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軍在堂屋陪老太太說話，吳杏兒被指派來燒火。吳杏兒已經(jīng)從外面扯了青草，這會兒抱著籃子正給小兔子喂草呢，一心二用造成灶膛里的火時大時小，柴煙滿屋子亂竄。翠華被嗆得連連咳嗽，干脆放吳杏兒出去玩了。

    翠華下廚做飯也算一把好手，一會兒功夫，飯菜就做好上了桌。

    “哇，嫂子，這魚還可以這樣做么？可真好看！”白嫩嫩的魚配上紅的綠的辣椒撒上蔥絲，確實挺賞心悅目的。

    再猛吸一口香氣“嗯，好香啊。奶，咱快開飯吧！”吳杏兒肚里的饞蟲早跑出來了。

    按照長幼秩序，老太太坐在上首。老太太落了座，余下三人才依次落座。翠華拿起碗給大家添上白花花的白米干飯。

    “孫媳婦哎，哪有你這樣做飯的！這樣蒸干飯得造多少米呀，過日子得省吃儉用才能長久，哪有你這樣的！”

    吳軍趕緊出來打圓場，“奶，這不是看您難得在家吃飯，翠華心里尊敬您嘛，我們平時很儉省的。再說了，這做都做了，咱就開開心心的吃飯啊?！?/br>
    吳軍邊說邊往老太太碗里夾魚，老太太嘗一下唇齒留香，就著白花花的米飯，更添香甜。

    幾人你一碗我一碗的添著飯，滿滿一大鍋白米飯，愣是吃了個底朝天。老太太嘴里說著浪費，飯可沒少扒拉，一人吃了兩大碗，還意猶未盡的模樣。

    吃完飯，老太太進(jìn)里屋午休去了，吳杏兒照舊到門口逗弄那一窩小兔子，吳軍則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翠華收拾好碗筷，拿起家里的破簍筐，鋪上厚厚的干草，給兔子們做了一個臨時的窩。

    日頭開始偏西，陽光不似正午那般灼人。吳軍一行人出發(fā)了。

    吳軍一手摻著老太太一手搖著蒲扇走在前面。吳杏兒提著竹籃子，籃子上蓋著芭蕉葉，以免籃子里的兔子被太陽曬傷。翠華提著雞，背著蘑菇走在最后。

    行進(jìn)了大半個小時，一行人到了吳杏兒家。

    第9章 小雞燉蘑菇

    大伯家在村里算是數(shù)得上的漂亮。屋底全用地基石墊高，門口做了石梯挨個升上去。外墻是清一色的青磚，墻上還特意做了造型，既美觀又通風(fēng)透亮，只屋后檐用了少量的泥磚砌墻。

    半圓形的拱門配上刷了漆的木門，高端大氣上檔次。

    現(xiàn)在村里大多數(shù)人家的屋頂都是扎茅草，大伯家的卻是一色兒的青瓦片，中間嵌入那通透的亮瓦，讓家里時時都是亮堂堂的。

    這樣的房子，管你吹風(fēng)下雨、大雪冰雹，雷打不動。哪像自家房子，一到雨天就鬧水災(zāi)，什么鍋碗瓢盆齊齊上陣，自己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家里還是濕漉漉的難受。

    整個院子用泥磚圍一圈，既防風(fēng)又結(jié)實，更與外面隔絕開來，自成一派好不威風(fēng)。

    還是大伯家好??！自己以后能有這么一座房子就好了！

    推開竹條編的籬笆門，吳軍和老太太率先進(jìn)了院子。吳杏兒緊跟著進(jìn)了院兒，直直朝屋后去了。這個點，媽一準(zhǔn)在后院飼弄雞鴨，打理菜田呢。

    “媽，我回來了，你快來看，我?guī)痘貋砹?？快點，快點！”

