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收拾停當(dāng)，張翠華拎個竹籃子準(zhǔn)備出門了。剛走到門口，發(fā)現(xiàn)吳軍已經(jīng)起來了。

    “阿軍，鍋里給你熱著早飯呢，吃完了收拾一下。前兩天下過雨，我去山里采點蘑菇回來，午飯等我回來做啊?！?/br>
    “媳婦兒，你一個人上山去??？要不我陪你去吧，你一個人我不放心?！?/br>
    “沒事的，我就在山腳拾點蘑菇，不往山里去，別擔(dān)心。昨晚你累著了，就在家好好休息，實在無聊，就去村里走走吧。我一會就回來?！?/br>
    怎么可能讓你跟著去，你去了我怎么發(fā)揮?。看淙A說完只裝作害羞的模樣，轉(zhuǎn)身大步向山林走去。

    瞧著自家媳婦那模樣，就像新媳婦般嬌嫩可人，直讓人想要撲上去親兩口，果真是小別勝新婚么？不，自己新婚的時候都沒現(xiàn)在這么如膠似漆。

    ……

    “杏兒，你可快點吧，奶奶我都要急死了，你咋還不慌不忙的呀！”說話的正是吳軍的奶奶，她嘴上說著，兩條腿還不停倒騰，一副急匆匆的樣子。

    “奶，您慢點，別摔著了?！迸赃叿鲋咸氖且粋€清秀娟麗的大姑娘。

    尖尖的瓜子臉，圓圓的大眼睛，配上那櫻桃小嘴，活脫脫的大美人一個。這是吳軍的堂妹——吳杏兒。

    “今兒早上我聽隔壁王大娘說，昨兒又抓賭了，還把趙六關(guān)村委會去了。前天你哥出了門就沒回來過，他又經(jīng)常和趙六玩，我得去他家看看，不然我不放心啊?！闭f著，兩腿倒騰得更快了。

    “奶奶，您不都說是只抓趙六一個嘛。您走慢一點，身體要緊！”

    心里不住嘀咕您要是摔了，倒霉的還不是我家。只是她可不敢說出來，也只能在心里念叨念叨，不然依她爹那個大孝子性格，非打死自己不可。

    奶奶一共有兩個孩子。爹是老大，還有一個叔叔。早年間大集體的時候，缺衣少食，爺爺又染了重病，沒有錢看病，早早的就去了。

    爹和叔叔全靠奶奶一個人拉扯大，吃了很多苦，所以一大家子的人都對奶奶頗為孝順。

    奶奶的心里一直都是重男輕女的思想，自己的母親早年一直不孕，后來好不容易有了自己，可是在生產(chǎn)的時候難產(chǎn)，大出血，雖然保住了母子性命，卻從此再難有孕。

    至此，爹這一房就只自己一個。

    叔叔共有一子一女，大女兒吳玲玲，次子吳軍。

    叔叔一家本來挺好的，家庭圓滿，日子也過得不錯。誰知叔叔那天卻突然倒地，就那么走了。

    所以吳家孫子輩就只有吳軍一個男丁。不僅奶奶把他當(dāng)寶，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連自己親爹都把他當(dāng)半個兒子，有啥好的，一準(zhǔn)少不了他！想他來自己家那幾年，可沒少作威作福。

    叔叔死后，嬸嬸改嫁。沒兩年大jiejie就嫁去了隔壁村的一個富有人家。

    但卻聽說日子過得并不順心，婆婆擔(dān)心大jiejie照顧娘家，一切都拿捏得很緊，而大姐夫又事事順從他娘。于是乎，大jiejie過得并不如意。

    吳軍剛開始那幾年還挺好，后來和村里那些地痞無賴打得火熱，行為就越發(fā)不像話。到最后除了殺人放火什么都敢做，儼然成了村中的一個惡痞。爹和奶奶可沒少為他cao心！

