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梅幼舒柔弱的身子顫了顫,只弱弱應(yīng)道:“我、我這就回去?!?/br> 君楚瑾便望著她,止住了話。 “您、您先走一步,我保證,這回定然不騙您的?!辈恢挥X,梅幼舒又忍不住將那敬語用上。 她只抬眸窺視對方一眼,便瞧見對方正肆無忌憚地望著自己。 她緊張地捏著袖子,便立馬垂下的頭,只看著自己的鞋面,再不敢胡亂打量。 待面前那道陰影離開,梅幼舒才緩緩抬頭,看著空無一人的小路才大大松了口氣。 只是她明明……明明也沒有故意去對方面前露臉,對方是怎么知道自己過來的? 她的面上甚是茫然。 然而梅幼舒想到了梅幼嵐等人,便頓時猜想是她們過去,才令他忽然將微不足道的她給想了起來。 許是對方是在難以忍受她的存在,這才特意親自過來趕走自己? 第21章 君楚瑾回去時,便瞧見薛慎文的位置上已經(jīng)沒有人了。 似察覺出他的目光,王進意解釋道:“他似乎尋那個鐘意的女子去解釋了,也不知他上回做了什么事情,才叫人家誤會了她?!?/br> 君楚瑾收回目光,只作出若無其事的模樣。 果不其然,只片刻,薛慎文就灰溜溜地回來了,卻沒能尋到人。 君楚瑾這才握住了手邊的茶盞,腦海中又想到了小姑娘的模樣。 小姑娘想要攀高枝,若是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也就罷了,可他身邊這幾個到底是與他一起長大的,他固然不想關(guān)心,但也不想這樣的一根刺就頂在眼底。 便是從前兩次開始,他就十分想要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懲戒一番,然而卻總拿捏不住主意。 小姑娘比瓷器還要嬌弱,說像是塊水嫩白顫的豆腐都不為過,若是一個不察,便會將她碾碎,可若是下手輕了,便像他前幾次那樣輕拿輕放,反倒助長了她的氣焰,叫她愈發(fā)肆無忌憚地在自己眼前晃悠。 上回,她竟還膽敢向他裝出楚楚可憐的模樣蒙混過關(guān)。 這回是沒有刻意撞到他的手里,只是她似乎見勾、引自己無望,便又將精力都轉(zhuǎn)移到了薛慎文的身上。 這可真是個朝三暮四、不知羞恥的女子—— 君楚瑾重重地將茶盞擱在了桌幾上,沉浸在自己的不虞之中,卻沒發(fā)現(xiàn)因他的舉動,周圍人都漸漸靜默了下來。 “今日表叔的心情似乎并不是很好……”王進意打開折扇擋住了嘴,悄聲對薛慎文說道。 薛慎文道:“想來坐久了都覺得無聊,這個時候也差不多了,咱們下場打一場,發(fā)泄發(fā)泄才是。” 王進意眼睛一亮,頓時采納了這個不錯的建議。 而另一邊,梅幼舒獨自一人回到了馬車旁。 那車夫剛剛出去喝完了茶水回來,見小姑娘立在馬車旁,忙上前去了。 “姑娘怎么這么早就過來了?” 梅幼舒道:“你能否先送我回家去?” 車夫瞧了瞧她,小姑娘貫是嬌柔的,若是在里面被欺負才待不住,過來這里也是正常的。 只是…… “姑娘也莫要為難我了,我只是個車把式,哪里敢將這馬車胡亂拉走,自然是多少人來的,還得多少人回去,不然就是到了梅府,我也沒有辦法向人交代。”他見小姑娘捏著帕子嬌怯樣子,便端來踩腳凳子,對她道:“姑娘便先坐在馬車上等著也是行的?!?/br> 梅幼舒覺得這樣也行得通,這才先行上了馬車。 原先出來便是一件無趣的事情,上了馬車后,梅幼舒反倒能挨著車廂內(nèi)壁瞇上一會兒,只是她這一瞌睡,足足就睡了一個時辰。 