    “哎，杏兒，回來啦！咋去了這么久，吃飯沒？”進(jìn)了屋里一看就只吳杏兒一人。

    “你奶呢？咋就你一人？”說著四下張望。

    “奶和哥在外面堂屋里呢?！眳切觾赫f著朝外面努努嘴。

    “媽，你看這是什么？”吳杏兒掀起籃子上的芭蕉葉露出里面一白一灰兩只小兔子。

    “喲，閨女，哪兒來的兔子呀？”朱榮說著伸手順了順兔子的背毛。

    “是嫂子撿蘑菇發(fā)現(xiàn)的，我很喜歡，嫂子就送我兩只。媽，你看多可愛呀！”吳杏兒恨不能把兔子抱起來親兩口。

    母子倆邊說話邊朝前屋走，剛轉(zhuǎn)過角到堂屋，就看到了坐在太師椅上的老太太和吳軍，朱榮臉上的笑瞬間僵住了。

    “小軍，你怎么能坐那兒呀，那上首位置是你奶和你大的，你怎么能坐呢。這么大了還沒個規(guī)矩！”自己這個大娘都沒資格坐一坐，你倒好，一來抬屁股就坐上了！

    “小軍咋就不能坐了！他是咱吳家的獨苗苗，以后吳家都靠他了，有啥不能坐！”老太太恨恨的瞪著大兒媳婦。

    “你再給俺吳家添個帶把的，那你也可以坐這兒，生不出來就甭廢話?！鞭D(zhuǎn)過身來拉過吳軍的手，“小軍，別理你大娘，坐啊，對你沒那些規(guī)矩?！?/br>
    吳軍剛想站起來，又被老太太按了回去。反正有奶奶在，自己吃不了虧！

    朱榮心里被老太太嗆得難受。自己生杏兒的時候難產(chǎn)，傷了身子自此再難有孕。

    每每和婆婆有爭執(zhí)，婆婆都抬出這理由來給自己添堵，每到這時自己卻無言以對。吳家大房到自己這兒確實就斷了香火，自己理虧。

    朱榮怔怔的杵在那兒，一副魂不附體的樣子。婆婆說這些話不是沒和當(dāng)家的說過，當(dāng)家的平時對自己是好，這沒話說。

    可每次遇到這些問題卻都只讓自己忍讓。當(dāng)家的孝順自己知道，可這些話傷人又傷心啊，心里猶如打翻了五味瓶，苦不堪言。

    吳杏兒看著自己母親難受的樣子，心里也不是滋味。奶奶重男輕女每次都用這話來傷害母親，自己卻幫不上忙。父親又是大孝子，只會讓母親忍讓。

    他吳軍占自家便宜還少么，從吳軍到自家后，哪次闖禍了不是爹出面擺平，自家為此費了多少錢財。

    錢財不說了，從小到大什么好東西，自己有的他吳軍也必有。自己家還好吃好喝的給他供著，都是吳家的子孫，奶奶憑什么這樣對待自己和母親。

    而吳軍永遠(yuǎn)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好像自家所有的付出都是應(yīng)該的！

    吳杏兒憤憤不平，就要沖上前去理論，被朱榮一伸手拉住了，頭微微搖了搖。

    這一幕剛好被走進(jìn)院子的翠華看個正著。大哥，你到別人家就不能收斂點么？一進(jìn)門就弄得這樣劍拔弩張的好么？怪不得人家不待見你，這樣拿刀去搓別人的心窩子，誰受得了??！

    翠華緊走幾步進(jìn)了堂屋，出聲打破這尷尬的氣氛?！按竽?，今天又要給你添麻煩了。聽說今天大要回來，咱又來蹭吃了，真是不好意思呀。”

    翠華裝作不知道屋里發(fā)生的事情，一張臉笑得一朵花似的。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大娘，你看我今天捉了只野山雞，我膽子小可不敢殺雞，你幫我拾掇拾掇，好嗎？大在外也辛苦，剛好今兒大也在家，咱把它燉了給大伙補補?！?/br>
    把東西放地上，再拉著吳杏兒的手親昵的拍拍，“杏兒，你看你的兔子晚上還沒個著落呢。咱去后面給兔子們搭個窩，晚上受凍了可不好養(yǎng)活?！?/br>
    說著就把吳杏兒往后面窩棚拉。朱榮得了臺階，提起地上的雞和布包往左邊廚房去了。就剩下吳軍祖孫倆在堂屋里說話。

    到了后院吳杏兒還是鼓著腮幫子氣呼呼的模樣。

    “杏兒，你說咱把窩鋪哪兒好呢？”

    吳杏兒只低頭撥弄籃子里的兔子，沒搭理翠華。

    得，人家是愛屋及烏，到自己這成了恨屋及烏了。

    “杏兒，還氣著呢？嫂子知道你受委屈了，但嫂子有啥法子。總不能去把奶奶說一通吧，那你哥還不得打死我，我可不敢。”

    說著還嘆口氣，“嫂子在家也不容易，你哥那人你也是知道的，總不能現(xiàn)在連妹子你也不待見我了吧?！闭f著假裝用袖口擦擦眼角。

    吳杏兒心里也罵自己一句，“吳軍是吳軍，嫂子是嫂子，攤上這么個丈夫也挺倒霉，況且嫂子平時對自己也不錯，怎么能把對吳軍的氣撒嫂子身上呢，自己真是糊涂?！?/br>
    吳杏兒連忙端起笑臉寬慰到“嫂子，咱把兔子放這雞籠旁邊吧，暖和。”

