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朵的煙花在空中綻放開來，從含苞待放到慢慢舒展，繁花五光十色，光怪陸離，枯萎時化作流星，星星點點的光芒如碎金般，在夜空中留下了暗金色的痕跡。

    葉楚沒看煙花，他在看夏楠，夏楠仰頭看著煙花時，各色光芒在她臉上投下了明明暗暗的光影，他看不清她的眸子，但葉楚知道，夏楠此刻的眸子里一定也倒映著他為她放的這片繁花。

    煙花放完，時間已經(jīng)接近凌晨，電視里主持人鬧哄哄地開始倒數(shù)，夏楠說：“那……我們也開始倒數(shù)吧?！?/br>
    “好?！?/br>
    “4、3、2、1——”

    “新年快樂！”

    葉楚聲音含笑，似乎能和她一起跨年有多讓人開心一般，電話那頭他的聲音不像本人那么霸道，帶了點溫柔的錯覺：“楠楠，許新年愿望了么？”

    他一叫她楠楠，夏楠心里就會涌起異樣感，想讓他不這么叫，開口又想起來，葉楚想怎么叫她，從來不是她能控制的。

    從小同桌、夏楠再到楠楠，他叫她的稱呼其實能體現(xiàn)出他此刻的心情。

    很明顯，他現(xiàn)在很溫情，夏楠不想在新年第一天就壞他的心情，她沒再糾結(jié)這個稱呼的問題，回答他：“恩……我現(xiàn)在許好啦，新年能夠萬事勝意，家人朋友都健康安好，還希望，努力的都能有所回報吧?！?/br>
    說完了自己的愿望，夏楠問他：“你的新年愿望呢？”

    電話那頭，他的聲音如此清晰——

    ——“新的一年，你能喜歡我，一點點也好?！?/br>
    ——“不想早戀，那我就等你高考畢業(yè)，不喜歡我，那我就等你喜歡上我。

    ——“不求你愛我像我愛你一樣，你每天多愛我一點，我就知足了。”

    “嘟嘟嘟……”手機里突兀地傳來盲音，夏楠往下一看，是她把電話掛了。

    她剛才聽到他的話時有些慌亂，手一抖，不小心按錯了鍵。

    他沒再打來電話，他站在樓下，和她隔著窗，遙遙相望。

    夏楠看著他的眉眼，不自覺地想，他這樣驕傲張揚的人，卻為了她，卑微到塵埃里去。

    想到這里，她的心鈍鈍地有點疼。

    她不敢再看樓下站著的葉楚，匆匆回到自己的臥室里，剛坐到床上，李悅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夏楠！我剛才給你打電話居然占線！你什么情況！我們都沒一起跨年，啊氣死了，這么重要的時刻！”

    夏楠有些心虛：“剛剛……有人打錯電話了。”

    “神經(jīng)病吧，這個時間打錯電話，這都什么人啊，算了算了，我媽剛才拖我過去給她搗鼓手機，要下什么東西，下了半天，我連哥哥的節(jié)目都是邊下邊看的，這才給你打電話打晚了，不然也不至于讓那個打錯電話的有可趁之機?！?/br>
    李悅抱怨完，看了眼時間：“已經(jīng)凌晨過五分了，阿楠，遲到的新年祝福也要說，新年快樂?。　?/br>
    “新年快樂?！?/br>
    李悅繼續(xù)問：“我是新年第一個和你說新年快樂的人嗎？”

    夏楠頓了頓，已經(jīng)撒了一個謊，她不得不繼續(xù)撒下去，她小聲答：“是。”

    電話那邊的李悅很開心，興奮地和她說些有的沒的，夏楠一邊聽著，一邊在心里糾正，不是。

    ——和她第一個說新年快樂的人，是大半夜來她樓下給她放煙花的那個，張揚又卑微的少年。

    第33章

    元旦假期過后, 新的一年正式到來，大家還不太習慣，卷子上經(jīng)常有人寫錯年份, 被老師開玩笑還活在去年。

    新年新氣象, 學校組織了大掃除, 要求各班級把各自教室里里外外都好好地打掃一遍, 領(lǐng)導會來檢查，班主任特意抽了兩節(jié)自習課的時間來進行大掃除。

    葉楚請了假，他去醫(yī)院復查胳膊，去年的冬天他沒少受傷, 雖說受傷都不算嚴重, 可也要定期檢查, 免得落下病根。

    根據(jù)衛(wèi)生委員的任務(wù)布置, 夏楠和李悅都是擦窗戶的, 她倆一邊站在窗臺上擦窗戶，一邊說說笑笑，李悅笑著感慨道：“你說葉楚怎么這么會挑日子啊，正好趕上大掃除，不用當學校的免費勞動力了。”

