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jié)
“伯昭之妻,必須門戶相當(dāng)。蘇己在此處上有缺憾。男女之事如同用食飲水,還請?zhí)K己不要太過看重。”屈襄緊了緊手,終于把哽在喉嚨的話說了出來。 半夏聽后,心里一下失望。她還以為屈襄會和電視里演的那樣,給她五百萬呢! 她心里想想,轉(zhuǎn)了兩下,心頭的抑郁頓時煙消云散。 “左尹是想要我離開伯昭?”半夏問。 屈襄默然不語,已經(jīng)是默認(rèn)。 “蘇己年輕貌美,郢都之內(nèi)不知有多少男子傾慕蘇己?!贝嗽捳f出來,帶著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憤慨。郢都內(nèi)的確是有不少男子傾慕她,但與他看來,不過是一群好色之徒罷了。 “這話左尹已經(jīng)說第二次了?!卑胂恼f著,她一手撈起自己的廣袖,持起長杓舀起熱熱的棗茶倒入屈襄面前的漆杯中。 棗茶里加了花,蜂蜜,和大棗原本的香味混在一起,在滾水的效用下,騰騰的隨著熱氣而出。 天氣冷,漆杯里騰出的熱氣氤氳了她的眉眼,半夏抬頭看了屈襄一眼,燦然一笑,“左尹難道覺得一句話說多了,沒甚么意思么?” “蘇己此話何意?”屈襄蹙眉問。 “如果一句話有效的話,就犯不著再說第二次?!卑胂恼f完,她抬頭見著屈襄的眉頭蹙的更加厲害,似乎不滿于她之前的話。 真話總是格外難聽的,半夏不打算把自己這話收回去。 她給屈襄倒茶完之后,坐在茵席上,面上仍然笑意盈盈,屈襄坐在那里看了她好會,“蘇己之意,是不會讓步了?” “不?!卑胂膿u搖頭。她抬首看向屈襄,“如果是左尹來說這話,我是不會做任何退步的。我知道婚姻大事,不僅僅是關(guān)系到兩個人,更是兩個家族。但是此話我更希望聽到伯昭親口對我說?!?/br> “我不是沒了男子,就活不下去的人。也不是靠著男子生活的人。如同左尹所說,我樣貌不差,只要我愿意,大把的男子上門等著我挑選?!痹捳f到這里的時候,半夏又看到屈襄的臉微微抽了一下。 半夏有些無奈,屈襄又生氣了。順著他的話說,他生氣,不順著他的話說,他也生氣。她都不知道這位到底要怎么樣。 “可是,不是男子等著我去挑,我就非要放棄伯昭。如果伯昭對我說這話,我不會糾纏,但若是左尹。”她笑了笑,“那還是讓伯昭來吧。” “蘇己此言何意?”屈襄面色難看,連帶著眼神也開始不善。 半夏抬眼,“左尹,伯昭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十五六的少年了。他現(xiàn)在是個成年男子,既然是成年男子,他自己的事,應(yīng)當(dāng)由他自己來了斷。男女之情,這樣的私事,都要父親跑過來替他決斷,難道這不是太可笑了么?” “堂堂一個大夫,自己私事還要父親來處置,未免太叫人太匪夷所思了?!卑胂恼f著,她斂了臉上的笑,“左尹說對嗎?” 她雙目里的目光認(rèn)真,屈襄半晌沒有言語。 兩人視線相絞,誰也沒有后退。最后不歡而散。 半夏把明面上的節(jié)做到位,親自送屈襄上車,她站在門口,送屈襄離開。 “左尹也欺人太甚了?!蔽缭诎胂纳砗髴崙嵅黄?。 “也不算欺人太甚吧?!卑胂恼驹谀抢?。外面冷,寒風(fēng)陣陣,她兩手都直接揣在袖子里。 午聽到她這話錯愕的抬頭看了她一眼,半夏也沒多解釋。 “不過這種事,伯昭不親自過來和我說,我也不會輕易答應(yīng)甚么?!?/br> 屈眳被屈襄派人叫回去之后,到了現(xiàn)在都沒有任何音信,也看不到人影。半夏猜測,多半是被屈襄扣在那里了。她可以和屈眳分開,但是必須是要屈眳自己親自過來和她說,只要屈眳自己真的表態(tài)了,她就半點(diǎn)都不會糾纏,直接放手。 如果不是屈眳,而是其他的人,哪怕是屈襄親自來,她也不會讓步。 這是她對這份感情的認(rèn)真,也是對屈眳深情的尊重。 “以后看來是不能再依靠左尹的幫助了?!