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旁邊挪一步，聲音微繃：“別離我這么近……”

    他含糊地找了個理由：“我怕癢。”

    但他移開一步，葉穗持之以恒地靠近一步。她瞇著眼湊在他肩邊上，催促：“沒辦法，我有點近視，你多照顧下。低個頭哎，站那么直，我對不準二維碼啊……”

    許容與：“你怎么這么麻煩？”

    葉穗：“你還要不要我掃二維碼了？”

    許容與把手機一收，面無表情：“不要了?！?/br>
    這么個臭脾氣。葉穗嘖一聲，在他有點不高興時，踮起腳，手搭在他肩上，硬是強迫地讓他彎下腰個子低一點。她從他肩后瞇著眼，眼尾上挑，努力地將手機對準他手機。二維碼終于掃上，葉穗目光一亮，扭頭要炫耀自己的出色，不想許容與正遷就地低頭。

    于是她扭頭時，響亮的一聲“?！保接H在了他臉上。

    葉穗：“……”

    許容與：“……”

    剎那間，心頭萬丈高樓平地起，久久不能回神。

    葉穗睜大目光，呆呆地看著許容與臉上那個清晰的唇印。她早上出門時化了妝，涂了口紅，口紅的顏色鮮艷明媚，現(xiàn)在印在許容與臉上的痕跡足以說明……而許容與面無表情地扭頭向她看來。

    死一樣的沉寂，彌漫在二人之間。

    葉穗干笑：“我不是在勾引你……我不是有意的，我給你擦擦啊?！?/br>
    她摸自己的口袋，半天連一片紙巾都沒摸到。葉穗只好再次面對許容與那死亡一般的凝視，她陪個笑容：“那什么，容與，你有紙么？我好像沒帶哎?！?/br>
    許容與冷冷的：“出門不帶紙巾，你還是個女的么？”

    葉穗挑眉：“學(xué)姐剛還親了你，你說我是不是女的？”

    許容與一時無話，將一張濕巾遞給她。葉穗拆開濕巾，抿唇望他一眼?？此豢此?，目視遠方，眸光粼粼若水，水面皺起大霧。葉穗心跳太快，不敢多看，她拿著濕巾擦許容與的臉上唇印，就不可避免直視他的出眾相貌。比很多男生來說偏細致的膚色，分明清晰的輪廓，挺直的鼻子……

    許容與忽地皺一下眉，握住她的手：“別擦了。”

    葉穗：“可是……”

    許容與深深看她一眼：“我要相親去了，時間來不及了。”

    葉穗心不在焉：“啊……祝你好運，抱得美人歸啊?！?/br>
    許容與望著她，喉頭微動。她看到他吞唾液，看到他眸幽黑?？吹剿罩氖滞?，想說什么，可他自己又在抗拒，不知道說什么。葉穗低頭，目光看向他握著她的手腕。他倉促松開她的手，向后退開。他沒有說出話，轉(zhuǎn)過身，一言不發(fā)地走了。

    而他走后，背影看不到了，葉穗發(fā)一會兒呆后，和自己的前男友許奕聯(lián)系——

    “你弟要相親？你知道么？”

    許奕也許在忙什么，葉穗過了半小時才收到許奕的消息：“對啊，我媽要求的，容與也不愿意吧？但是我們家就是這樣啊，我都反抗了好久我媽才勉強尊重我一把，我可憐的弟弟那么乖，肯定不會反抗我媽。他都狠不下心故意搞砸這場相親，真替他擔(dān)憂啊。”

    葉穗：“故意搞砸了會怎樣？”

    許奕委婉道：“吃穿用度，都是家里提供的吧。你說呢？”

    但是許容與這場約會仍然效果不太好。

    他一身西裝革履出現(xiàn)在約會地點，鄭重得有點過頭，讓對面和他相親的明瑜水莫名跟著一起緊張。明瑜水是隔壁師大的大一新生，早就見過許容與的照片，在家里介紹兩人認識時，她也帶了七八分期待。

    雖然明瑜水只是一個人來，但她手機群里的宿舍成員都在關(guān)心這門相親。

    可惜許容與讓她們很失望。

    先是嚴肅得過頭，穿著西裝來相親，不知道這個男生怎么想的。緊接著和明瑜水討論的話題，句句不離開建筑學(xué)，聽得明瑜水云里霧里。偏偏男生還非常禮貌，明瑜水不好意思打斷。中途許容與去趟洗手間，他側(cè)臉上極淡的痕跡，讓明瑜水和手機群里的一眾姑娘徹底失望。