    想到吳軍，吳杏兒心里就一陣嫌惡，要不是奶奶非去不可，又怕她年紀(jì)大了一個人在路上不安全，不然你就是拿根棍子攆她她都不愿去！

    三伏天的早晨，太陽還沒當(dāng)空，天氣卻已經(jīng)熱起來了。悶熱的天氣，連一絲微風(fēng)都沒有，讓人心里莫名多了幾分火氣。

    在路上急走了近半個小時，祖孫倆人滿頭大汗，氣喘吁吁，衣服被汗水浸透，黏膩膩的貼在背上。在吳杏兒覺得自己快要熱暈過去的時候，終于到了吳軍家。

    推開籬笆門，只見堂屋的門大開著，屋里屋外看了一遍，不見一個人影。

    奶奶一顆心提了起來，腳步微微踉蹌，抓著吳杏兒的手緊了緊。顫著聲喊到“小軍，小軍。奶奶來了，你在不在??？你在哪兒？小軍！”

    連著喊了幾嗓子都不見有人回應(yīng)，奶奶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心下一片驚慌，難道小軍也去玩牌了，被抓了？一想到這兒，奶奶眼圈一紅，眼淚就要掉下來。

    “杏兒，咋辦?。啃≤娨脖蛔チ?，你爹也不在家，我該找誰去呀。我可憐的孫子喲，昨兒被關(guān)了一天，不知道受啥罪咯。老天爺呀，可咋辦呀！”說得急了，氣得連連咳嗽，一張臉漲得通紅。

    “奶，你別急，別急?！眳切觾阂贿厔裾f一邊不停的給老太太撫背順氣?！澳愕鹊?，我去找找嫂子，問問到底怎么回事?！?/br>
    “你沒見沒人在家呀！這死女子準(zhǔn)是又賭氣跑回娘家了。我可憐的小軍，咋攤上這么個媳婦喲，不知道體貼自家男人，一天到晚只知道使性子！”說完又開始哭天搶地。

    吳杏兒心里不是滋味，您沖我發(fā)什么火呀！照自己看，嫂子攤上吳軍這么個禍害才是倒了大霉呢！嘴上卻不得不安慰到“您瞧，這大門沒鎖，應(yīng)該是有人在家的，讓我再找找?！?/br>
    正說著話，吳軍卻從廚房出來了。

    “奶，你咋來了？啥時候來的？”吳軍一臉懵逼，看著奶奶臉色不太好，“你咋啦，不舒服么？臉色怎么那么紅??？”

    “哥！你在干什么呢，我們喊你那么久，你怎么不吱聲??！奶奶以為你玩牌被抓了，著急你，趕那么遠(yuǎn)的路，到家了還被你嚇得不輕！你是不是成心的！”一看見吳軍，吳杏兒心里就來氣。

    一看自家孫子好端端的站自己面前，老太太蹭的一下從凳子上站起來，起得急了，把凳子也帶倒了?？匆妳擒姲踩粺o恙，心里所有的怨氣苦悶霎時煙消云散。

    老太太顫著手把吳軍從頭到腳摸一遍，一疊聲的說“老天保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吳軍沒有理會吳杏兒的冷言冷語，只把凳子立起來，把奶奶扶著坐下，再轉(zhuǎn)身倒了一杯水?！澳蹋瑒偛盼以诤竺鎻N房洗碗，沒聽見，你先喝杯水壓壓驚。”

    趕了許久的路，確實有些口渴。剛才嚇了一跳，倒忘了口渴這事兒。

    一口氣干了一杯水，老太太面帶不虞的說到“洗碗，現(xiàn)在還要你洗碗了？你媳婦兒呢，又回娘家了？小軍，你可得好好管管你媳婦兒了，別一天到晚老往娘家跑！太不像話了！”

