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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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開下一張,發(fā)脆的紙頁在指下發(fā)出輕輕的沙沙聲: “今天還在下雨,已經(jīng)七天了,晾曬的衣服一直沒有干過,今天約翰也發(fā)燒倒下了,上帝保佑?!?/br> 這張紙張上似乎曾經(jīng)被水浸濕過,上面的字跡有些模糊。 莫奕的心中隱隱有了些模糊的猜測。 他抿抿唇,猶豫了一下,然后翻倒了下一張。 這張上的字跡顯得潦草而慌亂,卷起的邊緣沾著不少污痕,涂涂改改的痕跡愈多: “醫(yī)生今天來了,他們說艾麗卡和約翰是傷寒,上帝啊他們還不到八歲,求求上天幫幫他們吧?!?/br> 剩下的紙張似乎被淚水浸濕了,皺皺巴巴的信紙有些發(fā)脆,猶如一片可憐皺縮的枯葉。 下一張的字跡越發(fā)潦草: “今天依舊在下雨,艾麗卡和約翰燒的渾身通紅,我守在他們的身邊,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他們細(xì)弱的呼吸聲幾乎能撕開我的心。 我在黑暗中祈求上帝,讓我來代替他們吧,只有一刻也好,帶走我的生命吧,讓我的孩子活下去……” 急性傷寒是同樣惡性的疾病,在那個年代里致死率很高,尤其是對孩子而言。 那這和已經(jīng)消失近百年的鼠疫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莫奕深吸一口氣,皺著眉頭翻開了下一張。 下一張的字跡越發(fā)狂亂而潦草:“醫(yī)生說他無能為力,怎么可能!廢物!廢物,不可能的,我的艾麗卡和約翰,他們會長命百歲的,如果有人該死那也是我!” 一整張信紙的其他空白處都寫滿了“god please help me”,凌亂地占據(jù)了所有空余的地方,一個絕望而瘋狂的母親仿佛就在眼前,令人不忍多讀。 出乎意料的是,下一張信紙比起這一張顯得格外的空白和干凈,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上帝不存在?!?/br> 莫奕的心底有些沉重,手掌下意識地?fù)嵯蚰莻€纏繞在自己腕間的銀質(zhì)項(xiàng)鏈,上面沉重的墜子冰冷地貼著他的皮膚,沉沉地向下墜。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里的兩張照片就是這兩個孩子了,他們死于一場急性的傷寒。 他用手指緩緩劃過信紙下方粗糙的邊緣,然后拿來和上一張對比了一下。 ——這張信紙比上一張要短上一小截,似乎被人撕走了一部分。 或許這就是這個副本的關(guān)鍵。 莫奕將這幾張信紙鋪平弄展,然后小心翼翼地重新塞回了自己的背包里,他抬頭看了看那些掛在閣樓里叮當(dāng)作響的骨骼。 漆黑的眼眸微斂,蒼白的面容顯得越發(fā)的沒有血色。 希望他的猜想是錯的。 莫奕拿起放在窗臺上的手電筒,粗略地稍微掃了一圈整個閣樓,正準(zhǔn)備繼續(xù)找找有什么他剛才沒有發(fā)現(xiàn)的線索時—— 窗外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響。 “嚓嚓”的摩擦聲,滾動聲,以及輕柔而模糊的哼唱聲。 