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啊，李珍檬，”林落焰翻著摘抄本子說，“為什么你作業(yè)的筆跡……”

    他說著皺起了眉。

    李珍檬提了一口氣。

    應該沒問題的吧……？段響劍是模仿她的筆跡寫的，連她都覺得很像；而且剛才他自己也說了，這字肯定不會被認出來，只要不是林落焰——

    “這筆跡……怎么好像是別人給你寫的？”林落焰抬起頭來，朝她一望。

    “……別瞎說，”李珍檬理直氣壯地說，“我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寫的?！?/br>
    林落焰瞇了瞇眼，視線轉向教室的另一角：“段響劍，你干的？”

    教室里靜下來了，非常安靜，安靜中涌動著八卦的氣氛。李珍檬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四十多支八卦天線“嘀嘀嘀”地歡叫著指向了自己。

    哦，一部分指向了自己。

    林落焰放下本子，朝兩人一望：“下課后……不，現(xiàn)在來我辦公室?！?/br>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節(jié)課

    李珍檬時常懷疑, 林落焰是不是還對上班第一天就被自己逼良為……不是, 就被自己道德綁架做出有違三觀的事的這件事, 懷恨在心。

    ——不就是讓他幫忙救個急，做個試卷, 有必要一直針對她？

    她都抄了一百遍課文了呢！

    從教室走到樓頂辦公室的那一路上，這個念頭一直在李珍檬腦內揮之不去。

    哼，小心眼。

    她偷偷轉頭看了看旁邊的人。這位大哥雖然常年被林落焰欺負，但當眾被請去辦公室喝茶，尚且是第一次。

    不就是……不就是幫忙做個摘抄作業(yè)，有這么嚴重？

    小結巴和蔣雨辰都幫自己做過好多次了呢。

    然后林落焰打開辦公室的門, 一股濕漉漉熱乎乎的霉蒸味撲面而來，仿佛一頭扎進公共澡堂里常年泡水的大衣柜。

    “……一個月沒進人, 就有這股味道了，”林落焰皺著眉頭捂著鼻子說, “你們先等等, 我去開窗?！?/br>
    “有什么事就在這兒說吧，”段響劍說，“反正頂樓也沒人。”

    林落焰轉身看了他一眼：“那你先解釋一下幫李珍檬抄作業(yè)的事？”

    段響劍沒想到他會這么說，頓時卡了殼, 剛才的氣勢瞬間萎蔫：“就……順手……反正……我閑著……”

    “是我逼迫他幫我抄作業(yè)的，”李珍檬挺身而出, 感覺自己十分義氣, “畢竟這種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干了?！?/br>
    林落焰看看兩人, 鼻子里“哼”了一聲, 似笑非笑。

    這樓梯間里只有一扇小窗，外面的日光幾乎是從窗縫里擠進來的，不比頭上那盞破路燈亮堂多少。林落焰曬黑之后，簡直快要和暗撲撲的背景墻壁融為一體，要不是這聲笑，李珍檬怕是找不到他在哪兒。

    “林老師你……曬得也太黑了吧？”李珍檬忍不住說了句。

    “是我低估了大自然的力量，”林落焰說，“下次去之前要多做些準備。”

    ……居然還有下次？

    然后林落焰朝辦公室里走進一步，示意他們也一起進來。

    三個人都進了辦公室之后，林落焰關上門，臉上的笑意也跟著一收。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那個人’有沒有再出現(xiàn)過？”他看著兩人說道，“你們知道我說的是哪個?！?/br>
    “我正要跟你說這件事，”段響劍說，“原來你還算心里有數(shù)?！?/br>
    “我……我當然有數(shù)，”林落焰說，視線開始心虛地轉移，“不然我何必千里迢迢趕去山上……”

    “希望‘那個人’也跟你一樣心里有數(shù)，”段響劍說，“上周他綁架了李珍檬的表弟，還附身在李珍檬身上，還間接弄傷了我mama——做了這么多惡事，一句解釋都沒有，拍拍屁股走了?！?/br>
    “真是物隨其主?！崩湫χ难a充。

    李珍檬一愣：什么意思？

    “……你怎么能這么說，”林落焰皺了眉頭，“你知不知道這是大不敬？說我就算了，說掌門做什么？”

    李珍檬又一愣：什么意思？

    她倒是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什么……但不會真是那個意思吧？

    段響劍“哼”了一聲：“那你現(xiàn)在倒是有辦法了？”

    “……還差一點，”林落焰面露難色，“你也知道……‘那個人’特別難搞……”

    “等等，”李珍檬忍不住出聲打斷，“你們到底在說什么事？什么人？”

    兩人停住了交談，同時轉過頭來。

    “原來李珍檬還不知道？”林落焰十分意外地挑起眉毛。

    “怎么可能，我扣扣上已經(jīng)跟你說過了啊，”段響劍也十分意外地瞪大眼睛，“難道你——”

    “……那可能是我漏看了吧，春節(jié)消息這么多……”李珍檬趕緊攔住他的話，“你就再說一遍唄?！?/br>
    （回去得再找個理由，把他的扣扣偷偷加回去。）

