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而且門都是緊緊關(guān)著的,偶爾才會看見一戶人家開門出去買菜。 易欣轉(zhuǎn)過了兩道門,在沒人的地方拿出了一件風(fēng)衣,往身上一套,長度已經(jīng)到了腳踝,把她里面的衣服遮得嚴嚴實實的,腰部收得細細的,風(fēng)衣就更像一條裙子了。 又拿出帽子,黑色平底皮鞋和白襪子換上,這時候已經(jīng)沒人會把她和那個小賊偷聯(lián)系起來了。 找了毛巾沾了水,把臉和手洗得干干凈凈,隨便擦了一點隔離和口紅,立刻判若兩人。 本來原主皮膚就屬于比較白的人,只是整日灰撲撲的讓大家都覺得她是個黑漆漆的小子。 找了一個既符合這個年代特色看起來又時髦的挎包背著,易欣覺得自己在這兒的第二個身份差不多可以確定了。 海城現(xiàn)在最大的錢莊是榭元錢莊,在陳易兩家之后新崛起的,僅這一項錢莊的生意,謝家就能算海城前十的豪富之家。 易欣也不擔(dān)心被黑吃,這個年代做大生意的,最講究的就是口碑和童叟無欺,那些看碟下菜的還真是少數(shù)。 “姑娘要兌莊票嗎?” 易欣一進門就引起了穿西裝的襄理的注意,這樣穿著打扮的人,還是個新面孔,是個有價值的顧客。 “我兌一點銀元?!?/br> 易欣抬了抬手,隱隱露出一點黃光,看了一眼各個賬房窗口間的隔板,保密工作做得不錯。 “姑娘這邊請?!?/br> 襄理領(lǐng)她到最里面一排的賬房那兒,是個戴眼鏡的老先生。 “一條大黃魚今天能兌多少?” 易欣背包里的金條都是五兩一條的,這就叫做大黃魚,一兩一條的叫做小黃魚,基本上每天這些兌換的比例都會有點差別。 “二百元。” 賬房伸出了兩根指頭,易欣從包里拿出兩條大黃魚:“先兌兩條吧?!?/br> “姑娘要不要莊票?” 有的人是不愿意要莊票的,總覺得那不如銀元放心,四百塊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的。 當(dāng)然,對于錢莊來說,肯定希望每個人拿走的都是莊票,錢莊里真金白銀越多,他們就越有底氣。 “三百莊票,一百銀元吧?!?/br> 對易欣來說,銀元可以放進背包里,莊票其實沒什么大用,但是她有意搭上謝式錢莊,所以就一半一半了。 掌柜的很快從放銀元的架子上抽出一百個銀元,是裝在半圓柱型的盒子里的。 “姑娘點點。” 易欣拿起一個銀元,順著敲了過去,邊敲心里就邊跟著數(shù)著了——和以前數(shù)銅板沒什么區(qū)別。 “對的?!?/br> “那我就給姑娘包起來了?!?/br> 點完之后易欣推進去,老賬房看了一眼易欣挎包的大小,分成兩堆,五十元一堆。 拿了兩張寫有謝氏標記的紙一抬一翻,在桌上順勢滾了一圈,兩頭壓進去,一包銀元就包好了。 五十個銀元大概剛好長十厘米左右,一百個其實也沒有多少。 拿了莊票銀元,易欣就坐電車去了法租界,法租界比英租界大得多,和公共租界相對混亂來說的建筑形式完全不同,石庫門大多在公共租界。 法租界的建筑風(fēng)格統(tǒng)一,和萬里之外的巴黎如出一轍,原名英桐的法國梧桐,也正因為是由法國人引入種在法租界的。 霞飛路上茂盛參天的法國梧桐,帶著甜膩香味的面包坊,看起來優(yōu)雅的咖啡廳都深深的吸引著人。 可以說,全海城最貴的房子都在法租界了。而且,大部分人對海城紙醉金迷的想象都來源于法租界。 公館洋房一棟棟,許多有錢有權(quán)的人都住在這里面,同樣,法租界也是煙館、妓院、賭場首屈一指的地方。 也因為法租界巡捕房略帶縱容的態(tài)度,青玉幫的勢力大多都在法租界…… 公館的價格比易欣想象中貴,或許說這年頭房價都很貴,因為很多人不愿意賣房賣地,許多地方又被劃成租界,很多人都是沒有地方可以住的。 一棟公館大概要銀元五六萬,一個月的租金要一百二十塊。 易欣摸了摸自己的小挎包,真的不知道懷揣四百塊的自己是怎么敢來問這價格的。 公共租界的也有洋房,但是價格只是法租界的一半,石庫門就更便宜了,兩間小屋大概五塊錢左右,正房稍微貴一些,七八塊左右。 一套石庫門的房子大概會租給六七戶人家,多的有住十來戶的。 只是這不到六千英畝的公共租界,住了一百多萬人。 易欣去了一家咖啡店,花半元錢要了一杯咖啡,聽其他人低聲說話,大抵都是說一些近來的趣事,誰又被巡捕房的人帶走了,哪家店又出新的花樣了…… “老板,這附近有沒有哪兒可以租公館?” 易欣人生地不熟的,問這些老板最為妥當(dāng)。 “姑娘要租公館啊,那可不便宜啊,”老板咂咂嘴,“你往這兒出去,直走,然后左轉(zhuǎn)看見一個紅房子,那里面有個姓胡的,你去問問他,他就專門做這一行的?!?/br> 易欣謝過了老板,按照他說的方位去,果然找到了一個姓福的人。 