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jié)
若紅的聲音拔高了一瞬,又驟然停住,像是崩斷了一條看不見的線,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泣不成聲。 “我的孩子,他的鱗甲覆蓋到了膝彎,雙腿甚至都沒有辦法自由彎曲。即使現(xiàn)在鱗甲還是軟的,他的膝彎也很容易被磨破,我不得不用襁褓給他的雙腿捆緊了。他那么小,那么小…… 他們又有什么錯?就因?yàn)槟銈冃枰幨?,他們就要承受這么多!” 羊央的眉心動了動,那個孩子他也看過,但并沒有注意到孩子的膝彎情況。 羊央閉了下眼,緩過心里的不忍,然后看著若紅的眼睛說道:“但是,這跟公爵沒有關(guān)系?!兄扑幨牟皇撬?,買賣藥石的不是他,連需要藥石的都不是他自愿。所以你該恨的也不是他。 若紅姐,公爵這樣的身份,為什么要接你們到莊園過年?為什么要拜托蒙塔陪孩子們玩?又為什么要在得知藥石來歷后,選擇跟你坦白、跟你致歉、接受你的怒火?這些,難道你真的不明白嗎? 公爵為人正直、善良,但這不該成為你對他肆意捅刀子的倚仗。” 若紅沒有說話,只是無聲哭泣。 羊央也不再多說,“我話已至此,如果你還是不甘心,我也不放心你留在舊帝星。不過我們既然帶你們離開了村子,就會對你們負(fù)責(zé)?!視羯塘?,送你們?nèi)テ渌乔?,給你們提供生活所需,也會保證孩子們在成年前得到應(yīng)有的教育和治療?!?/br> 說完,羊央轉(zhuǎn)身要離開,“我就不打擾了?!?/br> “等等!” 羊央剛轉(zhuǎn)身,若紅卻開口叫住了他。 羊央頓了一下,回頭看過來,“還有其他要求嗎?” 若紅靜靜地看著羊央,表情不復(fù)剛才的激烈,眼神也很沉靜。 過了半晌,她才問道:“我可以信任你們嗎?” 羊央轉(zhuǎn)過身,正視著若紅的眼睛:“如果你愿意的話,是的,你可以信任我們。” 若紅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抹去臉上的淚,“好?!?/br> 說完,她對羊央伸出了一直握著的左手。 羊央低頭看去,只見若紅的左手握成了拳,掌心朝上,露出了衣袖下的一截手腕皮膚。 在那截皮膚上,赫然有一個短短的紅色疤痕。 第132章 芯片 若紅伸著的手沒有動, 臉上卻帶出了一抹笑來。 若紅:“我離開村子之前, 村長跟我說了村子的事——以往, 從沒有人跟我們年輕一輩說這些, 大家只當(dāng)自己得了怪病。不過其實(shí)成年后,大家對村子的事都多多少少有些猜測, 不過沒說罷了?!?/br> 羊央眉頭動了一下——如果那么早就知道了,若紅的反應(yīng)可就有些不對了。 果然。 若紅說道:“昨天我對公爵說了一些難聽的話, 我是故意那么說的。” 羊央不解:“為什么?” 若紅答得干脆利落:“看公爵會不會一氣之下殺了我們?!?/br> 羊央:“…………” 他該夸她不怕死嗎? 不過到這里,羊央也看出來了, 若紅并不是她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沒有主見和脆弱。她這番動作必然有她的目的。 若紅:“在看到亞青先生的時候,我就猜到公爵的藥有問題——亞青先生對我的孩子太過關(guān)心了。但我沒想到公爵會主動找我坦白,還跟我鞠躬道歉。” 若紅嘆了口氣, 如釋重負(fù):“當(dāng)時我就想, 村長說的沒錯, 道頓家的人是可以信任的。不過我還是有些遲疑,直到你今天過來找我?!?/br> 羊央聽到這里, 心中一動, 看向了若紅的手,問道:“你是有東西要給我嗎?” “對。” 若紅聞言一笑,慢慢攤開手,羊央凝神去看, 卻只看到空空如也。 羊央一怔,有些迷茫。卻聽若紅忽然笑出了聲,笑聲爽利, 一點(diǎn)都聽不出是前一分鐘還哭得恨入心髓的人。 羊央默然,抬頭看了若紅一眼——耍我呢? 若紅擺擺手,然后摸上左手手腕的疤痕,正色道:“東西在這里?!舴蛉四芙栉乙话训秵??” 刀?羊央還真有。之前去冬令營前,老父親給了他一個小武器庫,里面也有不少冷兵器。 羊央從儲物空間拿出一把短刀,遞給了若紅。 若紅看了羊央一眼,接刀的手忽然往下一壓,短刀頓時被拋了起來,若紅一指隔出剃開刀鞘,手掌握住刀柄往下一抽。 羊央只覺得眼前銀光一現(xiàn),然后那把刀的刀尖就停在了他的喉嚨跟前。 羊央的眼睛看到了,但身體根本沒反應(yīng)過來,只能瞪大了眼睛,臉上驚色展露無疑。 但若紅并沒有進(jìn)一步的動作。 若紅停住動作,看著羊央一臉呆愣的樣子,不由搖搖頭,語氣有點(diǎn)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如果我有歹心,你剛才就死了。” 