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眠的語速很慢，她很少主動提這個要求，兩輩子都是第一次，神色極其不自然，邊說邊看著鐘遠的表情，哪怕他露出一點為難，她就會立馬停止這個過分的要求。

    但她很快發(fā)現(xiàn)，她竟然看不透鐘遠的表情。

    沒有表情。

    鐘遠：“要多少？”

    溫眠試探開口：“一千可以嗎？如果不行的話五百可以嗎？”

    “急用嗎？”他問。

    “你方便嗎？不方便就不用借給我了?！迸滤麨殡y，溫眠還是這樣說道。

    “晚上給你?！?/br>
    “謝謝，謝謝?！?/br>
    溫眠慢慢走回教室，心里稍稍有些輕松。

    上午她認真地聽課，老師講課節(jié)奏很慢，她順便把作業(yè)也寫完了。就這樣到了最后一節(jié)自習課，葉晴又換到了溫眠前面的位置。

    “你不怕被劉芊罵嗎？”溫眠問。

    “班主任這節(jié)課要去開會，她沒時間過來。”葉晴自信滿滿。

    后來老師果然沒來，班里氣氛散漫起來，猶如課間般自由講話。溫眠本想繼續(xù)寫作業(yè)，想了一下和葉晴打聽：“你是住校生嗎？”

    “是啊，怎么了？”

    “那你知道女生宿舍還有空位嗎？”

    葉晴搖搖頭：“今年住校的學生突然多了起來，床位不夠，半走讀的都不允許申請床位了?！彼约翰聹y，“你想住校嗎？”

    “想抓緊時間學習?！睖孛哒伊藗€借口。

    “那你也可以在學校附近租房呀！”

    溫眠：“房租很貴吧?！?/br>
    “不會的，和人合租平攤也就幾百塊錢，我前幾天還聽說有人租地下室的，一個月四五百。”

    溫眠又跟葉晴了解了一些信息，心里有了大概。

    上完一天的課，溫眠把校服塞進書包里，慢慢走出了學校。

    她不急著回家，去了附近的小區(qū)問了問，又從保安那里打聽一些消息，情況確實跟葉晴說的差不多。雖然住在校外花費會增加，但是溫眠還是想搬出來，但也是因為花費突然增多，她并不急著回家，沿著街道慢慢走著，看到有招人的店鋪便走進去問問情況。

    但她連接被拒絕了。

    因為長得過于瘦小，老板怕被人說招童工，所以都拒絕了。溫眠一路問過去，一路被拒絕，最后略微沮喪地在路邊長椅上坐下。

    椅子上有很多傳單，溫眠順手拿起看了看。

    有婦科醫(yī)院的、整容的、超市促銷的廣告，最后一張則是漫畫比賽的宣傳單。出版社聯(lián)合多家網(wǎng)站舉辦超新星漫畫比賽，第一名獎金有五萬。

    溫眠心動了，但她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細致地將宣傳單折好，放進書包里。

    然后繼續(xù)起來找工作。

    她走進一家便利店。

    店內(nèi)燈光明亮，地方寬敞，此刻稍顯冷清，店內(nèi)并沒有什么人，唯有收銀臺前站著一位店員。

    溫眠走了過去，再次揚起笑容：“你好，請問這里還招人嗎？”

    “招的?！钡陠T很快抬頭，看到溫眠的身形，又明顯想拒絕了。只是她現(xiàn)在有事，只能對溫眠說：“等一下哈，meimei。”

    而后匆匆走出收銀臺，邊走邊說：“先放在門口，等下要上架的?！?/br>
    溫眠朝后面看過去。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來了一輛面包車，運了一批貨過來。不等她有什么想法，她猝不及防地看見了鐘遠。

    他剛放下箱子，哪怕輕輕放下，極重的箱子落地還是發(fā)出沉悶的一聲響。他下意識甩了甩手，接著又準備去外面搬剩下的箱子。只是余光注意到他人專注的目光，他下意識看了過去，與溫眠的目光對上。

    在這兩三秒的對視，誰也沒說話。

    各自心里產(chǎn)生了什么樣的情緒，只有他們心里知道。

    幾秒后，鐘遠平淡轉(zhuǎn)移目光，頭也不回地繼續(xù)搬他的箱子。

    一次又一次，來來回回在溫眠面前走著。

    他搬得不算吃力，但也不輕松，衣服蹭上箱子上的灰，顯得臟臟的。也不知是因為天冷還是過于使勁，手指泛著紅。

    溫眠低下頭，心里又難受又心疼，像是有一只作亂的手，擾得心里天翻地覆。

    不久后，有聲音傳過來。

    “我先走了?！鼻謇涞?，是他的聲音。

    “太謝謝你了，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解決這些貨了……”是店員的聲音。

    之后是不斷靠近的腳步聲，然后有人略過她，進了柜臺，拿了自己的包，又經(jīng)過她，朝著門外走去。

    一秒、兩秒，那人停下，回頭：“不走嗎？”

