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jié)
林櫻桃握著他的手過馬路,拽著他走過去了?!扒厥迨澹彼f,“你不認識蔣嶠西了?” 蔣嶠西輕聲道:“叔叔好?!?/br> 秦叔叔驚訝地盯著蔣嶠西,從頭到腳來來回回看,他又看了一眼林櫻桃的笑臉,又看他。 “蔣嶠西?”他說,“你怎么會回來啦??” 小區(qū)站崗的門衛(wèi)和08年時又不一樣了。周日下午,小區(qū)里多是遛狗和抱著嬰兒散步的家長,還有老大爺聚在街口下象棋。 “櫻桃?。 庇邪⒁虇?,“你怎么回來啦?” 林櫻桃笑道:“星期天回家看看我爸媽!” “哦哦!哎喲,林工真幸福!”阿姨笑著,眼睛朝蔣嶠西瞥了一眼,疑惑地一皺眉,又挪開視線,她對林櫻桃點頭笑了笑,走開了。 林櫻桃來到自家單元門口,仰頭朝家里窗戶看了一眼,她對蔣嶠西說:“為什么阿姨們都認不出你了?!?/br> 蔣嶠西說:“可能我變化太多了?!?/br> “沒有啊,”林櫻桃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臉,她想了想,說,“可能她們沒想到你還會回來?!?/br> 林櫻桃拿鑰匙打開單元門,她走進里面,蔣嶠西個子高高的,停在了門外。 她忽然回頭,用力抱住了蔣嶠西的腰,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蔣嶠西握住了櫻桃抱在他腰上的手。 “那你想到了嗎?”蔣嶠西低頭,冷不丁問。 林櫻桃抬起眼看他,她使勁兒搖頭。 蔣嶠西把她的手拿下來了,用力攥了攥。 “你真的不跟我一起上去?”林櫻桃問。 蔣嶠西低下眼?!拔以谙旅娴戎彼f,“如果叔叔阿姨同意,你就給我打個電話?!?/br> “他們一定會同意的,”林櫻桃小聲嘀咕,樓道里有回音,她怕爸爸mama在樓上開門會聽見,“他們都很喜歡你?!?/br> “喜歡我不代表,舍得你現(xiàn)在就嫁給我,”蔣嶠西垂下眼了,他說,“我還什么都沒有呢。” 林櫻桃抿了抿嘴唇?!澳阌形野??!彼€氣似的說。 蔣嶠西忍俊不禁。 櫻桃上樓去了,她的腳步輕快,很快就消失在了蔣嶠西眼前。 蔣嶠西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他把身邊的單元門關(guān)上了。 如果他再自信一點,也許他可以和林櫻桃一起上樓,強烈要求林叔叔和娟子阿姨把櫻桃嫁給他。 但林叔叔夫妻倆都是性情溫柔的人,也許他們會因為不忍拂兩個年輕人的心意,而答應(yīng)下來。 倒不如讓他們有機會和櫻桃單獨談?wù)劊f一說父母輩的疑慮和擔(dān)憂,蔣嶠西也希望櫻桃能夠再認真想一想,再做決定。畢竟一旦走入了婚姻,他們這段關(guān)系就有了法律效益,今后就算櫻桃再愛上了別人,想走,蔣嶠西也不會輕易放她走了。 “你是……”有個女孩的聲音在身后問,“蔣嶠西?” 蔣嶠西在屋檐下轉(zhuǎn)過頭。 是一個陌生面孔。 辛婷婷臉色慘白:“你……你到這里來干什么?” 蔣嶠西說:“你是誰。” 林櫻桃開了家門,發(fā)現(xiàn)爸爸mama正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劇,一邊包水餃。 林mama笑著低頭搟面皮:“誒呀,我每次聽這個宋小寶喊‘櫻桃’啊,我就想笑——櫻桃?!”她握緊了搟面杖,忽然看見她了。 林櫻桃朝電視機里看了一眼,好像是個農(nóng)村題材電視劇,她說:“爸爸,mama,你們先別包了,我現(xiàn)在有很嚴肅的事情要和你們說。” 電視機也被關(guān)上了。 