    “好嘞。咱先把這背簍墊著干草做個暫時的窩，趕明兒讓你哥給你編個竹條籠子，既透氣又免得兔子到處跑。全當(dāng)你哥給你道歉了，你也別和他一般見識了啊。”

    吳杏兒嘴上嗯了一聲，沒往心里去，吳軍能樂意給自己編籠子？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鋪好兔窩，吳杏兒小心地把兔子放進(jìn)去，守著兔子舍不得挪腳。

    “杏兒，快來幫媽生火?！睆N房里朱榮準(zhǔn)備燒水燙雞毛。

    吳杏兒守著兔子戀戀不舍，可廚房里的催促一聲接一聲。

    翠華主動說“你安心照看你的兔子，我去給你娘打下手?！?/br>
    廚房里朱榮正在處理雞毛，抬頭見進(jìn)來的是翠華，只低下頭沒有吱聲。

    “大娘，我來給你打下手。”翠華笑盈盈的走進(jìn)來，蹲在朱榮旁邊扯雞毛。

    朱榮還是不吭聲。

    “大娘，您別和吳軍一般見識了，今天他確實做得不對。他就是被寵壞了，沒個規(guī)矩?；仡^我好好說說他，讓他給您道個歉?！?/br>
    翠華嘆口氣，繼續(xù)說“奶奶的話，您別往心里去。我們知道您的苦楚，這么多年了您對這個家的付出，我們都看在眼里。

    奶奶說那些話是不對，您放心，找機會我一定好好和奶奶念叨念叨。”

    聽了翠華的話，朱榮抬起頭，眼眶紅紅的。這么多年，人人都只會讓自己忍讓忍讓，媳婦和婆婆之間的這些苦楚，也只有同為媳婦的翠華明白了，朱榮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哎，這么多年，我也都聽麻木了。婆婆疼孫子，我明白，誰讓我沒有兒子呢，我認(rèn)命?！闭f著不停的搖頭。

    “大娘，您別這么說，不是還有杏兒么，將來杏兒結(jié)了婚，那女婿不也算您半個兒嘛?！?/br>
    說到杏兒，朱榮臉色稍有緩和，還好自己有個孝順的女兒。

    兩人邊說話，邊把雞上灶下鍋。有了翠華的疏解，朱榮總算順了氣。

    第10章 不做泥瓦匠

    鍋里不停傳來咕嚕咕嚕水沸的聲音，雞香味隨著白色的水蒸氣在屋里四處游走。

    院里響起了大伯和工人道別的聲音。

    “媽我回來了。”吳永年每次到家都是先和老太太問好。

    “臭小子，虧我還專門繞道去你家叫你過來吃晚飯，結(jié)果你小子早來了。你那狗鼻子可真靈，聞著味就來了?！眳怯滥暾f完哈哈大笑不止。

    “大，你還不知道我嗎？哪有好吃的我就往哪兒走。不過，今天我可是帶了好東西的！”吳軍和大伯說話總是無所顧忌。

    吳永年剛想嗤笑吳軍一番，忽聞見了空氣里的雞rou味。

    “喲，今兒啥日子，還燉上雞了。”

    “這是孫媳婦在山上撿蘑菇得的。小軍想著你今兒回來，叫一起燉了大伙一起吃。”老太太總是忘不了往吳軍臉上貼金。

    “那今晚就不包餃子了，我把這rou拿進(jìn)去，讓你大娘再加兩rou菜，今晚咱爺倆好好喝一杯。”

    吳永年把rou放砧板上，轉(zhuǎn)頭看見燒火的是翠華。

    “榮兒，杏兒又跑哪兒去了？翠華難得來一次，咋讓翠華燒火呀。”

    “大伯，您回來了。杏兒得了兩只兔子，愛得緊，我放她玩去了。家里這些事天天都做著，這沒啥，您先出去休息，吃飯了叫您??！”

    農(nóng)村女人做事都利索。一陣兒功夫，一盤盤香氣誘人的菜都端上了桌。

    擺好碗筷，眾人依次落座。

    酒過三巡，吳永年發(fā)話了。

    “小軍，我回村的時候聽說，你又去打牌了？”

    吳軍心里咯噔一聲，心里暗罵那些八卦的人。從小自己不敢在大伯面前說謊，只要一說謊一準(zhǔn)被大伯識破。

    吳軍踟躕著，不知做何回答。

    “大，吳軍沒有打牌。前兩天我生病了，吳軍在家照顧我呢?！?/br>
    “沒去就好。小軍，你看你二十好幾的人了，一天天總這么閑著可不是個辦法。

    要不你跟著大一起去學(xué)泥瓦匠吧，有個技術(shù)傍身，將來才能撐得起一個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