    店員也回過神來：“meimei啊，不好意思讓你等這么久，但是我們真的不能招童工?！?/br>
    ……

    溫眠跟著鐘遠走出店外。

    路邊種著一排樹，他們便在其中一棵樹下站著。風一吹，落葉便簌簌落下，落在了溫眠的肩膀上。

    溫眠默默拿掉那片葉子，看著鐘遠從書包里拿出一個信封。

    “給你?！彼敛华q豫遞過來。

    溫眠突然明白了什么，她下意識搖頭：“我不能……”

    話沒說完，他一把將信封塞進她背后的帽子里。

    他長得高，手輕松地就越過她的腦袋，將信封放進了她的帽子里。

    溫眠的話一下子被堵住。

    這時鐘遠眼中才有了點笑意：“我還有點事，沒法送你回家?！彼麊枺白约夯丶铱梢詥?？”

    溫眠點點頭。

    “那，再見?！彼成习^也不回地離開了。

    溫眠手朝著后面伸去，好半天才拿到那個信封。

    不厚不薄的信封，捏在手里猶如千斤重。

    她抬頭，看著他大步踩過一地的落葉，拐了個彎，消失在街尾。

    作者有話要說：　　鐘遠：好乖啊

    溫眠：嗚嗚爆哭

    第23章

    張桂蘭今天休息，本來心情不錯，起來看到家里又沒有早餐時，頓時就罵罵咧咧的。

    “人為什么要幫你做早餐？”溫秀在穿鞋，忍不住說了一句。

    “我養(yǎng)她這么久讓她做個早餐很過分嗎？”張桂蘭語氣揚了起來。

    “做早餐連雞蛋都吃不到，要我我也不愿意。”溫秀嘟囔一句，趁張桂蘭發(fā)飆前趕緊關(guān)門離開了。

    出門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次覺得家里壓抑極了。

    家里就剩溫成朝了，張桂蘭一邊哄著一邊解凍一袋餃子，煮熟后又端到溫成朝面前，伺候著溫成朝吃完，又要送他去學校。

    一大早奔波，張桂蘭不覺得累，反倒覺得充實，畢竟兒子是她全部的希望。之后她接到丈夫的電話，得知丈夫晚上回來，又趕去菜市場買菜。附近是有超市的，只是張桂蘭嫌東西貴，不樂意去，但是去了菜市場又嫌東嫌西的，最后差點沒跟攤主吵起來。

    轉(zhuǎn)頭，她看到同小區(qū)的朋友，笑臉一揚正要打招呼，卻見那結(jié)伴的兩人直接扭頭就走，聲音隱隱傳來——

    “晦氣，今天碰到的都是什么人??！幾毛錢也跟老人斤斤計較?！?/br>
    “是啊是啊，看她這樣果然跟傳聞中一樣。”

    ……

    一大早張桂蘭就沒碰到跟她打招呼的人。

    她心大，先是沒當回事，直到下午才察覺到不妙。她本想去小區(qū)的麻將館玩幾把，沒想到去了之后都沒人愿意搭理她，她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見有一桌三缺一，忙道：“我來我來?！?/br>
    那一桌直接安靜下來。

    張桂蘭笑著坐下來：“好巧啊，剛來就有位置?！?/br>
    “不巧，我不想玩了?！庇幸晃淮虬缇碌闹心陭D女推開面前的麻將，“差點忘了，我得給我孫子轉(zhuǎn)學。老師連自己侄女都能虐待，指不定在學校怎么虐待小孩?！?/br>
    張桂蘭是附近幼兒園的老師，覺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其他人紛紛附和，讓這位婦女推薦附近好的學校，張桂蘭本就不是脾氣好的人，很快就爆發(fā)了：“亂嚼舌根小心要被告誹謗的！”

    在座的和善起來就是溫柔的大天使，暴躁起來也是不輸張桂蘭的。

    吵架她們從來不怕！

    “我說錯了什么了！您老罵侄女的聲音我在一千米外都聽到了！”

    “自己的兒子胖得跟什么似的，侄女卻是一副營養(yǎng)不良的樣子，我真是看不下去了，哪有這樣糟蹋別人家的閨女?！?/br>
    “給人家穿自己閨女的舊衣服，這是人干得出來的事情嗎？”

    “你這么問心無愧，不怕人家老爸半夜找你啊！”

    ……

    麻將館里一人一句，張桂蘭面色紅白交加，最后灰溜溜地離開了。

    “晦氣！”那個打扮精致的中年婦女翻了個白眼，“就這人品還是幼師？”

    “我也怕耽誤我孫子啊，這個可以舉報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