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被沒有做任何擴張的強行進入,祝云瑄感覺到身體像被撕裂了一般,痛得渾身冷汗直冒,卻硬是咬緊了牙關,始終未吭一聲。 身上的男人不顧一切地進出征伐,真正如同被惹怒了的豹子,壓著他殘忍地宣泄著憤怒。 待到一切平息,梁禎抽出身,看著帶出來的jingye里摻雜著的血絲,雙瞳狠狠一縮,心臟也跟著緊縮了起來,丟失了的理智終于回了籠。 祝云瑄的身體不斷顫抖著,死死咬著下唇,那里已是一片血印子。 “……痛嗎?”梁禎低聲問他,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未聽出來的慌亂。 祝云瑄不答,偏過頭去,緊閉著的雙目里滑下一道淚水。 方太醫(yī)匆匆趕來昭王府,梁禎沒讓他看祝云瑄的傷處,直截了當地問他要怎么辦,老太醫(yī)跪在地上,頭都抬不起來了:“溫水洗過后用……用藥膏,若是出的血不多,抹……抹個三五日就能好,只是之后一個月最好都不要再……” “行了,本王知道,你去開藥膏吧。” 將太醫(yī)打發(fā)了下去,梁禎把祝云瑄抱去了浴房,小心翼翼地幫他清洗,見祝云瑄依舊緊咬著唇閉著雙目,他心里十分不好受,許多話到嘴邊,卻始終不知該怎么說出口。 祝云瑄的眼睫輕輕顫動著,梁禎一點一點吻去他眼角的淚漬,許久之后,在他耳邊輕聲一嘆:“下次再不這樣了……” 上藥時梁禎仔細看了看,那一處確實有輕微的撕裂,好在并不嚴重。仔細地將藥膏涂抹上去,當他的手指沾著冰涼的藥膏碰到那一處褶皺時,祝云瑄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連本能反應都是害怕和抗拒。 梁禎心中微苦,早上從知道祝云瑄去了大長公主府上起,心頭便郁結著的那股火氣終于徹底消了,只余下自責與心疼:“陛下今日不如便在臣府上留宿一晚吧,您這樣……不方便回宮去。” 好半晌,祝云瑄才啞聲道:“朕要回去?!?/br> “陛下……” 祝云瑄終于睜開了眼睛,神色凄然地望向梁禎:“你留著朕,是想軟禁朕嗎?是要朕做你手里的傀儡嗎?” 梁禎不言,如果可以,他寧愿將祝云瑄關在這王府里頭,只有自己一個能看著他,守著他,但是不行…… “朕要回去?!弊T片u又一次重復。 梁禎不再勸了:“那便晚些吧,臣送您回去?!?/br> 一整日祝云瑄也只喝了兩口清粥,梁禎說什么都不再給回應,日薄西山之時,梁禎將他裹進大氅里,抱著他上了馬車。 馬車上鋪著軟綿的毛褥子,梁禎吩咐人放慢速度行駛,祝云瑄的眉頭緊鎖著,一直沒有舒展過。車行過鬧市區(qū)時停了一回,梁禎下了車去,給祝云瑄買了些開胃的小食回來。 “陛下一整日都沒什么胃口,臣府上的您不喜歡,不若嘗嘗這些民間的吃食?!?/br> 梁禎耐著性子哄著,祝云瑄只是閉著眼睛,并不搭理他。 片刻之后,梁禎收回了手,輕搖了搖頭。 回宮后祝云瑄又說要沐浴,梁禎不由蹙眉:“先頭不是洗過了?” 祝云瑄淡漠道:“臟?!?/br> 他嫌臟,也不知是嫌梁禎臟,還是嫌昭王府臟。 祝云瑄的身體沉入浴池中,裊裊而起的熱氣模糊了他臉上表情,梁禎看得有些不真切,心頭莫名一慌,靠了過去,握住了他的手。 祝云瑄覷向面前未脫衣衫浸進水中來,已然渾身濕透的梁禎,對上他含著焦慮的一雙眼睛,忽而笑了,笑意卻半分都未達眼底:“做都做了,又何必再惺惺作態(tài)?” “陛下當真就這么恨臣?” 祝云瑄咬牙切齒:“你把朕當做什么了?任你折辱、玩弄的物什嗎?朕是皇帝!便是朕不得人心處處受人逼迫朕也是皇帝,你憑什么?!” “做皇帝有什么好?當初若不是你堅持要做這個皇帝,我本可以帶你走,大好河山哪里不能去,你就非要困死在那個皇位之上?”