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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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半個多月的空白,顧拙言推算時間,莊凡心應(yīng)該在住院治療了。 這次莊凡心發(fā)了那句“我想死掉”。自那之后,他的每一篇日記都在凌晨三至五點更新,再沒有關(guān)于畫、藝術(shù)、珠寶設(shè)計的任何內(nèi)容,留言由贊美更迭為指責,他的關(guān)注者也減少了一大半。 “下雨了,很冷,我趴在被子里不敢動彈。醫(yī)生今天給我做練習,落下一支筆,我偷偷藏起來在水果上畫畫,畫得那么歪,真奇怪,我四歲畫畫時手就很穩(wěn)了?!?/br> “我假裝睡覺,等老爸回去再睜開眼睛,我好像什么都不會了,只擅長假裝睡覺,可是很煩,我不想假裝,我想真的睡過去再也不要醒來?!?/br> “又到圣誕節(jié)了,外面一定很熱鬧,但是這里沒有人說圣誕快樂,因為這里沒有快樂的人。我溜出病房跑去花園,在墻角躲著,那兒只有一盞燈,很暗,護士找到我的時候拼命哄我回去。我不能走啊,我在等人,我一整天沒有吃東西,想吃他給我的生日蛋糕……我被送回病房,我什么都沒有了。” “他去哪里念書了,不知道是否和以前一樣用功,我經(jīng)常想,怎么那么愛學習啊,有時候忙著做題都不看我一眼,可有時候上課卻不聽講,總盯著我看,我都知道。” “割腕自殺,失敗?!?/br> “他放寒假了吧,過年會不會長胖一點?長高了嗎?今天醫(yī)生鼓勵我許個新年愿望,看得出來他沒期待我會配合,但是我認真地許了。我希望顧拙言平安快樂,認識一個更好的男孩兒,優(yōu)秀健康熱情真誠,全心全意地愛他。再不是我,我充滿了藥味兒,帶著疤,整宿不睡覺,我一點都不配了,我是個可憐的混蛋?!?/br> “重度抑郁的邊緣,我并不關(guān)心醫(yī)生的診斷,我只想他,能想一整天,睡一覺又想一整天?!?/br> …… 視線變得朦朧,顧拙言伸手擦拭顯示器,仍不見好,才發(fā)覺是他眼中的霧。莊凡心曾在無數(shù)個黑夜敲下這些字句,瑟縮著,用那雙畫畫的手。 “王阿姨又來看我了,她給我看手相,說我的生命線很長,一定會康復出院的。我不太相信,我已經(jīng)習慣這里了,出去也沒什么想做的。然后是事業(yè)線,她說不太順利,說明搞藝術(shù)的人工作不那么穩(wěn)定。這倒是很對,老爸就是這樣。最后是愛情線,她說有個大分叉,但波折之后一定會愛情美滿。我徹底不相信她了。” “王阿姨的話總是干擾我,我很煩,想吃薯片,難得有想吃的東西,老媽買了好幾包放在柜子里,讓我想吃就吃一點。我一口氣吃了四大包,上顎和舌頭磨破了,撐得打滾兒,但這種瘋狂吃東西的感覺能讓我暫時忘記痛苦?!?/br> “王阿姨送我一只平安符,我被她感染得迷信了,我也想疊,像女孩兒給男孩兒疊千紙鶴一樣,我想疊給顧拙言?!?/br> “爸媽說我好起來的話,可以回國和顧拙言見面,我懷疑在做夢?!?/br> “兩天沒有合眼,問了許多人,不是在做夢?!?/br> “很不真實……我想變好?!?/br> “從今天開始計時,我會有真正復活的那一天嗎?” …… 顧拙言握拳撐著額頭,一篇篇讀完,五臟六腑都要絞碎了,合住電腦,他從客廳走回臥室,一步步像遠渡重洋翻山越嶺,邁得艱難且沉重。 床上,莊凡心側(cè)躺成一彎,呼吸均勻,摘掉舊表的手腕搭在枕頭上。顧拙言掀被躺進去和莊凡心面對面,只數(shù)秒,莊凡心便迷糊地挨過來,尋找塵埃落定的歸宿。 顧拙言收攏雙臂,托住這一片浮萍。 距秀展上事件曝光僅過去一天,卻仿佛經(jīng)歷了半輩子的變故,一早,顧拙言很居家地起床做早飯,給莊凡心早安吻,對看到博客的事只字未提。 