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江婺將蓮蓬舉起來問:“……那,哪個嫩?” 廣??戳艘谎鬯@個,搖搖頭,解釋道:“七月蓮子大多鮮嫩脆甜,到了八月就大多老了。不過有些晚開的,這時候還是嫩的?!?/br> 江婺還真不知道,就虛心請教,“那,哪些是嫩的?” 廣常轉(zhuǎn)眼看向荷池,仔細找了一會兒,才指著一個長得高高的說:“那個嫩?!?/br> 江婺看了一眼,在那么遠的地方,頓時好失望,“那個嫩有什么用,我又摘……咦?” 她話沒說完,就見眼前一閃,廣常騰空掠過去,伸手將那蓮蓬輕輕一折,再一個鷂子翻身,穩(wěn)穩(wěn)地落回了她的面前。 江婺都驚呆了! 廣常迎著她驚愕的視線,將手上的蓮蓬遞給她:“給您?!?/br> 江婺愣愣地接過去,看他臉不紅氣不喘的,不禁很驚奇地問了一句:“你這就是傳說中的……輕功?” 傳說中? 廣常有些困惑于她的用詞,不過還是點點頭:“這是輕功?!?/br> 江婺就“哇”了一聲,眼睛瞪得更大了,又驚奇又贊嘆地看著他。 看得廣常都微微有點不好意思來,扭開了臉道:“您還要嗎,我再挑些嫩的采給您?” 江婺就忙不迭點頭:“好啊好啊。” 采蓮事小,看輕功事大啊! 這可是貨真價實的輕功,沒有威亞,沒有特效……可是比武俠電視劇里還好看!不多看幾回豈不浪費? 于是在江婺的灼灼注視下,廣常施展輕功飛來飛去,將池塘里所有還鮮嫩的蓮蓬都摘了回來給她。 看得一本滿足的江婺低頭一看腳邊,呃,竟然還挺多的,她雙手都抱不過來。 廣常道:“我?guī)湍黄鸨Щ厝??!?/br> 于是江婺抱了一小半,廣常抱了一大半,滿載而歸。 無殃看到了微微一怔,“采這么多?!彼f著看了一眼廣常,廣常就低下了頭。 江婺擔心他責怪廣常,就說:“是我讓他幫忙采的。不然放著也老了,干脆都摘下來了?!?/br> 無殃就低了頭繼續(xù)寫字,一邊說:“江婺高興就好。” 廣常按照江婺的指示,默默地在窗臺放下蓮蓬,就退出去了。 江婺拿了一支過去,敲了敲桌子,道:“你又說廣常不是小奴才,你干嘛責備他?!?/br> 無殃皺了眉:“我沒有?!?/br> 江婺堅持道:“你就有。你剛剛看他一眼,他就低頭了。” “那是因為……”他說到一半,又皺著眉,不說了。 “因為什么?” “沒什么。” 江婺氣得想拿蓮蓬敲他頭,結(jié)果還是只敲了敲他桌子,就回去窗邊剝蓮子吃,不理他了。 無殃看她好幾眼,她都不看自己,心里有幾分失落,只好低頭繼續(xù)寫字了。心不在焉地寫了幾個字,突然一顆白嫩的蓮子被遞到他嘴邊。 他一愣,抬起頭來,就見她無奈地笑了,“小傻瓜,還不是你說要吃蓮子,我才出去摘的。喏,吃吧?!?/br> 他眼睛亮起來,小小地張了口將蓮子吃了,白玉似的臉龐微微泛紅起來。既是因為她沒有討厭自己而高興,也為她如此親昵地喂他吃東西而感到不好意思。 蓮子一嚼開,果真有一股清甜的滋味蔓延開來,甜到了心坎里…… 江婺因為采了那么一堆蓮蓬回來,可算是有事情做了——直接剝了剝了半天的蓮蓬,從碧綠的蓬蓬里剝出一堆白白嫩嫩、圓圓滾滾的蓮子,裝了滿滿一袋,別提多有成就感了,心情自然也跟著好起來。 終于天也快黑了,月亮要出來啦,該吃月餅啦,然后……出園子啦! 第36章 夜行 “無殃, 咱們?nèi)ツ睦锇。俊?/br> 江婺看著走在前面矯健而輕盈的廣常, 再轉(zhuǎn)頭看看牽著她手一路沉默的無殃, 不禁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無殃緊了緊握住她的手, 低聲道:“到了就知道了, 江婺不要急?!?/br> 江婺能不急嘛!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吃過月餅, 她滿含期待地等著可以出去逛逛,就算是晚上出去,也好過沒機會出去啊。然后,就見廣常不知道哪里弄出了幾件夜行衣, 黑漆漆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衣服……一看就不是穿去干正經(jīng)事的。 然后也真的如她所猜,他們偷偷摸摸地出了門,不,出了墻。 廣常一馬當先,快跑幾步一躍而起,手撐在墻頭一個借力就利落地翻出去,探查到?jīng)]有危險,才讓他們出來。