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如山：“朱俊杰？我是程如山?！?/br>
    “程如山？??！”里面瞬間躥出一個大塊頭來，好粗壯的一個男人，五大三粗魁梧至極就是說他的。

    他沖出來的時候，姜琳覺得地面都晃了晃，別說大旱三年餓不死廚子，豬rou客也一樣能在別人干巴瘦的時候把自己養(yǎng)得跟小鐵塔似的。

    朱俊杰二十來歲，粗壯，古銅色的皮膚，跟俊不沾邊，反而一臉橫rou看著很嚇人。

    這要是平時看到，小孩子都得嚇哭。

    朱俊杰看到程如山，驚得眼睛都瞪圓了，“哎呀我沒眼瞎，真的是你！這幾年你去哪里發(fā)財啦？”

    程如山微笑：“勞改去啦。”

    朱俊杰嘿嘿一笑，“你可真能?！彼挚唇蘸痛笮殻w慕道：“哎呀，程如山，你可真能，一回來就有俊媳婦兒大胖兒子，還倆！”

    這話要是別人聽著還以為埋汰人呢，程如山卻不在意，朱俊杰就這脾性，這是夸他呢。

    他讓大寶小寶叫朱叔叔，“等我辦完事，來找你和段長安喝酒?！?/br>
    朱俊杰一聽程如山要找他喝酒，樂得眼睛都瞪圓了，“真的？那我可得等著啊。到時候都去我那里，燜上一大鍋豬蹄子豬下水，喝個不醉不歸?！?/br>
    程如山示意姜琳拿rou票，“書包里?！?/br>
    姜琳就去翻了翻，在一個小布包里找出幾張rou票，她看了看，有一斤、半斤還有二兩的，這個是有日期的，按月過期。

    她道：“買多少？”

    程如山：“你決定?！?/br>
    朱俊杰看他居然對女人這么好，驚得下巴都要掉了，程如山啊，誰不知道啊，有名的打架小狂人，對女人也從不溫和啊。

    姜琳看了看日期，就道：“把這個月的都買了?！彼膊恢浪睦锞团獊磉@些rou票。

    姜琳拿出一斤三兩rou票來遞給朱俊杰。

    朱俊杰看她小手白白嫩嫩的，手指頭跟那蔥管似的別提多好看，一看就不是鄉(xiāng)下粗糙的娘們。

    他羨慕道：“程如山，你真好福氣?！?/br>
    程如山看了姜琳一眼，笑道：“我也覺得。”

    朱俊杰看看姜琳再瞅瞅程如山和倆漂亮孩子，心道對著這一家子我能吃十大碗干飯，不用下飯菜！

    他拿了剔刀給姜琳專門割肥rou，全是肥的才叫交情好。

    姜琳忙道：“朱師傅，你給我五花或者半肥半瘦就行，不用全肥的?！?/br>
    朱俊杰有點納悶，小媳婦兒這么俊，腦子不好使？咋地還不要全肥的？他看程如山。

    程如山：“我媳婦兒說什么就是什么?！?/br>
    朱俊杰麻溜地割了rou，手一偏就多給割上個二兩，又去拿來一掛豬大腸，還有一根筒骨兩個豬蹄子，這種沒有rou的骨頭或者特殊部位下水，不當rou票賣，內(nèi)部人員經(jīng)常截留干別的用。

    今日輪到他，他原本想換點什么去討好看上的女青年，這會兒都拿出來給程如山。

    姜琳道：“朱師傅，我們沒那么多rou票?！?/br>
    “不用，你都拿走?！?/br>
    姜琳就說給他錢。

    朱俊杰臉上的橫rou一哆嗦，“咋滴這么費勁的，你拿著，不用。”

    程如山朝她點點頭，讓她不用管了。

    姜琳尋思估計他自己還人情，那就都拎上。

    朱俊杰去弄了幾張油汪汪的報紙，把腸子骨頭的包上，rou則用麥草繩拴著讓他們拎著。這時候買斤rou那可了不得，從買rou的時候大聲一喊“買rou”到拎著rou往家走一路惹來無數(shù)艷羨的目光，這都是買rou的一個環(huán)節(jié)，不但要自己吃著香，還得滿街上飄rou味兒讓人羨慕著爽，這才是吃rou的全套過程。

