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但不放心,仍舊差人去問了,得知見空和鄭氏亦或是鄭鳴凰都無私交之后,眉目反而蹙的更深了。 她做了許多設(shè)想,假如父親真如此糊涂,李偃就算現(xiàn)下還算喜愛她,也決計(jì)不會看在她的面子上放過父親,更何況葉邱平亦非謹(jǐn)姝生父,此次聘禮下得重,也不過是看在他本身的能力罷了,如果不能為己所用,那么定是毀之而后快。 如果李偃一怒之下派兵攻打玉滄。 那么豈不是一切都回到了上一世的情狀…… 那一場戰(zhàn)爭,是奠定往后李偃敗局的關(guān)鍵一戰(zhàn),如果不能扭轉(zhuǎn),那么后來將依舊會否還是劉郅稱霸中原? 謹(jǐn)姝在坐臥不寧了幾日后,得知是傅弋借李偃娶謹(jǐn)姝之事發(fā)難玉滄,而父親因害怕四萬兵士擋不住傅弋十萬軍馬,故而才提出要聯(lián)姻之事,和前世一樣,竟盼望借此計(jì)策以得兩全。 謹(jǐn)姝暗罵父親糊涂,如此行事,非但不能兩全,只會兩方都得罪。 倒不如擇定李偃,漢中衰亡不過旦夕之間,在各大諸侯王崛起的今日,漢中想要復(fù)興不嚳于癡人說夢。 而傅弋那膿包膽小怕事,別說李偃只留了四萬兵馬,就算只一萬,以傅弋的秉性,怕是也不敢真的生事,頂多是報漢中,然后下討伐書。 漢中對李偃的討伐這些年斷過嗎?派兵也派了好幾波了,哪次不是雷聲大雨點(diǎn)??? 糊涂,簡直糊涂。 她心急如焚,修書給父親,亦修書給李偃,企圖在昭慈嫁過去之前,及時遏制這步向死之棋。 她嚴(yán)肅地交代了呂安,要他務(wù)必極速將書信送去,路上不可有半點(diǎn)耽擱,要令送信之人務(wù)必拿了回信回來。呂安自是不敢怠慢,走了軍中送信的渠道,全程流星馬快報,不過四五日謹(jǐn)姝便收到了回信,先收了父親的,父親信上含糊其辭,只說:為父自有論斷,汝不必多管。自管侍奉好夫君便是。 謹(jǐn)姝氣得口吐白沫,她心急如焚了好幾日,眼見著闔族將要遭受滅頂之災(zāi),父親還要告她這樣的話,那意思不就是她一婦道人家不思侍奉夫君,管什么男人間的大事。 不日李偃的信便也回了,他的語氣更為強(qiáng)硬清晰:你自管顧好自己,旁事莫問。我自有分寸。 聽帶消息回來的將士說,宇文疾大約未料李偃親自前去,呆了幾日,一直未敢出兵,至今仍未有動靜。而李偃重新布防鹿陰后已悄悄引兵南下,原本想要暫時擱置玉滄之地的心思已更改,打算將玉滄乃至林州皆收為己手。 謹(jǐn)姝倚在案側(cè),險些一口氣沒倒上來,暗暗罵了一句:這些自以為是的男人! 她在房中苦苦思索半日,終于下定決心。 她要回玉滄一趟。 夫君在打仗,她乃新婦,不在家中cao持為夫君祈福頌祝,反而回了母家,這怎么看都是非常失禮且不當(dāng)?shù)摹?/br> 且亂世之中忌諱高門大戶女子來回走動,萬一出事,便是不可挽回。 從前就有過前車之鑒,原先北方堪堪與宇文疾比肩的鎮(zhèn)北侯的胞弟,搶了外出踏青的宇文疾的親meimei,帶回家侮辱了一番,又綁著送回去了,氣得宇文疾那老兒吹胡子瞪眼,meimei連日啼哭不愿見人,再后來抑郁終日覺得人生無望,自溺而亡了,宇文疾悲憤交加,本是謹(jǐn)慎的性子不愿生事,為此奇恥大辱誓與鎮(zhèn)北侯不兩立,連年征伐下,最終竟真就吞并了鎮(zhèn)北侯的封地,從此成為北方霸主。 