那人恰好手上有一處房源,價格頗貴,要一百三十五元一個月,易欣跟他去看了,立即就喜歡上了這地方。 路邊高高的法國梧桐已經(jīng)快壓到屋頂,整棟公館看上去在一片翠綠間若隱若現(xiàn),里面的花園也管理得不錯,紅的紅綠的綠…… —— “阿婆,我回來了?!?/br> 易欣依舊去石庫門的弄堂里把衣服換好,只是看上去整潔很多。 “遇上什么好事了,這么開心?” 呂元珍看著易欣滿臉的笑意心里也暖了幾分,易欣很少這樣笑。 看著易欣盯著自己木盆里的衣服,呂元珍尷尬的搓了搓手:“不是不聽你的話,只是這些是昨兒就接下來的了,最后一批……” “阿公呢?他在家嗎?不會又去幫人挑東西了吧!” “沒呢沒呢,他在家?!眳卧湔酒鹕韥?,在粗布圍裙上擦了擦手。 “阿婆你來,我有話跟你們說。”易欣又咧開嘴笑了笑,待呂元珍進門后,她才慎重其事的拿出九個銀元。 “你……你這又是哪兒來的!”二老都嚇了一跳,生怕易欣去做些不好的事。 “您們別急,聽我說,我今兒遇到了個大好人!” 易欣把自己早就編好的故事說了出來:“那陳小姐剛到上海,人生地不熟,我就想著算做好事吧,帶她去了法租界,結(jié)果她在法租界租了個房,說還缺個干雜事的小丫頭,問我愿不愿意!” “一個月十五塊錢呢!以后做得好還能再漲!我才同意她就讓我提前支了一個月工錢,重新去置辦點衣服啥的?!?/br> “我拿了錢就先把陳三叔那六塊錢還了,這才回來晚了……” 二老聽得一愣一愣的,他們不知道外面招一個小丫頭是多少錢,易欣也是隨便瞎說的。 “這,這也太高了吧……” “這算什么,那陳小姐租了個法租界的房子,一個月一百三十五塊呢!眼睛都不眨就付了房租!” 易欣說著都覺得自己有點臉紅。 “住那兒的就那陳小姐一個人嗎?那兒復(fù)不復(fù)雜?” 劉慶平想了別的,二老沒一位伸手來拿錢的,都在擔(dān)心易欣的安危。 “就陳小姐一個人,她本來是來尋親的,可是親人都去南京了,又不知道地址,所以就先在法租界住下,然后再托人去找?!?/br> “以后可能有時候我做事做得晚了就不回來了,你們不用等我……” 易欣想著張老三那考核的事,也不知道要多長時間。 “你別全拿給我們,不是讓你買衣服嗎?你去買身好衣服穿,大姑娘了,得穿得像個姑娘家?!?/br> 呂元珍每次說起這個來都要抹一把淚:“都是我們拖累了你,要不然周圍和你一般大的都有人上門說了……” 易欣一陣汗顏,她整天假小子模樣,周圍人估計都快忘了她是個女的了。 “阿婆,我以后想找個識字哩……”易欣低下頭做鵪鶉狀,聲音嚶嚶的在嗓子里都聽不明確。 “呀,我們欣欣兒這是大姑娘了,有合適的人了嗎?” “哎呀,還沒呢阿婆,要是遇到合適的我肯定第一時間帶來給您看?!?/br> 這件事就算這么掀過去了,易欣看著兩位老人準備把錢放在那個據(jù)說給她攢嫁妝的小盒子里,她覺得以后還是多帶實物回來比較好。 接下來幾天易欣都很忙,因為偶然有一天,她以陳嫣的身份偶遇了隔壁鄰居家的小女兒——張靜靈。 十六歲,在女子中學(xué)讀書,家里開紡織廠的,雖然這年頭開紡織廠掙錢快,可是一般開紡織廠的商賈還買不起這兒的房子。 “陳jiejie,這星期去我家玩吧,我爹媽聽說一直說起你,都想見見你呢!” 張靜靈羨慕的看著面前的女子,穿著好看花紋的衣服,那料子應(yīng)該是外國做出來的吧,她家紡織廠里都沒有,其他首飾都沒有,只手上帶了個鐲子,但那鐲子據(jù)說就要上萬塊了。 聽說是來尋親的,可是人家不像其他尋親的人,找不到親人就得流落街頭了。 陳嫣jiejie是怎么說的來著,張靜靈偏頭想了想,好像是——“我是來尋親的,又不是來乞討的,怎么可能一點東西都不帶呢……” 她爹媽也是聽了這個就說陳嫣jiejie是個不錯的人呢。 “明兒個我要去跟凌成成她們說我交到了一個超級好的朋友!” ——張靜靈如是想。 “你在想什么?”思緒走偏了一會兒的張靜靈聽見易欣笑著問道。 “啊……沒什么,我剛才說我爹媽……”張靜靈鼓了鼓腮幫子。 “哈哈,我說我知道了,定個時間我方便去拜訪,若不然不免有些唐突?!?/br> 易欣最初確實是懷有一點小心思接近張靜靈,后來倒是真喜歡這個單純肆意的女孩子。 “那就明天吧!我回去跟我爹媽說,他們一定很高興的!” 張靜靈開心的笑著,易欣不置可否,只是思緒已經(jīng)在背包里找起了資料——二十格的背包,有三格裝滿了各種資料,全都是花了很長時間才找到的,而且全部按照易欣的想法重新刊印做標記。 本來想用太陽能電池和電腦裝電子版的,后來想想拷貝出來也是個麻煩,就只用電腦裝了一小部分。 易欣找了好半天才找到——《紡織業(yè)第七冊 》,剛好和現(xiàn)在的工業(yè)發(fā)展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