    姜琳目前還不懂，朱俊杰怎么弄她怎么拿，雖然報紙不適合包rou，沒有更好的東西她也就不計較。

    朱俊杰又讓他們等一下，去端了一瓦盆梢瓜甜瓜出來，“給嫂子和倆寶兒的?！逼鋵嵥瘸倘缟酱螅窃谒麄冃哪恐?，程如山再小也是哥。

    程如山也都收了，因為朱俊杰洗過，就掰開一個遞給大寶小寶一人一半，讓他倆吃。

    跟朱俊杰告辭，姜琳和程如山帶孩子回家。她小聲道：“咱要人家這么多東西。”　程如山拿了一個甜瓜遞給她，“沒事，以后有的是機會還人情?！?/br>
    姜琳搖頭，她不習慣一邊走一邊吃東西。

    她看看大寶小寶在吃瓜，趕緊拿手帕給他們擦，“你倆別吃了，弄你爹一身水，衣服洗不凈?！?/br>
    大寶還好，小寶不但弄自己一身，還弄在程如山衣服上。

    程如山混不在意：“沒事。”

    大寶自己吃完了，小寶吃得慢便不吃了，把沒吃完的梢瓜往程如山嘴里塞，“冬生，你吃?！背倘缟綇埧谝ё?，吃掉了。

    大寶看姜琳拎那么多東西，主動下地自己走，讓程如山拎rou和骨頭，免得累著他娘。他只是想和爹親近一下，親近完就可以，不需要一直黏著。

    程如山放下他，接過姜琳手里的東西。

    一路上遇到不少人，看到他們居然拎著rou，路人們都羨慕得直吞口水。這年頭鄉(xiāng)下人要是大隊不殺豬，哪里能吃得上豬rou哦。

    尤其進村以后，小孩子看見大寶小寶和爹娘一起，還拎著rou，他們咬著黑黑的手指頭直嗦啦，大寶小寶家吃rou哦。有小孩子忍不住追著走，“大寶小寶，你們吃rou啊？”好想跟著去吃啊。

    大寶驕傲道：“當然，我爹回來，我們就吃rou！”

    小寶：“我爹可能干呢，你們想吃rou，回去讓你們爹買！”

    小哥倆立刻把自己爹抬上全村最能干的席位，火速拉一波仇恨。村里小孩子們饞的回家要rou吃，家長脾氣好的賺個“等殺豬”“過年吃”，脾氣不好的就賺一頓巴掌烀rou。

    閆潤芝見他們回來，還拎著rou，樂得也不做繡活，趕緊回家?guī)兔μ幚韗ou。

    “好些豬大腸呢？”

    姜琳：“娘，你給商家嫲嫲送些去?！?/br>
    商家對他們家頗多照顧，閆潤芝和商老婆子關(guān)系也好，平時沒少幫襯，現(xiàn)在自家有rou自然也去送些。

    閆潤芝：“我收拾干凈再去。”她又對姜琳道：“寶兒娘，一下午可多人來找你。”她憑記憶說了幾家，還有后面村里的。

    姜琳道：“我去青杏家看看，別人家瓦還沒來，得等等再說?！?/br>
    段長安拉來的瓦片都分完，還得繼續(xù)等。

    自從村里有些人家開始買瓦，其他人家也心思活動，買瓦的越來越多，姜琳這里都安排不過來。

    有瓦和沒瓦差別真的很大，沒瓦片的話，上面都鋪麥草。冬天就算不下雨，可它下雪，那雪覆蓋著屋頂，時間久了會化、凍、腐蝕麥草，到來年就變脆，大風一吹滿天飄，大雨一澆嘩嘩漏。

    而且老百姓過日子，說是各家過各家的日子，可人哪里有不攀比的？豪門有豪門的攀比方式，窮人有窮人的攀比姿勢。

    他家里吃rou，自家都得拿油抹抹嘴再出門兒！

    現(xiàn)在別人家都緊著買瓦，全村都在議論買瓦，自己家不買那不是落伍了？

    買！

    這一下子瓦片的需求量暴增，小段每天得空幫她拉一次依然不夠?？删嚯x實在有點遠，趕騾車去時間多、數(shù)量少、累牲口，怎么都不劃算，只能讓段長安給慢慢拉。

    只是再過個月，到了深秋，很可能秋雨連綿，雖然沒有暴雨那么厲害，滲透力卻更強，所以大家伙兒也有點著急。

    程如山道：“先去大隊一趟，回頭我?guī)湍阈尬蓓?，還幫你安排拉瓦?！?/br>
    姜琳雙眼一亮，“真的嗎？你能安排？”

