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秦野云瞪著一雙眼睛,對林其樂說:“你不就會找余樵幫你打架嗎!你讓他來幫你??!” 她這話一出,班里班外看熱鬧的不看熱鬧的都安靜了。 最安靜的還屬余樵。蔡方元回頭看他,只見余樵一臉的“她叫誰?誰叫我?我是誰?干我屁事?” 杜尚此時在旁邊勇敢開口了:“秦野云你……你別太過分?。 ?/br> “有你什么事兒啊閉嘴!”秦野云抬起頭,一臉嫌棄。 林其樂在原地使勁兒用力了幾次,都沒能從地上爬起來。她氣憤得眼圈都紅了:“你把我的琥珀還給我!” 秦野云得意地左右搖頭,騎在林其樂身上搖著那個琥珀炫耀,對林其樂伸舌頭略略略。 幾分鐘后,林其樂就站到了教室外面的走廊墻邊,和秦野云一起被班主任拉過去罰站了。 林其樂手里握著她的琥珀,眼眶通紅,撅著嘴,就是很不開心。 班主任先是當(dāng)眾訓(xùn)斥了林其樂和秦野云幾句,讓她們倆在走廊站好。 接著他和顏悅色,走進(jìn)教室,用溫柔的聲音讓蔣嶠西下節(jié)體育課不用上了,跟他去辦公室參加一下小考。 林其樂不自覺抬起頭來。 越過教室門,她轉(zhuǎn)身偷看向教室里,蔣嶠西剛才一直在安靜學(xué)習(xí),這會兒才在余樵身邊站了起來。 * 體育課有一大半都是自由活動時間。 林其樂坐在雙杠上發(fā)脾氣:“你們都不幫我,還想讓我?guī)湍銈儭?,我才不幫呢……?/br> 蔡方元站在雙杠下面跟她解釋:“不是,你們兩個女生打架,我們幫誰不都是欺負(fù)女生嗎?” 林其樂郁悶道:“那你就看著她那樣欺負(fù)我!” 杜尚在一旁舔了舔嘴唇,為難道:“櫻桃,不是不幫你,秦野云那個人忒不講道理?!?/br> 余樵這時開口了,毫不客氣:“你和秦野云打架,秦野云也沒找別人幫忙啊?!?/br> 林其樂聽他這么說,才不高興地呼出一口氣。 “而且你看看她那臉,”余樵說,“都讓你抓成什么樣了?!?/br> 林其樂跳下了雙杠,把斷了線的小琥珀揣進(jìn)她的小裙子兜里。余樵這么說似乎也有道理,林其樂想,她和秦野云單打獨斗,要是別人幫忙了,反而不公平。 “走吧!”林其樂說。 蔡方元見林其樂終于肯走了,激動追上來。 “我跟你說,我那本書,就在老校長靠墻那排第二個文件柜上——” 蔣嶠西正在校長辦公桌上心不在焉地寫考試卷子。校長給了他一節(jié)課的時間,用了十分鐘,蔣嶠西看題加寫答案,就已經(jīng)差不多寫完了。 在省城實驗附小奧賽輔導(dǎo)班,這點東西蔣嶠西入學(xué)時候就會了。他寫完,總還覺得腦子里很不平靜。 “在群山那邊也要抓緊學(xué)習(xí)?!?/br> 堂哥在電話里這么對他說。 “只有這樣,你將來才能做你想做的?!?/br> 蔣嶠西又專心把卷子來回看了幾眼,算是檢查完了。幸好校長只讓他考數(shù)學(xué),最省時間。他放下筆,正要走,突然從窗外傳來聲音。 是個女孩子。 “你站穩(wěn)點啊,蔡方元!” 作者有話要說: -------- 本章注釋: 1999年9月5日,第20屆男籃亞錦賽在日本福岡舉行,中國男籃以63:45戰(zhàn)勝韓國奪得冠軍。 隊員名單:王治郅、鞏曉彬、孫軍、胡衛(wèi)東、李曉勇、姚明、巴特爾、李楠、張勁松、范斌。 第5章 余樵和杜尚在窗外樓下,正把林其樂向上托,林其樂對他們說,她昨天知道了蔣嶠西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是來自一句詩。可她記不住那句詩是什么了:“是一句特別好聽的詩!” 林其樂的手小,努力伸上去,勉強(qiáng)夠著去扒校長室的窗縫。 