林櫻桃站在電視前,面朝沙發(fā)上的爸爸和mama,林爸爸問,你怎么回來了,林櫻桃朝他擺了一下手,示意他先別搗亂,她像要演講一般:“我想正式地和你們說,我打算和蔣嶠西結(jié)婚。” 林爸爸看著她,愣了愣,仿佛早有心理準備了。 林mama卻察覺到有什么不對,皺眉看林櫻桃的臉。 果然林櫻桃下一秒就說:“我們明天就去民政局!” “什么?”連一貫云淡風(fēng)輕的林電工也震驚了。 林mama在旁邊一下子站起來了:“你突然從北京回來也不打個電話??!” 林櫻桃說:“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嘛。” 寒假才結(jié)束沒多久,爸爸mama明顯不是很想念她。林櫻桃坐在沙發(fā)上,她覺得爸爸一直都很喜歡蔣嶠西,肯定會答應(yīng)的,所以她對mama耍賴,她捂著手湊到mama耳邊:“mama我和蔣嶠西可好了,在香港天天住在一起。蔣嶠西以后賺錢可多了,現(xiàn)在結(jié)婚保險,等到過幾年再結(jié)婚,他萬一被別的女的勾走了不要我了怎么辦——” mama拿搟面杖敲她的頭,林櫻桃“哎喲”一聲。“你倒是挺上趕著的!”mama嫌棄道。 爸爸在對面接過了老婆的搟面杖,他繼續(xù)搟面皮,說:“櫻桃啊,你們才多大,還不能夠結(jié)婚吧?!?/br> 林櫻桃說:“蔣嶠西明天就滿22歲了,可以去領(lǐng)證了?!?/br> mama說:“你們打算了多久???” 林櫻桃不太好意思似的,偷笑道:“他寒假和我求婚了。” “誒喲喲,”mama說,“還‘求婚’,你們才多大小孩啊,寒假求婚你怎么不告訴我?!?/br> 林櫻桃說:“我當(dāng)時還沒想好什么時候領(lǐng)證,本來以為要畢業(yè)以后……他把他的銀行卡都給我了,還給我買了戒指,他堂嫂還送給我兩個大金鐲子——” mama臉色一變:“送你什么??” 林櫻桃低頭說:“大金鐲子,反正我都收下了,你總不能再讓我去退了……” 爸爸把水餃搬進廚房里,他洗了洗手,走過來擦著手坐在了林櫻桃身邊。他低頭問:“櫻桃,你是認真的???” 林櫻桃小雞啄米似的,對爸爸用力點頭。 “可是你一個人,怎么領(lǐng)證啊,”爸爸頭疼道,“去民政局領(lǐng)結(jié)婚證,要兩個人都到場,嶠西還在香港——” 林mama在后面擦著桌子,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 林櫻桃說:“蔣嶠西現(xiàn)在就在樓下!” “啊??”林爸爸和林mama異口同聲地驚訝道。 蔣嶠西雙手揣在褲兜里,他站在單元門前,還在低著頭出神。 “蔣嶠西,你為什么還會來?”辛婷婷見了他,就像見了一座瘟神,她看了一眼林其樂家的單元門,忿忿不平道,“你知不知道其樂她因為你,吃了多少苦,以前從小學(xué)就被人說早戀,到了高中被學(xué)校的人排擠,又到大學(xué)……她被總部被實驗的人說了多少年的閑話?你當(dāng)年走的時候,其樂大晚上追到外面馬路上,穿著睡衣和拖鞋在路口蹲著大哭,整個小區(qū)的人都知道,都笑話她……”辛婷婷看著他,很不解,“你干什么還來?” 她又看了看附近的路口,好像怕誰發(fā)現(xiàn)他們似的:“你快走吧,其樂在大學(xué)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她現(xiàn)在挺好的,你再來找她,不論干什么,讓別人看見又要說她閑話了,你家倒是搬走了,其樂和林叔叔還要在這里住呢?!?/br> 蔣嶠西低著頭,他盯著地磚的紋路,腦海中忽然回想起那天夜里,穿著睡衣,手腕上還掛著鑰匙繩,在他懷里被吻得說不出話,什么都不懂的櫻桃。 “其樂大晚上追到外面馬路上,穿著睡衣和拖鞋在路口蹲著大哭……” “……整個小區(qū)的人都知道,都笑話她……” 蔣嶠西深呼吸,他忽然覺得一陣心絞痛。 他隔著小區(qū)門,往樓上看。他忽然想,如果他當(dāng)初失去了她,那么再回來,聽到的也許就是辛婷婷這一番話。 你走吧,她有男朋友了。 有腳步聲從樓上下來了。 “蔣嶠西!”林櫻桃從里面急匆匆推開門,她脫了外套了,穿著拖鞋,高興得臉頰發(fā)紅,她握住他的手,“快走,我爸爸mama讓你上去!” 蔣嶠西進到了溫暖的家門。他抬起頭,看到林海風(fēng)叔叔和娟子阿姨站在門里,也手足無措地看他們。 蔣嶠西伸手把林櫻桃摟過來了?!笆迨澹⒁?,”他抬起眼正視他們,喉嚨一陣發(fā)緊,他深吸一口氣說,“請你們把櫻桃嫁給我……我會一輩子都對她好的?!?/br> 林電工站在跟前,他愣了愣,看真的出現(xiàn)在眼前的蔣嶠西這個孩子,又看在一邊淚眼汪汪瞧著嶠西的閨女櫻桃。 “嶠西啊,”他無奈笑道,“今天我跟你阿姨正好包了餃子,你們在香港過年都不吃餃子的吧?” 林mama剛剛還有些生氣,覺得兩個小孩太胡來了,這會兒看蔣嶠西這個過于緊張的樣子,她的語氣又不自覺放溫和了:“在下面等了多久???先把旅行包拿下來吧?!?/br> * 林櫻桃吃水餃時,轉(zhuǎn)頭看爸爸mama剛才在看的電視劇。她皺起眉,發(fā)現(xiàn)這部電視劇就叫做《櫻桃》,講述一位叫櫻桃的智障母親與她的瘸腿丈夫的故事。 蔣嶠西長得高,就著林家的茶幾吃水餃,總需要彎下腰。他陪林叔叔喝了一點小酒,是林叔叔特意找出來的半瓶五糧液,蔣嶠西很少喝白酒,林叔叔說,家里平時沒有人陪他喝,這還是上回櫻桃姑父從北京過來,帶過來的一瓶。 林海風(fēng)和蔣嶠西邊喝邊聊,聊這幾年蔣嶠西在香港獨自生活的經(jīng)歷,聊蔣嶠西堂哥的病情,聊林櫻桃的性格,優(yōu)點,缺點,大學(xué)學(xué)的專業(yè),又聊起了蔣嶠西的父親。林櫻桃在旁邊偷偷聽,時不時朝他們看一眼,她不放心道:“爸爸你快點吃水餃都涼了——” 爸爸回過頭,笑道:“櫻桃啊,你是不是會炸花生米了,幫爸爸炸一盤好不好?” 林櫻桃暗暗和蔣嶠西對視了一眼。 小的時候,在群山工地,大人們在一起吃飯,喝著酒,吞云吐霧,總會把小孩子支開。 而現(xiàn)在,在爸爸眼里,似乎蔣嶠西已經(jīng)坐上這個成年人的酒桌了。 林櫻桃不知道這好還是不好,但這似乎是一種家庭的儀式:有一些話,是爸爸要單獨和蔣嶠西講的。 她站在廚房里,剝事先曬干的花生米。mama這時從外面走進來了,她到了林櫻桃身邊來,壓低聲音問:“嶠西今晚定酒店了嗎?” 林櫻桃看她一眼,小聲嘟囔:“定了,但我想讓他住在家里……” mama在旁邊瞧她。 林櫻桃耳朵都紅了:“干嘛呀,正好明天一塊兒坐車去民政局……” mama又敲她頭:“張口閉口就是民政局!” 小的時候,林櫻桃什么都想當(dāng)。 她想當(dāng)小明星、小畫家、小舞蹈家……她的人生有一千萬種可能,在林櫻桃心里,整個世界是張開了懷抱,朝她打開的。 可慢慢的,有形無形之間,她踏上了屬于自己的那條漫長的道路。她與小時候一個個關(guān)于未來的愿望、設(shè)想擦肩而過。 這些愿望中間,有一個叫做,“我想嫁給蔣嶠西”。 而這個愿望即將要成真了。 林櫻桃蹲在陽臺上,給懶成一團的咪咪梳毛。她抬起頭,看到蔣嶠西穿著爸爸的拖鞋,出現(xiàn)在了陽臺門里。 “爸爸和你聊完了?”她問。 蔣嶠西坐在陽臺的太師椅上,摟著櫻桃,讓她坐在他腿上?!班?。”他心事重重地點頭。 “都聊了什么?”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