梁禎心中的怒意又一次翻涌起來,死死掐著祝云瑄的手腕,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當初他就不該心軟,他就該按著自己想的,把祝云瑄綁走,永遠將他綁在身邊,讓他一輩子也飛不出自己的手心。 什么江山,什么皇位,祝家人的東西,好與不好與他何干,他為何要替之擔著,他想要的只有祝云瑄,從來就只有他! 從看到祝云瑄為了他的兄長痛哭哀求、頭破血流那日起,他就想要將之據為己有,這個世上還有像祝云瑄這么傻這么天真執(zhí)拗的人,全心全意念著的卻不是自己,他既不屑又嫉妒,為何他就沒有這么好的命,能得人這樣惦念?他想要祝云瑄從今以后都只看著自己、念著自己,他已經很努力了,祝云瑄要皇位,他便給他,他不顧一切地幫著他、護著他,可為什么他就是不肯給自己哪怕一絲一毫的回應! 祝云瑄還想殺了他,他到底做錯了什么,到頭來只換來祝云瑄的惡之欲其死? 祝云瑄冷笑:“朕為何要跟你走?你有什么值得朕放棄江山皇位跟你走?朕說過了,朕不是你的玩物,你可以要挾朕逼迫朕,但永遠都別想朕對你交付真心!” 梁禎雙目赤紅,幾欲滴出血來,猛地攥著祝云瑄將他拖入水下,兇狠地堵住了他的雙唇。 唇舌激烈糾纏,四面八方的水不斷從鼻子、眼睛、耳朵里灌進來,祝云瑄嘗到瀕臨死亡的窒息感,沒有再掙扎,那一瞬間他的腦子里甚至模糊滑過一個念頭,就此死了大概便算是解脫了,未嘗不是件好事。 在就要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梁禎卻又驟然帶著他破水而出,祝云瑄幾要將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咳出來,腥辣的味道從喉口一路燒到心肺,他大睜著眼睛,帶著諷刺的笑望向梁禎:“遲早有一日,朕會親手殺了你?!?/br> 梁禎閉了閉眼睛,沉聲緩緩道:“臣等著便是了。” ps:第二更 明晚八點開v三更 第二十四章 一場鬧劇 景瑞二年二月辛巳,貢院。 天光微熹,大街小巷便已響起了人聲,許許多多的人集聚在貢院門外,焦急等待著。 今日是今科春闈放榜的日子,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會試,萬眾矚目,意義更是非凡。 辰時一到,貢院的大門便開了,十余衙役魚貫而出,黃榜張貼起來,榜下人頭攢動,所有人都涌了上來,試圖在密密麻麻的上榜者名單里,找尋自己的名字。 一時間,欣喜若狂者有之,嚎啕大哭者有之,失落哀嘆者亦有之。 梁禎打馬自貢院門前過,聽著那頭喧囂沸騰的聲響,不動聲色地輕勾了勾唇角。 春闈放榜的結果一日之內便傳遍了整個京城,皇城之中一直關注著這事的祝云瑄也第一時間過問了,曾淮喜氣洋洋地告訴他:“老臣聽說這批學生中有不少可塑之才,待到殿試那日陛下自可親眼瞧一瞧,挑選可用之人?!?/br> 祝云瑄自然也是這么想的,朝中大臣沒幾個是真正向著他的,他想培植自己的人脈親信,只能從這些新科貢士里著手,哪怕是要花上十年二十年,他也等得起。 只誰都沒想到,這一喜事持續(xù)了不到兩日,便就演變成了一樁滔天禍事。 早朝之上,一名不見經傳的都察院御史突然跳出來,彈劾今科會試中的某幾位同考官收受賄賂、徇私舞弊,舉朝嘩然,那御史將頭上的烏紗帽都摘了下來,擲地有聲地表示愿以頭頂烏紗帽和項上人頭擔保,所奏之事句句屬實,請陛下下令徹查,還天下學子一個公道,還朝廷科舉一個清白! 嚴士學額上的冷汗當場就冒了出來,他自個當然不會做出那等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蠢事,被彈劾的雖是同考官,但他身為今科科考的主官,若之后查得當真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差池,他一樣吃不了得兜著走。 