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人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覺得兒子弟弟牛逼，好可愛，好調(diào)皮。

    方建華聽得怒火填膺，雙手都有些哆嗦，更可怕的是這人是他的小舅子，可惜他對其不熟悉甚至因為年紀(jì)刻意避著。

    方建華怒道：“xx派出所所長為什么不過問？”

    常所長自然要給同事說兩句好話，“方師長，吳金水在x地勢力不小，他父親就是靠運動起來的老公安隊長，在不允許接班的機關(guān)部門都能父傳子讓他當(dāng)隊長，那派出所倒像他家的一言堂?！?/br>
    方建華沉默一瞬，狠心道：“我會跟司令員匯報這件事?！?/br>
    這件事他只能自己主動匯報，而不能等別人匯報，更不能等韓司令來質(zhì)問，那樣就太被動。

    常所長和孫凱旋便起身告辭。

    方建華忍了忍，最后還是沒忍住，問道：“吳金水可曾打過我的旗號？”

    常所長忙道：“方師長不必?fù)?dān)心，他只是在轄區(qū)內(nèi)橫行，并未在外面，根本不必借用方師長的名頭?！?/br>
    吳金水在他自己轄區(qū)說了算，不和更高級部門打交道，自然不需要借用方建華的名頭。

    當(dāng)然，就算借用也不是直接借用，只要方太太去露個面吃頓飯，誰會不懂呢？

    可常所長不能直接說啊，寧愿不知道或者打馬虎眼，在他看來誰又比誰更干凈廉潔呢？只要做好本職工作就算好的。

    畢竟海瑞也只有那么一個，還被官場排斥得不要不要的。

    方建華重重地松了口氣，不牽扯他就好，“必須徹查，嚴(yán)查！”

    常所長還要去別的領(lǐng)導(dǎo)那里轉(zhuǎn)轉(zhuǎn)，孫凱旋便去找方澄光和程如山。

    順便蹭飯吃。

    ……

    02

    此時已經(jīng)晌午，姜琳家正在準(zhǔn)備吃飯，見孫凱旋過來，都?xì)g迎他一起吃。

    飯后，孫凱旋對幾人道：“放心吧，首長交代要徹查、嚴(yán)查，絕對不放過一個壞份子?！?/br>
    方澄光看著他，“孫隊長你和我說實話，老頭子有沒有參與？”

    孫凱旋：“絕對沒有！澄光，你放心，絕對沒有。老首長是經(jīng)過革命鍛煉的，經(jīng)得住考驗?！?/br>
    方澄光便不再問了。

    程如山道：“既然有首長過問，想必會很快結(jié)案的?！?/br>
    如果有人阻撓，沒個三五個月甚至一年半載，是結(jié)不了案的。但是有大領(lǐng)導(dǎo)施加壓力，可能三五天就結(jié)案，因為大家會停下手頭的其他工作集中人力先辦這一個案子。

    姜琳聽得都驚呆了，她可真沒想到自己也變成個寶藏女孩兒呢，隨便路上碰到個小流氓，居然就挖出這么大一個瓜！而且還和方澄光這么有緣，直接把他后媽的弟弟、妹夫、一家子都要牽扯進來。

    這是……什么體質(zhì)哦。

    這要寫個回憶錄，黃小舅舅必然有一章篇幅。

    等孫凱旋走后，方澄光指點文生耍劍，告訴他怎么好看。大寶小寶弄來一面小鑼和一面小鼓，在院子里咚鏘咚鏘給文生配樂。

    正說話，有人在外面叫門，“澄光？”

    是他jiejie方澄霞的聲音，方澄光蹙眉，給別東山使了個眼色。

    別東山立刻道：“澄光他不在，出去了。”

    方澄霞卻從外面走進來，她道：“你們別哄我，我還不知道他的脾氣？”

    方澄光沒有半點被抓包的不自在，他不冷不熱的，“你要是當(dāng)說客，免開尊口?！?/br>
    方澄霞有些尷尬，卻也不生氣，她看著方澄光：“小光，你要一直這樣孩子氣嗎？”

    大寶小寶立刻停了好奇地瞅著她。

    小寶小聲跟大寶咬耳朵：“孩子氣就是我們這樣嗎？”

