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越來越暗。

    她的眼睛卻越來越亮，星星一樣亮起。

    宿舍門忽然被推開，咋呼的男生們站在門口，說笑聲一下子停住。

    許容與和葉穗齊齊扭頭看向門口。

    許容與心累：“我們沒有談戀愛。”

    葉穗：“他說得對！”

    但是門口的男生們：“對不起，打擾了。”

    體貼地為二人關(guān)上了門。

    門外的舍友們對視一眼，拉了個聊天群，沉默片刻，一個男生先開口：“受不了了！我先說，剛才許容與是不是要和葉學(xué)姐接吻??？天啊啊啊啊我們是不是撞破了我們老幺的好事??？”

    “真的像是打算接吻的架勢啊……老幺太厲害了，搞定了我們最漂亮的學(xué)姐……”

    “讓他請吃飯！”

    宿舍內(nèi)的許容與和葉穗，不禁心想：如果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在談戀愛，那他們到底是不是在談戀愛呢？

    第23章

    葉穗拿著情書回到自己宿舍的時候，精神有些恍惚。想起許容與， 心口會猛跳一下， 繼而酥酥的，麻麻的。這不是什么好預(yù)兆， 這是她充沛的感情要沖破胸肺、她想要談戀愛的預(yù)兆。葉穗摸著自己的心臟，失魂落魄地坐在下鋪喝口水。她一口一口地喝水，脈搏仍狂跳，耳根仍發(fā)燙，嗓子眼還是干的。

    她壓壓驚：鎮(zhèn)定， 鎮(zhèn)定。這個小學(xué)弟可不是能碰的人啊，碰一下就會脫不開身啊。

    葉穗喃喃自語：“我有這么明顯的感覺， 是不是因為我太久沒談戀愛了？我應(yīng)該找個男朋友？”

    蔣文文正坐在自己的床鋪上趴在小桌上寫作文， 聞言，她伸手摸了摸葉穗的頭，一臉憐愛與無奈并存的感情。

    恰時文瑤推門進來，聽到了她最后一句話。文瑤眼睛亮了一下， 試探般：“你要找男朋友？正好啊穗兒， 我們下周聚餐的時候，我說服了我對象找他們班上優(yōu)秀的男同學(xué)過來聯(lián)姻。他們班一聽到女生宿舍聯(lián)姻， 打了雞血一樣地報名呢。我看了資料，都是很厲害的男生，你要不要看一下啊？”

    文瑤這么一說， 葉穗生起了興趣， 和蔣文文一起湊到文瑤身邊。文瑤放下了書， 把手機拿出來給她們兩個女生看資料。男生的信息被做得圖文并茂，圖片上的照片對于直男審美來說拍得已經(jīng)非常不錯了。至少蔣文文就生了興趣，指著一個男生問文瑤這個人怎么樣。

    葉穗?yún)s看得興趣缺缺：“很一般嘛?！?/br>
    蔣文文納悶：“哪里一般了？gpa年級前五叫一般么？發(fā)表sci第一作者論文一篇叫一般么？穗穗你對一般的要求也太高了吧？”

    葉穗窒了一下。

    她一個草包，湊過來看資料，第一眼光看到照片，還沒看到男生們的信息，當然覺得一般啊。

    蔣文文和她待在一起的時間多，回頭看她一眼就知道葉穗在想什么。蔣文文：“穗兒啊，我覺得你戀愛觀很有問題。這可能就是你每次都談戀愛時間不長的原因？你只注重皮相，不看內(nèi)在。漂亮的皮相看得時間長了，沒有內(nèi)在美，當然會導(dǎo)致分手了。比如說你的許學(xué)弟，我不是說他沒有內(nèi)在美啊，我就是拿第一面舉個例子——長得帥吧？可是他才大一啊，哪里比得上這些優(yōu)秀的各有成績的學(xué)長們呢？我們女孩找男朋友，還是要找能照顧自己的啊。那么小的男生，不行吧？”

    葉穗納悶：“可是皮相都不帥的話，我怎么有機會看到他的內(nèi)心美呢？而且許容與是一般帥么，那是非常帥啊。不光帥，還有氣質(zhì)。他……”

