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如山起身，用看死人一樣的目光掃著王猴子，“你，死定了?！?/br>
    第98章 攤牌

    因為何亮跟呂航出事, 程如山在后續(xù)調(diào)查的時候就不像之前那么低調(diào)。對內(nèi)部人員的調(diào)查，不是那么容易保密的。

    畢竟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 業(yè)務(wù)往來頻繁，人頭也很熟, 行蹤也沒那么秘密，要被對方知道并不難。

    更何況程如山因為這件事突然就查到故縣一干企業(yè), 簡直就是挖出一個“寶藏”，戳一個是膿包，戳一個是膿包，這就不能讓人當(dāng)睜眼瞎了。

    貸款被壟斷還是其次，很多國有煤礦也被光明正大地私人煤礦開采，中飽私囊, 任誰也沒辦法說是小事。

    而做賊心虛的人, 立刻就會主動對號入座, 懷疑程如山在調(diào)查他們。

    卞海濤尤甚。

    不過他也僅僅知道被調(diào)查, 卻不會知道具體到哪一步，因為除了正常調(diào)查, 程如山還安排了暗棋。

    這日程如山開完會, 布置一下配合公安調(diào)查故縣的案子。

    會后, 別東山來匯報消息, “程局，他有動靜了?！?/br>
    這就說明卞海濤跟那邊的確有不正當(dāng)關(guān)系, 目的無非就是斂財, 也可能還有別的。

    身為一個沒有什么太大背景、靠山, 卻想大幅度提高自己的天花板，爬得更高一些，那他就必須有很大的天分可以得很大的功勞，要么他就得站隊找靠山。

    找靠山就需要出錢、出力、出人。

    “盯著他?！币⑸乙膊皇悄敲慈菀椎模绕涫烊?，所以程如山從別處借了幾個人，別東山直接聯(lián)系，不經(jīng)過其他人的手，就不會被輕易泄露。

    別東山去安排，程如山收拾一下去看姜琳。

    這陣子他和姜琳都比較忙，姜琳隔三差五就出差，要么就睡在工地那里。施工關(guān)鍵時刻，都需要工程師以及拍板人日夜釘在那里，就怕出問題不能及時解決。

    程如山一般會安排時間去看她，大寶也會帶著文生、小寶寶生去給她送好吃的。

    程如山自己開車去了工地附近的簡易工裝房，姜琳和其他人一樣，并沒有搞特殊。

    即便如此，外人看起來她依然神采奕奕，水靈靈的不見半點疲態(tài)。

    蘇行云等人對程如山出入他們工地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程哥，晚上我們吃火鍋，你要不要一起？”

    程如山笑道：“有rou嗎？沒有我去買。”

    章邵鵬拎著一只雞和兩條魚過來，笑道；“現(xiàn)成的。姜院長說要吃酸菜魚，我們弄來一些酸菜，做個酸菜涮魚片試試味道。”

    現(xiàn)在他們?nèi)齻€是省建集團(tuán)的技術(shù)部鐵三角，關(guān)系好得很。三家人都比較熟悉，時常一起聚會。

    熬雞湯做鍋底，涮各種蔬菜吃，再另外開一個小鍋煮酸菜涮黑魚片。魚是程如山幫忙片的，片片薄得透明，一燙即熟，吃起來又鮮又嫩，好吃得沒話說。

    姜琳吃了一碗魚rou加一碗煮粉絲就飽了，過了三十歲以后她比較注意飲食，晚上七分飽，不暴飲暴食，飯后散步消食，絕對不能囤積脂肪留下小肚腩。

    吃過飯，程如山陪姜琳去散步。

    蘇行云和章邵鵬還在吃，一邊吃一邊喝酒，順便八卦一下。

    章邵鵬：“你說程局那么忙，還有功夫來陪姜琳散步啊?！?/br>
    蘇行云：“你要知道，當(dāng)年他來省城扎根可是為了陪媳婦兒讀書呢?！?/br>
    章邵鵬有些說不出話來，吸溜一口吸飽了雞湯味兒的粉絲，才道：“這輩子也沒見這么慣媳婦兒的。人家都是慣孩子，程局也算特立獨(dú)行?！?/br>
    蘇行云：“程局也慣孩子，不過他們家更慣媳婦兒。你也不是沒見大寶兄妹三個，一個比一個會寵媽。兩天不家去，他們就來給送好吃的。那天我還看見，大寶給姜琳錢。說什么……”

    他往外看了一眼，章邵鵬湊近了，“說什么？”

    蘇行云：“大寶說‘我買衣服他們都說不好看，還是你自己買吧?！?/br>
    章邵鵬嘴巴都閉不上了，“你……真的？”

