周妃畢竟身處妃位,李翊沒有發(fā)話,宮人不敢動她,只能強行抓住她,不讓她隨便打人。 “放開本宮!狗奴才!放開!”周妃又掙扎了起來,她的聲音尖銳,“本宮要見陛下!你們放開!本宮要離開這里!” “啊……”“啊……”“啊……” 周妃的聲音實在凄厲,德妃皺了皺鼻子:“哎呀,這可慘了,就算太醫(yī)過來,周妃這個模樣,也給她醫(yī)治不成啊?!?/br> “把她打暈?!崩铖捶愿赖?,“方魯,你去看看,姚院判怎么還不來。” 李翊面上冷淡,心里卻是煩躁不已,宮中妃嬪發(fā)瘋,并不是沒有過,像周妃這種地位極高又是一宮之主的發(fā)瘋,則是少之又少。 偏偏顏貴妃還在一旁煽風(fēng)點火:“唉,等下皇后娘娘來了,肯定又要推卸責(zé)任,說不是她嚇的了?!?/br> 戚悅讓云姑姑扶著手臂,緩步走來:“顏貴妃,污蔑人也要有個依據(jù),不分好歹隨便咬人,可是要付出代價的?!?/br> 李翊眼前一亮,看到了戚悅。 不僅李翊眼前一亮,其他人也是如此。 戚悅穿了一身湖綠的衣裙,清新簡素,長發(fā)并未如平日一般高高束起,而是以湖綠發(fā)帶束在身后,從頭到腳,不帶一點金銀首飾,和平日里高高在上披金戴銀的皇后簡直不像同一個人。 失去了金絲銀線織做的沉重鳳袍,戚悅腳步輕盈,曼妙無雙,就像是未出閣的少女。 戚悅行了一禮:“臣妾見過陛下,因為聽說周妃有恙,實在著急,連衣服都未換,匆匆趕來,還請陛下諒解?!?/br> 李翊道:“皇后不宜久站,搬個椅子過來,先讓皇后坐下。” 顏貴妃恨得牙癢癢,她內(nèi)心,又是酸楚,又是嫉妒。明明皇后看上去,是完好無損的樣子,李翊卻萬般體諒,說什么皇后體弱。顏貴妃前些日子摔傷了腿,又被畜生咬了,也沒有見李翊這般體貼關(guān)心過。 “陛下,皇后還沒有解釋周妃的事情?!鳖佡F妃大膽的開口了,“周妃會成如今的模樣,都是因為皇后逼迫?!?/br> 戚悅雙眸冰冷:“周妃在本宮面前失儀,對本宮不敬,難道本宮連懲罰她都不可以?” “周妃身處妃位,是喻新宮的主人,皇后娘娘,你當(dāng)著一眾妃嬪的面給她難看,讓她下不了臺,難道不是刻意逼她發(fā)瘋?”顏貴妃咄咄逼人,絲毫不肯退讓。 戚悅剛要開口,李翊卻將她拉到了他的身側(cè)。 他身形高大,戚悅的手被他握住,完完全全的覆蓋住了。戚悅眉頭一皺,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被他給捏碎了。 然而,李翊也只是捏了她一下,緊接著,李翊道:“周妃有錯,理應(yīng)被責(zé)罰。如果只是在眾人面前被訓(xùn)斥而心生怨憤發(fā)瘋,這不是皇后的錯,而是周妃刁蠻又記仇。” 顏貴妃不敢相信李翊的話,她的指甲狠狠扎進了手心:“陛下!” “前朝每日都有大臣在金鑾殿上被朕訓(xùn)斥,若他們因為朕的言語郁結(jié)于心,繼而神智失常,這難道是朕的錯?”李翊言語冷酷,“顏貴妃,你多久沒有用過你的腦子了?” 當(dāng)著眾人的面,顏貴妃眼睜睜看著李翊維護別的女人,并用冷酷的言語對待自己,差些沒有被氣昏厥過去。 可她偏偏還要忍著。 顏貴妃眼角發(fā)紅:“陛下,您說的沒錯,可皇后的話語,確實不夠妥當(dāng),她對周妃的懲罰,又確實太重。” “眾生皆苦,皇后只是罰她抄經(jīng),并未體罰?!崩铖蠢涞牡溃氨戎苠?jīng)更痛苦的事情,不在少數(shù)?!?/br> “皇后說,若是周妃抄不完經(jīng)書,就要砍掉周妃的雙手,陛下,這樣惡毒的話語,能出自一位皇后的口中嗎?”顏貴妃又是不甘,又是憤怒,聲音里都帶著幾分嘶啞,“身為皇后,就算有權(quán),又怎能砍掉一位妃嬪的雙手?周妃就是這樣被嚇壞的!” 聽了顏貴妃的話,李翊也才知道,皇后居然如此猖狂,膽大妄為到了極點,在眾人面前說出這般惡毒的話。 他恨不能將這個小姑娘給活活掐死,好讓她不再闖禍??裳巯?,面對氣勢洶洶的貴妃,李翊也只能先維護著她,等到回去,再一起算總賬。 “皇后畢竟年輕,有時考慮不了那么周全。”李翊道,“她只是隨口一說,貴妃,你何必咄咄逼人?” 顏貴妃有些灰心了,更有些難以言喻的憤怒感。她喜歡了這個男人這么長時間,一直以來,顏貴妃所看到的,都是李翊威嚴(yán)冷淡的一面,不管對哪個女人,李翊都是同樣的冰冷,一視同仁。顏貴妃本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可到今天,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李翊也是有心的。 只是這顆心,從來都不掛在她的身上。顏貴妃又是憤怒,又是嫉妒。她有一種殺了戚悅,奪回李翊的沖動。 “是否發(fā)瘋,還要讓太醫(yī)檢驗后才能知道?!逼輴傇谶@個時候突然開口,“周妃變成如今的樣子,并不僅僅可能是受了言語刺激?!?/br> 姚院判也到來了。 周妃被人打昏,姚院判給周妃把脈后,李翊道:“周妃為何而瘋?” 姚院判道:“周妃娘娘由七情所郁,迷塞心竅,近日來,應(yīng)該是受了什么刺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