    等許容與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人家姑娘已經(jīng)不告而別了。

    aa制買了單，沒有留只言片語。

    過來通知的服務(wù)員有些同情地看這個小男生。卻眼睛一花，好像看到許容與唇角上翹，好似笑了一下。但是再看，許容與又是淡然的樣子，買了單，離開餐廳了。

    晚上和mama倪薇通話，倪薇還客套無比地安慰了許容與一番，讓他不要難過。

    這場無聊的相親，應(yīng)該到此結(jié)束了。

    許容與卻還是不了解女生。

    他以為徹底搞砸了的相親，過了幾天后又迎來了轉(zhuǎn)機。當時他在設(shè)計室和學(xué)長一起拿木板搭模型，收到明瑜水的消息：“我來東大玩，伯母說你在，你能出來陪我走一走么？”

    許容與：“……”

    明瑜水直接在實驗樓下等人，讓許容與連準備的時間都沒有。這一次，看到男生下樓，正常穿著，相貌俊秀，明瑜水眼睛亮了一下，臉一點點紅了。她心想舍友說得對，這么好看的男生，還在東大最厲害的建筑系讀書，還是需要多了解了解。

    許容與帶她在學(xué)校參觀。

    他神色淡淡，心在人不在，明瑜水全程害羞，完全沒感覺到他的冷淡。她偷偷側(cè)頭看他，還很喜歡這種冷清文秀的男生。

    他們在樹蔭下散步，明瑜水以為兩人會這么一直走下去，一串自行車的音鈴聲響過后，他們側(cè)頭，看到路盡頭跑來一個女生。女生才露個臉，看到他們兩人后一怔，腳步一轉(zhuǎn)就要轉(zhuǎn)身。

    許容與立刻：“葉穗！”

    葉穗：“……”

    她的許學(xué)弟，以從來沒有過的熱情呼喚她：“你怎么還親自過來找我？走吧?！?/br>
    許容與轉(zhuǎn)頭對懵懵的明瑜水：“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忙，下次再陪你?！?/br>
    快步走向同樣懵然的葉穗，少年不由分說地握住她的手，攬住她的肩，逼著她走和明瑜水所站方向相同的路，正好背著明瑜水。葉穗回頭想看，許容與都不給她機會。

    身后明瑜水：“喂……”

    許容與握著葉穗的手腕用力，拖著不情愿的學(xué)姐，抓著她越走越快，后來干脆跑了起來。

    第24章

    穿過圖書館前那片海棠，轉(zhuǎn)過身后看不到明瑜水了， 許容與和葉穗已經(jīng)到了青年湖前。因為奔跑而喘息劇烈， 許容與心有余悸地回頭看了一眼，確定明瑜水沒有追來。他再轉(zhuǎn)回目光， 目光落到靠在樹上、賣萌般眨巴著眼睛看他的葉穗身上。

    葉穗的目光興致勃勃、饒有趣味。

    許容與：“對不起，打擾學(xué)姐了。我已經(jīng)沒事了。”

    說完就放開她的手，手插兜里，打算獨自離開。

    葉穗呵一聲，就知道這人不是什么好人。她靠在樹干上動也不動， 打開嗓子就喊：“你要是這么走了，我轉(zhuǎn)頭就去找那位美女， 說你騙她， 說你和我沒有什么關(guān)系，我沒事找你，你到底是單純想甩開人家姑娘呢，還是你依然愛著人家姑娘……全看我的心情， 想怎么說就怎么說?！?/br>
    許容與：“……”

    他腳步釘在了地上， 頗為無奈地回頭，與她看一眼。葉穗眼皮上掀， 眼睛滴水一樣，眨呀眨，又可愛， 又性感。

    許容與頭皮發(fā)麻， 淡著臉重新走了回來。

    他冷冰冰：“你想怎樣？”

    葉穗：“跟學(xué)姐說說唄， 學(xué)姐最喜歡聽八卦了。那個美女是你女朋友哦？”

    她話說著時，身體傾向他，眼睛隨意地瞥他，目光卻一眨不眨。她表現(xiàn)得吊兒郎當，眼中流媚，那她肩膀為什么略僵硬呢？許容與眉峰輕微一動，聲音里帶了點兒似笑非笑：“不是。我媽逼我相親，我不喜歡她?！?/br>
    葉穗身子向后一靠，“哦”一聲后，突來興致般地問：“那要不我?guī)湍愀愣愕男∨笥眩烤驼f我是你的女朋友，你放心哦，我有豐富的戀愛經(jīng)驗，保證能幫你的小女朋友找回正確位置?！?/br>
    她將襯衫向下拉拉，撩了個長發(fā)，眼波一轉(zhuǎn)，托著腮幫，對他送去一個媚眼。

