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白花花的手臂護在胸前,身子上的青紫卻是都袒露在外面,一點兒都沒遮擋住。 她蜷縮在地上不動,只剩下了呼吸間的起起伏伏。 半晌,也不知道王婆子又在她耳邊說了什么,嚇得她立即嚎啕大哭起來,邊哭邊道:“奴婢接……奴婢接?!?/br> 看著沒,就是侯府的嫡女又如何?還不得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求生? 這般想著,王婆子的表情這才漸漸好了起來,她回手將衣裳扔給她,“趙姑娘,咱這里可就這一次機會,你也應當好好珍惜才是,不然你可就再也沒有穿這錦衣華服的機會了,你可聽清楚了?” 趙錦宣輕輕點頭,趕緊將衣裳裹上,抖著身子,再一次跟著王婆子進了小側(cè)門。 這下子,剛剛還爭執(zhí)不休的兩位姑娘,瞬間沒了動靜。 似過了好一陣子,連詩茵才喃喃自語道:“九娘早就說過,進了這宅子,誰都別想出去。我們都是賤命,生不由己,死不由己?!?/br> 第3章 接客 今夜沒有下雨,窗外漫天的星光,看著雖然明亮,但卻不由得讓人心發(fā)慌。 甚至連院子里滿園的花香,聞起來都泛著苦澀。 唐嫵回到了自己的云香閣,躺在榻上,雙目放空,回想著連詩音方才說的那番話。 好一句生不由己,死不由己。 難不成老天爺在她生來之時,就已經(jīng)寫好了她這一生凄凄慘慘的話本子? 唐嫵自認從未做過惡事,也從祈求過神明,但唯有這次,她拿起來了手腕從未信過的佛珠,學著玉娘平時那樣,用極慢的聲音,念了兩句,南無阿彌陀佛。 可天不遂人愿,第二天一早,唐嫵的美夢就碎了。 正午的太陽還未升起,她就聽到了顧九娘一口一句的“伯爺?!?/br> 甚至連顧九娘自己也沒想到,承安伯會真應了昨日的約,親自又送了“禮金”過來。 今日這禮金,不可謂不夸張。 換句話說,這“禮金”,恰好送到了顧九娘的心坎上。 顧九娘辦的這場出閣宴,旁人只會覺得這婆娘野心不小,可只有顧九娘心里知道,她的目的只有一個——她要將唐嫵送進當朝權(quán)貴的后宅。 而今日,承安伯這“禮金”,便是一把唐嫵可以成為正經(jīng)姨娘的鑰匙。 承安伯看著顧九娘阿諛奉承的樣子,表面笑意不減,心里卻是恰恰相反。 他原還以為這老鴇能有什么過人的見識,如此看來,也不過是隨口兩句承諾就能打發(fā)的人罷了。 承安伯挑眉,“那大當家準備何時將唐姑娘帶來?” 顧九娘眨了眨眼,左手提起帕子,捂在嘴前嬌笑道:“伯爺說笑了,伯爺瞧得上嫵兒,那是她的福氣,九娘到也想將她快快帶到伯爺跟前兒,只不過今日……怕是真有不便。” 承安伯急切道:“有何不便?” “都怪嫵兒那丫頭昨晚貪嘴,吃多了葡萄,今日那臉蛋竟是有些腫了。可若是伯爺今日真想見她,不若聽妾的,換個法子可好?” 聞言,承安伯臉上的笑意便瞬間凝固了,他對這花巷子的手段再是熟悉不過,得隴望蜀這一套,他早就看夠了! 顧九娘見承安伯把怒火都寫在了臉上,便連忙踮起腳在承安伯的耳邊輕語解釋了一番。 果然,此話一出,承安伯原本已鐵青的臉色變瞬間變了顏色。 承安伯的喜好,顧九娘怎可能不知。 他最喜愛的,無非是女子香白的玉足。 顧九娘將承安伯安排在偏廳,轉(zhuǎn)身便讓寧枝將唐嫵速速帶來。 事發(fā)突然,她只能走下下策。 —— 唐嫵戴上了面紗,被顧九娘送到了一扇屏風面前。 這屏風上鑲著顧九娘最鐘愛一幅畫,乃是京城名畫師蘇來所繪制的《西南山居圖》。 可這幅畫,何時出了一個拳頭大的窟窿? 且這窟窿背后,唐嫵隱約還能瞧見,一名男子的……腰封? 唐嫵隱隱不安,剛欲開口,就被顧九娘摁住了肩膀。 顧九娘俯身在她耳畔道:“一會兒不論發(fā)生什么,都切記,盡量不要出聲。也不要掀開這屏風,若是實在受不住了,便喚我一聲?!?/br> 顧九娘瞧著面露驚恐的唐嫵,說不疼惜,那定是假的。可唐嫵于她,就好比是養(yǎng)了許久的羊羔,到了正月,哪有舍不得宰殺的道理。 于是她對一旁的寧枝使了一個眼色,就悄無聲息地從房間退了出去。 寧枝見唐嫵已坐下,便不由分說地開始脫她的鞋襪…… 唐嫵的心怦怦直跳,握著扶手的手,也在一點點地縮緊。 唐嫵雖然沒接過客,但她也明白這是什么意思,所以,她沒有反抗,也沒有發(fā)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她低頭瞧著腳邊精致的銅盆,那水中倒映著的,恰好是她藏于面紗后放大的瞳孔。 她的朱唇微微顫抖,仿佛在問她自己:你早知道會有今天的,不是嗎? 過了極其漫長的片刻,待寧枝拾掇好,她便將唐嫵的一只玉足,通過屏風的窟窿,舉了上去。 