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是啊,不相干?!备睹鞔笮?,他邊說邊注意著她的神情,“你有這京城里出了名的宋大人相陪,難怪榮豐伯府都被你踩到腳底,說和離就和離,說不相干就不相干?!?/br> 他刻意在話里存了侮辱。 仿佛他們之所以鬧到和離這一步,純粹是因為她紅杏出墻在先。 領(lǐng)悟到了這層意思,姜淮娡的眉頭不禁微蹙。 “世子慎言,我在府里待您如何,您心知肚明。何況,宋衍本是我?guī)煹?,與我親弟弟是一樣的?!苯磰途徛曊f。 她這話一出,在場的三人卻先后皺起了眉。 付明以往便最見不得姜淮娡這個樣子,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似乎她什么錯都沒有,這些事情,全是自己憑空臆想出來的。 而宋衍則是不愿在她前夫面前,只擔個“親弟弟”的名頭。 淮姻呢,想得更多些。 她是覺得jiejie與宋衍遲早都會好上,現(xiàn)在在付明跟前把話說太死,要是日后跟了宋衍,那便是個現(xiàn)成的把柄。 這回,不等付明說話,宋衍先開口了。 他風雅出眾,面龐皎如白雪,眼神卻是極為犀利地:“付大人一介男兒身,莫非這點擔當都沒有嗎?” 付明對他沒那么客氣了,直接嘲諷回去:“你說什么擔當?!?/br> “令堂已經(jīng)大張旗鼓地為你納親趙家女,你卻在這當口來對前妻興師問罪,非要論道一下是誰負誰。”宋衍道,“付大人若不怕丟臉,自然,是能論道的?!?/br> 付明瞇起了眼:“你知道的還真多?!?/br> 他冷冷一笑,忽然一手指向姜淮娡:“就這樣,還說沒有什么,莫非我榮豐伯府的家事,已經(jīng)傳到人盡皆知的地步!” “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被貜屯炅烁睹?,姜淮娡曼聲道,“阿衍,你也少說幾句?!?/br> 宋衍道“好”,這聲好,倒像是已經(jīng)與姜淮娡成了一家人。 付明都被氣笑了:“我從前一直以為你端莊賢淑,沒想到你骨子里和那些yin|娃蕩|婦是一樣的。他比我好看,比我俊俏,是不是?” 一個人一旦被豬油蒙了心,路只有越走越偏的。 付明對姜淮娡,本就心有不甘,若是姜淮娡身邊多了個無名小卒追求,付明嘲諷幾句也就罷了,偏偏宋衍還比他優(yōu)秀。 他這話,比剛才那幾句隱喻更難聽了,直接把姜淮娡的臉面扯在了面上來。說什么yin|娃蕩|婦,事實上,不知道誰才是那行走的胡蘿卜,見縫就鉆。 淮姻直接拿起旁邊的一杯茶,徑自潑在了他臉上,她吊著眼角,神色頗冷:“世子爺,姜家的人不是都死了,可以任由你這樣侮辱?!?/br> “你覺得是家姐對不起你,那我們大可把官司打到衙門去。讓這京城的百姓看看,到底是誰欺負誰!”淮姻說,“你以為榮豐伯府做的那些事情,真就那么干凈,你以為我們手里一點證據(jù)都沒有嗎?” “世子,你再欺人太甚,哭的人會是你!”淮姻底氣高漲,一副絲毫不懼他的樣子。 付明不由就有些心虛了。 宋衍僅知道付明與表小姐有過貓膩。對于姜淮娡被下毒的事情,他還不甚清楚,聞言,他不禁瞇起了半邊眸子,神色驀地有些幽暗。 “如果我沒記錯,付大人如今在翰林當值。”宋衍忽然開口說。 付明抹了把臉,冷冷瞧他,不知他是何意思。 翰林院是個清貴的地方。這里頭的人,官職普遍不高,可說出去名聲好聽。畢竟內(nèi)閣的首輔次輔,都是從翰林里出來的。 