    程如山點點頭，“幫你拉兩大卡車。”

    姜琳高興地抓著他的手臂搖了搖，“太好了！”

    程如山看向她的眼睛里生出溫暖的光，“走吧，去大隊?！?/br>
    大寶小寶依然跟倆掛件一樣跟著，能夠和爹娘一起出入，讓村里小孩子們羨慕，這是他們目前最驕傲的事兒。

    他們?nèi)チ舜箨?，只有會計在算賬，大隊書記和大隊長都不在。

    王綱已經(jīng)聽人說程如山回來，見到他很熱情，“如山，來啦?！?/br>
    程如山跟他問好，拿出文件來，“小四合院的鑰匙可以給我了?！?/br>
    “鑰匙？”王綱愣了，他低頭看看桌上的文件，張口結(jié)舌：“平、平反？”他猛地抬頭看程如山，滿臉的不敢置信，“如山，你、你厲害啊，怎么辦的？”太不可思議了！居然還有人能靠自己給家里平反的，簡直像說故事一樣。

    程如山笑了笑：“勞改的時候辦的。”

    王綱已經(jīng)不知道說什么，這個平反是最徹底的級別，直接掉了個個兒啊，反g命地主變成革命鄉(xiāng)紳，財物都要歸還的，真能啊！

    他笑道：“之前你說買回去，大隊還有點為難，這會兒好，不用買，直接還給你。你等著，我去喊大隊書記和大隊長回來開會?！?/br>
    程如山：“行?！?/br>
    王綱立刻騎著自行車一溜煙地跑去地里，走到那片高粱地就喊：“書記，書記在不，程如山辦完平反關(guān)系，讓你給他蓋章?！?/br>
    這么一喊，滿地的男女都聽見了。

    大家紛紛嘀咕，“地主家還能平反？”

    有人道：“要是平反，那是不是就不是地主，以前是冤枉了？”

    “那……”那開會批d人家，罵人家、啐人家，豈不是錯的了？

    不少人就慌了，“俺那時候就不想說他們壞話，當年俺小時候全家受他們接濟的，從來沒被欺負過，讓俺去說地主家扒皮的事兒，俺……”少不得要符合要求瞎編編的。

    這會兒又給平反了，上頭動動嘴皮子就拉倒，可村里人都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以后可咋見面?。坑腥藢に家祥T道歉？有的人卻想大不了不求他們辦事，不照面躲著就是。

    他們更怕程如山報復，也怕平反以后土地會不會還給程如山家，到時候他們又是佃戶？那萬一人家懷恨不給他們種地怎么辦？

    甚至有人覺得以前給程如山爺爺家種地交租更少呢，起碼吃得飽，年景不好還減租或者不收租子，收成太差的時候，他們家還施粥呢。

    哪里像現(xiàn)在，一年到頭忙活，依然分不到填飽肚子的口糧。

    不少人都忐忑起來。

    然后他們打聽一下，據(jù)說土地不還的，他們又松口氣。

    有人覺得程如山那么能干，聽說帶回來七千塊呢，自己正好兒子結(jié)婚沒錢，現(xiàn)在他們平反，不是黑五類，和他們交往沒問題，應該上門走動走動。

    很快程福軍和程福聯(lián)從地里出來，問了問王綱，然后一起回大隊去。

    見了程如山，他們寒暄幾句，又看看文件，已經(jīng)都蓋齊。

    兩人感慨道：“如山，好樣的！”

    他們立刻給蓋章簽字寫下接收意見，“我們接收，可以去農(nóng)場把你爹和哥哥接回來啦?！?/br>
    程如山：“書記，我家的房子要還給我們?！?/br>
    程福軍痛快道：“還。會計把鑰匙給他?！彪m然程福貴想要那院子，但是現(xiàn)在人家平反，那就只能還給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