這動作……與唐嫵想截然不同。 這種充滿未知的恐懼,真真是讓她戰(zhàn)栗不已。 她祈求地看向?qū)幹iejie,可寧枝什么都幫不了她,只好在她耳邊小聲道:“嫵兒,忍忍,忍忍就過去了?!?/br> 唐嫵的雙手止不住地發(fā)抖,她不知道坐在她對面的那個人要做什么……只發(fā)覺落在她足尖的氣流,像極了鼻間的呼吸。 唐嫵越來越怕,便忍不住地將那白嫩的玉足往回縮了縮。卻不想她這一動,一雙粗礪的大手,直接握住了她的足心。 這時的她,就像是林間被老虎盯上的兔子,一口被猛獸叼住,生死就在一念之間。 這一刻,她早已忘記了九娘囑咐她的話。她回頭攥住了寧枝的衣角,終于掉下了眼淚,“寧枝jiejie,救我,嫵兒害怕?!?/br> 唐嫵的嗓子柔,而這柔柔的音色染上哭腔,就更是別有一番味道。 屏風后的大掌一直在她的足心揉搓,又酥又癢,弄的她實在是受不住了。 她等了片刻,見根本等不到顧九娘進來,便抹了一把眼淚,不管不顧地甩開了那人的束縛。 推搡之間,就連桌上先前備好的茶水也啪啪地碎了滿地。 屋內(nèi)已是一片狼藉。 這時顧九娘推開門,一眼便看到唐嫵光著腳,正蹲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氣,模樣好不狼狽。 她心里一緊,連忙繞到屏風后準備與那人道歉。 她皺著眉頭,還不知該如何開口,便見承安伯忽然站起身子,撫掌大笑起來。 “當家的,我本還懷疑你在這京城里故弄玄虛,可今日一見,方知你曾傳出來的消息,那還都算是謙虛的!” 這般語氣,是個人便看得出,這承安伯已是心花怒放,絲毫想怪罪的意思都沒有。 顧九娘定了定神,趁著時機上佳,趕緊道:“伯爺哪的話兒,這丫頭著實是被妾養(yǎng)嬌了,膽子小的很,方才實在是讓伯爺見笑了?!?/br> 承安伯又道:“當家的不必客氣,她這樣已是極好!若是這樣的女子進了我承安伯府,我自然也會錦衣玉食的供著她,不叫她受委屈?!?/br> 說完,他又大笑了幾聲。 可這聲音落地成針,待針進到唐嫵的耳朵里,便是要多刺耳便有多刺耳。 經(jīng)過這一遭,唐嫵是更加難以入眠了。 她好似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一個大腹便便的男子,在對著她哈哈大笑。 —— 翌日,唐嫵如往常一般,清早便在顧九娘的注視下開了嗓,連唱了四五首曲子。 最后一曲《鐘樓月上》唱完,她便微微頷首,等候著評判。 顧九娘本是半閉著眼睛聽著曲,聽著聽著,卻忍不住將眉頭越皺越深。 每首都出錯,這顯然是有意而為之。 “你這是故意要與我作對不成?”顧九娘道。 唐嫵抬起頭,對上顧九娘的眼,也不作答,就只是將眼珠子紅給她看。 瞧瞧,才不過一日的功夫,這小臉就瘦了一圈,真是連罰都罰不得了! 顧九娘壓下了心里的怒火,長嘆了一口氣道:“嫵兒,你究竟要我說幾次你才肯乖乖聽話?那承安伯看似荒yin無度,可你也得清楚,人家是皇親國戚,一般人家的姑娘若是想攀上他,怕是都要費上些心思。這些年,我教你唱,玉娘教你舞,琴棋書畫也是一樣都沒落下,如今憑借著你的本事,就是到了他府上,那也是不足為懼的!” 平日里唐嫵也不是什么愛哭的女子,可她今日聽著顧九娘這番話,眼淚卻是止不住地流了一臉…… 別說,她這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實在是把鋒利的溫柔刀。 可這溫柔刀,一旦對上了顧九娘這塊萬金盾,那便是毫無用處。 畢竟承安伯的禮金顧九娘已如數(shù)收下,若無其他變故,這樁事,就等同于板上釘釘了。 人或許有享不了的福,但卻沒有遭不了的罪。顧九娘覺著唐嫵也是如此,絕望也好,不甘也好。 認命,也不過是個時間問題。 “咚咚咚!”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君夢苑的規(guī)矩甚多,敲門也是其中一項。平日里問安是間隔敲,傳送消息是單音敲,可像現(xiàn)在這種使用連續(xù)敲的原由,那便只有一個。 是出大事了。 顧九娘朝唐嫵比了個不要出聲的手勢,然后迅速朝門的方向走了過去了。 門一開,就見寧枝顫抖的手里,死死地攥著一個牌子。 “九……九娘,這……這……” 顧九娘見她話也說不清楚了,便伸手直接搶過了她手里的牌子。 這一搶過來,饒是見多識廣的顧九娘,也不免被這牌子驚了一下。 “寧枝,送這牌子的人呢,你可是看清了?”顧九娘大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