江婺雖然說不是嬌嬌滴滴的人,但是像這樣翻墻而出的經(jīng)歷還是第一次,尤其這個墻還這么高, 還一點借力的地方都沒有, 她看看無殃又看看高高的墻頭,就很茫然。她當時心里就都想放棄了, 這是干什么勾當去啊! 后來還是廣常又躍上墻頭, 伸手將她拉上去, 又先跳下去在下面接住她,這么折騰才出來。她當時還想問,無殃怎么辦?接過一回頭,無殃已經(jīng)站在她身后了。額,一個兩個都身手敏捷嗎…… 然后他們就在朦朧月色下圍著墻壁走了很久,又經(jīng)過了好像很大的花園,很少看到人,就算有人經(jīng)過,前面的廣常也很警覺地帶他們遠遠避開。她隱約抬頭,只看見遠處建筑一座接一座的,輪廓雄偉巍峨。江婺有點困惑,不明白到底是無殃的家有這么大,還是說這座城市都是這樣的建筑。不過如果這是城市,那么這一定是大城市了…… 她見兩個人的神色都很嚴肅,她也不敢出聲了,兩眼一抹黑只能跟著他們走。只是這么偷偷摸摸的,又是黑暗的環(huán)境,她心里有種做賊似的緊張,又有點興奮,只能緊緊抓住了無殃的手,心想這差不多是高中生跟同學(xué)翻墻去通宵的感覺吧。 終于,不知道走了多遠,他們的腳步停在一座高聳兀立的閣樓前。 江婺抬頭看了看,隱約中覺得這樓閣結(jié)構(gòu)對稱,外形精致而大氣,實在看不出什么來了。只好轉(zhuǎn)頭壓低聲音問了一句:“無殃,這是什么地方?” “澹玉閣。”無殃輕聲說了。他也抬頭看著這座樓閣,皎潔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映得他一雙烏眸熠熠生輝,分外好看。可是江婺卻恍惚覺得他臉上有一絲哀傷,一絲懷念。 她猜這里一定是他以前來過地方,才會懷念吧,于是也不探究了,只問:“咱們來這里做什么?黑漆漆的,那里還有人看守著呢?!彼櫫嗣伎粗T口站著的兩個虎背熊腰、一動不動的護衛(wèi)一樣的人,他們身上穿的鎧甲、手里拿的纓槍,在月光下閃著冷冷的白光。 雖然對方只有兩個人,江婺可不認為這兩個人好糊弄。何況守衛(wèi)裝備這么精良,這里一定是很重要的地方啊。他們來干什么?不會真的是偷東西吧…… 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無殃收回了看著閣樓的視線,轉(zhuǎn)頭看著她,低聲安撫了一句:“別怕江婺,我們只是來拿些東西,不會有事的?!?/br> 江婺心里就是一咯噔。黑燈瞎火、偷偷摸摸地來“拿東西”……這不就是偷嘛! 難道以前她收起來的那些寶貝,都是這么來的?天啊,現(xiàn)在勸阻還來得及嗎?!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廣常從背上取下一把黑色的弓來。江婺看見這個,眼睛都瞪圓了,他原來背著弓箭?她怎么沒發(fā)現(xiàn)! 他們到底要來干什么的??! 無殃感受到她的情緒波動,忙拉了拉她的手,低聲叮囑道:“江婺,不要出聲,沒事的。” 江婺只好壓下心里的想法,安安靜靜地挨著他。 那邊廣常又從小腿處取出一只短箭,在箭尾上不知道綁了什么東西。無殃見此,又輕輕提醒一句:“江婺,屏息?!?/br> 江婺莫名其妙,還是聽他的屏住呼吸。然后就見廣常拿出一個火折子擰開,輕輕吹了吹,一點紅光慢慢亮起,然后靠近了箭尾上綁著的東西,一股味道伴著恍惚飄渺的青煙冒出來。 廣常動作又輕又快,將火折子收好,挽弓搭箭沒有發(fā)出半點磕碰的聲音,只聽“嗖”的一聲輕響,箭已離弦而去,不知所蹤。 江婺看不清箭射出去的方向,也沒聽到落在硬地的聲音,估計是落在泥地里了,心里雖然奇怪,但卻松了一口氣。 ……嚇死了,她乍一看還以為廣常要射殺那兩個人的。 不過奇怪了,既然不是要殺他們,那他搞個弓箭射出去干什么?要說調(diào)虎離山,這也沒弄出什么動靜啊。他們到底來干嘛的。 就在她皺著眉百思不得其解,突聽到“砰”、“砰”兩聲重物落地的悶響,她一愣,抬頭看去,那兩個先前還站得筆挺的守衛(wèi),現(xiàn)在已經(jīng)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好吧,她明白了……江婺驚奇的看了一眼這倆孩子。 這時候大約是十點之后了,夜深人靜,這里好像又是格外偏僻的地方,所以兩人倒地沒有引來任何動靜。 