莫奕一愣,走回到半敞的窗前,探出頭向下看去。 只見在光禿禿的荒蕪的地面上,那個剛才追逐過他的支離破碎的男人正沿著那條歪歪扭扭的小路向前蠕動著,旁邊的瘦骨嶙峋的枯木指向黑暗的天際,看上去詭異而古怪。 那個男人的軀體旁邊多了數(shù)個血淋淋的斷肢,跟在他的身旁向前爬去,在背后留下深深淺淺的血痕。 男人緩緩地爬入了懸浮著的平臺外,帶著他咕嚕嚕滾動的頭顱和蠕動著的身軀消失在了茫茫的黑暗之中。 但是,出乎莫奕的預(yù)料的是,那些跟在男人身邊的,應(yīng)該是曾經(jīng)屬于玩家的新鮮斷肢,則是換了一個方向,蠕動掙扎著向著那里前進(jìn)著。 莫奕一愣,探出身子向外看去。 那些斷肢緩緩地爬入了房子的側(cè)后方,消失在了他的視線里,只有后面還留著一條長長的血跡,在荒蕪的土地上看上去格外的刺目。 按照之前的經(jīng)驗(yàn),這些血跡必定會在十分鐘之內(nèi)消失的無影無蹤。 莫奕猛地轉(zhuǎn)過身,掀起閣樓地板上的暗門,然后順著木梯迅速地爬下,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外跑去。 鋪著骯臟地毯的木質(zhì)地板在腳下發(fā)出劇烈的嘎吱聲,濃重的灰塵被他動作帶了起來,揚(yáng)起在空中,陰冷潮濕的空氣貼著他的面頰,侵入單薄的衣物,呼呼的風(fēng)聲灌滿耳朵。 莫奕跑過了走廊,來到了狹窄而扭曲的樓梯處。 他用手掌扶住樓梯的把手,手中的手電筒隨著他的動作劇烈地?fù)u晃著,光圈不穩(wěn)定地照射在歪歪扭扭的樓梯上,晃的人幾乎眼暈。 呼吸聲和心跳聲混合成嘈雜的音調(diào),沖擊著耳膜。 莫奕的唇抿地緊緊的,鋒利的唇線緊繃,一雙顏色極深的眼眸專注的令人心悸。 他跑下了樓梯。 其他還活著的玩家看到他,不由得悚然一驚——當(dāng)那個四分五裂的男人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時候,他們沒人覺得莫奕有活著的可能性。 但是他竟然還活著?! 不可思議! 莫奕沒有理會眾人神色各異的面容,而是加快步伐,推開尚未合上的木門向外沖去。 只留下一臉懵逼的眾玩家面面相覷。 莫奕跑出了門廊,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氣——太好了,血跡還沒有消失。 他依舊不敢懈怠,保持著自己剛才的速度,順著地上斷斷續(xù)續(xù)的鮮艷血跡向前快步走去,繞著形狀扭曲的屋子走到側(cè)面。 路上,莫奕看到了幾具同樣被吸干鮮血的尸體,他們的眼球已經(jīng)不見了,應(yīng)該就是那幾個跑出來之后被畸形的老鼠所殺的玩家。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這些尸體的手也不見了,蒼白的斷口處沒有一絲血跡。 他皺皺眉頭,繼續(xù)跟著地上蔓延的血跡向前走著。 莫奕七拐八拐地竟然走到了一個剛才并沒有見過的地方。 由于這棟屋子的形狀太過奇怪,縱橫伸出的墻壁和扭曲突出的房間阻隔著人們的視線,如果只是繞著屋子轉(zhuǎn)著走的話,幾乎是絕無可能發(fā)現(xiàn)在著重疊層障的墻壁后還有一方陌生的土地。 血腥味愈發(fā)濃重。 莫奕向前走了幾步,腳下的泥土傳來濕潤的觸感。 不同與外面蒼?;氖彽狞S土地,這里的地面呈現(xiàn)一種詭異的暗紅色。 莫奕蹲下來,撿了些泥土在手中,手指輕輕的捻了捻,白皙的指腹上瞬間出現(xiàn)了一片濕潤的鮮紅。 