    大寶：“跟你那樣，幼稚。”

    小寶：“我才不幼稚。只有小孩子才幼稚?！彼即罅?。

    屋里姜琳和閆潤芝看到，不確定要不要過去打招呼，何亮悄悄搖頭。

    姜琳就專心幫閆潤芝做飯。

    外面方澄霞看著弟弟，見他一副冷淡至極的樣子，也是非常難過。她走到門口，對閆潤芝和姜琳道：“澄光給你們添麻煩了?！?/br>
    何亮見她過來，就趕緊起身，給她們介紹一下。

    閆潤芝只是笑，一切交給寶兒娘。

    姜琳道：“方大夫有話和澄光說，要不要去南屋？”

    這里人多，終歸是不好意思。

    方澄霞看著姜琳：“姜琳，能不能和你借一步說話?！?/br>
    姜琳猶豫了一下，她不了解方澄光的家事，不好摻和，她想拒絕。

    方澄霞苦笑：“不會說過分的事情。”

    方澄光走過來，“行啦，你還是回去爸媽弟弟一家親吧，你不用找任何人勸我，我不吃那一套的?！?/br>
    方澄霞：“小光，爸爸年紀(jì)大了，你也要為他考慮一下。我們已經(jīng)沒有mama……”

    “不，你有！”方澄光毫不客氣地譏諷：“你有個和你差不多年紀(jì)的mama?！?/br>
    他可以對爸爸寒心，可以做出無所謂的樣子，可面對曾經(jīng)最親愛的jiejie，他卻口不擇言，只想用最解恨的話來罵她。

    當(dāng)初他不接受黃淑柔，和爸爸鬧別扭，后來直接鬧翻搬出來，她想讓他回去給爸爸認(rèn)錯。她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因為爸爸回家吃飯而發(fā)脾氣，從前爸爸不回家，他不是最生氣嗎，為什么現(xiàn)在爸爸回家，他更不高興呢？

    從那時候起，他就對她萬分失望，不想再認(rèn)這個jiejie。

    這話仿佛扇了方澄霞一耳光，她的眼圈一下子紅了，嘴唇顫了顫，“小光，你……你為什么不明白，我并不是認(rèn)她當(dāng)mama，我只是不想再失去爸爸。我們的mama已經(jīng)沒了，你不管怎么難過怎么傷心，她再也不會回來的，mama希望我們好好照顧爸爸?！?/br>
    她的眼淚終于流下來，“小光，難道你要連爸爸也失去嗎？他年紀(jì)大了，我們做兒女的要多體諒他。我沒有讓你接受后媽，只是想讓你跟她和平相處，哪怕做一下表面功夫，也能讓爸爸放心不是？”

    方澄光冷冷地看著她，本來他只是生氣，并不難過，現(xiàn)在聽到j(luò)iejie這樣說，他就覺得剜心的疼。

    他瞬間失去理智，仿佛又回到十來歲最叛逆的時期，不管不顧，只想放出心頭的魔鬼。

    “我為什么讓他放心？做兒女的就要體諒他，他可曾體諒過我們？mama躺在床上要死的時候，他為什么不來體諒我們？”

    他所有的體諒都給了小老婆和老來子啦！

    方澄霞痛苦地臉都扭曲起來，“爸爸、工作太忙，那時候局勢那么緊張，他不能……他只能那樣……”

    “小光，不長大，沒經(jīng)歷過那些風(fēng)雨，你無法想象他的壓力有多大，jiejie……”

    “你不要再說了?！狈匠喂廪D(zhuǎn)身往外走，不想再理她。

    方澄霞：“小光，你可以恨黃淑柔，但是你不能不管爸爸，他這么大的年紀(jì)，經(jīng)不起第二次這么大的打擊。”

    方澄光站定，回頭陰沉地望著她，“你錯了，我沒恨黃淑柔。我壓根沒把她當(dāng)家人，沒有對她付出丁點感情。我恨的是你們，你們?yōu)槭裁纯梢园堰^去忘得一干二凈，和另外一個取代mama的女人那么親密？”