正當(dāng)她陷入夢境時,忽然一陣冷風(fēng)吹來,叫她整個人一個哆嗦,慢悠悠睜開了眼睛。 而在她面前,梅幼嵐與二房兩個姐妹都在。 “你怎在這里?” 只這一句問話,便說明對方并不是刻意來尋自己的。 而且,也并不知道她早就多時不在了。 “meimei在這里可真是太好了,能否替我照應(yīng)一下蕊兒?!泵酚祖脤λf道。 梅幼舒見二房的小meimei面色略微蒼白,也不知對方是怎地,便同她們一道將梅幼蕊扶上了馬車。 只是梅幼嵐卻忽然拉著她道:“蕊兒meimei如今身體不便,不如jiejie便替了她的位置吧?!?/br> 梅幼婷見狀便說:“可咱們不是同王家jiejie說好了嗎,待會兒尋盈jiejie過去才是?!?/br> “我又不知我二jiejie在哪里。”梅幼嵐垂眸遮住眼中的情緒。 “可是……”梅幼婷頗是猶豫。 梅幼蕊卻忍不住低聲道:“我瞧舒jiejie就挺好的,不如就讓jiejie替我去了吧,王家jiejie最不喜歡同陌生人來往,若是梅家的姑娘頂替上,她多少也不會太介意的?!?/br> 她們彼此商量著,梅幼舒卻是一頭霧水。 “可我不會騎馬,也、也不會擊鞠?!?/br> 梅幼蕊看向她,便輕輕扯住她袖子央求道:“jiejie就替了我這一回吧,橫豎都是最后一局了,其實王家jiejie與王家哥哥的勝負早已定下大局,但說好比五場,想來以王家jiejie的性子,也是不愿意就此棄局的?!?/br> “就是,jiejie你就坐在馬背上,扯住韁繩別掉下去,哪怕落在最后頭充個數(shù)就好了,若是這樣還不肯答應(yīng),豈不是連姐妹情分也不愿意顧及了?”梅幼嵐哼道。 梅幼舒被她們這般勸,又見梅幼蕊湊到自己面前來,“jiejie就答應(yīng)了嘛,我……我是真的有所不便,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定然會笑話我的。” 她說著臉也漲的通紅,梅幼舒垂眸便瞧見她裙擺上忽然多了抹紅。 “meimei,蕊兒她癸水忽然到了,這才不好與人說明情況……”梅幼婷小聲與她說道。 梅幼舒為難地扭著帕子,最后還是被人半推半就帶下了馬車。 只是她沒走出多遠,混沌不清的腦袋頓時就想起了自己會回到馬車上的緣由并不是為了睡覺…… 然而當(dāng)下她卻已經(jīng)被她們推上前去,她只能暗暗祈禱,這樣大的擊鞠場,保佑君楚瑾看不見自己。 等梅幼舒到時,場上的人將將才歇息了一盞茶的功夫,正要將這最后一場結(jié)束。 “meimei莫要擔(dān)心,也就是王家jiejie與她自家哥哥的比賽,她向來好強,非要說自己比哥哥厲害,結(jié)果便組了一隊娘子軍,前面四場,她家哥哥就已經(jīng)贏了三場,這一場贏不贏,也就圖個說法,沒那樣重要?!眮頃r路上,梅幼婷怕她緊張,還安撫了她一頓。 梅幼舒輕輕點了點頭,待幾人一道上場,一旁的仆人便將梅幼蕊騎用的馬牽給了梅幼舒。 梅幼舒上了馬背,余光有意地朝場上東北角看去,見那處竟沒有君楚瑾的身影,這才微微松了口氣。 也是,都過去那樣久了,珩王殿下又怎么可能一直有那樣的耐心坐著,指不定早就回去了。 她這般想著,這才大著膽子扯住了韁繩。 早些時候,王氏也曾想過要教她騎馬。 王氏同她說,京城里的貴女都是會騎馬的,于是便專門尋了師傅要教梅幼舒。 可只一天下來,梅幼舒兩條細嫩雪白的腿就磨損地不像樣子,把王氏心疼的,最終還是將那師傅辭退了。 梅幼舒雖然學(xué)過一日,但那時年幼,記憶還略微模糊,再加上一日也學(xué)不了什么,是以她如今能保持著上馬不掉下去的狀態(tài)已是極為不錯。 