宋衍道:“張侍讀告老還鄉(xiāng),付大人想必也知道?!?/br> “不才,前幾日皇上宣我入宮起復,從明天起,接替張大人位置的,就是本官了?!彼窝芪⑿?,“以后與付大人抬頭不見低頭見,還請多指教?!?/br> 付明如今在翰林院屬于六品編纂,放在外頭就是個縣級官。這侍讀呢,比編纂官高一級,正五品。其實從官位上來說,一品而已,區(qū)別不大。 唯一的區(qū)別是,編纂只與書打交道,侍讀卻是要為皇上和太子講學,交往的人那可就高貴了,面圣的機會多,升遷自然也要更容易。 何況官大一級壓死人,翰林苑這地方不像外頭。這里讀書人多,都講究禮節(jié),銀子和地位在這兒沒有那么好使。 若宋衍真是侍讀學士,那日后在朝中見禮,付明是要以下官身份拜見他的。 有了今日這淵源在,付明怎會甘心! 付明道:“那宋大人可真是好本事!” 宋衍輕飄飄一笑:“不過是仗著年輕,在才學上比付大人高些罷了?!?/br> 高些是謙辭,他當初三元及第,與付明這種三榜進士比,中間那是至少隔了幾百名的差距。 誰不知道他說的高些只是客套話呢,像付明這種心思深的,更覺得此人是在諷刺。 “宋大人最好保佑自己,永遠簡在帝心,下官先祝您一路青云直上?!备睹髌ばou不笑道。 宋衍面若冰霜,他眼神澄澈:“本官也預祝你二婚和和美美,別又鬧得和離收場?!?/br> 在姜淮娡面前與他提二婚,付明恨不得一掌抽死他! “淮娡,”付明道,“我能與你,最后單獨談?wù)剢???/br> 罵完人家yin/娃,現(xiàn)在又想單獨談?wù)?,連狼牙都覺得這人怎么成日里想著要上天。不說姜淮娡是個守禮之人,即使是性子活潑的,也受不了這樣。 姜淮娡根本沒有看他,她漠然說:“我是和離之女,別給人落了話柄。世子是要再娶妻的,世子亦不想新婚之后,您的妻子找上門來,說我與您藕斷絲連。” 付明的眼角被她這樣淡漠的樣子給灼痛了,他苦笑說:“無論你相不相信,我欠你一句對不起,那天在伯府,一直沒有機會親口告訴你?!?/br> “世子這句對不起,恕我不能收?!苯磰兔鏌o表情地看著他,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我能活著出伯府,是僥幸,也是萬幸,與世子您的良心,不相干。” 付明點頭,他的眼神還是不死心地在姜淮娡與宋衍身上流連,他連連道:“好,與我不相干,好。” “我祝你,早日覓得第二春。”付明的目光如一道刀芒,他刻意話中有話。 姜淮娡問心無愧,直接不羞不怒地回了過去:“世子的第二春已到,這個祝福,我便不送了。” 付明捏緊拳,他終于意識到今天只是在自取其辱,姜淮娡心里早就沒有想著他了! 果然仍在癡心懷念那段往事的只有他一個。 他冷冷掀起衣袍,不再羅里吧嗦,拂開簾子走了。 宋衍的視線如影隨形跟著他,直到這個人徹底消失。 宋衍才扭頭問姜淮娡:“你覺得,我比他強在哪兒?” 這突如其來的一問,還帶著些不要臉,姜淮娡不禁愣住,秀氣的眉頭彎彎蹙了起來。 第37章 子平 姜淮娡不主動說話, 宋衍也不退讓,不依不饒地非要一個答案不可。 不想讓氣氛太過尷尬, 淮姻只好插話說:“阿衍哥, 你真的被起復了?” 宋衍點頭:“真的?!?/br> 其實今天要不是付明來鬧這么一出,宋衍并不打算太早讓姜淮娡知道自己被皇上起復的事情。 她已經(jīng)覺得自己配不上他,他如果再官復原職, 只怕姜淮娡會離自己更遠。那宋小狀元的追妻路, 可就是真的漫漫了。 