    “那還有假？我和你說，大寶小寶賺錢，比咱們多。他倆還給寶生買了一塊歐米伽。”

    章邵鵬瞪大了眼睛，“真的？”

    蘇行云：“……寶生來好幾次，你沒看到她戴著？”

    章邵鵬：“我以為就是一塊表嘛?！毙⊙绢^戴表就夠讓人羨慕，還帶外國貨！可寶生從來沒當(dāng)回事，也并不格外珍惜，所以他跟本沒想過那是很貴的洋玩意兒。

    他感覺再也不能直視寶生了。

    工地這里是拆遷的一片棚戶區(qū)，修路、蓋樓同時進(jìn)行，探照燈十幾米高，照得路上亮堂堂的。

    還未進(jìn)入盛夏，夜風(fēng)帶著絲絲涼意，混著塵土，并不是很好聞。

    姜琳一路走給他介紹一下這邊以后的發(fā)展趨勢，程如山聽得津津有味。

    八點，姜琳道：“時候不早了，你回去吧。等忙完這陣兒我就能休息一段時間?！?/br>
    現(xiàn)在是建設(shè)的密集區(qū)，一直休息是不可能的，搞建筑的并不是升職就能放手不管圖自己輕松，她還是需要過問每一個項目，生怕出現(xiàn)任何不可掌控的問題。

    程如山：“我在這里陪你?！?/br>
    姜琳：“這里太簡陋了。”

    程如山攬著她的腰，“媳婦兒對我可能有誤會，我并不是享福長這么大的。”

    再說她能住，他就能住。

    姜琳笑起來，他總是想和她同甘共苦，只要她辛苦卻又不肯搞特殊，他就一定要來仔細(xì)體會一下。她道：“這附近有招待所的，我們?nèi)ツ抢镒?。?/br>
    程如山依然不肯去招待所，只說要住在那里，連姜琳說回家也不好使。姜琳看他鐵了心要享受工地粗糙生活，也就由他，反正 他是風(fēng)餐露宿過的人，現(xiàn)在當(dāng)程局也沒能讓他忘懷過去。

    還不到睡覺時間，姜琳就讓他開車帶自己去看看呂航。

    她之前出差，一回來就聽說呂航跟何亮的事兒，顧不得休息就去探望，她得給郭艷秋打打氣，免得郭艷秋太低沉。

    程如山開車帶她去醫(yī)院。

    何亮當(dāng)時失血過多，輸血以后恢復(fù)很快，回來沒幾天就出院。他出院后得了一個月的假期，不需要上班，他就幫別東山、賀長江等人查案子。

    雖然抓了那五個混子和王猴子，何亮依然覺得憋屈窩囊，有一種老子牛逼這么多年，突然被幾個無業(yè)混混給弄死的憋屈感。

    他寧愿死在洪水、泥石流、地震或者大火救災(zāi)中，也不能接受被幾個劫路的混子打死。

    所以哪怕已經(jīng)破案，他還是意難平，跑出去繼續(xù)忙活，絲毫不管大夫說他需要多休息。

    姜琳和程如山走進(jìn)病房，郭艷秋正在輔導(dǎo)郭生寫作業(yè)。

    白天呂航的mama爸爸陪床，晚上郭艷秋過來。郭生一下子長大很多，非常懂事，每天按時上學(xué)，放學(xué)就來陪爸爸，一邊寫作業(yè)還給呂航講講學(xué)校的事兒。以前他最討厭上學(xué)呢，小小年紀(jì)就會用諸如“你自己學(xué)習(xí)都不好，干嘛非逼我上學(xué)”的理由來反駁呂航，給呂航氣得嗷嗷叫喚。

    這會兒呂航既不能叫，也不能打他屁股，郭生反而懂事了。

    看姜琳和程如山來，郭生立刻起身問好，主動說說爸爸的情況。

    姜琳點點頭，夸他，“郭生是個小男孩子漢，能照顧爸爸和mama，我為你驕傲?！?/br>
    郭生：“寶生jiejie也為我驕傲嗎？”

    姜琳笑道：“當(dāng)然?！彼尮^續(xù)去學(xué)習(xí)，她和郭艷秋說說話。

    郭艷秋瘦了很多，一雙眼睛現(xiàn)在慣性紅腫著，她也不是故意哭，可不知道為什么，總是能觸景生情想起過去的事兒。他雖然帶著傻樣，回想起來卻都是歡樂甜蜜。

    她對姜琳道：“其實我也不難受了，我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就算他一輩子不……”