三個人輕而易舉地進了樓。 里面好像塵封已久,一樓很空曠,只是一股子霉味和灰塵的味道,無殃直接拉著她上了二樓,當然,還是廣常走在前面。二樓東西倒是不少,不過黑乎乎的,根本看不清。 無殃到了這里才放開她的手,對她說一句:“江婺你站著不要動,當心磕碰?!?/br> 江婺怕真的不小心碰到什么東西弄出動靜來,只好安安靜靜地站著。不過看他們好像在小心翼翼地在翻找著什么東西,就好心地提供了兩支電光棒。這是買東西店家送的,只有手指頭大小,照亮范圍不廣,也比他們的蠟燭照得清楚多了。 對她身上經(jīng)常有一些新奇的東西,無殃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廣常倒是驚了一下。 江婺看兩個人接過去繼續(xù)尋找著什么,又湊在一起搗鼓什么,時間一長,她心里的緊張感已經(jīng)過去了,緊接著困倦起來。 她平時作息規(guī)律太好了,難得十點多還不睡的,養(yǎng)成了生物鐘,于是一過十點就不由自主地困了。偏偏這時候不在可以睡覺的地方……江婺打了個哈欠,只好忍著。 心里卻已經(jīng)有點后悔跟來了,早知道“出園子”是來干這種“勾當”,還不如不來呢,白白耽誤了她睡覺的時間,坑,太坑了。 好半晌,她等得昏昏欲睡的時候,他們兩個終于忙完了。無殃照樣過來牽住她的手,“江婺,我們該走了。” “嗯?!苯睦ьD地應(yīng)了一聲,抬手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想,可終于能走了。 無殃一聽出她的困倦,頓時有點急了,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輕輕喚道:“江婺,江婺,不可以在這里睡著!” 江婺回握了他的手:“嗯我知道,我們回去吧?!彼銖姶蚱鹁駚?。 廣場也擔憂地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就下了樓,到面前探查情況。無殃拉著江婺走在后面,看得出來他有點急,但是腳步還是很穩(wěn)的,在樓梯上也很注意她的腳步,怕她摔跤。 出了樓被月光一照,江婺總算清醒了一點。外面的兩個人仍然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周圍也安安靜靜。廣常照原樣鎖好了門,走到一旁不知道哪里拾起了他的箭,確定不留下任何痕跡,才領(lǐng)著他們往原路返回。 原本一切都順順利利的,月光下他們快速地繞過許多地方,只是到了一處花園的時候,剛好遇上了巡邏隊,他們只能暫且躲在一出假山之后,凝神屏氣等著他們離開。 偏偏另一邊又有一支巡邏隊走過來,兩方遇上,他們就都在花園里停住了,兩邊的領(lǐng)頭竟然交談起來,還是跑到他們藏身的假山邊兒上說起了悄悄話。一時三人都暗暗著急。 急的都是怕江婺忍不住當場睡過去了。廣常暫時不知道,但是無殃和江婺都明白她一睡就會穿回去了,因此格外著急一些。 無殃就努力地握緊了她的手,讓她不要睡,堅持一下。江婺也努力地睜大了眼睛。 一開始,廣常和無殃的注意力都在江婺身上,只是后來外面的交談內(nèi)容傳過來,他們不由得把視線都投在了外面,凝神聽著:“……都過幾年了,如今宏國公世子再娶,延續(xù)香火,也是人之常情嘛?!?/br> “話雖然這么說,他前頭娶得畢竟是……那位啊?!?/br> “那又如何,難道就因為這樣,就叫他以后都不娶了?” “也不是,畢竟這事兒……當時鬧得太兇了,誰知道往后會不會再起什么波折?” “還能起什么波折,事兒沒有反轉(zhuǎn)的余地,他宏國府也不用怕了。難道還能來個滿門抄斬?……” 兩人說了許久,說完才各自帶隊散去,花園里繼又恢復(fù)了寧靜。無殃抬起頭來,月光照見他一臉的冰冷,眼里烏沉陰郁,無端端叫人不敢直視。 廣常也握緊了拳頭,低聲道了一句:“總有一天,這些人都要……” 突地想起什么,他頓住轉(zhuǎn)頭看去,后邊已經(jīng)空空如也。他有些不敢置信,左右看看仍是無人,不由得輕輕喊了一聲:“殿下,她……去了哪里?” 無殃猛地驚醒過來,手里已是握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