    想起葉楚幾次三番地受傷都是為了自己，夏楠沒接話。

    仔細回憶一下, 打雪仗一次、掃雪一次、體育課一次, 他足足為她受了三次傷。

    夏楠又想起跨年夜那晚, 電話那頭，除了呼呼的風聲, 就是他微沉的聲音，他說：你每天多愛我一點，我就知足了。

    一點也不像他能說出來的話?，F(xiàn)在回想起來，好像在做夢一樣。

    “徐子睿！幫我把那邊的紙巾拿過來唄，對，就那個?！崩類偤龅爻雎?，夏楠瞬間思緒回籠，她看了眼徐子睿，徐子睿幫她們拿完紙巾后就徑直離開了，連眼神都沒和夏楠對視。

    李悅有些懵：“什么情況？我本來還想打趣一下你倆的，結(jié)果徐子睿這個態(tài)度？好像元旦晚會那天指你的人不是他一樣?！?/br>
    夏楠也覺得有點奇怪，元旦假期開學回來，徐子睿似乎有點刻意躲著她的感覺，看見她招呼也不打了，避免任何和她眼神的對視，就差繞著她走了。

    她好像沒有哪里得罪徐子睿吧……

    不對，可能是葉楚。

    想到這里，夏楠頓時明白了，葉楚尚且對她都發(fā)了那么大的火，那徐子睿，他肯定也不會放過。

    也不知道葉楚對徐子睿做了什么，讓徐子睿怕她成這樣，對她避如蛇蝎，偏偏她也不好問，免得葉楚再生氣。

    算啦，這樣也好，可以省卻很多煩惱。

    夏楠她們擦完窗戶便回座位開始自習，還有一些學生沒打掃完則繼續(xù)打掃，班級里已經(jīng)有小部分人開始安靜地學習了，那些打打鬧鬧的同學就會顯得有點吵。

    黃怡和幾個男生在后面擦后黑板，他們幾個不知聊到什么，突然爆發(fā)出一陣大笑聲，引得其他同學回頭看了幾眼。

    李悅也轉(zhuǎn)頭狠狠地瞪向后面的黃怡，如果眼刀能殺人，黃怡怕是已經(jīng)死了幾百回了，可惜眼刀只是眼刀，黃怡依舊笑得花枝亂顫，似乎對其他同學不滿的眼神毫無察覺，她清脆的笑聲極其悅耳，絲毫不受影響。

    夏楠用右手不易察覺地捂住耳朵，沉下心開始看數(shù)學筆記，打算復習一遍再開始寫數(shù)學作業(yè)，黃怡的笑聲有點尖銳，看數(shù)學的話多少會有點看不進去。

    后黑板最后還要用濕抹布擦一遍，黃怡從廁所打了一盆新的水，回后排時，她路過夏楠的位置，黃怡注意到，夏楠在捂著耳朵。

    嫌她吵？

    黃怡一看到夏楠就來氣，全班都知道夏楠性子安靜，也不喜歡出風頭，她好不容易威脅女主持人成了，想讓夏楠出出丑，結(jié)果又被葉楚給攪黃了。

    女主持人被老師們罵了，覺得自己丟人，下臺以后差點沒和她打起來，什么□□等難聽話都說了，黃怡目的沒達到又惹了一肚子氣，別提多憋屈了。

    現(xiàn)在夏楠還敢嫌她吵？她算個什么東西？就會裝無辜的玩意兒。

    正好今天葉楚不在，就看看你還能裝無辜給誰看。

    黃怡惡向膽邊生，她手里正好捧著一盆剛打好的水，黃怡心思一動，裝作不小心手滑，只聽“嘩”地一聲，一大盆水頃刻間倒在了夏楠的桌子上、衣服上。

    夏楠顯然還沒反應(yīng)過來，怔怔地看著黃怡。

    她校服濕漉漉的，淺藍色的校服外套都變成了深藍色，最關(guān)鍵的是……她書桌上厚厚的數(shù)學筆記全被水浸濕了，之前清晰明了的字跡被水浸得模糊不清，暈染出大片筆墨的顏色，藍的黑的紅的交織成一團，看不出原本的字跡。

    李悅回頭看到這個場景，也倒抽一口涼氣，夏楠的筆記是全班的寶貝啊，夏楠自己對筆記也格外珍惜，不小心寫錯了寧愿撕掉重寫也不愿意勾勾畫畫地改，怕把筆記改亂。

    黃怡就這樣毀了夏楠的寶貝筆記？

    黃怡站在那里，假惺惺地道歉道：“啊，不好意思，我手滑了?！闭Z氣里卻毫無歉意。

    夏楠看著她，從黃怡帶笑的眼里讀出了挑釁，她深吸一口氣，終于忍無可忍：“你太過分了！”