    “別瞎說。方大夫說過的，他一定會醒過來的?！?/br>
    呂航和何亮轉(zhuǎn)回來，方澄霞給了很多照顧，組織大夫會診、治療等，都非常周到。

    郭艷秋卻認(rèn)為是方澄霞安慰人而已，不忍心家屬希望破滅放棄治療。

    姜琳鼓勵她，“其實呂航是有感覺的，他能聽見什么，只是不能動不能說而已。我看了不少外國的案例，有這種類似昏迷沒有知覺的病人，其實是能聽的。我們要多用聲音刺激他，給他講每天發(fā)生的事兒，開心的事兒，講過去的事兒，這樣可以喚起他的感覺?！?/br>
    郭艷秋點點頭，“好?！彼兆〗盏氖?，“琳琳，謝謝?！?/br>
    千言萬語不知道說什么，也不是一句謝謝能表達(dá)的，可除了這句話，她說不出別的，也給不出什么實質(zhì)的感謝。

    姜琳：“咱們不要見外，有什么需要，只管開口?！?/br>
    呂航不是軍人，就算有韓司令發(fā)話可以照顧，醫(yī)藥費(fèi)并不能全免。郭艷秋不肯讓呂航爸媽挪用紡織廠的錢，所以經(jīng)濟(jì)有些吃緊。

    姜琳把自己家能動用的一些錢都交到呂航的醫(yī)院賬戶上，用來給他治病。因此大寶小寶都覺得她沒錢，想給她錢花。

    坐了半個多小時，她和郭艷秋說話，讓程如山跟呂航說說話。

    程如山看看躺在那里無知覺覺的呂航，并不覺得說話有什么用，不過既然是姜琳要求的，他也不會違逆。

    他坐在呂航旁邊，看了一會兒，“睡夠了就起來，還有許多事要做?！?/br>
    姜琳：“……”

    她看看表，就和郭艷秋告辭，安慰的話不必多說，大家都祈禱呂航能醒過來。文生、大寶兄妹三個都隔三差五來看他，給他念書聽。

    姜琳雖然給郭艷秋打氣，可擱在心頭的陰影還是沉甸甸的，因為呂航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以現(xiàn)在的醫(yī)術(shù)，如果他一直昏迷，可能堅持不了很久的。

    離開醫(yī)院大樓，姜琳坐上車，表情是無奈和氣憤，“壞分子猖獗，就是有關(guān)部門失職。老百姓罵他們也是應(yīng)該的。”

    程如山握了握她的手，想幫她平復(fù)心頭的怒氣。

    姜琳真的很生氣，這是一種怨氣，作為普通人的無力和抱怨，“這以后出門最好戴頭盔，免得冷不丁被人敲一棍。騎自行車也不安全，可能會被割脖子，開車可能從天上掉石頭砸破頭！”她越說越生氣，眼淚都流出來，“我還得囑咐大寶小寶他們，不能再開車出城玩兒，萬一遇到劫路的?！?/br>
    自從知道呂航跟何亮出事，她見面就叮囑大寶小寶不許出城，更不許走夜路，哪怕大寶小寶現(xiàn)在很厲害，在她眼里還是一開始那倆讓她心疼的小孩子。

    一想到那些混蛋天殺的不知道藏在哪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可能害她兒子或者別的什么人，她就揪心的疼。

    程如山傾身抱住她，輕輕撫摸她的脊背，溫聲道：“別怕，會好的。我保證?！?/br>
    只要多方施壓，省公安廳會重視，派出更有能力、手段強(qiáng)硬的干部去縣公安局、鄉(xiāng)鎮(zhèn)派出所坐鎮(zhèn)取代那些無作為的公安干部，嚴(yán)厲打擊地方流氓混混，不出一年，社會治安定會為之一清。

    程如山帶姜琳回去，路上她比較沉默，不像以前那樣和他說說笑笑，他看在眼里更覺心疼。

    唯一的安慰，在他面前她不需要裝堅強(qiáng)，也不需要強(qiáng)顏歡笑，不高興就是不高興。她向他袒露最真實的一面。

    他握住她的手，“琳琳，相信我?！?/br>
    姜琳看了他一眼，側(cè)身過去把頭放在他臂彎里，“山哥，你要好好的。平時好好休息，出差也要注意安全。”

    程如山摸著她的頭發(fā)，“他們并不敢對政府車輛下手，都是沖有 錢的個人來的。”他想了一下，對姜琳道：“回頭還是管澄光要個便攜式警報器，如果你們的車必須走夜路就裝上。當(dāng)然，我希望你不要在車上?！?/br>
    他從來不限制她的自由，現(xiàn)在他希望她一次夜路也不走，不管多緊急的事情，能坐火車就坐火車。

    他受不了那個“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