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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嬌娘斂財(cái)手冊(cè)在線閱讀 - 第135節(jié)

第135節(jié)

    楊萱指著炕邊矮柜,“最下邊的抽屜里,墨綠色的?!?/br>
    蕭礪拉開抽屜取出繡鞋,再回頭,目光有些直。

    楊萱的腳生得漂亮,小小巧巧白白凈凈,粉色趾甲好似初開的桃花瓣溫順地趴在腳趾頭上。

    適才他用帕子包著擦腳,沒仔細(xì)看,這會(huì)兒瞧見了,只覺得滿腹的心火突突往上躥,灼得他心猿意馬六神無主。

    蕭礪急忙別過頭,將繡鞋遞給楊萱,“你自己穿……抹布在哪兒,我擦擦地?!?/br>
    “不用管,待會(huì)兒就干了,”楊萱穿好鞋子站起來,避開地上水漬,走到蕭礪面前溫聲問道:“這么晚了,大人不在家照顧恩人,過來有事?”

    因在家里,她只穿了件銀白色條紋紗的短衫,靛藍(lán)色燈籠褲,發(fā)髻早就散開,結(jié)了條麻花辮垂在腦后,看上去清爽俏麗。

    瑩白的肌膚映著暖暖的燭光,腮邊綻一朵小小的笑容,靈動(dòng)若仙。

    蕭礪恍然想起,許久之前,就是在清和樓,楊萱穿條天水碧羅裙,裙幅極寬,長(zhǎng)長(zhǎng)的裙擺垂下來,如水波流動(dòng)。而她眸中含笑,扶著木欄桿緩步往下走,宛如九天仙子翩然降落。

    時(shí)隔經(jīng)年,事過境遷。

    在蕭礪心目里,楊萱還是當(dāng)年的仙子,而他始終是站在樓梯下,仰頭等待著的小小校尉。

    看到她腮邊笑意,蕭礪心中略安,迎著她的目光,柔聲道:“萱萱受委屈了?!?/br>
    楊萱搖頭,“大人真會(huì)說笑,我哪里有什么委屈的?不委屈?!毖劢瞧骋娛挼Z右肩破了條縫,本不打算管,卻忍不住開口,“大人衣裳破了?!?/br>
    蕭礪側(cè)頭瞧了眼,猜想是范直抽竹條時(shí)候劃破的,笑道:“萱萱把我的衣裳都拿來了,我沒得換?!?/br>
    楊萱淺笑,“是我買的布,我縫的衣,為什么不能拿?大人想換,請(qǐng)恩人幫你縫一件。反正恩人什么都好,會(huì)蒸紅薯烙餅子,會(huì)給你蓋被子補(bǔ)衣裳,十幾年過去了,大人都還天天念叨著……衣裳破了就讓恩人幫你補(bǔ)唄?”

    聲音若金石相撞,清脆柔和,可話語里卻是幾多含酸幾多置氣。

    蕭礪怎會(huì)聽不出來,不由好笑,又覺無奈,“萱萱,你要講理,我?guī)讜r(shí)天天念叨了?”

    “就是念叨了!”楊萱瞪大雙眸,嘟著嘴,“大人有了恩人,眼里再瞧不見別人了?!痹挸隹?,心頭一陣酸楚,直覺得眼眶發(fā)熱,淚水不由自主地盈出來,顫巍巍地眼眶里打轉(zhuǎn)。

    蕭礪看得心疼,尋到楊萱的手攥在掌心里,“是我不好,讓萱萱受委屈。可我沒想別人,只惦記著萱萱……萱萱要是再生氣,就打我或者罵我出出氣,別說一刀兩斷的話,讓別人以為咱們不好了呢?!?/br>
    他的手寬大有力,指腹間有薄繭,輕輕刺著楊萱的手。

    楊萱抽抽鼻子,將手抽出來,淡淡地說:“大人并沒做錯(cuò)什么,我也不是動(dòng)輒打罵別人的人?!鳖D一下,續(xù)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來在大人家里白吃白住了兩年多,又帶著這么多口人,擾著大人不得安寧……騰出地方,恩人可以安安靜靜地養(yǎng)病,大人也好用心照顧?!?/br>
    蕭礪忙道:“萱萱別這么說,家里都是你cao持的,我覺得有你在很好。”

    “可我覺得不好,”楊萱很認(rèn)真地說,“非親非故的,不能總在別人家里住,以后還是要各過各的日子?!?/br>
    蕭礪覷著她的神色,心頭一陣陣發(fā)冷,“萱萱是什么意思,是想把往日情分一筆勾銷,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誰都別搭理誰,是嗎?”