    吳杏兒撇撇嘴，嘴里嘀咕著“您也不看看人家是為什么回娘家的，您就該好好說說哥，別總怨是嫂子的錯?！毙睦镅a(bǔ)上一句到您這份上，也是沒誰了。

    “杏兒，你咋能幫著別人來說你哥呢！自己嫁了人，就該好好照顧自家男人，一天天往娘家跑，這日子怎么可能過得好！

    以后你嫁了人，千萬不能像你嫂子一樣。不然奶奶可不留情面。”說著還狠狠瞪了吳杏兒一眼。

    在奶奶面前，什么都是吳軍對，自己討不了好。吳杏兒干脆倒了一杯水，一氣喝下，把心里的煩躁稍稍壓下去，順著桌邊坐下了。

    見吳杏兒吃癟，吳軍沒有和她爭執(zhí)。小樣！收拾你還用我出手，和我斗，嫰了點！

    “奶，翠華沒有回娘家，她去山里采蘑菇了。前天我沒有出去玩，翠華生病了，我在家照顧她呢！”老太太從小就是最疼自己的，吳軍最怕她的念叨，想都沒想直接撒謊。

    “沒去就好，沒去就好。小軍啊，以后你別去玩了，每次聽見抓賭，奶奶心里就怕得很，就怕你出事，咱家就你一根獨苗苗，你要有點事，叫奶奶咋活呀！乖，聽話啊，以后咱都不去了啊?！?/br>
    “奶，你放心吧，我機(jī)靈著呢，沒事的抓不著我?！?/br>
    “那不行，你必須答應(yīng)奶奶，以后都不去了，不然奶奶可不高興了。”說著臉就垮了下來。

    “好好好，我不去了，不去了?！眳擒姴幌牒屠咸a(chǎn)生爭執(zhí)，于是立刻低頭。

    “奶奶，昨天翠華可厲害了，堵了兩條魚，還做了那什么…什么干鍋蝦，那滋味，又鮮又香，可好吃啦！”說著還不自覺的抹抹嘴，似乎嘴里還殘留著那鮮香味。

    為了防止老太太窮追猛打，吳軍開始轉(zhuǎn)移話題。

    “今天你們就別回了，就在咱家吃飯，讓翠華把剩下那條魚也蒸上。給您也嘗嘗?！?/br>
    “不了，今天晚上你大伯外面的活完工了，要回來。晚上包餃子，今天都去大伯家吃飯。那魚你們留著自己吃?！?/br>
    吳杏兒冷眼瞧著祖孫倆，不管有啥好東西都少不了吳軍。以前住自己家的時候白吃白喝，到現(xiàn)在還要去白吃。反正自己從來沒在他家得過什么好。

    “那我們等翠華回來了再一起去。杏兒，你去看看你嫂子回來沒有，去接接她?！?/br>
    “你自己咋不去？我不去！”好事輪不上自己，有啥活就知道使喚自己。

    “我給奶順順氣說會話，沒見奶還累著嗎？你去一趟又怎么了?！眳擒娭共粍訁切觾盒睦镉悬c來氣。

    “杏兒，快去吧，你哥陪著我呢，快去接你嫂子?！?/br>
    奶奶發(fā)話了，吳杏兒這才不情不愿的嘟著嘴出了門。不就看日頭大了，舍不得你寶貝孫子曬著了嘛。哼！

    第8章 靠山吃山

    雨后初霽的天氣，總是讓人悶濕得很。翠華不過在林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卻早已汗流浹背。

    剛走到坡下，遠(yuǎn)遠(yuǎn)看見吳杏兒嘟著嘴走過來，嘴里嘀嘀咕咕著什么，翠華心想一準(zhǔn)又是在吳軍那兒吃癟了。

    翠華笑著喚到“杏兒啊，你來了?？烧媸菐蜕┳哟竺α耍莆疫@手腳不得空，手都要酸掉了，快來幫幫我。”

    吳杏兒看翠華右手提著籃子，左手提只雞，背上還背著個布包，不是上山采蘑菇么，咋拎回來這么多東西？

    吳杏兒小跑過去，看見籃子里居然有一窩小兔子，白的灰的，毛茸茸的擠在一起，尤其配著那紅紅的大眼睛，真是可愛極了。

    “嫂子，你從哪兒弄來的這么多小兔子呀，太可愛啦！”一看見這可愛的小東西，吳杏兒的怨言全拋在了腦后。

    “哦，剛才撿蘑菇的時候，扒草堆看見的，就想拿回家養(yǎng)著，你要喜歡，捉兩只去玩吧?！?/br>
    “好呀，謝謝嫂子！”吳杏兒伸手摸摸小兔子的頭，順順滑滑的，特舒服。滿臉興奮的吳杏兒抱著籃子大步朝家走去。