    很兇很生氣的語氣，夏楠的音調(diào)嬌嬌軟軟的，其實發(fā)起火來也沒什么威懾力，反而看著有點想笑，可是班級里的同學沒一個人笑，大家都愣愣地看向這邊，一片寂靜。

    因為這是夏楠第一次發(fā)這么大的火。

    夏楠性子隨和，一般都不會和人起沖突，有人故意為難她，她也會能讓則讓，這是她第一次，在眾人面前這么大聲的說話。

    李悅也有些不敢相信，天啊這是阿楠嗎？發(fā)起火來的樣子也好可愛??！他們阿楠是崛起了嗎？終于不包子了！

    黃怡站在那里，還不太敢相信剛才說話的那個人是夏楠。

    其他同學的議論聲傳來：“黃怡真是夠了吧，能把夏楠惹生氣，得多過分啊?！?/br>
    “就是啊，你看夏楠的筆記都全濕了！不管是不是故意的都得補償一下吧，說句對不起就完事了，那還要警察干嘛?！?/br>
    “我感覺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平日里黃怡肯定沒少欺負夏楠，夏楠這是實在忍不了了，才會這么生氣……”

    ……

    同學們的議論聲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反正黃怡是都能聽清，她臉色發(fā)白，平日里大家都捧著她，天天說她好看，這回風向全都往一邊倒，沒有一個人向著她，連剛才一起說笑的男生也沒替她說話，黃怡覺得有點沒臉。

    李悅一看形勢都向著夏楠這邊，連忙趁機敲打黃怡：“我看同學們說得對，不管你是真不小心也好，還是故意的也罷，最終結(jié)果都是你把夏楠的筆記弄濕了，我看阿楠的衣服沒濕太多，估計在暖氣旁邊烘烘就干了，筆記就算干了，也不像之前那樣了，要不，你給她重抄一份吧？”

    那么厚的筆記，就算重抄也得抄好久。

    李悅翻了翻筆記：“字跡被水沾了，有點模糊，不過干了以后應(yīng)該還是能看清的，你不是字挺好看么？重抄一遍好了。”

    李悅看黃怡還是沒動，裝模作樣道：“葉楚明天就上學了……”

    黃怡臉上本來就掛不住，提起葉楚，她心上繃緊的弦“彭”地一下就斷了，她匆匆拿過夏楠的數(shù)學筆記，不甘不愿道：“那我?guī)湍阒貙懢褪橇恕！?/br>
    黃怡拿著夏楠的數(shù)學筆記走了，李悅陪夏楠烘干校服時還笑著和她道：“我就怕你剛才再突然圣母，說不用了之類的，沒想到你一直沒出聲?！?/br>
    夏楠將自己外套濕了的地方離暖氣更近一些，垂眸輕聲道：“她是故意的?！?/br>
    夏楠看清了黃怡眼底的挑釁和嫌惡，黃怡根本就不是不小心。

    如果真的是手滑，她不會揪住不放，可黃怡……就是想為難她。

    李悅和葉楚說得對，善良不等于軟弱，惡人都會先挑軟柿子捏，她不會再軟弱下去了。

    葉楚第二日來學校后，就聽許彥添油加醋地把當時的場景還原了一遍：“夏楠猛地站了起來，生氣地大聲喊道，你太過分了，那小聲音，又嬌又俏，她可兇了，不過當時我們都沒敢笑，被她突然發(fā)火嚇到了，我還在想我要不要說點啥，到時候楚哥回來還能獎勵獎勵我，結(jié)果黃怡自己認慫了哈哈……”

    葉楚聽他描述的時候，想象著那副場景，眼里帶了七分笑意，他還覺得有點可惜，他怎么就那天去醫(yī)院了，沒能看到她生氣。

    他家楠楠發(fā)火的樣子，肯定奶兇奶兇的，像只兇巴巴的小奶貓，張牙舞爪地露出自己的小尖牙和粉色小rou墊，自以為兇狠，雖然在發(fā)火，可是萌得卻不要不要的，看著就讓人又想笑又心疼。

    夏楠回座位時就看到葉楚眉眼含笑，唇角微勾的樣子，她有些詫異：“醫(yī)生說你胳膊還好嗎？”

    “還好?！比~楚勾著唇：“我剛才聽說了你‘你太過分了’的英勇事跡?！?/br>
    夏楠頓時不好意思起來，沒想到她發(fā)一次火還成了事跡，她解釋：“不是，我當時只是……”

    “不用解釋，”葉楚彎了彎嘴角：“做得好?！?/br>
    夏楠呼吸一窒，被他夸得她都忘了她剛才要說什么。

    “我之前覺得你一直軟軟的也挺好，現(xiàn)在發(fā)覺，你這樣也可愛得要命?！?/br>
    葉楚貼近她一些，低低地笑著，溫熱氣息噴在她耳邊，繼續(xù)道——

    “我家楠楠，做什么都對?！?/br>
    第3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