突然那窗子從里面推開了一小半,除了林其樂以外,誰都沒發(fā)現(xiàn)異樣。 杜尚還在下頭嘟囔:“好聽?可再好聽,也和我們的一樣,是撿來的?!?/br> 蔣嶠西把校長室的窗戶從里面推開了。他居高臨下地低下頭,先是對上了林其樂那雙剛剛還哭紅過的眼睛,再往下看,看見了蔡方元和余樵、杜尚三個人。 蔡方元在下面直眨巴眼,不敢相信似的,揉了揉他自己的眼。杜尚手里撐著林其樂的鞋底,嘴里剛剛還說蔣嶠西的“壞話”,一見蔣嶠西鬼魅似的從上方現(xiàn)身了,他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我、我不是……” 他是不能退的。林其樂站得那么高,就踩在他和余樵兩個人的手上,本來就是站不穩(wěn)。 林其樂的身體猛地往下倒?!鞍。?!”她一雙眼睛瞪得溜圓。 她以為她會摔下去了,從二樓摔到一樓的地面,把腿摔斷,把腦袋磕破,摔成粉紅色的rou餅,要么大大卷??蓜偼乱坏?,就有一股力氣從上面一把抓住了林其樂碰到窗戶縫的那只手。 林其樂感覺胳膊一痛。她費力抬起頭,看到蔣嶠西左手撐住了陽臺,探出上半身來把右手伸下來拽住她。蔣嶠西擰起眉頭,盯住了她的臉,好像很是理解不了——林其樂剛剛和秦野云打過架,她把秦野云的臉撓了,秦野云也把她的脖子抓出了血。 她兩條馬尾都是歪的。用蔡方元話說,林其樂就是個傻子。 “她甚至都不會自己扎頭發(fā)!” 蔡方元曾這么對蔣嶠西說。 “你看她每回在學(xué)校和人打完了架,頭上兩條辮子就是歪的了,根本不對稱。余樵給她梳都比她自己梳對稱!你覺得她是女孩?” 老校長本想中途回來看看蔣嶠西的數(shù)學(xué)卷子做得怎么樣了。都說什么,省里一等一的奧數(shù)天才,老校長在小小的群山電廠職工小學(xué)干了一輩子,也確實沒見過。他打開校長室的門,還沒進(jìn)去里間呢,就聽見窗外有動靜。 窗子猛地拉開,老校長都沒朝旁邊窗戶看,他一眼盯住了樓下那幾個。 蔡方元和杜尚還傻傻站在墻根下面,余樵原本把手舉起來不知在干什么,這會兒突然放下了背到身后去。 “又是你們幾個!”老校長想怒喝,又顧及著蔣嶠西還在里頭考試呢,他咬牙切齒,壓低聲音,“給我站??!” 余樵嘴里暗罵了一聲,轉(zhuǎn)頭沿著小道跑出去就不見蹤影了。蔡方元瞧著校長消失在窗里,大約已經(jīng)下樓了,他也趕緊往外跑。 只有杜尚手足無措,他停在三五步之外的地方,害怕老校長下來抓他,又覺得林其樂這樣瑟瑟發(fā)抖地在二樓吊著不行。 “櫻桃!”他害怕地喊道,“你跳下來??!” 林其樂吊在半空中,眉頭微簇著,踢著她的布鞋:“你們……你們先別跑?。〉鹊任?!” 她個頭不高,腳距離一樓地面還有段不小的距離,掉下去起碼要摔個屁股蹲兒。 蔣嶠西能把林其樂這么抓住已經(jīng)很吃力了,也不太可能把她拖進(jìn)窗戶里。 更何況老校長并沒有走,他正在外間打電話,大概是打給教導(dǎo)主任的,他隨時有可能進(jìn)來。 林其樂在窗下抬起頭了,可憐巴巴地望蔣嶠西。蔣嶠西先看了她,又看外面那條小道,看校長室有多高。 蔣嶠西另一只手用力巴住了窗框,他突然就踩著暖氣片上了窗臺。 像當(dāng)初林其樂從窗外忽然飛進(jìn)來時一樣。 林其樂什么都沒看清,只感覺眼前一黑,她向下墜,墜了不到一秒,有一只手按在她后腦勺上,緊接著她就軟軟落了地。 從二樓到一樓實在太短了,一出來就著地了,根本就沒有時間讓林其樂的后背在下墜中生長出翅膀來。 林其樂閉上眼是一片黑,睜開眼了,眼前還是一片黑。她再仔細(xì)看,那黑不是普通的黑,是蔣嶠西外套上的黑。 杜尚站在三五步之外,瞪大眼瞧蔣嶠西這個轉(zhuǎn)學(xué)生,已經(jīng)是個看傻了的狀態(tài)了。 