血。 這里的一整片土地,竟然都是用鮮血染成的。 莫奕站起來環(huán)視了一圈這片土地,勉強(qiáng)辨認(rèn)出身邊突出半個角落的窗子是一樓的廚房。 他皺皺眉。 按照他腦海里粗略的地圖來看,這片土地——怕是在整棟屋子的中心處。 地面上的血跡緩緩地滲入了濕潤松軟的泥土當(dāng)中,本來清晰可見的痕跡緩緩地消失不見了。 莫奕向前走了幾步,這片土地的形貌更加清晰地顯露在他的眼前。 只見在這片土地的正中央,有著兩個突起的小土丘,上面泥土的顏色是最為鮮紅奪目的,仿佛是剛剛由鮮血澆灌而成的一般。 土丘前立著兩個簡陋的墓碑,上面寫著兩個熟悉的名字: “艾麗卡”。 “約翰”。 墓碑前放著少半張被撕下來的信紙,莫奕走上近前,將它撿起——赫然就是最后一張信紙殘缺的另外一部分。 上面已經(jīng)幾乎被血液浸透,只能堪堪地辨認(rèn)出一些模糊的字跡: “親愛的埃斯特,上帝已經(jīng)把你從我身邊帶走,我絕不允許他再奪取我們的孩子?!?/br> “——我將不惜一切代價。” 第六十三章 邊緣粗糙泛黃的信紙被血跡潤濕,已經(jīng)干涸的暗紅色血跡與新鮮的殷紅重疊,刺痛著視網(wǎng)膜。 被血跡沾染模糊的墨色字跡看上去理智而平靜,但字里行間又仿佛帶著一股不管不顧的狠勁——悲傷到極致之后的平靜,平靜到極致之后的瘋狂。 莫奕盯著眼前的紙條,一時無言。 他抿抿唇,潤濕了下有些干澀的喉嚨,將紙條收起。 莫奕調(diào)轉(zhuǎn)視線,繼續(xù)觀察著眼前的墳冢。 那兩個小小的土丘恰巧位于整片空地的正中央,濃重的鐵銹味混合著泥土濕潤的腥氣傳入鼻腔,幾乎逼得人停止呼吸。 莫奕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頭,繞著隆起的墳頭緩緩地走著,目光細(xì)細(xì)地打量著眼前的場景。 當(dāng)他走到墳?zāi)沟囊粋?cè)時,不由得微微一愣。 墳丘濕潤的土壤松軟而嶄新,看上去似乎是剛剛從下面翻上來似的,粘稠的鮮血順著土層的斷面向下滴落,無聲地滲入其下的土地中。 莫奕的目光沉沉,他繼續(xù)向后走去,失去墳包阻擋的視線越發(fā)清晰。 土地的上方有一個大洞,露出黑洞洞的深深墓室。 血腥的氣味越發(fā)濃重,空氣中彌漫的血?dú)鈳缀跄軌蚰蓪?shí)質(zhì),鮮明地刺痛逼迫著人的感官,深深地刻下難以忽視的痕跡。 莫奕略微屏住呼吸,向著那敞開的墓室緩緩地邁進(jìn)了幾步,身體微微向前傾,向黑暗無光的深深墓室內(nèi)看去—— 他的視線赫然對上了一雙直直的眼睛! 莫奕不由得一驚,下意識地后退了幾步。 激烈的血脈涌動聲與心臟的搏動聲沖擊著耳鼓,莫奕覺得自己的心臟幾乎能夠跳出喉嚨,就連自己急促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他定了定心神。 冷靜下來回頭想想,那雙眼睛渾濁而無神,應(yīng)該有極大概率并不是活人。 莫奕深吸一口氣,緩步走上前去,打開手電筒照向墳?zāi)箖?nèi)。 手電筒的燈光印在墓室邊緣的暗紅色的土地上,然后緩緩地向內(nèi)移動著,最后停留在了一張沾滿泥土的蒼白面容上。 面容因恐懼而微微扭曲著,泥土和血污將慘白的皮膚弄得骯臟不堪,渾濁的雙眼大張著看向虛空,茫然的瞳孔里沒有一絲光澤,直直地凝視著墓室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