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事到臨頭……他又害羞了吧，李珍檬想。

    她提著書包轉(zhuǎn)過樓梯拐角，覺得胳膊有些發(fā)酸；剛打算把書包放下喘口氣，一抬頭，看到樓梯上站著一個人影。

    逆光站的，看不清臉，但從那雙線條流暢的長腿看來——

    “你可以出院了？”夏巧說。

    “是啊，”李珍檬說，“本來也不是多重的傷。”

    她又朝上走了一步，看到夏巧瞇著眼，睫下的視線被陰影蓋住，看不清她的表情。

    “恭喜你，”李珍檬說，“沒參加集訓(xùn)還是能獲獎，果然比我這半路出家的強多了?！?/br>
    夏巧似乎笑了一聲。

    “現(xiàn)在呢，家里還讓你退隊？”李珍檬又問她。

    對面的人只是看她，沒有立刻說話。

    既然不愿說就算了，李珍檬想，反正跟自己也沒關(guān)系。于是她提了書包繼續(xù)往上走。

    “——你又能有好幾天請假不訓(xùn)練了，”夏巧突然開口道，“等你回去之后，再想贏我，可沒那么容易。”

    李珍檬轉(zhuǎn)過頭，剛要開口，突然手里一輕，提著的書包被人接了過去。

    ——“來了？”旁邊響起一個聲音。

    李珍檬轉(zhuǎn)頭一看，段響劍把她的書包甩在肩上，一步跨兩階地上樓了。

    “……謝謝大哥?！闭f完這句，李珍檬又要回頭去懟夏巧，然而對方早她一步，已經(jīng)轉(zhuǎn)身去自己的教室了。

    李珍檬頭頂?shù)陌素蕴炀€扭來扭去，最后縮了回去。她直接追著段響箭上樓去了。

    “謝謝大哥！”第二次。

    段響劍的腳步停了一下，轉(zhuǎn)身看她。

    “不必?！?/br>
    “那天到底是什么情況，”李珍檬說，“你追上蔣雨辰了嗎？”

    “追到一半，覺得不用追了，”段響劍說，“正好你又‘咚’了一聲，我就轉(zhuǎn)身去找你了。”

    說完他背著兩個書包繼續(xù)爬樓，腳步倒是放慢下來，保持著一兩步的距離。

    “咚”了一聲……李珍檬臉上紅了紅，可能還得謝謝他表達(dá)得這么委婉。

    “什么叫不用追，”她跟著他跑上去說，“你是不是看見什么了？”

    “那輛車?yán)铩孟袷撬挠H人，”段響劍說，“不是你想的那種情況?！?/br>
    “啊……？”李珍檬一愣。

    “具體情況你到時候自己問她吧，”段響劍說著望了她一眼，“你也是太沖動，自己摔傷，比賽也耽誤了……也不想想看，當(dāng)時你們離得又不遠(yuǎn)，如果她真的遇到什么事，肯定會喊你——”

    “我當(dāng)然希望她沒有遇到壞人，”李珍檬說，“可是萬一呢？”

    她不知道蔣雨辰和家里關(guān)系如何，但一般情況下，發(fā)現(xiàn)朋友失蹤，手機打不通，又似乎被擄上陌生的黑車……還怎么能不沖動？

    “萬一不是家里人呢，”李珍檬說，“就因為一個‘可能’‘好像’的事，我就不去救她了？”

    前面的人又停下來了。

    段響劍轉(zhuǎn)過頭，視線朝她一劃。

    “你這種語氣，和林落焰可真像，”他說，“要老是這個德行……你以后也會吃虧的。”

    ……什么意思？“也會吃虧”？

    段響劍又往前走了，再轉(zhuǎn)過一個拐角，就是18班教室。李珍檬趕緊追上兩步：“你沒把那天的事告訴你師兄？”

    “沒有，”段響劍說，“我猜也猜得出來——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比你還認(rèn)真?！?/br>
    “……??？會怎樣？”李珍檬忍不住問。

    段響劍沒有立刻回答。他走到教室門口，一手放下李珍檬的書包，一手推開了門。

    “他要是知道了，那恐怕得——”