若不是如此,宇文疾不會有現(xiàn)在的野心。 但謹(jǐn)姝顧不得那么多了,她摸了摸被她收進(jìn)匣子里鎖起來的那個可詔令軍隊(duì)的魚符,遣呂安整兵三千,隨她去江北,且全為精騎兵,謹(jǐn)姝亦換了男子衣裳,內(nèi)披軟甲,面覆遮罩,棄馬車,亦擇了馬匹,打算快馬而行。 她不確定自己身子事否撐得住馬上顛簸,但也顧不上許多了。 臨出行的時候,鄭夫人來尋她,眉眼里是清晰的不快,“崇安不在,你做什么?” 亦吩咐了左右,想要扣下她。 謹(jǐn)姝亮了亮魚符,抿著唇,“我如何能如此快的得到消息,想必嫂夫人和鄭小娘子亦有一份之力,何故做這臉面活。且我此行,想必該觸怒夫君了,這不正是嫂夫人所愿嗎?” 鄭夫人滿面怒容,“胡言亂語些什么?!?/br> 謹(jǐn)姝抿了抿唇,未再答話,前幾日她苦苦思索的時候,曾想到過前世里的一些事,如果她所料不錯,鄭氏母女……但現(xiàn)在她不欲多想,等回來再說吧! 但她態(tài)度卻出乎鄭夫人意料的強(qiáng)硬,心下不禁駭然,這個葉女,似乎并非表面上那樣看起來無害。 呂安起先亦是猶豫的,但小夫人魚符在手,不敢不從,只是尋思了下,修書一封去往主公,稱小夫人不放心玉滄之事,已出發(fā)回了江北,并三千精騎兵,不知意欲何為。 女子領(lǐng)兵,這是絕無僅有的,如若不是鄭夫人給了謹(jǐn)姝先例,謹(jǐn)姝決計(jì)也是想不到此事的。 她推測乃至肯定,劉郅此時就躲在櫟陽城外的云縣小城,等著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她決定先讓呂安去城下sao擾,然后以劉郅謹(jǐn)慎多思的性子,必然以為玉滄葉家分心二主的消息以及李偃大怒意欲占領(lǐng)玉滄的消息必然是李偃故意放出來混淆視聽的,如此劉郅必然藏不住,如果他露出兵馬痕跡,李偃鐵定會反應(yīng)過來劉郅打的什么主意,如此她已派了兵過去,李偃不會放著不管,趁機(jī)亦可再挫劉郅銳氣。 劉郅全想著坐收漁翁之利,故而藏在云縣小城打算出其不意,小城守衛(wèi)必定不佳,他若怕,李偃的勝率便越大。 她在路上亦想好了,要見空去云縣至櫟陽的近道埋伏,如果李偃不能及時趕到,亦可消耗劉郅糧草,劉郅吃過糧草短缺的苦,故而總是很看重后備物資,云縣離櫟陽最近,糧草運(yùn)輸亦必從櫟陽出,如果能截到劉郅的糧草,亦乃大功一件。 劉郅必然以為李偃有預(yù)謀而來,劉郅此人思慮甚多,兩軍交戰(zhàn),誰能考慮多一步,便多一步的勝算,劉郅仗著自己深謀遠(yuǎn)慮,向來自傲,若碰上對手,則必然謹(jǐn)慎,即便謹(jǐn)姝帶著三千騎兵,亦可有三萬的聲勢,讓劉郅躲在云縣不敢出來殊死一搏。不上不下惡心死他。 再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劉郅了。 這雖是她最惡心的事,但現(xiàn)下倒是讓她有自己能應(yīng)付的自信。 而李偃此時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身在葉家,大搖大擺地占領(lǐng)了謹(jǐn)姝在家時的閨房,領(lǐng)著心腹在謹(jǐn)姝的院子里不動聲色地運(yùn)籌帷幄,謀算一樁大事,手里各路軍馬消息絡(luò)繹不絕地傳來。 