卑胂幕氐轿葑永?,她和屈氏來往的太密切,屈襄也給她提供了不少幫助,現(xiàn)在不能靠他了。 半夏之前注意和屈氏打好關(guān)系,但也沒想過一直要靠他們。所以一點(diǎn)點(diǎn)自己來。到了如今,就算沒有屈襄的幫助,她也可以自己站起來了。 “屈大夫這么久沒回來,不會有事吧?”午在后面略有些擔(dān)心的問。 半夏想了下,“再怎么生氣,終究還是父子。何況也不是甚么大事,不會有事的?!?/br> 這么一說,似乎也很有道理。 午不說話了,半夏走到中庭,她回首看了一眼門口。 “主人若是想要知道屈大夫的下落,奴去打聽?!蔽缱愿鎶^勇。 “宮邸內(nèi)的事,你如何打聽?”半夏有些意動,但還是仔細(xì)問清楚,免得午傻乎乎的跑去做傻事。 “奴跟隨住在左尹宮邸的時候,曾經(jīng)和宮邸里的人有過交情。主人放心,奴一定不會讓左尹發(fā)覺?!?/br> 既然都這么說了,半夏自然讓午去。 午辦事麻利,過了兩個時辰之后回來,“宮邸里的人說,是左尹原配的祭祀要到了?,F(xiàn)在的主母年紀(jì)太小,再加上有身孕,不能理事,所以讓屈大夫親自cao辦?!?/br> 半夏聽后,懸起的心放下來。知道他好好的,那她就能放心了。 “不過……”午有些吞吞吐吐。 “不過甚么?”半夏問。 午猶豫了兩下,“聽說大夫和左尹父子不和,前幾日大夫還惹得左尹發(fā)怒?!?/br> 能惹得屈襄發(fā)怒的事不多,尤其還是屈眳。恐怕多半還是和她有關(guān)。 半夏點(diǎn)頭,表示自己已經(jīng)知道了。 家里頭兩父子關(guān)系不好,不過幾日傳的宮邸內(nèi)上下都知道了。 幾個側(cè)室過來見許姜,說了幾句話之后,自然而然,就提起了屈襄父子。 “婢子們是看著少主長大的,自小就勤奮,對于夫主的一切要求從來都不忤逆?,F(xiàn)在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和夫主反著來?!?/br> 許姜坐在上面,聽著下面的側(cè)室們的話,渾身上下都不自在。這些側(cè)室嫁給屈襄已經(jīng)將近二十年了,個個資歷深厚,就她這個正室年輕,因?yàn)樵S氏也在郢都,所以對于屈襄的事并不陌生,甚至很熟悉。 側(cè)室們話語里拿捏的腔調(diào),幾乎句句都是在嘲笑她年少。 “女君也多多勸說夫主?!绷渭мD(zhuǎn)頭過來,滿臉擔(dān)憂,“夫主和少主這樣,長此以往可不好。” 許姜聽到這話,心里冷哼,她當(dāng)然也知道父子這么長久下去不好,不過她只是繼母,不是生母,就算是勸說都不知道如何勸說,這些人不是個個都說自己在夫主身邊伺候了這么多年,難道還開不了口么? 心里這么想,嘴上不能這么說,許姜只是點(diǎn)頭,說一聲知道了。 廖姬去看許姜的肚腹,許姜肚子里的孩子已經(jīng)月份有點(diǎn)大了,整個肚子都已經(jīng)凸起來,“如今少主被夫主訓(xùn)斥,也不知道多久夫主才能消了氣。”說著,廖姬看過來,眼神在許姜的肚子上瞟過,“現(xiàn)在還請女君多多保重腹中胎兒,畢竟嫡子為重。” 許姜聽出廖姬話中有話,她伸手輕撫肚腹。 肚子里的孩子在此刻動了下,胎動讓她驚嚇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之后,立刻抱住肚子笑了。 廖姬看著,沉默不語。廖姬出來,尋了個豎仆,伸手在豎仆手里放了兩個珍珠,附耳吩咐了兩句。 屈襄從半夏那里回來,他親自過去勸說半夏,但半夏也絲毫不退讓。這在意料之中,她的脾氣,屈襄自己也知道。 原本就沒有報有多少期望,所以心底里也沒有什么失望。 他回來之后,侍女們圍著他為他更衣,更衣潔面盥手都做完之后,屈襄讓家臣進(jìn)來,稟報一下今日發(fā)妻的一切祭祀情況。 原配發(fā)妻的祭祀,他一向重視。這么多年,只有他想要帶半夏一同前去的那回出了事。