    楊萱有些心虛,可她既不打算嫁人,又不能攔著蕭礪娶妻,正好借此機(jī)會(huì)分開,一舉兩得。

    反正長(zhǎng)痛短痛都是疼,早點(diǎn)了斷,早點(diǎn)療傷。

    遂點(diǎn)點(diǎn)頭,“是!以后就不麻煩大人了,賬目已經(jīng)合算清楚了,往后各人過各人的日子……大人以前應(yīng)過我一句話,不知還作不作數(shù)?”

    抬眸,雙眼一瞬不瞬地望著蕭礪。

    蕭礪柔聲道:“作數(shù)的,萱萱,我應(yīng)過你的事情,都會(huì)做到。”

    楊萱心口一滯,竟是不敢去看他,低著頭,輕聲道:“大人說,凡我所求必然會(huì)應(yīng),我現(xiàn)在只想跟大人橋歸橋路歸路,井水不犯河水?!?/br>
    蕭礪再想不到楊萱是會(huì)求這個(gè),乍聽聞,只覺得仿佛置身于冰窖,整個(gè)人凍了個(gè)透心涼。

    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萱萱是認(rèn)真的嗎?”

    楊萱仍是低著頭,“是?!?/br>
    蕭礪怔怔看著她,她的眼眸被垂下的劉海遮著,只看到那雙水嫩的唇,被牙齒咬出兩個(gè)深深的齒印。

    他吸口氣,抬手捧起楊萱臉龐,迫著她看向自己,“萱萱,你以后會(huì)想要?jiǎng)e人牽你的手,碰你的臉,讓別人抱著你嗎?”

    楊萱看到他闐黑的眼眸和眼眸深處的焦灼與期盼。

    心驟然鈍痛起來。

    側(cè)過頭,低聲道:“我沒打算嫁人,我自己過挺好的?!?/br>
    蕭礪眸光愈加幽深,輕輕吸口氣,再問:“萱萱希望我跟別人成親嗎,跟別的姑娘生兒育女,跟別人一起逛鋪?zhàn)涌椿簟秃帽龋丶夜媚?,或者是方靜?”

    楊萱不知道如何回答,眼淚撲簌簌滾落下來。

    她不想!

    不管是秦笙還是秦箏,不管是方靜或者是別的女子,她不要蕭礪對(duì)她們笑,不要蕭礪牽她們的手。

    蕭礪默默看著她,心里一點(diǎn)底兒都沒有。

    他知道楊萱是喜歡自己的,每次看到他時(shí),她臉上的歡喜不是作假,她繾綣的目光不是作假。

    可他猜不透楊萱的心思。

    為什么明明喜歡他,卻是要遠(yuǎn)離他?

    尤其楊萱性子軟,但越是軟和的人,做出的決定就越?jīng)Q絕。

    蕭礪不想跟她分開。

    想一想,聲音沉了些,“萱萱,你回答我,想不想讓我娶別人?”

    楊萱不出聲,只是哭。

    蕭礪重重嘆口氣,“那就如你所愿,匣子你收著,一個(gè)姑娘家,身邊多些銀錢好傍身……對(duì)了,我拿出來張一百兩的銀票,買了兩只鐲子。”從懷里掏出那只小匣子塞進(jìn)楊萱手里,“金銀之物都太俗氣,不配萱萱,所以就買了一只瑪瑙鐲子一只翡翠鐲子……萱萱珍重!”

    轉(zhuǎn)過身,大步離開。

    楊萱下意識(shí)地跟出去,靠在門邊。

    蕭礪步子快,已經(jīng)走到院門,月光下,那抹黑影仿佛更瘦了些,透著無窮的寂寥與落寞。

    轉(zhuǎn)瞬消失在視野中。

    楊萱淚如雨下。

    她忘不了是蕭礪幫她裝殮爹娘的尸身;是蕭礪陪著她一趟趟到田莊;是蕭礪庇護(hù)了她給她一處安定的家……

    他現(xiàn)在走了,應(yīng)她所求離開她了。

    可是她的心好痛,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遠(yuǎn)遠(yuǎn)超過前世被夏懷寧強(qiáng)行進(jìn)入的痛。

    楊萱發(fā)瘋般跑出去,出了院門,又出了中門,她看到大門口,蕭礪蹲在地上撫摸著大黃的頭,大黃不停地?fù)u晃著尾巴。

    瞧見楊萱,蕭礪站起身,微微笑著,“萱萱,你是來送我,還是想挽留我?”