    文瑤：“所以你們在談戀愛？”

    葉穗再次窒了一下，肩膀輕微一縮，語調(diào)低了：“……沒。”

    文瑤禮貌笑：“那這些學(xué)弟，還是可以了解一下的，對不對？”

    葉穗只能點頭。蔣文文卻眼尖，看到葉穗手里拿著一封信，好奇地用眼神詢問。葉穗拿起信封左右看了看，更加郁悶了。她聳聳肩：“這是許容與他哥給我的情書。就我那個前男友啊?！?/br>
    事到如今，舍友們已經(jīng)知道許容與是許奕的弟弟。

    頓時，兩個姑娘看著葉穗的眼神欲言又止了：……這關(guān)系也太復(fù)雜了吧？

    葉穗爬上床去看她的情書去了，文瑤在下邊站一會兒，仰頭看著葉穗隨意的坐姿、迎著窗臺被光所照的不經(jīng)意的風(fēng)情。她晃著長腿，這種漫不經(jīng)心的美最勾人，即使是文瑤這個女生。那男生又怎么抵抗得住？文瑤想到自己男朋友看葉穗的眼神……她眼睛暗了暗，再次勸一句：“穗兒，真的，交個新男友吧。哪怕是許容與呢？他除了是你前男友的弟弟，也沒別的缺點啊?！?/br>
    葉穗：“噓！”

    她俏皮地對過道站著的文瑤噓了一聲，示意文瑤不要說了。她眨一下眼，光便在琉璃下轉(zhuǎn)動，流光溢彩。文瑤看得一呆，葉穗已經(jīng)低下頭去看許奕的情書了。她沒有感情地看完一遍，從自己的通訊錄中找到許奕，惡狠狠地發(fā)去一則消息：“不要讓你弟給我送情書了！寫的這么假，是抄的，不是你自己寫的吧？”

    許奕很快回了過來，語氣很激動：“容與真的給你送情書了？我就知道，容與心里還是在乎我這個哥哥的?！?/br>
    葉穗：……大約被嫌棄久了的哥哥，心里都沒點逼數(shù)吧。

    葉穗警告他：“不要給我寫情書了啊。我不打算和你復(fù)合。還那么麻煩容與。”

    許奕不以為然，追女生嘛，尤其是葉穗這種性格反復(fù)的大美女，哪有對方拒絕一次就從此放棄的道理？這世上，像他和葉穗這樣交流正常的前任太少，畢竟大部分前任分手的原因都是有第三者插足。如許奕和葉穗這樣因為感情不夠濃烈才分手，分手后不怨恨對方，反而能常交流。

    例如現(xiàn)在，許奕直接給葉穗發(fā)了一張他的西裝革履的照片。

    葉穗意外了一把，這張照片將許奕照得筆挺精神，像是社會精英一樣。但葉穗平時見到的許奕，更多是活力滿滿的大男孩形象。許奕洋洋得意地問：“我在辯論賽里的照片。蠻帥吧？”

    葉穗當然不能夸前男友，不然這不就是要復(fù)合的征兆？她嗤一聲：“脫了吧。這身不適合你。如果是你弟弟穿這么一身西服，比你要帥得多?！?/br>
    沒想到許奕沒生氣，竟然非常贊同她的話，話里話外還有與有榮焉的意味：“是啊，我家容與比我更適合這種西服。容與比較適合這種社會精英男的造型，而且實力也比我強。容與從小就是第一，學(xué)什么都是第一?！?/br>
    葉穗立刻興致勃勃：“那么厲害？”

    許奕：“是啊，我認識他前，他就是那么厲害，學(xué)校什么活動都難不倒他……”

    葉穗莫名其妙：“??？你認識他前？他不是你弟弟么？什么叫‘認識他前’？你們家說法這么奇怪，管弟弟出生叫‘認識’么？”

    許奕：“……總之容與就是很出色?？上Ш髞硭輰W(xué)了兩年，成績就落下一截。不然現(xiàn)在說不定和你同級，更說不定你要叫他‘學(xué)長’。”

    看出許奕不想多說許容與的私事，葉穗沒多打聽，但想象了一下許容與和自己是同學(xué)、甚至比自己還要高一年級的樣子……葉穗嘴角抽抽：“這個話題太傷人了吧？”