羊央:“…………” 那、那我謝謝你? 羊央這時已經(jīng)有些震懵了——若紅跟之前表現(xiàn)的簡直判若兩人! 若紅收回刀,像是知道羊央的震驚,解釋道:“我們這些服用藥石、或者種植了芯片的人,魂力都比常人渾厚,不過就是很不穩(wěn)定。像我這樣病情輕些的,就得承擔(dān)起守護(hù)村子安全的責(zé)任。雖然不如軍營里的軍人那樣厲害,但對付普通人綽綽有余了?!?/br> 羊央:“…………” 若紅一笑,問羊央:“懵了?” 羊央:“…………” 羊央艱難地擠出聲音:“嗯。我是說,若紅姐你的個性反差有點(diǎn)大?!?/br> 若紅眼睛一亮,有些得意:“是吧!我們從小村長就教我們要學(xué)會藏拙,我是我們這一輩里的佼佼者,小時候裝可憐騙來了不少果子吃?!?/br> 羊央:“…………” 若紅一秒又?jǐn)科鸬靡馍裆?,重新變得正?jīng)起來。然后手里輕輕一拋,短刀在她手里換了個方向,變成刀尖朝內(nèi)。 若紅眼睛也沒眨一下,手起刀落,刀尖劃開了愈合的傷口,露出一抹亮銀的金屬色來。 鮮血從傷口汩汩冒出,若紅卻眉頭也沒皺一下,用刀柄抵在疤痕下方,往上一擠,就擠出了一個拇指大的金屬片。 “就是這個?!?/br> 若紅把金屬片遞給羊央。 “你先止血?!?/br> 羊央?yún)s并沒有接,而是立刻擦儲物空間拿出了一個急救包——也是老父親之前的饋贈。 羊央找出清潔布和止血凝膠,自己上手給若紅清理了傷口,又涂上了凝膠。 若紅支著手任由羊央包扎,看著羊央認(rèn)真的神情,若紅的眼神微動,嘴角不由淺淺勾起一個笑來——她沒賭錯。 傷口包扎完后,若紅晃著手腕看了兩遍,笑道:“外邊的藥的確比村子里的好,以往這種小傷我們都是等它自己愈合的?!?/br> 羊央:“……???” 你們管這叫小傷?等它自己愈合血都要流一碗了好嗎! 若紅并不覺得有什么,她放下割傷的手腕,把短刀跟金屬片一并遞給了羊央。 “這是村長說,如果我覺得能夠信任你們的話,就把這個給你們?!?/br> 羊央一怔,然后鄭重地接過了刀跟金屬片。他把刀收回了儲物空間,然后擦去金屬片上的血跡,露出了它的真容。 一個儲物芯片,不過跟羊央熟知的不太像。 若紅看著羊央手里的芯片說道:“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村長也沒說一定要給你們。但我想,他既然拿給我,必然是有些重要的?!?/br> 羊央收起芯片,對若紅微微鞠了個躬,“謝謝你?!?/br> 若紅沒有讓開,笑道:“只要公爵夫人不要辜負(fù)我的信任就好?!?/br> 恰好這時,若紅放在床上的孩子哭了起來。 若紅一驚,連忙回到床邊抱起孩子,她的神情溫柔,仿佛又變回了那個軟弱的女人。 羊央看著若紅懷里的襁褓,不由有些難受:“若紅姐,孩子……” 若紅卻笑得豁達(dá):“我跟你說的都是真的,不過這就是命,自怨自艾也沒意思。而且我的孩子一定不是軟蛋,定能成為公爵大人一樣剛強(qiáng)的男人?!舸笕耸谴謇锶说呐枷襁@一點(diǎn),可不是騙你們的?!?/br> 羊央笑了,心中沉積的陰云散去,露出的是更為堅(jiān)定的意志。 “嗯,我知道。——如果孩子們的演技也這么精湛,那就太可怕了?!?/br> 也? 若紅抿嘴:“我就當(dāng)你夸我了?!?/br> 羊央笑了笑,又問了若紅搬出去的緣由——之前因?yàn)槿艏t帶著孩子的緣故,本來是打算安排她跟由媽一起住的。 若紅收斂了笑意,聲音放輕了幾分:“亞青先生讓我感覺到危險,他看我的孩子的眼神不對。而且我也是唯一一個出來的大人,總不能丟下孩子們不管?!?/br> 羊央聽在心里,沒有說其他的:“嗯,那你決定了就好。對了,你的事,我能告訴公爵嗎?” 若紅想了想:“公爵大人是可以的,不過還是少些人知道的好。要藏拙,給自己留一手。” 這是他們村子里每個人都銘記在心的隱私。 羊央點(diǎn)頭:“我明白了,那我就先走了。如果有事,記得跟我說?!?/br> 若紅笑了:“我知道?!?/br> …… 離開若紅的房間,羊央直接回到了頂樓,不過直到上了樓,進(jìn)了屋,羊央才慢慢回過味,一臉怔忪。 ——剛才發(fā)生的事,真的太出人意料了。 亞奇伯德正在給泡芙按摩,見羊央進(jìn)屋了也不坐,就一臉出神的樣子,不由有些擔(dān)心。 “怎么了?是不是若紅跟你說什么了?” 亞奇伯德之前跟若紅坦白的時候,被若紅一頓誅心臭罵,他以為是若紅遷怒了羊央。 羊央這才完全回神,看著亞奇伯德,忽然感嘆了一句:“我發(fā)現(xiàn),我還算不上戲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