    楊萱大口大口地呼吸,胸口哽得說不出話。

    臉上不知是汗還是淚,被明亮的月光照著,發(fā)出細(xì)碎的光芒。

    “大人,”楊萱吸口氣,再吸口氣,走上前,扯住蕭礪衣袖,緊緊攥在手里……

    第140章

    “萱萱, ”蕭礪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 輕輕攏在掌心, 黑眸凝在楊萱臉上, “萱萱不想我走?”

    楊萱毫不猶豫地點(diǎn)點(diǎn)頭。

    蕭礪臉龐驟然迸發(fā)出閃亮的光彩,猛地?fù)碜钶妫p臂有力收緊, 牢牢地把她箍在身前。

    楊萱偎在他懷里泣不成聲, “大人……你不管萱萱了嗎?”

    “管!”蕭礪長(zhǎng)長(zhǎng)舒口氣,只覺得心頭酸軟得厲害,有熱辣的液體直沖向眼底,他微闔了眼, 片刻低下頭, 望著楊萱滿眼滿臉的淚,柔聲道:“我的……萱萱, 我怎么能不管你?”

    “可你走那么快,頭也不肯回。”楊萱抽泣著抱怨。

    蕭礪無奈地嘆氣,“萱萱, 你要講道理,是你說……”抬起她的頭,伸手去拭她腮邊的淚。

    他手上布了層薄繭, 力道又大, 拂在臉上有輕微的刺痛。

    楊萱推開他的手, 卻扯起他衣袖在臉上胡亂擦了把, “這也是我做的衣裳, 你得還給我……身上一股腥氣,熏死人?!?/br>
    蕭礪好脾氣地笑笑,牽起她的手,“走吧,回屋去洗把臉?!?/br>
    “大人,”楊萱咬咬唇,仰頭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我走不動(dòng),剛才踩到石子了?!?/br>
    “你呀……”蕭礪喟嘆聲,彎腰將她抱起來,大步往正院走。

    楊萱微彎了唇角,伸手勾住蕭礪后頸,頭靠在他胸前。

    他的衣裳被她的眼淚濡濕了大片,可仍能感受到他身體的熱,透過薄薄的衣衫,絲絲縷縷地傳過來,而呼吸間全是他的味道。

    體味、汗味,還有彌散不去的血腥味,不好聞,可這是他的味道。

    是“她”的大人的味道。

    是她眷戀的,讓她安心的味道。

    楊萱深吸口氣,越發(fā)緊地往蕭礪身上靠了靠。

    蕭礪察覺到,柔聲問道:“很疼嗎,是不是扭到了……萱萱以后不用跑,我不走,會(huì)一直等著你?!?/br>
    這話……何其熟悉!

    楊萱險(xiǎn)些又落了淚。

    三年前還是四年前,在清和樓,她急著去見他,下樓梯時(shí)不當(dāng)心差點(diǎn)摔倒,蕭礪伸手?jǐn)v扶,就是對(duì)她說,“你別急,我總會(huì)等著你。”

    斗轉(zhuǎn)星移,原來他們已經(jīng)認(rèn)識(shí)這么多年了。

    而他并沒有變過。

    正在楊萱心思百轉(zhuǎn)之時(shí),蕭礪已健步如飛地走進(jìn)屋子,小心地將她放在椅子上,蹲~下身瞧她的腳,“是哪里疼,腳踝還是腳底?”

    楊萱低聲道:“腳底,剛才被石子硌到了,這會(huì)兒不太疼了……”話音剛落,看到自己掌心的暗紅,驚叫出聲,“哪里來的血?”

    猛然間,想起一直搭在蕭礪肩頭,又想起他身上揮之不去的血腥味,楊萱霍地站起來,抬手去掀蕭礪衣裳。

    蕭礪笑著攔她,“沒事兒,不要緊,就點(diǎn)皮外傷,小十一幫我上了藥?!?/br>
    楊萱才不管他說什么,繞到他身后,兩手扯著先前那道裂縫用力撕開,就見蕭礪肩上赫然三條紅印子。

    一道深,兩道淺。

    深的那道足有五寸長(zhǎng),正慢慢往外滲著血,血水混著汗水,又沾著藥粉,一片狼藉。

    楊萱怒道:“是不是范公公又打你了?他追不上你,也打不過你,你就老老實(shí)實(shí)地挨揍,不會(huì)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