    一對前任，竟然興致勃勃在圍繞前任的弟弟討論，話里話外是“我的弟弟真優(yōu)秀”“你的弟弟真帥”這種內(nèi)容。兩人竟然沒有覺得這有什么不對，許奕樂于分享自己的弟弟，葉穗也想打聽許容與的事。以至于兩人交流了一個小時關(guān)于許容與的心得，結(jié)束聊天時還有些意猶未盡。

    聊天結(jié)束后，許奕翻看自己的聊天記錄：“我怎么覺得哪里不對……”

    他好不容易和前女友搭上話，為什么要一直和前女友聊自己的弟弟？就因為弟弟幫他送情書么？

    但是許奕塞給許容與好幾封情書，許容與確實是見到葉穗就隨手扔給葉穗一封情書。情書好似成了日常打招呼的習(xí)慣，失去了本來應(yīng)有的意思。而葉穗原本說好要照顧被自己砸傷額頭的許容與，但是她堅持了一周，課業(yè)實在太多，許容與也不像是感激她的樣子，她就停止了這種自虐的活動。

    許容與對此不置可否——想置也沒太多條件，畢竟他至今沒有把葉穗的微信號重新加回去。

    葉穗也像是故意一般，他不說，她就不加。

    而且葉穗最近事蠻多的。除了建筑學(xué)本就多的課程外，她還要忙自己參加的社團“馬拉松協(xié)會”的事。當初被協(xié)會會長楊浩騙進社團后，“馬拉松協(xié)會”上上下下的男生都把葉穗當女神，當吉祥物，平時的訓(xùn)練也從不喊葉穗?yún)⑴c。因為會員們比較包容，葉穗才快樂地在“馬拉松協(xié)會”一呆就是三年。但是三年來，有一樣活動是葉穗被要求參加的——每次的東大參與的外校或社會上的“馬拉松”比賽。

    葉穗這個吉祥物，要充當后勤人員，還要負責(zé)代表男生們?nèi)ソ涣鳌?/br>
    誰讓她這么能拿得出手呢？

    這一次的“馬拉松”比賽，是北方眾高校間舉辦的聯(lián)賽，比賽時間是十一月上旬，地點在北京。楊浩早早通知葉穗，是讓她準備幾支亮眼的舞，到時候在比賽結(jié)束后的高校之間的聚會中，好好替東大出一個頭。楊浩信心滿滿：“這一次是北方所有高校之間的聯(lián)賽，校領(lǐng)導(dǎo)們都挺重視的，對我耳提面命一定要贏。這恐怕是今年冬天的唯一一場大賽了，機會不多，要珍惜。比賽的事交給我們，后方的事你要搞定。”

    “你到時候要是上個什么電視，什么訪談，評個‘最美馬拉松運動員’，那我們東大多有面子？校領(lǐng)導(dǎo)不是更高興么？作為一個吉祥物，你要有你的貢獻?！?/br>
    葉穗：“會長，你這么說的時候，考慮過今天刮大風(fēng)，我正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和你打電話么？你的吉祥物快要凍死了，你能不能長話短說？！”

    那邊咳嗽了一聲，楊浩停止了自己的激勵，含笑道：“我這次申請了學(xué)校的補助，如果我們代表東大贏了，除了獎金，校領(lǐng)導(dǎo)還會投資我們一大筆錢。我也不拿這獎金當活動基金了，到時候就給你們平分了?！?/br>
    獎金？

    獎金！

    葉穗一下子精神了：“會長你放心，我一定做好我的分內(nèi)事，把你們照顧得妥妥當當。你們好好比賽就行了。對了，你們今天要訓(xùn)練吧？我?guī)湍懵?lián)系我們社團成員啊?！?/br>
    葉穗不嫌冷了，立在寒風(fēng)下的銀杏樹下，當即開始給社團成員挨個發(fā)消息，鼓勵男生們出來訓(xùn)練。

    “葉穗！”

    葉穗心想，某人是永遠不打算尊她一聲“學(xué)姐”了是吧？她抬眼一看，果然看到了向這邊走來的許容與。站在學(xué)一食堂外，她手上握著手機，本是心不在焉地瞥一眼，卻怔愣了一下。許容與竟然穿了一身西服。