待看見呂安的那封信的時候,突然一口血差點(diǎn)沒吐出來。 他臉色鐵青了好一會兒,終倒吸了一口長氣,氣笑了,“真是能耐了!” 最后朱嬰都弄出去了,“去把小夫人給我逮回來。越快越好。” 胡鬧! 他真是腸子都悔青了,怎么腦子一抽便色心蒙了眼,把魚符交給了她…… 當(dāng)領(lǐng)兵打仗鬧著玩呢?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肥…… 么~ 阿北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90220 21:48:49 第20章 葉邱平嗎? 自然是沒有那么蠢的。 但慫還是慫的,李偃叫他做什么,他自然不敢不做。只是不知為什么,非要答應(yīng)傅弋婚事,還要宣揚(yáng)的人盡皆知。 他還苦哈哈地委婉提醒自個兒這個他不敢輕慢的尊貴女婿,“如此一鬧,小女往后名聲若敗壞了,可就……不好尋好人家了。王上可否開恩?” 李偃眉頭尚蹙了一蹙,毀人女子清白一事,他自是不屑于去做的。 李麟?yún)s已拍了胸脯,“又非真要你嫁女兒,待得主公收拾了傅弋那草包老兒,世人自是知道這不過是拿來開涮那老頭兒的。方今亂世,又何來那樣多的講究,干大事者,豈可如此婆婆mama。若嫁不出去,我娶了又如何,多大些事?!?/br> 李麟那襄說的慷慨激昂,轉(zhuǎn)頭叫李偃砸了一刀柄,“再胡扯八道,孤剝了你?!?/br> 葉邱平亦是面如土色,尷尬得臉都扭曲了,哆哆嗦嗦地捧著心口,“如此……差了輩份的……豈不胡來。” 李麟才驀地想起自己小嬸嬸乃那葉家三小娘子的meimei,自己若娶了…… 他瞧了一眼叔父,忙夾著尾巴,生生退了兩步。 過了會兒,沒忍住,嘴硬地補(bǔ)了句,“又什么礙,反正小嬸娘也非葉家親女兒。” 葉邱平聽了這話更是心驚膽戰(zhàn),心想李偃連這個也知道了。那若李偃來日意欲收拾葉家,便更沒有心理負(fù)擔(dān)了。 故而一迭聲說,“無礙,無礙,甫今大計(jì)為重。小女能為王上效勞,亦是福分。且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亂世中,何須拘那小節(jié)。” 李偃很受用,應(yīng)了。 這事便成了。 李偃在北折去往鹿陰的路上,不過半日便得了消息,遜縣驛站截了一個啞巴下來,那人原是個隨使雜役,原瞅著沒人注意到他,才悄默聲地脫離了隊(duì)伍,也是他點(diǎn)子不正,在遜縣逗留了半日,遜縣驛站里頭有個耳目極通達(dá)的人,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在亂世里靠著販賣消息混生活的,人稱楊八耳。 楊八耳是個酒鬼,沒事愛出去喝兩壺,遜縣驛丞得知主公來了,還起過向主公引薦楊老八的念頭,因著聽說李偃乃不拘一格納人才的人,前些日子方收了一個侏儒兼身有殘疾的人在麾下,如此看來是個愛才之人。 奈何楊八自個兒不爭氣,那日吃醉了酒,醉得人事不省,正正好就錯過了這絕好的機(jī)會,醒來后,李偃已準(zhǔn)備出城了,他殷勤地在旁邊隨著,隨了一路,愣是沒尋著機(jī)會在李偃亦或者和他寸步不離的軍師魏則面前露個臉。 如此送走了人,何日能再尋如此好的機(jī)會?滿腔憤懣之下,便又去吃酒了。 