吐司香脆,莊凡心拿著一角卻心不在焉,頻頻偷瞄旁邊的手機,顧拙言關(guān)注著他,說:“別急,我讓他們八點回信兒,還差五分鐘?!?/br> 莊凡心改成瞄鐘表,像著急下課的學生,五分鐘一過,手機準時響了,顧拙言按下免提:“喂?怎么樣?” “顧先生,”里面說,“原來的工作室七年前搬遷了,昨晚找到,但已經(jīng)不是當年的老板,現(xiàn)在的老板是以前的學徒,他認得工作室的袋子?!?/br> 顧拙言道:“掃描圖呢,每一張寫著編號,開頭字母有個z,什么意思?” 對方回答:“我問了,z是因為當年的老師傅姓周,他負責的單所以以此標記。那位老師傅查到在一家養(yǎng)老院,上午和他家人聯(lián)系,需要家屬陪同才能見到他?!?/br> “好,抓緊?!鳖欁狙韵肓讼?,“問工作室老板有沒有保存這些年的賬目,當時結(jié)算的票據(jù)什么的,能找就盡量找。” 忽然響起齊楠的聲音:“那些夠嗆!” 莊凡心俯身:“同桌?” “哎,是我,我?guī)??!饼R楠說,“別著急,下午等我電話!” 通話結(jié)束,目前的情況還算明朗,莊凡心將手頭的證據(jù)捋一遍,說:“曝光后剛一天,昨天裴知和陸文的發(fā)聲又把整件事的關(guān)注度推高了,咱們這一方最好今天抓緊給出反應(yīng),你覺得呢?” “英雄所見略同?!鳖欁狙缘溃鞍熏F(xiàn)有的證據(jù)整理好,下午榕城有信兒就加上,沒有的話之后再做后續(xù)補充,今晚就正式回應(yīng)?!?/br> 莊凡心問:“是找媒體,還是怎么?” 顧拙言考慮道:“江回不是發(fā)長文么,咱們也發(fā)長文,媒體我讓小強打點好。這件事已經(jīng)足夠火爆,不需要什么網(wǎng)絡(luò)推手,等著看吧。” 上午,顧拙言和莊凡心出了趟門,和律師見面。城中類型案件最拿手的彭律師,也是薛茂琛曾經(jīng)的得意門生。 雙方約在索菲的私人會議室,溝通所有證據(jù)后,將起訴流程、涉及到的所有人員以及維權(quán)的切入口,一一拍板。 見過律師,顧拙言的秘書到了,周強將整理好的資料奉上,匯報說:“總經(jīng)理,服裝廠的老板董斌,和程家有點親戚關(guān)系,私換布料毀約過一次,莊總監(jiān)提供的設(shè)計部檔案有記錄?!?/br> 一旦起訴就要調(diào)查賬目進項,程嘉瑪這些年吃的回扣也就瞞不住了。顧拙言記下,道:“說說江回?!?/br> 周強說:“江回在上海的工作室經(jīng)營困難,跟他合作的兩位設(shè)計師早有不滿,加入silhouette前他承諾過會帶那二人一起。還有,他目前住在酒店?!?/br> 除此之外,秀展上提前安排的記者,監(jiān)控室?guī)统碳维斈靡曨l的員工,所有相關(guān)的人員都同意轉(zhuǎn)為證人,否則將面臨起訴。 “所有調(diào)查的文件均已備份,發(fā)到您和彭律師的郵箱了?!敝軓娬f罷,將一只袋子放上桌面,“這是薛總讓我轉(zhuǎn)交的?!?/br> 顧拙言覷一眼,貌似是滋補的藥,營養(yǎng)品什么的,沒等說話,周強解釋道:“這些是給莊總監(jiān)的,薛總知道了您的遭遇,她說不太了解您的身體狀況,讓您好好調(diào)理?!?/br> 莊凡心沒想到是給他的,而且是薛曼姿給他的,愣了愣,聞寵若驚地說:“代我謝謝阿姨?!彼舆^袋子,里面有一瓶寧神的藥,上面粘著一張便利貼,是薛曼姿遒勁的鋼筆字:孩子,堅強。 手被握住,莊凡心抬眸,是顧拙言帶著笑湊近:“薛女士有時候不太行,但有時候還行?!?/br> 從會議室出來,一開門,連奕銘立在外面恭候多時,問能不能幫上什么忙。顧拙言沒客氣:“暫時沒有,只要別什么事兒都跟顧寶言說就行了?!?/br> “怨我是吧?”連奕銘道,“她纏著我問,我沒招兒啊?!?