    下一秒，教室里的聲音像海浪般涌出，把他的后半句話淹沒了。

    ——“哇，李珍檬回來了！”“瘦了！”“我看是胖了！”“快交作業(yè)！”

    李珍檬一邊和他們招呼，一邊轉(zhuǎn)頭望向自己的座位。

    位置是空的，兩個都是。她自己的桌子干干凈凈，什么都沒有；蔣雨辰的座位上放著一個小黃人書立，書本整齊地堆在一起，也不像是有人來過。

    ……難道她還沒來？李珍檬想。

    “話說你們倆是輪流請假的嗎，”班長說，“你來了，蔣雨辰走了?！?/br>
    “……她也請假了？去哪兒了？”李珍檬有些意外。

    “是啊，”班長說，“不知道明天回不回來?！?/br>
    第四十章 第四十節(jié)課

    蔣雨辰請假的第二天, 桌子上還是只有小黃人替她坐著。

    早上到校后，李珍檬幫偶像小jiejie擦了桌子，收拾了昨天發(fā)的試卷和作業(yè)。她還悄悄掀開桌板看了一眼——全是零食，各種糖果點心, 還有一些保質(zhì)期很短的手工甜點。

    看樣子, 偶像小jiejie應(yīng)該是臨時請假的，李珍檬想。

    那多半也馬上就回來了。

    然而一上午的課上完, 座位還是空的；微博還是沒有更新，扣扣消息當(dāng)然也沒有回復(fù)。

    李珍檬去問了班長，蔣雨辰要請假到什么時候；對方搖搖頭, 皺了一張小圓臉。

    “不知道啊, ”班長說，“她上星期還講呢, 晚會的時候會幫蕭云在后臺加油——結(jié)果說請假就請假了。”

    李珍檬皺了眉頭：晚會今晚就要開始——也許到時候, 蔣雨辰就回來了？

    她又轉(zhuǎn)頭朝蕭云一望：現(xiàn)在是課間休息, 8分美少年戴著耳機，嘴里念念有詞地一動一動, 視線聚焦在虛空中的某一點上, 眉眼間有些入戲的情緒。

    蕭云的節(jié)目在第9個。為了這三分鐘的演唱, 他已經(jīng)緊張了一星期。李珍檬聽其他同學(xué)說了, 她不在的這幾天, 蕭云幾乎天天都找人聽他唱歌, 有時候自習(xí)課沒有老師來, 他就上講臺唱, 拉著全班一起聽。

    “反正到現(xiàn)在，那首歌連周亮都快會唱了?！卑嚅L是這么說的。

    像他這么……害羞的人，都做到這一步了？李珍檬有些難以置信。

    上課鈴響了，教室那一邊的8分美少年和著鈴聲，不為所動地把一整句歌詞唱完，然后才匆匆忙忙地收起耳機。

    距離晚會開始還有不到7個小時。

    ——距離晚會開始還有不到2個小時。

    7點半就要去體育館觀看文藝匯演，于是大多數(shù)同學(xué)都選擇在食堂就餐，省得來回路上的折騰?，F(xiàn)在6點剛過，理論上應(yīng)該是晚自習(xí)時間，然而教室里鬧得像舌尖上的跳跳糖——晚會結(jié)束就要開始元旦假期，誰還有心思做作業(yè)？

    李珍檬正在順應(yīng)大勢地看漫畫，旁邊的窗玻璃突然“喀喀”地被人敲了兩下。李珍檬二話不說，一手掀開桌板一手握著漫畫書“嘩啦”往里一丟同時拉過課本拿起水筆擺出扶額思考的認(rèn)真姿勢，整套動作行云流水，從開始到結(jié)束大概只有1秒。

    體育生優(yōu)秀的反射速度和運動神經(jīng)，全體現(xiàn)在這里了。

    “……李珍檬，”窗外的人叫她，聲音磕磕巴巴的，大概是被她的表演嚇到了，“是我。”

    李珍檬保持著思考的姿勢，視線朝旁邊一轉(zhuǎn)——是蕭云。

    他穿了一套優(yōu)雅修身的小西裝，還煞有其事地打了個領(lǐng)結(jié)，頭發(fā)也認(rèn)真做了造型，一眼看去——簡直就像趕著結(jié)婚。