至于那幾位被彈劾的同考官,抖抖索索地匍匐在地,已是面如死灰。 祝云瑄當場就黑了臉,沉聲下旨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共同徹查這一會試舞弊案,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查明真相。 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就傳遍了整個京城,一時間,流言四起,蜚語頻生,所有考官和取中的貢士都被波及。那些落榜學子全部集聚到了貢院門外,群情激奮地向朝廷討要說法,便是貢院的官員一再保證三司已經在查,定會給出合理交代亦無用,紅了眼的落榜考生們一個推著一個,不斷往前涌,不知是誰先動的手,沖突升級,很快便從對峙變成了學生與貢院官員衙役互毆。 一片混亂中,貢院大門上的牌匾被砸了,一胡子花白的翰林官吐著血倒了下去。 披盔戴甲手持長劍的京衛(wèi)軍聞訊而動,瞬間包圍了整個貢院,不出一刻鐘便將那些鬧事的學生全部拿下,盡數下獄。 一夜之間,原本京中隨處可見的考生通通不見了蹤影,考中了的被三司當做嫌疑犯押去嚴加審訊,落榜了的則因為鬧事進了京衛(wèi)軍大牢。 如此一來,非但沒有就此天下太平,原本只是一件并不算多新鮮、歷朝歷代都有過的科舉舞弊案,開始向著詭異的方向發(fā)展。 當聽聞有考生不堪受辱在刑部大牢里自縊之后,祝云瑄終于忍無可忍,將梁禎召去了甘霖宮。 梁禎雙手攏在袖子里,氣定神閑地笑望著面前目光晦暗、惱怒不已的祝云瑄,淡道:“難得有一日,陛下主動召見臣,臣當真是受寵若驚。” “梁、禎,”祝云瑄怒不可遏,“你到底想做什么?外頭的鬧劇都是你挑起來的吧?你到底要瘋到什么時候去?!” 原本他并未往這方面想,還是曾淮來與他說起貢院門口發(fā)生的事情太不同尋常,他才想到了這一層。 科舉舞弊案遠的不說,先帝在位時就有過,朝廷一貫是不可能置之不理的,該處置的人處置了再重考就是了,當時也并沒有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來。那日御史上奏之后他立即就下令三司共同查案了,按說那些落榜學生根本沒理由再鬧,可他們不僅鬧了,還差點鬧出了人命,若說背后無人煽動,祝云瑄是不信的。 偏偏事發(fā)時京衛(wèi)軍早不去晚不去,非等到雙方動了手,有人倒下了才不疾不徐地將那些比武夫還莽撞的落榜學子拿下,又怎會是巧合? 只有可能從一開始這些就都是梁禎安排好的,梁禎統(tǒng)率京畿兵馬,更是直接任職京衛(wèi)軍統(tǒng)領,他想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排演出這樣一出鬧劇,實在再容易不過了。 更甚者,那上奏的御史,或許都是他安排的。 “瘋?”梁禎眸色微沉,“陛下的話臣怎么聽不明白?臣哪里做錯了嗎?那些落榜學生在貢院外鬧事,臣叫副統(tǒng)領帶兵去將人拿下,有什么不對的嗎?至于其他的,科舉舞弊這事,可是與臣八竿子都打不到干系吶?!?/br> “你少跟朕裝!”祝云瑄拔高聲音,厲聲呵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心知肚明!你不就是想把事情鬧大好讓朕把嚴士學一塊處置了?!” 梁禎‘嘖’了一聲:“陛下這還沒把嚴家小娘子娶進宮呢,就開始徇私偏袒了,嚴士學身為會試主考官,出了這樣的事,他本就逃脫不了干系,陛下難不成還舍不得動他嗎?” 祝云瑄恨道:“就算當真要治他的罪,也該待三司將案子查清之后依律定奪,該怎樣就是怎樣,朕絕不會多說一句!可是你做了什么?!