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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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痛苦幾乎已經(jīng)成了他活著的動力,看到別人痛苦,他就感到高興。 有時候,他也會想到那山匪。 那山匪雖然被他親手殺了,卻帶給了他幾乎抹不去的影響。 衛(wèi)檀生常常想。 當初他憐憫他的時候,是不是也在抱著跟他如今差不多的心態(tài)。 這所謂的“高郎君”讓他想到了那山匪。 衛(wèi)檀生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她。 明明兩人的樣貌未有任何相似之處,但為何偏偏給他的感覺卻是如此熟悉? 以至于,在看到她哭,在看到她痛苦的模樣的時候,他并無波瀾的心竟然翻涌起了滔天的巨浪,他的身體竟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她身著玄色長袍,不像其他女人一般纖細窈窕,更像是一枝剛抽條的新柳。 清瘦且挺直。 眼淚將臉上的脂粉一沖,露出了些原本的面貌來,比男人的扮相要溫柔細膩兩分。 此時,燭火一照,更有幾分似男非女,俊秀朦朧的中性美。 如今她正通紅著眼眶,很痛苦的樣子。 她越痛苦,他越高興。 發(fā)自內(nèi)心的愉悅,使他顫栗。 他興奮地暗暗咬緊了牙關,像在貪婪地吞吃著什么美味。 面前的少女又長長地吸了口氣,好像在迫使自己冷靜下來,“說出來不怕小師父笑話,我在這高家中其實并無任何地位可言?!?/br> 他聽她講述著自己的身世。 她接著說,“在家中,我并無什么能談得來的朋友,便想借婆婆壽辰的機會,到空山寺來,尋求個清靜?!?/br> 當真可憐。 他憐憫地想,非但沒有同情,反倒更興奮了。 還不夠,還想要再多看到一點。 很奇怪,他已經(jīng)很久沒感到這么高興了。即便當初救贖了那些畜生,也沒讓他感到這么高興。 這種感覺,只有在他當初親手殺了那山匪的時候才有過。 他垂眸,掩蓋下眼中興奮的神采,幾乎抱著一種扭曲般的心思,說道,“山寺并非避世之地,這世上過得不如娘子的人不知凡幾,娘子既能回到高家,與親人相認,這等福緣其他人便是一輩子也奢求不來。” “說到這兒,娘子還是少不更事?!?/br> 他站起身,走到墻角的矮柜前,拉開抽屜。 抽屜中是云片糕,總共有四五盒,碼得整整齊齊。 他將其中一盒遞給她,故意挑揀著最傷人的話語,溫和卻殘酷地嘆息了一聲,“莫要任性了,高娘子,我今日言盡于此,還請娘子下山回家罷?!?/br> 將云片糕遞給她,觸及她冰涼的指腹時,衛(wèi)檀生袖中指尖微動,呼吸驀地一重。 一股酥麻的癢意慢慢自心頭爬起。 這并非心動,而是暌違的欲望。 這清瘦的身軀是不是也如同嫩柳一般不堪一折? 就像死在他手上的纖弱的幼貓。 想再多看到一點兒,多看到一點兒她痛苦的模樣 他的心在胸腔中砰砰直跳,口中泛干。 衛(wèi)檀生焦躁地舔了舔唇角。 他現(xiàn)在突然不討厭她了。 甚至很喜歡, 喜歡得不得了。 這無關情愛。 第32章 兄長 惜翠接過了云片糕,看向衛(wèi)檀生。 “走罷?!彼栈厥郑瑝阂窒聝?nèi)心躍動的欲念,看似平靜而疏離地下了逐客令,“夜已深了,我送娘子回房。” 惜翠沒有異議,她還要回去好好想一想今天的事。 雖說是送她回去,衛(wèi)檀生卻是走在她身后,與她保持著不遠也不近的幾步距離。 一人在前,一人在后。 他看著她夜色中的背影。 揚起的袖口,露出雪色的手腕。 而惜翠卻看不見僧人漸漸轉沉的眸色。 衛(wèi)檀生一直送她到客堂門前。 合上門,惜翠靠著門板想了一會兒。 