果然,明確地收到宋衍的回答后。 姜淮娡開口說:“宋大人既恢復官身, 日后,還是少來商鋪為好?!?/br> 宋衍抬頭看她:“我不來,連個幫襯你的人都沒有?;匆鲆渤黾蘖?,你不能總指望她。” “還有香玉在?!苯磰驼f。 宋衍一張俊美的臉端方無比, 他道:“香玉到底不是男人, 若有流氓痞子來,她能趕他們走嗎?” 姜淮娡皺眉。 淮姻打圓場道:“阿衍哥要是起復,肯定會忙一些,不會像原來來得那么勤了。jiejie,我們與阿衍哥從小一起長大,怎么也是半個親人呢?!?/br> 淮姻比宋衍更知道自家jiejie的脈門在哪里。 姜淮娡接受不了宋衍憑借男女之情去追求她, 卻不會拒絕,那位當年與她在姜府相依著長大的宋師弟來看她。 她的親人原本就不多, 像宋衍這樣有情有義的,更是極少。 淮姻的話, 讓她忽然想起,宋衍一意孤行地替父親求情,為此不惜丟了官的事情。 心生出感慨和感激,姜淮娡默默不答,卻沒再往外趕人。 宋衍不由一笑。 天色逐漸變黑,想到一天都沒見到王爺,淮姻只好向兩人辭行:“我答應(yīng)王爺會回府用飯,先走了。阿衍哥,你要是有空,可以幫著jiejie,把今天的賬算一下嗎?” 宋衍頷首,溫聲說:“她一個人做不來,我會的?!?/br> 淮姻坐上馬車與姜淮娡揮手,姜淮娡照例囑咐了她路上小心的話。 淮姻也不忘道:“等會兒若是忙得晚了,一定讓阿衍哥送你們回去?!?/br> 付明白天才來找過茬,他要是再禽獸一點,誰知道會做出什么事兒?;匆龇判牟幌?,好不容易得到機會重生,她不想再讓jiejie冒險。 等姜淮娡點頭,淮姻這才放心地放下簾子:“明天見,jiejie?!?/br> 姜淮娡溫柔笑道:“明天見?!?/br> 雖然姜淮娡沒有明說,但畢竟是親姐妹,淮姻通過她的面部表情也能看出來。她今天,必然是感到很愉悅的。 出了那守衛(wèi)森嚴的高宅大院,能有一些專屬于自己的事情干,當然是比困在榮豐伯府,只能靠付明和紀氏的臉色過活要好。 馬車在路上顛顛簸簸,姜淮姻也累了。她靠著車壁,一手撐著腦袋,正打算睡個香甜的呼嚕覺時。 狼牙卻很突兀地說:【宋衍比原書里更早被起復,是因為王爺為他說話。】姜淮姻打了個哈欠,還是清醒了一些,她慵懶地抬起眼皮:【我還以為你生氣了,不打算理我呢?!坷茄垒p哼:【是不打算?!?/br> 【好嘛,我知道你是大好人,】姜淮姻軟軟道,【王爺八成是看到了那日,宋衍與我一同幫忙招呼jiejie,才主動幫他?!俊臼捔卦染鸵恢毙蕾p宋衍敢為姜家求情的風骨,何況宋衍本也是人才,】狼牙說,【他只需在皇上跟前提個兩句,皇上自然會想起宋衍來。】姜淮姻嫩藕似的胳膊微微撐著頭,她彎著嘴角道:【王爺真好?!俊驹龠^兩個月是今上的萬壽節(jié),為了王爺,勉強送他一份壽禮好了?!拷匆龅馈?/br> 昨晚,王爺會在她耳畔問出那樣的話來,足以證明他對蕭乾非常重視。 平心而論,姜淮姻怨蕭乾,也恨他,可是她真沒想過殺他。 她對蕭乾的感情遠比對謝晉之與齊王更復雜。 她與皇上之間,有家恨這道解不開的心結(jié),也有王爺這樣一個必然讓他們存在聯(lián)系的人。 既然解不開,總不能讓癥結(jié)繼續(xù)加大。 這天下,終究還是姓蕭。 姜淮姻邊攙著瞌睡,邊迷迷糊糊地想該送蕭乾什么壽禮。 待馬車回到王府時,壽禮尚未想出來,她這覺倒是睡得挺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