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川看著對面那張一肚子壞水的笑臉，暗暗在心中嘆了口氣。她前天中午上天臺背書，無意中觸發(fā)了“校園法則”中的“天臺劇情”，在那兒遇到了給綠植澆花的幸村，并收獲了一枚“相遇碎片”。今天早上出門時，女主角手冊問她是否使用碎片，如果使用，遇到可攻略對象的概率會大大提高。她想或許能再一次碰到幸村呢，便很輕易地答應了。

    ……誰知這個道具和游戲一樣不靠譜。所謂的“可攻略對象”，竟然還可以是仁王雅治。

    她迅速平復心情，接受這一現(xiàn)實，并在群里分配任務。由于公民、地理和生物基本靠個人背誦，因此能夠共享的資料只有剩下六門。她提供國文的知識點和歷史的時間軸，柚木提供英語作文模板和物理、化學的大題框架，至于仁王，“你預測一下數(shù)學的選擇和大題壓軸？除此之外你似乎也排不上什么用場了?！?/br>
    “懂了?！彼l(fā)了個打哈欠的表情，“工具人罷了?！?/br>
    雖說要一起復習，但更多時候也是各看各的，彼此并不多話。隨著太陽升到高處，閱覽室里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早川合上眼前的數(shù)學錯題本，在臉上重重揉了幾把，脖子一轉聽到頸椎發(fā)出“咯啦”一聲。

    群聊里收到柚木的消息：“我找到讀懂古文的辦法了！”

    早川：“所以是什么。”

    柚木：“抄一遍！”

    早川：“堪稱殺敵一千自損一千八?！?/br>
    柚木把手上那本古文練習冊上的題目拍給她，早川點開大圖，發(fā)現(xiàn)是《陳情表》里的一段：“而劉夙嬰疾病，常在床蓐；臣侍湯藥，未曾廢離?！辫帜緦懺跈M線上的翻譯是：“而且劉氏向來有嬰兒時留下的疾病，常常躺在床上；我侍奉她喝湯喝藥，從來沒有倒掉過離開過。”下面那句“生孩六月，慈父見背”，則被翻譯為“我生下來六個月，我父親都只背對著我（不看我一眼）”。

    早川把對話框里的“沒救了”刪掉，改成一串省略號。

    “所有易錯點都被你踩到了，”她想起當時仁王攻擊自己的話，“某種意義上也是夠厲害的。這應該就是所謂的柚木領域吧?！?/br>
    仁王罕見地沒有參與群聊。他正在對面整理數(shù)學壓軸題，左手松松散散支著下巴，額前碎發(fā)半遮住眼睛，底下眸光是青色的，波子汽水瓶的青色，橄欖石的青色，水稻田里人影的青色。

    學校里他坐她后面，補習班上他和她同桌，這是第一次，她以平行的、面對面的角度打量他。目光描過他臉龐的輪廓，在下頜的痣上微微一頓，早川心道，的確挺帥的。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視，他靠在手背上的臉微微轉了個角度，半垂的眼睛睜大了，在碎發(fā)后面打量她。那目光肆無忌憚，竟讓早川睫毛一顫。

    “再看，”手機收到新消息，“再看就要收費了?！?/br>
    “……仁王雅治你要點臉吧！”

    *

    中午十二點，她們把戰(zhàn)線從閱覽室轉移到可以用餐的茶水間，打開手機準備點外賣。以石頭剪刀布的方式?jīng)Q出了是吃豬排飯還是吃壽司后，三人陷入了“誰去拿外賣”的難題。

    “投骰子吧！”長久的沉默過后，柚木一錘定音。

    早川從自己的一堆表情包里找出骰子：“小的去拿?！?/br>
    話音剛落，柚木和仁王已經(jīng)投出了六。在他倆飽含憐憫的目光注視下，早川顫抖著點擊發(fā)送，白色的聊天背景上，骰子轉動片刻，穩(wěn)穩(wěn)地擲出一個四來。

    仁王：“可以說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br>
    柚木起身，為她開了門：“小的去拿?！?/br>
    原地磨蹭一會兒后，早川下樓了。柚木美滋滋地打開一盤游戲，用比上周更精準的指法一一點擊下落的音符，在full bo的音效中伸了個懶腰：“期待明羽帶著飯從天而降啊~”

    仁王坐在她對面，聞言“puri”一聲：“明明是吭哧吭哧從一樓爬到三樓。”

    在他身后，門被推開了。早川拎著兩個袋子走過來，沖桌子努努下巴，示意他們把攤開的場面收拾一下。

    柚木麻利地放下手機，從文件夾和筆記本中間辟出一塊空間。仁王閉上眼睛，雙手“啪”地合在一起：“謝謝早川同學~我的豬排飯~”

    早川拆開筷子，認真剔凈了竹屑，頭也不抬一下：“仁王同學自己下去拿吧，期待你帶著你的飯從天而降?！?/br>
    填飽肚子后，血液向胃部奔涌而去，缺氧的大腦在知識點的密集轟炸下很快支撐不住。回到閱覽室才半小時不到，方才發(fā)誓自己要在一點半前搞定國文的柚木已經(jīng)倒下了。早川給她搭了條外套，順便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筆記本從她的臉頰下面抽了出來。

    “熬過下午好難啊——”她拍下柚木的照片，發(fā)在群聊里。

    仁王根本沒有好好復習，他下一秒就回復了：“是啊，但睡過下午卻很簡單?！?/br>
    早川把棒球衫的其余部分塞進一條袖子里，在仁王“這也可以？”的目光中制作了一個軟綿綿的圓柱體枕頭，然后把桌上的課本堆到一邊，腦袋靠上去，閉眼之前不忘給他發(fā)消息：“半小時之后叫我?！?/br>
    一小時之后，她醒了。睡眼惺忪地打開手機，看著屏幕中央顯示的時間，險些把白眼翻上了天。

    “我拍了拍你，可是你沒醒過來?！比释躏w快打字，群消息接二連三跳出來，“我覺得睡飽了讀書效率更高，就沒叫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