/br> 三人乘內(nèi)部電梯下樓,顧拙言嗤了一聲,酒店里多少奇葩客人找茬都能對付,一個丫頭片子就弄得沒招兒了?他故意道:“慣得嫁不出去,她賴你,你怎么辦?” “我能怎么辦?!钡揭粯橇耍B奕銘氣定神閑的,“我給她領(lǐng)民政局,拿個本蓋個戳兒,搞定了?!?/br> 兩人笑罵著走出電梯,門口道別,顧拙言和莊凡心驅(qū)車回家。午后沒什么動靜,直到黃昏,齊楠的電話終于來了。 他們在榕城見到了那位老師傅,對方年近古稀,對著海玻璃的照片和掃描圖回憶了很長時間。萬幸的是老師傅記起來了,一則工作室主要做手鐲戒指,逾十年也就莊凡心一個做王冠的。二則其他人是定制,莊凡心是找他們打下手,記憶深刻。三則老師傅確認掃描圖上的編號是自己的筆跡。 所有證據(jù)搜羅完畢,顧拙言和莊凡心準備撰寫長文。 莊凡心守著電腦整合圖片,做標注,排版,顧拙言在一旁擬草稿,文章分為幾部分,每部分的內(nèi)容如何安排。 按照商榷好的,這篇長文由顧拙言來發(fā),視頻引起軒然大波,大部分人的關(guān)注點早就偏了,只莊凡心這個主人公露面是不夠的。因此顧拙言來走這一步,但之后的起訴也好,打官司也罷,都需要莊凡心這名當事人去應(yīng)對。 晚八點,一個名為“gzy”的賬號發(fā)布長文,全面做出回應(yīng)。 開頭僅言簡意賅的四個字:證據(jù)如下。 第一張長圖,入眼的第一張照片為拼接好對比圖,左側(cè)是海玻璃冠冕,右側(cè)是江回當年的設(shè)計,并附上三四張細節(jié)圖。兩份作品的細節(jié)、材料有所區(qū)別,但相似度rou眼可辨,存在抄襲關(guān)系。 第二句文字依舊簡短,江回作品的年份日期,海玻璃冠冕的年份日期。前者比后者遲了將近一年。接下來是海玻璃存在的證據(jù),銀行存放記錄,物品所有人顯示顧拙言的名字。 第三句話,海玻璃冠冕為莊凡心設(shè)計制作,后贈予顧拙言。 一百三十七張畫稿,十九張精確掃描圖,工作室老板和老師傅的證詞,條條羅列。然后是顧拙言和莊凡心在鼓浪嶼的舊照,戀人關(guān)系,撿海玻璃的照片,將證據(jù)和動機清晰釋出。 并附加說明,原材料為海玻璃,收集于海邊,因此設(shè)計靈感與海洋有關(guān)。 江回的抄襲論被徹底推翻。澄清還未結(jié)束,關(guān)于視頻,第二張長圖做詳細說明,有專業(yè)人士的鑒定,原視頻截圖,監(jiān)控室負責人的證詞。圖片末尾,直接點出程嘉瑪為捏造視頻的始作俑者,順勢說明其與服裝廠爆料人的利益關(guān)系,并附加董斌的違約證據(jù)。 以上所有,皆已提交法院。 幾張長圖無一句廢話,全部是實打?qū)嵉蔫F證,勝過一切煽動情緒的辯白。第三張長圖才是文字解釋,標題為《還原事件的始末》。 文章將莊凡心和江回的恩怨一一講述,按照時間線,抄襲,開除,故意傷害,爺爺去世,自殺,抑郁癥治療……全文沒有聲淚俱下,也無振臂高呼,只有明明白白的記錄,死亡證明,治療病歷,匯成一篇觸目驚心的真相。 不必列出罪名,但是誰心懷惡意、嫉妒扭曲、掠奪誣陷,已經(jīng)一目了然。 末尾,是顧拙言敲下的結(jié)語:“至此,掌握的證據(jù)已全部公布,后續(xù)的新證據(jù)將陸續(xù)補充,歡迎每個人的關(guān)注。對于本次事件,網(wǎng)絡(luò)的澄清只是一部分,對簿公堂討一份遲來的公道才是正經(jīng),已起訴,靜待開庭審判?!?/br> 最后,他表明身份:“我是視頻中另一方主人公顧拙言,莊凡心先生的男友,我們是正當?shù)膽賽坳P(guān)系。莊先生身體不適,由我代發(fā),接下來會親自維權(quán)?!?/br> 這份長文一經(jīng)發(fā)出,沸騰一天的網(wǎng)絡(luò)再度揚起塵煙,憤怒的網(wǎng)友被愚弄后只會更加憤怒,情勢迅速扭轉(zhuǎn),十分鐘內(nèi)引爆熱點話題。 