你在外散播謠言,煽動那些落榜學子到貢院門口鬧事,又讓京衛(wèi)軍將人全部押下獄,你故意鬧這么一出,不就是想逼著朕將那些涉案官員全部從重處置?!” 梁禎雙瞳微縮,不贊同道:“陛下,您雖是天子,亦不能信口雌黃,若無證據就這般指責臣,臣是不會認的,您干脆說那在刑部大牢內自縊的上榜考生也是臣攛掇的得了,總歸您就是這么想的?!?/br> 祝云瑄冷笑:“做沒做過你自己心里清楚,朕是沒有證據,就算朕有證據也奈何不了你,你根本就不把朕這個皇帝放在眼里,逼迫朕、戲耍朕,你很開心是嗎?” 梁禎微微搖頭:“臣做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您登基之后的第一次會試就出了這樣的事情,您就算心軟也不能徇私,不然寒了天下讀書人的心,臣亦幫不了您?!?/br> “該怎么做不用你來教朕!你少在背后搞小動作朕也不至于這么被動!你幫朕?!你做這些不過就是想看朕的笑話故意給朕添堵罷了!你何談幫朕?!” 祝云瑄氣怒交加,登基時他因皇位之爭處置了以張年瓴為首的三位內閣輔臣,就已經讓許許多多的文臣和讀書人對他不滿,這一回又出了這樣的事情,若是一個處置不好,他這個皇帝的名聲就完了,梁禎明明就是因為那點齷齪的私心處心積慮在背后煽風點火、推波助瀾,他怎么好意思說得出幫自己這幾個字! “陛下何必這般動怒,”梁禎不以為然道,“您與其在這里質問臣,不如盡快將事情查清楚,把該處置的人處置了?!?/br> 祝云瑄怒極:“嚴士學他已經進了大理寺獄!你卻還站在這里與朕耀武揚威!” 梁禎淡定回答他:“陛下說的那些事情若是有證據,也可以叫人將臣押進大理寺獄去,倒是那位嚴閣老,臣想問問陛下,您就當真覺得他只是無辜受了牽連嗎?” 祝云瑄冰冷的雙目瞪視著他:“他御下不嚴,玩忽職守,待到三司將案情徹查清楚,朕自會處置,不需要昭王來提醒。” “……御下不嚴,玩忽職守,”梁禎咀嚼著這八個字,“是嗎?當真只是御下不嚴,玩忽職守而已嗎?” 祝云瑄聲音更冷:“你到底是何意?!” “沒什么,臣說了陛下也不會信,之前臣跟您說嚴閣老他與番邦人往來熱絡,拿了他們的好處,您說臣胡言亂語,如今臣若是說收受考生賄賂的他也有份,您定然又要說臣在污蔑他了。” 祝云瑄的雙瞳倏地一縮:“是與不是,三司自會徹查清楚,不需要昭王來與朕說!” “是臣逾越了,這事本就不該臣管,”梁禎從善如流地改了口,“不過那些鬧事的學子要如何處置,還請陛下明示。” 祝云瑄壓著怒氣,道:“查明帶頭之人,革除功名,永不錄用,有傷人者交刑部按律處置,其余人等,予以警告后放還。” 梁禎笑了一笑:“陛下果真愛惜這些學生?!?/br> 若要他來說,管他是不是帶頭的,但凡參與鬧事者少說都得罰他們兩科內禁考。只祝云瑄要籠絡這些讀書人,自然不能罰太過了,意思意思處置幾個帶頭的便算了,梁禎深知他心思,便不再說更多繼續(xù)惹怒他了。 “還有你,”祝云瑄沉聲道,“朕現在是動不了你,你若再這般恣意行事,遲早有一日要自取滅亡?!?/br> 梁禎眼中笑意加深:“陛下這是在關心臣嗎?臣受教了便是?!?/br> 第二十五章 不知廉恥 幾日之后,三司主官將共同查案的結果呈到了御前,涉案同考官一共三名,涉及取中貢士八人。 作弊的手法并不高明,用約定的字眼置于破題之內,同考官看到了便會將卷子留下,推薦給主考官。取與不取雖是由主考官定,但若是同考官批語給得好的,主考官多半會給面子取中,更別說這八人既能走到會試這一步,自然是有真才實學的,賄賂考官也不過是買個保險而已。今科取中的貢士有近五百人,這八人的卷子混在其中并不打眼,若非有御史上奏彈劾,或許就真叫他們給瞞天過海了。 而這八人有三人是京中勛貴出身,剩下五人都是來自南邊的巨富之家,家財萬貫,十分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