    許容與的反應(yīng)，是他深深望她一眼，又伸手，把她自己扯下去的襯衫給她拉回原來的位置。他不光把她的襯衫拉上去，還向上多拽了一寸，把女孩的修長脖頸包裹得嚴嚴實實。

    這位美女要風(fēng)度不要溫度的作風(fēng)，讓人心累。許容與語重心長：“你能不能多穿點？”

    葉穗撇嘴。

    許容與停頓了一下才說：“不勞你費心，我會處理好那位美女。還有她只是相親對象，不是我的小女朋友，請你注意用詞?！?/br>
    葉穗笑瞇瞇，長腿向上一弓，伸腳踢了他一下，玩笑一樣的動作，吸引他來聽自己說話。許容與望過來，葉穗：“你打算怎么拒絕人家??？”

    許容與：“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葉穗：“那我現(xiàn)在就去告訴那位美女——”

    這聲音清亮的！

    服了她了！敗給她了！

    葉穗說著起身要走，許容與忍耐地抓住她手腕，在周圍來湖邊散步的同學(xué)驚詫目光中，他把葉穗重新拖回來，按到了樹上安頓好她。許容與冷冷瞥她兩眼，葉穗警告：“對我飛眼刀子，小心我去你那位美女面前亂說哦，許容與?！?/br>
    許容與：“……我錯了?！?/br>
    他難得和顏悅色地解釋了自己的事：“我只打算去發(fā)個消息，說明我不想談戀愛，希望她不要跟我媽說。就這么簡單。”

    葉穗：“哦。”

    她福至心靈，腦海中忽然浮起一個瘋狂的念頭。她愣愣地看著許容與，半天沒說話。

    四目相對半天，許容與疑問：“你要我現(xiàn)在就當著你面發(fā)消息？”

    他并不在意這種事，以為她的愣神是非要眼看著他這么做了。他拿起手機要發(fā)消息時，葉穗回神后擺手，阻止他的行為：“別發(fā)了。你剛甩了人家小姑娘，就發(fā)消息拒絕得這么徹底，誰受得了啊？真是一點也不為女孩細膩的心思著想啊……”

    許容與瞥目：“那不發(fā)了？”

    葉穗：“嗯?！?/br>
    怕許容與誤會，她畫蛇添足：“過幾天再發(fā)?！?/br>
    許容與笑一聲：“……我發(fā)不發(fā)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這么期待？”

    葉穗眼睛一飄，隨意道：“因為這算給你意見，幫你忙啊。我也有個事想讓你幫忙喲。我們宿舍下周有個聚餐。我本來不打算帶男生過去，但是舍友們小心思太多，有點煩。我想邀請你過來，陪我參加那個聚餐，讓大家都閉嘴唄?！?/br>
    許容與：“不?！?/br>
    葉穗：“……你想想我才幫了你什么！”

    許容與淡聲：“性質(zhì)是不一樣的。”

    “明瑜水和我不熟，相親失敗后以后多半也沒可能見我。但是同一個學(xué)校，我時時有可能碰上學(xué)姐學(xué)長們。你說是聚餐，那你擔(dān)心什么舍友的小心思？我猜八成是聯(lián)姻大會吧。那你把我叫過去是什么意思？想讓我假扮男友，等著我未來成為你的男友，誤導(dǎo)你的舍友？還是說……”

    他彎下腰，漆黑的眼珠一目不錯，與面無表情的葉穗對視。剎那間，彼此狼狽的心情若有所察。

    葉穗輕笑：“你想多了。我又不喜歡你。就是問一問，你不去也沒關(guān)系啊。”

    她往前走，胸大腰細，許容與不想和她有肢體接觸的話，就只能向后退。許容與看出她有點不高興，伸手拉她：“葉穗……”

    葉穗無意般地一揮手，手從他欲抓來的手中脫開。葉穗就這么走了，連理由都懶得敷衍：“我還有事，你自己玩吧?！?/br>
    秋風(fēng)瑟瑟，袁靜凋零，徒留身后許容與，有些茫然地站著，完全不懂葉穗為什么突然不高興。

    葉穗當晚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打開小臺燈。她窩在幽黃光下的被窩中，臉被照得瑩瑩若玉，多了幾分眉目溫婉的韻味。她在黑暗中，打開床頭的日記本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