喝了些許酒,走路也飄飄的,他散了頭發(fā),執(zhí)壺邊走邊晃,口中還念念不停,好一副放浪形骸的樣子。 路過的人便知道,八老爺又醉了,小乞丐嘻嘻上前討要賞錢,楊八喝醉了便窮大方,荷包一敞,散財(cái)老爺似的,挨個兒發(fā)過去,“拿去,拿去,當(dāng)個什么?這么些子碎銀子,八爺看不上?!?/br> 那啞巴也過來討要賞銀,他是替人辦事的,方脫離了隊(duì)伍,便丟了盤纏,這原不是很要緊,但這次事情緊急,他怕耽擱了,一下急得嘴上起了皮,恨不得扣扣索索挖出點(diǎn)兒土能吃也帶上,任務(wù)完不成,他家里老小怎么辦?全捏在那人手里。 如此恨恨剁了下腳,卻急越不成事,足足在遜縣城里頭逗留了半日,可巧正好遇到楊八在發(fā)錢,他雙眸微亮,便也湊了上去…… 楊八喝得迷迷瞪瞪,但也不多醉,尚還趴在那啞巴臉前頭看了一眼,他搖了搖頭,疑心自己看錯了。 又看了一眼。 他楊老八什么時候認(rèn)錯過人? 大手一指,“我晨起方見過你,還在給主公家的小夫人放腳踏,如何這會兒還在遜縣?” 啞巴嚇得一抖,失了分寸,面色大變,急急往后退。 如此反應(yīng),實(shí)在是怪…… 楊老八頓時清醒了,拔腿就去追,最后愣是給他扭回驛站了,疑心是犯事跑脫的奴才,最后摸身子摸出來一塊兒玉佩來,雙魚玉佩,應(yīng)當(dāng)是一對兒的,現(xiàn)下只有一半,這么貴重的物件,一看就不是他一個雜役能有的。 楊八以自己多年販賣消息的生意人頭腦飛速地盤算了一下,“你莫不是背著主子偷偷傳什么話?” 而今多方勢力盤踞,錯綜復(fù)雜,通傳著消息若沒有絕對可靠的渠道,多半是靠信物口傳。 所托亦定是可靠之人。 但這又是個啞巴,扭回來什么也不說也不比劃,只急切地要走,如此看來不像是主公派出去的人,驛丞不敢放人,又不敢留,擇了一匹快馬送信給李偃,詢問該如何處置。 李偃拿到那塊兒玉佩的時候,微微怔了怔神,隨即冷笑了一聲,“鄭鳴凰……” 當(dāng)日便折返而回,先去了驛站,把那啞巴拿來審,叫魏則領(lǐng)著一小隊(duì)人馬先去了鹿陰。 自他出征,魏則從未離過他身,如今魏則身在鹿陰,也能震懾宇文疾一二,而他要去看看,究竟有人背著他搞什么鬼。 葉邱平是在一個雨日的早上迎來李偃的,彼時他方起,門子匆匆來報,門口來了一行五六個人,說要見大人,未報名號,但奴認(rèn)得,其中一個是那日來接親的少年將軍。 他駭了一駭,疑心李偃派李麟來知會什么事,但又疑惑,怎會派座下大將軍前來,莫非是什么要緊事?他忐忑不安地出去迎,瞧見人,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李偃非常不滿,蹙眉道:“汝乃岳丈,何故跪我?” 葉邱平半尷不尬地一笑,訕訕起了身,只念道:“王上因何前來?” “莫問,照做就是?!?/br> …… 而謹(jǐn)姝此時全然不知個中曲折,只是內(nèi)心無比堅(jiān)定地覺得,她需要做些什么。 大約,活過一世,這一世便是賺來的,做事也沒什么顧忌了。 前世里,她活了二十幾歲,到末了也沒幾日舒心日子,到頭來參與賣了劉郅的江山,痛快了一時,那一時是真痛快,痛快到叫她懷疑,人生的前二十幾載,究竟是為了什么要憋屈成這個樣子,明明有時候……可以不必忍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