待那裁判長一聲令下,梅幼舒前面的幾匹棗紅馬便突地飛奔出去。 而她胯、下那一匹似習(xí)慣了這樣的氣氛,不等梅幼舒做出反應(yīng),也猛地往前跑去。 梅幼舒嚇了一跳,只是好在因為梅幼蕊年紀是幾人當(dāng)中最小的,為她選的駿馬也是里面?zhèn)€頭最小的,雖然精力充沛,但沒有了主人的鞭策,又慢慢緩了下來。 梅幼舒面色微微發(fā)白,仍舊有些害怕,手里抓緊了韁繩也不敢用力,生怕激得它再急奔出去。 她便如她們方才說好的那樣,落在最后一個,僅是當(dāng)自己來湊個數(shù)而已。 好在人們的目光都被那鞠球所在之處吸引而去,是以落在后頭的小卒子也并沒有太多的人在意。 況且擊鞠場之大,坐在棚子里的人都只能瞄見個人影,辨別個男女,騎在馬上的人你來我往,想要看清面目更是難上加難。 梅幼舒前一刻還慶幸著,只是在前頭奮力奪球的梅幼嵐忽然回頭掃了她一眼。 梅幼嵐冷笑了一聲,只猛地朝前沖去,以一種極為危險的甩尾舉動順利逼退了前面一眾公子哥兒,愣是將那鞠球奪下,但她卻好似沒有把握好角度一般,令那球往反方向射去—— 一眾人無暇關(guān)注這無關(guān)緊要的破綻,第一反應(yīng)便是調(diào)轉(zhuǎn)了馬頭追趕鞠球,然而梅幼舒卻懵在了原地。 那鞠球刁鉆得很,不偏不倚,便朝她這里疾射而來。 只是真正令她僵硬到動彈不得的是,她在那群朝自己奔來的人中,看到了那位氣質(zhì)冷郁的珩王殿下。 小姑娘肩頭一顫—— 想來這世上是真的沒有最慘的事情,只有更慘的事情。 她當(dāng)下手腳發(fā)軟連控馬掉頭都忘記要怎么做了。 好在她也沒有坐以待斃,只用了全身的力氣將那韁繩一扯,□□的馬便好似會意一般朝著另一個方向跑去,將將避開了眾人的焦點。 眼見一場災(zāi)難被她避開,偏偏這時梅幼嵐又憑空出現(xiàn)。 比起生澀的梅幼舒而言,梅幼嵐這樣皮實的姑娘才是馬場上的老手。 她能做到的不僅僅是將馬和球靈活cao控住,還有便是如何將擠兌住jiejie的動作化為順理成章的行徑。 她眼見自己要撞到梅幼舒,還面露慌色急忙勒住了韁繩,卻因慣性的動作,又抬腳踢了梅幼舒坐騎一腳。 那一腳力度極重,那小馬頓時嘶鳴一聲,猛地揚蹄,令毫無防備的梅幼舒從馬背上滾落。 便在這時,搶在最前頭將將要擊中鞠球的坐騎主人也在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梅幼舒。 那雙厚重的馬蹄在梅幼舒上方揚起,正欲一腳將這塊嫩豆腐踩碎。 彼時梅幼舒的腦中一片空白,那馬蹄重重落下,令人下意識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這血濺當(dāng)場的慘案。 往年,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fā)生過。 但這樣的活動在貴族之間反而是最受歡迎的,即便發(fā)生的再多,也沒人會去阻止這樣的賽事。 是以,圍觀的人雖然都受到了不小驚嚇,卻又覺得這樣的事情都在意料之中。 待一切塵埃落地,四下里竟靜得沒有半點聲音。 梅幼舒的心幾乎都要跳停。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顫顫地睜開浸水葡萄似的眼睛,卻冷不防墜入了一雙古井無波的深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