衛(wèi)檀生讓她離開,她死皮賴臉地繼續(xù)待著顯然已經(jīng)不大合適,但她不想這么輕易地就屈服,這樣倒像落荒而逃。 她要走,至少也要等到高騫找來。 而門外,衛(wèi)檀生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月光落滿了肩。 月色下,容色俱佳的青年僧人好似一尊艷麗的小觀音。 衛(wèi)檀生慢條斯理地垂眸,遺憾地心想。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讓他這么喜歡的,眼下,倒是舍不得讓她下山了。 = 第二天,惜翠照常去了齋堂,在齋堂,她又碰上了衛(wèi)檀生和吳懷翡。 瞧見她出現(xiàn)在齋堂,衛(wèi)檀生倒沒因為惜翠不聽他的話而生氣,甚至頗有禮貌地向她點頭問安,好像昨天那個疏淡冷漠的人根本不是他,眼中的諷意也消散地干干凈凈,雙眼干凈得像琉璃。 “吳懷翡卻有些局促,“郎君要一起用膳嗎?” 惜翠欣然應允,三人在一張桌前坐下。 面前擺了一粥,一張薄餅。 惜翠慢條斯理地吃粥喝餅。 吳懷翡握著筷子的手頓了一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想,總覺得衛(wèi)小師父與高郎君之間的氣氛好像有些古怪。 吃飯早飯,將碗碟收拾干凈,惜翠跟他兩人告別。 衛(wèi)檀生和吳懷翡這幾天一直同進同出,惜翠一個人出了齋堂,卻迎面碰上了慧如。 平常慧如看到她都會主動向她打個招呼,但今天見了她,卻是以一種見鬼了般的眼神,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了一遍,說話都有些結巴。 “高……高高施主……你你怎么在這兒?” 惜翠納悶:“我不在這兒我在哪兒?我來吃飯啊?!?/br> 慧如又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表情看上去有點懷疑人生,“可……可是我剛剛明明在山門前看見了施主!” “山門?我沒去山門?!?/br> “不對,不對?!被廴鐡狭藫瞎舛d禿的腦袋“我確實是在山門前看到了施主呀,從山門到齋堂這么遠,施主腳程不該這么快?!?/br> “難道是我看錯了?”小和尚小聲嘀咕,“可這世上也沒有什么一日千里的御風之術???” 慧如還在嘟囔著,惜翠突然靈光一現(xiàn)。 難道他看見的是高騫? 和她長得像的,除了高騫還能有誰? 高騫這么快就來了嗎?惜翠不太確定地想,這倒也符合他利落的作風。 思及,惜翠不敢久留,忙找了個借口,匆匆與慧如告別。 等趕到山門前,瞧見那個穿著玄衣,高大冷漠的青年,頓時什么都明白了。 想到自己假扮成他,在寺廟里待了那么多天,惜翠也有些尷尬,理了理衣角和鬢發(fā),走到了他面前。 “二哥?!?/br> 高騫轉頭看見了她,自然也就看見了她現(xiàn)在的打扮。 他沒露出任何驚訝之色,只是將她從頭至尾打量了一遍,皺起了眉。 “大嫂昨日提起時,我便疑心是你,未曾想到,今日果然在此碰見了你?!?/br> 做好了被高騫教訓的準備,卻沒想到,等來的倒不是斥責。 “你手上怎么了?怎么會搞成如此模樣?” 惜翠還沒反應過來,高騫已將她的手腕捉了過來,擰著眉看。 前天為了拉住吳懷翡,她手腕被尖石劃出了些細細的傷痕,傷口很小,兩天時間一過,更加不顯眼。 其他人都未曾注意到,高騫看一眼卻發(fā)現(xiàn)了她手上的傷口,惜翠有點兒訝異。 “沒什么,”她縮回手,“摔了一跤,小傷?!?/br> 高騫不信。 他作風向來強硬,直接擼起她衣袖。 小臂上擦破了的皮,紅紅黑黑一大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