林其樂還想著趕緊爬起來,然后把蔣嶠西從她下面扶起來。結(jié)果蔣嶠西手撐住地面起來了就跑,手還把林其樂緊緊拽著。 * 蔣嶠西知道,對于任何人來講,他都不是獨一無二的。無論是對父母,對老師,對朋友,或是對群山市區(qū)區(qū)一個沒什么見識的小姑娘。 原來余樵根本不是故意逃跑,他和蔡方元兩個人大喊大叫著跑出去,沿著cao場跑了一大圈,引得教導(dǎo)主任和老校長遠(yuǎn)遠(yuǎn)到cao場上去抓他們兩個人。 林其樂什么事兒都沒有,撞見教導(dǎo)主任,還得了一句“林櫻桃今天表現(xiàn)不錯!沒和余樵、蔡方元同流合污”的表揚。她從學(xué)校醫(yī)務(wù)室弄了一盒酒精棉球,又不知道具體要怎么用。面對蔣嶠西后腦勺上小小的一塊擦傷,她實在膽怯又慌張。 蔣嶠西本來沒覺得有多大事,也不太疼,讓她一擦,反而疼了十倍。 “你別……別擦了。”蔣嶠西和她商量。 杜尚坐在旁邊,仍是驚魂未定。他打開書包,從里頭拿創(chuàng)可貼出來,他書包里就數(shù)創(chuàng)可貼最多。杜尚走到蔣嶠西身邊,說:“上次我從、從三層樓高的樹上掉下來!一點兒事也沒有!”說著他趕緊把創(chuàng)可貼撕開,遞給蔣嶠西,慷慨道,“給,給,趕緊貼上!” 林其樂頹喪著一張臉,兩條馬尾也歪著,體育課都下了,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還是個很自責(zé)的樣子。 余樵和蔡方元倆人挨完罵從cao場回來,看她那樣,問她怎么了。林其樂抬起眼看他倆,搖搖頭,也不說。 余樵覺得這事新鮮了,她林其樂還能有藏著什么事不說的時候。 老校長走到四年級一班的教室門口,往里看了一圈,說:“蔣嶠西,你考著試怎么出來了?” “寫完了,校長?!笔Y嶠西說,他放下手里的書,站起來了。 蔡方元眼瞅著蔣嶠西跟在校長身后出了門,兩人一路往校長室走。蔡方元也偷偷溜出去,在樓梯口的拐角處蹲下了。 他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又忍不住頻頻向外探頭。校長室在走廊盡頭,那扇大門實在是太難進(jìn)去了。 林其樂也慢吞吞從教室里出來了,她蹲在蔡方元身邊,用雙手抱住了自己的膝蓋,把腦袋使勁兒埋進(jìn)膝蓋里。 她這個反應(yīng)讓出來打球的余樵更加困惑了。余樵問杜尚:“她又犯什么毛病了?” 校長室的門開了。 蔡方元眼看著蔣嶠西從里面出來。 一本書,封面包著掛歷,被蔣嶠西神不知鬼不覺包在他的數(shù)學(xué)卷子里帶出來了??词Y嶠西的神情,他并不太清楚這是什么,這么偷拿出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蔡方元和班里幾個男生激動得面紅耳赤,把蔣嶠西團(tuán)團(tuán)圍住。林其樂也站起來了。她都不知道蔡方元什么時候和蔣嶠西說了這件事,不知道蔣嶠西是怎么答應(yīng)的,不知道蔣嶠西怎么就輕而易舉找到了這本書,還躲過了老校長。 * 為表報答,蔡方元要把他心愛的這本叫做《天使心》的影集借給蔣嶠西看,他說,就是省城的小孩兒也沒幾個人有:“我這可是從臺灣買來的!原裝正版!” 蔣嶠西聽了,想了想,接過來,他把這本書裝進(jìn)了他那個方形的皮書包里,把余樵送給他的最新一期體育報紙也裝進(jìn)去了。 這只書包從到了蔣嶠西身邊來,還是頭一回裝課外書報,連蔣嶠西自己都不大適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