裴知和陸文先后轉(zhuǎn)發(fā),被罵慘的兩人一瞬間翻了身。緊接著,gsg集團和silhouette同時發(fā)布公告,將追究江回的法律責任,賠償各公司的名譽和經(jīng)濟損失。 江程二人當初安排了媒體,多為自媒體等網(wǎng)絡(luò)推手公司,顧拙言有樣學樣,澄清發(fā)酵后,安排的幾家新聞網(wǎng)、觀察網(wǎng)紛紛轉(zhuǎn)載,將此事完全上升到另一層面。 看著爆滿的、激烈的議論,莊凡心覺得極不真實,滿手汗,頸間的脈搏撲通撲通狂跳。沉冤得雪,真相大白,他早已放棄了這一天,此刻卻在不敢置信地經(jīng)歷著。 事件的大逆轉(zhuǎn)充滿了戲劇性,關(guān)注度空前絕后,唾沫幾乎淹死真正的加害者。 一個月后,開庭。 顧拙言攬著莊凡心的背,再度見到了江回,對方瘦削萎靡,眼中濁濁的看不出情緒。莊凡心沒有謾罵半字,沒有怒視,只平靜地移開了目光。 之后一眾朋友們都來了,顧拙言去和幾個發(fā)小說話,裴知伴在莊凡心的身旁。除卻江回,被訴上法庭的還有程嘉瑪,昔日漂亮的臉蛋兒變得憔悴,素面朝天的,像是換了一個人。 程嘉瑪紅著眼眶:“凡心,我是被江回騙的,視頻我也主動交出去了,能不能原諒我的糊涂?” 莊凡心沒見過女孩子這樣,沉默著,程嘉瑪轉(zhuǎn)去求裴知:“小裴哥,看在我哥的份上,你幫幫我?!?/br> 裴知回道:“我看在他的份上忍耐了太多,如果這次我還幫你,那我以后和你們姓程的就真沒什么好說了?!?/br> 陸續(xù)進入法庭,莊凡心獨自朝原告席位走去,忽然,顧拙言從背后追上來,牽住了他的手。那掌心貼著他的,很溫暖,拇指指腹摩挲他掌中的細紋。 “王阿姨說得對?!鳖欁狙暂p聲道。 莊凡心訝然地抬頭:“什么……” 顧拙言望著他:“波折后,一定會美滿的。” 第98章 全文完。 滿城風雨漸漸歸于平靜, 在開庭的一個月后, 宣判當天, 那場瘋狂的、戲劇化的事件再度闖入公眾的視野。 時至今日,顧拙言發(fā)布的那一則長文已被媒體轉(zhuǎn)載千余次,而被告人江回, 毫無疑問地成為虛擬世界中的過街老鼠,幾乎人人都要踩上一腳。 平行至現(xiàn)實里,江回在行業(yè)和圈子中徹底完蛋, 他的名字、照片、身份, 所有的一切被扒開曝曬,九年前他將無辜的莊凡心推入深淵, 如今他自己終于皮焦rou爛地釘在了絞刑架上。 侵犯知識產(chǎn)權(quán),惡意誹謗罪, 數(shù)重罪名疊加。莊凡心和顧拙言個人,silhouette和gsg兩家公司, 全面追剿下,甚至聯(lián)系到美國當年的比賽舉辦方,以及江回這些年利用抄襲作品牟利的相關(guān)方。 審判結(jié)果, 判處三年有期徒刑。 莊凡心立在原告席位, 一身黑西裝,神情肅穆地閉上了眼睛,眼前的黑色那么濃,像壓過層層厚墨,涂成他歷經(jīng)過的一段凄愴歲月。僅二三秒鐘, 他緩緩撩開眼簾,明亮的光照破那一片黑暗,刺得他眼角濕潤,在法官的陳詞中滾下一滴淚來。 塵埃落定,是因果報應(yīng),亦是遲來的正義。 莊凡心回過頭,下面,他的父母也已淚水斑駁,折磨整個家庭的噩夢終于煙消云散。他握住左手手腕,掌心將表盤暖熱,他終于能告慰爺爺?shù)脑谔熘`。 直到從法庭離開,莊凡心沒看過江回一眼,對方的罪行得到懲罰,苦難即將開始,而栽種下的惡果將跟隨其后半生。他無意去嘲諷,抑或踏上一腳,他只想遠離,將沉湎在痛苦中的自己徹底救出,至此開始全新的生活。 走出法院,頭頂?shù)年柟鉅N爛如金,那么亮堂。 莊凡心的臉頰閃著光,濕漉漉的,顧拙言掏出帕子,先在那下巴尖上托一把,再朝上擦拭臉蛋兒,說:“你一直哭,叔叔阿姨也跟著哭?!?/br> 可莊凡心禁不住,更難以形容此刻的心緒,他不是單純的高興、痛快,是耳畔嗡鳴,四肢麻痹,從頭到腳都驟然解脫的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