    男生骨架沒有完全長開，還帶著少年的青澀。他也是和她打過招呼，就低頭和自己的手機那邊人聊天。他再漫不經(jīng)心，也成為過往眾人目光中的焦點。眉目清寂的男生如鶴般，西服筆挺，身形修長。他感覺不到周圍驚艷的目光般，和葉穗打了個招呼，站到了葉穗身邊。他低下頭發(fā)消息，側(cè)臉迎著日光，英俊的眉骨輕微一晃，陽光影子在眉骨上一勾一撇，展翅若飛。

    并且非常熟練的，一邊還發(fā)著消息，一邊將一封情書遞給了旁邊的葉穗。

    風(fēng)動葉搖，銀杏颯颯。女生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的側(cè)臉。

    站在金黃如雨下的男女，美好得像一幅將將鋪開的色彩濃郁的油畫。

    許容與將信封遞出時，語調(diào)淡淡：“給你的情書?！?/br>
    葉穗愣了一下，才伸手接過情書。她說：“打個商量唄？你哥給了你多少情書，你一次性全給我吧。何必這么麻煩？”

    許容與：“情書一下子全給你，不就失去了它的意義了么？”

    葉穗疑問：“那它現(xiàn)在有什么意義么？你哥的情書都是抄的啊，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早就再三表示不會和你哥復(fù)合。這情書現(xiàn)在的意義是什么？讓你每天和我見一面？”

    一直在低著頭發(fā)消息的許容與驀地抬目，目光與她對上。

    剎那間，葉穗心里一跳。

    對視的眉目飛揚，婉婉如流——你是不是為了每天和我見一面？

    許容與目光警告：“你說什么？”

    葉穗裝傻：“我說什么了？”

    對望半天，許容與放過了她，低下頭繼續(xù)專注自己的消息。他淡淡道：“今天是意外，學(xué)校這么大，我怎么知道你在這里？我只是路過這里，正好看到你，順便過來把情書拿給你。不然還得另外約時間。”

    葉穗半信半不信。

    她偏頭看他，笑問：“不是專門找我??？那你是過來干嘛的？”

    許容與停頓了一下。

    慢慢說：“路過這里，出學(xué)校，相親?！?/br>
    葉穗：“……！”

    晴天霹靂劈下來，將她大腦一下子劈空了。她呆呆看著仍在低頭發(fā)消息的許容與，感覺到陌生和無所適從，還有那么一絲狼狽和尷尬。她茫茫然，熾烈的心好像縮小，不斷縮小。成為了一縷煙，從她靈魂中蕩悠悠飄走。

    心空了一塊。

    葉穗抿抿唇，她迷惘地眨眨眼，然后低下頭，將目光凝在自己的手機屏幕上。屏幕顯示她聯(lián)系“馬拉松協(xié)會”會員的通知還沒有發(fā)完，但她目光濛濛，已經(jīng)發(fā)不下去了。葉穗故作不經(jīng)意地問：“哦，這么小就相親啊。你在聯(lián)系你相親對象?。俊?/br>
    許容與也頓一下。

    然后說：“不是，在和我哥發(fā)消息。”

    葉穗心情稍微好受了一點。

    聽許容與說：“我一直沒重新加你的微信號，聯(lián)系不方便，正好你在這里，加一下吧。”

    葉穗眉一揚：“喲，某人不屑學(xué)姐的獨行俠人設(shè)要破了？終于跟我低頭，知道主動加我號了？我還以為學(xué)弟能堅持的時間更長些，讓我失望了哦，許容與?！?/br>
    許容與低著頭，輕笑一聲。

    他難得的開玩笑一般：“對對對，向?qū)W姐低頭，學(xué)姐最厲害。”

    葉穗虛榮心得到滿足，便轉(zhuǎn)頭，催促他展示二維碼，要掃他的微信號。她和許容與本就站在一起，轉(zhuǎn)頭掃他微信時，挨得更近，臉幾乎貼在他臉上，輕微甜香的呼吸浮在男生耳際。

    許容與身子微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