    “那你就想讓爸爸一個人孤獨終老嗎？mama不能陪他到最后……”

    “錯！不是mama不能陪他到最后，是他從來就沒陪過她。”

    他并不反對老頭子二婚，而是反對他找個這樣的。找個年紀(jì)相當(dāng)?shù)倪^日子不好嗎？聽著黃淑柔整天嗲嗲地方哥長方哥短，得著一切機會和老頭子說情話，方澄光隔夜飯都能吐出來！

    “爸爸也很痛苦，他也懷念mama，難道你看不見嗎？mama去世，他正在最艱難的時候，他難過得整宿整宿不睡覺。他后來為什么天天回家吃飯？也是因為你曾經(jīng)想讓他回家陪著，他想實現(xiàn)你的愿望，你為什么不能原諒他？”

    方澄光卻沒有一點感動，嗤了一聲，“快別惡心我了。我mama已經(jīng)沒了，說這種話給誰聽？做這種姿態(tài)給誰看？更何況，你確定他是懷念mama？而不是討好別人？”

    方澄霞朝他走過去，伸手要抓他的胳膊，“小光……”

    “黃淑柔以為我故意針對她，所以讓你來求情。錯了，黃翔宇必須死，跟他是誰的弟弟沒關(guān)系，只跟他是不是傷天害理有關(guān)系?！?/br>
    此前他只是從家里躲出來，并沒有正面和黃淑柔沖突，難道不是給老頭子最后的關(guān)懷？他退出來，讓他們一家人共享天倫，難道不是他作為兒子對自己爸爸最好的報答？

    他雖然討厭黃淑柔，卻從來沒有想過用什么卑鄙手段對付她。

    他要黃翔宇死，是因為黃翔宇該死！如果他不該死，哪怕他是黃淑柔的弟弟，也不會如何。

    方澄霞哽咽：“小光，如果她出事，爸爸……”

    “如果她做了什么違法亂紀(jì)的事兒，那就該她出事，如果老頭子包庇，那他們就該做同命鴛鴦，哪里不對嗎？”

    “你……你就真當(dāng)這樣絕情嗎？父子人倫都不顧了嗎？”

    “滾！”方澄光抓著她的胳膊拖著她一路出去，直接推出大門，“方澄霞，從今往后，咱倆再也不是姐弟，更不要自作多情替別人來當(dāng)說客！”

    “小光！”方澄霞淚流滿面，痛苦地?fù)渖蟻怼?/br>
    方澄光將大門狠狠地推上，將她毫不留情地拍出去，也把方澄霞傷心的聲音擋在外面。

    他狠狠地擦掉臉上的眼淚，卻越擦越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大寶小寶和文生躲在影壁墻旁邊，偷偷地瞅他。

    文生：“我也好難過?！彼目诟杏X悶悶的，隨即堅定道：“還好我娘好好的。”

    小寶：“小光好可憐啊。”

    大寶：“放心吧，他是男人，我們男人是很堅強的?！?/br>
    小寶：“我也是男人。我們?nèi)タ纯此??！?/br>
    大寶：“不要，男人不要面子的？”

    院子里其他人該做什么還做什么，就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并沒有因為方澄光和jiejie吵架就過去勸。憋在各人心里的話，只能他們面對面吼出來，別人無能為力。

    小寶跑到程如山那里，“爸爸，小光可傷心了，我要怎么勸他？”

    程如山：“男人不用勸，一會兒就好了?！?/br>
    小寶：“哎，冬生不高興有琳琳勸，小光好可憐，沒有媳婦兒?！?/br>
    程如山：……你又知道。

    小寶掏了掏口袋，掏出一塊糖來，跑過去站在方澄光跟前，把糖遞給他，“你這么難過，一定是心破了個洞，吃塊糖就能補上啦?！?/br>
    文生說他夢到娘沒了，就會好難過好難過，難過得好像心破了個洞。

    小寶雖然體會不到這種感覺，但是他小時候也差點沒了娘啊，所以他覺得自己能體會到，就好像一口袋的大白兔奶糖，一塊都沒來得及吃呢，硬生生地被娘一塊一塊地從指頭縫里搶走的感覺。

    心都被掏空了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