    段響劍看了看她，又轉頭朝林落焰一望，笑了一聲。

    “說來你可能不信，”段響劍說，“前幾次給我們惹禍的那一位……是劍中的劍靈?！?/br>
    “我信，”李珍檬毫不猶豫地說，“為啥不信？都有穿越了，劍靈算什么？”

    “……說的也是，”段響劍撓了撓臉，“那把劍……就是我紫陽宗歷代掌門都曾經(jīng)用過，平日供在祠堂，每逢初一十五，有專人維護保養(yǎng)，門派上下奉若珍寶——卻被林落焰弄丟了的那把斬滄劍?！?/br>
    李珍檬轉頭朝林落焰瞟去一眼，對方正在假裝四處看風景。

    “但既然是林老師的劍靈……為什么他反而要跟你作對？”李珍檬說，說著她恍然大悟，“哦——是不是因為你把他弄丟了，所以懷恨在心？”

    師弟也討厭他，佩劍也討厭他——這個人混得也太差了吧？

    林落焰頓時臉色一暗，字面意義上的垂頭喪氣起來。

    “反正說來話長……”林落焰說。

    “沒事，慢慢說?！崩钫涿收f。

    “……不了吧，”林落焰說，“你們快點回教室——”

    “其實也沒那么復雜，話一點都不長，”段響劍一看林落焰不愿意，馬上繼續(xù)說了下去，“斬滄劍本就出自名家之手，又曾隨歷代掌門出生入死，吸附了天地之靈，和修行者的真氣斗氣，經(jīng)年累月之下，逐漸凝結匯聚成了劍靈。因為在門派內地位非凡，所以這劍靈生來便心高氣傲，目空一切——雖然被掌門傳給了林落焰，但壓根沒把他放在眼里，對他不聽不管不服，絕不認主。”

    ……沒想到還真是劍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不服管了。李珍檬突然有點同情起林落焰來。

    “說這個干什么……”林落焰慌慌張張地開口打斷他，“反正——”

    “反正如今已經(jīng)到了現(xiàn)世，斬滄更沒必要把你當成主人了，”段響劍說，“而且因為沒有人看管，他大可丟下你，獨自修行——搞不好還能比你更早一步得道飛升?！?/br>
    林落焰的表情凍住了，凍得比喜馬拉雅山上的積雪更結實。

    “……飛升就飛升唄，”李珍檬說，“那也是他自己努力出來的嘛……”

    “不是這么說的，”段響劍說，“你想想，他現(xiàn)在還只是個劍靈，就到處惹是生非——如果讓他成仙，還會干出什么事來？”

    李珍檬頓時想起那個附在自己身上干了壞事就跑的家伙……十分令人討厭。

    “不過你也不必太擔心，”段響劍說著朝林落焰一望，嘴角漏出一點掩不住的笑意，“他現(xiàn)在畢竟還是林落焰的劍……就算真的飛升成仙了，要來胡鬧……第一個要找的，肯定也是……”

    林落焰吸了一口氣。

    “不提這個了，”皺著眉瞇著眼說的，“接著說抄作業(yè)的事?！?/br>
    “……??？”李珍檬一愣。

    “啊什么啊，我這學期可是你們的班主任，”林落焰正色道，“你這拖延的毛病一定要改——就這樣吧，李珍檬把作業(yè)補完，抄十遍，段響劍把幫她抄的部分再抄十遍，都在周三放學前交給我?！?/br>
    “為什么我也要抄？”

    “你是從犯，幫她偷懶——助長不正之風。”

    ……一度以為“抄作業(yè)”只是“來我辦公室”的借口，而對這個人暫時改觀的李珍檬，再次聳起鼻子，理不直氣也壯地“哼”了一聲。

    哼。

    然后兩人從林落焰的辦公室里出來，一前一后地朝教室走去。

    本來是一起走的，但李珍檬的步子越拖越慢，越拖越慢，才下了半樓樓梯，就落到后面去了。

    前面的人又走了兩步，停下來，回過頭。

    “怎么那么慢？”——用眼神問的。

    “……你先走咯?！庇醚凵裾f的。

    剛才和林落焰說話的時候，因為信息量太大，所以李珍檬一時忘了某個比較嚴重的問題；現(xiàn)在快要到教室了，聽到樓下傳來鬧哄哄的聲音，八卦的本能又再次提醒了她——

    現(xiàn)在一起進教室的話……可能會出事。

    比較尷尬……的那種事。

    出門前她已經(jīng)根據(jù)部分同學的眼神做出了預判。

    ——從來都只有她八卦別人起哄別人的份，她自己，絕對不能成為被八卦的目標。

    絕對不能！

    “你先走，”李珍檬說著，一伸手，“大哥——請?！?/br>
    段響劍看了看她，皺起眉。

    “你還在生氣？因為字跡被認出來了？”

    “……別提這事了！你走前面就是了！”

    “那……我給你買小豬佩奇的奶片，你能不氣了嗎？”

    “……好好好，我不氣我不氣了，你快走！”

    從眼神來看，段響劍似乎還是沒明白。于是李珍檬瞪著天花板嘆了口氣，自己朝前走去。

    ——“劍兒，你都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了，怎么還是這么傻？”

    又是這個聲音，和一陣輕微的耳鳴一起，突然從腦中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