之后他就親自過問,力求一切萬無一失。 家臣一項(xiàng)一項(xiàng)的和屈襄說,屈襄聽后,“主母知道嗎?” “少主已經(jīng)令人把這些都告知主母了。” 屈眳的確從來不讓旁人覺得有一絲一毫不好。但是他一旦執(zhí)拗起來,就算是父親,也不能讓他有絲毫的搖動。 “不過……”家臣吞吞吐吐起來。 屈襄回頭去看,家臣立刻低頭,“怎么了?” 家臣不答,一直到屈襄問了兩三次之后,家臣才道,“主母今日看著似乎精神不好?!?/br> 既然是精神不好,自然不會把下面人的稟報全都聽進(jìn)去,甚至都沒有聽進(jìn)去。 屈眳聽了之后,心下稍有不滿。不過想起這些事讓屈眳去辦就足夠了,許姜年歲小,如何處理這些,完全沒有經(jīng)驗(yàn)。 “主母聽說主君和少主有隙之時,似乎笑了一下?!?/br> “甚么?”屈襄回頭。 “臣也是聽說的?!?/br> 屈襄不語,雙眼盯在人身上,看的人不寒而栗。 家臣卻還是不說,屈襄最后也沒有再問。 不過他還是沒和往常一樣,回來之后去許姜那里看看。 他不喜歡這個小繼妻,但平日里看在她年幼的份上,回來的時候一定會去看她。一是安撫她,二來,也是給她這個正室,做足臉面。 今日他就沒有到許姜那里,接下來的幾日,出去用餐和對祖宗進(jìn)行日常的日享祭祀之外,他就沒有和許姜再見什么面。 弄得許姜委屈不已,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 屈眳察覺到屈襄和許姜之間有什么,但他從來不管,也不去過問。 他一心一意準(zhǔn)備母親的祭祀,生母在他還年幼的時候,就已經(jīng)去世。到現(xiàn)在為止,他已經(jīng)記不得生母到底長得什么樣子,但母親的儀典,他還是沒有放松一絲一點(diǎn)。許姜為了屈襄不去看他,一日到晚猜測個沒玩沒了。恨不得眼淚都流下來,自然不可能去插手屈眳準(zhǔn)備的事,反而少了許多麻煩事。 屈襄今年依然和屈眳一道祭拜亡妻。 儀式結(jié)束之后,屈眳在宮邸里象征的呆了兩日,直接在渚宮借口事務(wù)繁忙,不回家了。 渚宮事務(wù)繁雜,他說公務(wù)繁忙,誰也挑不出錯來。 入冬之后,因?yàn)闀x國動向較大,楚國密切關(guān)注,說不定又有戰(zhàn)事。眾人又是一番好籌備。 楚王看著下面送過來的簡牘,簡牘行是楚國各大倉庫的存糧。楚國地域?qū)拸V,各縣之間氣候水土不同,收成也不太一樣。 糧倉里的糧食,絕大多數(shù)是供楚軍出征用。少部分是用來防備天災(zāi)。 楚王看著上頭記的數(shù)目,心里換算了一下,“這些都還沒有蘇己封邑上的多?!?/br> 下頭的大夫聽了,頓時臉色變得十分精彩。只有屈眳發(fā)問,“國君?” “寡人算了一下,蘇己封邑上的產(chǎn)出?!背鯇χ┫喈?dāng)在行,何況半夏也基本上不太會對楚王隱瞞她封邑上到底出產(chǎn)多少糧食。 “她倒是會經(jīng)營?!背跽f到這里,不由得稱贊了一下,“若是人人如此的話,寡人也不必為了糧草之事?lián)鷳n了?!?/br> “國君言過了。糧草出產(chǎn)之事,非人力可全力承擔(dān),何況有些地方或是干旱或是水澇,實(shí)在不是人力所能干涉?!?/br> 有大夫出來道。 這話說的也沒有什么錯處,聽起來也有幾分道理,楚王聽后也沒有說什么,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自己已經(jīng)知道。 半夏用的那些辦法,除了她自己之外,是不可能被其他的采用的。 楚王商議完事之后,留下屈眳。 “國君可是還有事吩咐臣?”屈眳問道。 “國事已經(jīng)說完了,寡人和你說說私事?!背踔噶酥敢粋€位置,讓屈眳坐下,屈眳慢騰騰坐下來,不知楚王要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