    “什么事呀，”李珍檬開了窗，探出腦袋跟他說話，“你嚇?biāo)牢伊恕€以為是巡視的老師?！?/br>
    蕭云臉上一紅，有些為難地抓了抓鼻子：“你……出來一下?！?/br>
    “……?。俊?/br>
    李珍檬不明所以地走出教室，然后跟著蕭云上了頂樓的樓梯間。

    開關(guān)被“啪”地按下之后，樓道里的頂燈亮了，墻壁上投下兩個影子。

    “等會兒晚會就要開始了，你這么亂跑沒問題嗎？”李珍檬隨口說了一句。

    蕭云又是臉上一紅：“就是因為快開始了……所以……”

    他轉(zhuǎn)身望著李珍檬，眼神亮得誠懇：“我想來想去，只有你了?！?/br>
    李珍檬也跟著臉紅了一下：“什、什么意思……？”雖然她知道蕭云肯定不是那個意思，但現(xiàn)在的情況看起來實在有點那個意思。

    “蔣雨辰請假了，班上其他人也聽我唱歌聽煩了……我想來想去，就你一直不在，”蕭云說，“你還沒聽過我唱那首歌，所以……你能不能幫我聽聽看，有沒有哪里不對勁的地方？”

    “……哦。”李珍檬松了一口氣，原來是這個意思。

    然后蕭云有些靦腆地清清嗓子，用手機外放了伴奏，開口。

    這是一首十分經(jīng)典的浪漫敘事歌曲，悠揚婉轉(zhuǎn)，情意綿綿。他身上的西裝稍微老成了一些，但稚氣未脫的清秀面容配上認(rèn)真梳理的造型，再結(jié)合口中飽含深情的演唱，呈現(xiàn)出一種介于青澀與成熟之間的，少年人的別樣魅力。

    李珍檬有種置身老電影劇情的感覺——少年第一次穿起西裝，在月下向小情人傾訴衷腸；聲音里有緊張，也有柔情脈脈的熱切的愛意，吟唱間透出一點不安的局促，但很快便被年輕人熾烈又純凈的表白淹沒了。

    第一段歌詞結(jié)束，最后一個尾音仿佛夏日傍晚的最后一道陽光，安靜地滲入地平線之下。

    “挺好的呀?！崩钫涿食弥g奏說道。作為一個只懂“好聽”和“不好聽”的外行人，她挑不出任何毛病。

    非要說的話，大概只有不是用偽聲唱的遺憾了。

    蕭云紅著臉朝她笑了笑，微張了嘴，準(zhǔn)備開始第二段演唱。

    ——他的視線突然“唰”地投向李珍檬身后，像一段被抽緊的風(fēng)箏線。

    聲音停了，手機里的間奏也被關(guān)了。

    李珍檬一愣，順著他的視線轉(zhuǎn)過身去，看到有兩個人影站在樓梯口。

    那一處的頂燈壞了一個，燈光昏暗，看不清來人的長相。憑著自己2.0的視力，李珍檬勉強確認(rèn)了其中一個是林落焰。

    “唱得不錯，”一個優(yōu)雅的女聲響起來了，“繼續(xù)，我也聽聽看?！?/br>
    就算是李珍檬這樣的外行人也聽得出來，這位女士的發(fā)聲技巧十分專業(yè)，每個字都從胸腔發(fā)出，帶著鏗鏘又悅耳的混響。

    大概就是所說的“共鳴音”？

    然后兩人順著樓梯走了上來。和林落焰一起過來的中年女性，穿了一身精致考究的套裙，頭發(fā)挽成一個髻，一絲不亂，襟上的寶石胸針在昏暗的燈光下閃閃發(fā)光。

    “你們倆在這兒練習(xí)？”林落焰朝蕭云和李珍檬說了一聲，然后又轉(zhuǎn)向旁邊的女士，“蕭云mama，其實你可以先去我辦公室坐會兒，馬上就要開始演出了，也讓蕭云有點時間自己準(zhǔn)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