    翠華一進(jìn)院門就看見坐堂屋里的老太太正偏頭和吳軍說話，只是臉色不太好。

    “奶，您來啦！”翠華一邊問好一邊走進(jìn)堂屋把肩上的布包放桌上。布包散開，原來是用外套裹成布包，包著滿滿的蘑菇呢。

    大大小小的蘑菇?jīng)]有了布包的束縛，咕嚕嚕到處翻滾。

    老太太沒有應(yīng)聲，用眼角瞄了翠華幾眼，隔了一會兒才道“你可真是越來越能干了啊，現(xiàn)在都支使小軍去洗碗了！”語氣又重又急，完全忘了孫媳婦生病這一茬。

    “奶，都說了是我自己愿做的，別怪我媳婦兒了?！眳擒娬f著還不停的搖晃老太太的胳膊，一副討好撒嬌的賣萌樣。

    “奶，是我不對，但是你放心，我不會讓阿軍吃苦的，我會照顧好他的！”認(rèn)個錯又不會少塊rou，讓老太太順了心，大家心里順暢才重要，所以翠華當(dāng)下痛快的認(rèn)了錯。

    吳軍也不停的點頭表示贊同，不過這話聽著順耳，心里咋感覺怪怪的？

    老太太看小兩口一個鼻孔出氣的模樣，早前經(jīng)過吳軍的一番勸說撒嬌，心里的氣早去了大半?，F(xiàn)在孫媳婦又是認(rèn)錯又是保證，自己不好再發(fā)作，只得順坡下驢就此作罷。

    看老太太臉色有所緩和，吳軍和翠華說了大伯晚上回村，讓翠華趕緊收拾收拾一起過去吃飯。

    “現(xiàn)在日頭正烈咧，咱就在家把午飯吃了，下午涼快一點再去吧，免得大家受了暑熱。剛好廚房還有條魚，也讓大家嘗嘗我的手藝。”

    說著提起手里的雞，“這雞和蘑菇就帶過去，晚上大家一起吃小雞燉蘑菇?！?/br>
    吳軍這才看見翠華手里的雞，“媳婦兒，哪兒來的雞，你捉的？”這野山雞可不好抓，就算是老練的獵手，陷阱也得做得極隱蔽，才能有收獲。媳婦打獵的什么都不懂，她咋抓的？

    “是我撿蘑菇的時候，聽草堆后面有撲騰聲，過去一看，不知是誰做的陷阱傷了雞的腳，它飛不走。我看四處沒人，就撿了回來。”

    翠華拿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說辭。其實這雞是她誘惑過來再掰斷腳的，天知道她掰斷雞腳的時候下了多大的狠心。

    吳軍聽了雙手一拍“好，太好了，媳婦你可真聰明?！边@事兒放別人那兒，興許會不好意思，畢竟是人家獵的雞，被自己家拿回來了。

    在吳軍這兒，他完全不覺得有什么不對，對于那放自己面前的東西，不拿的才腦袋有問題呢！

    對于晚上吃雞這事兒，小兩口一致通過，似乎已經(jīng)聞到那油花花的雞湯香味了，吳軍喉頭更是上下滾動，咽下口水。

    “這不年不節(jié)的，吃什么雞喲！孫媳婦日子可不能這么過，好東西不能這么糟踐了，你好好的把雞喂著，下了蛋換下錢，補(bǔ)貼家用。照你們這樣渾吃日子怎么過得下去?！崩咸呎f邊搖頭。

    “奶，你看這雞的雙腳都壞了，不好養(yǎng)活。還不如趁現(xiàn)在肥壯，燉了給大伙都補(bǔ)補(bǔ)，再說了，我和吳軍每次都去大伯家蹭吃喝，怪不好意思的。”

    平時自己家沒有拿得出手的還能說過去，現(xiàn)在有東西了也不拿出來，那就過分了。

    吳軍可不覺得有啥不好意思的，只知道自己大半年都沒沾過雞rou了，快連雞rou啥味都忘了。

    再說連平時一分錢掰兩半花的媳婦都贊成吃，自己還有啥可說的。那就吃！

    看吳軍的猴急樣，翠華掩著嘴輕笑一句“吃了總比讓阿軍拿去抵賭債的強(qiáng)，嗯，還是吃進(jìn)肚里安全！”說完直拿眼睛看著吳軍偷笑。

    吳軍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前兩個月自己在村東頭玩牌，輸了沒錢給，偷偷回家拿了兩只雞去抵債。后來叫翠華發(fā)現(xiàn)了，兩人好一頓吵，最后翠華賭氣一個月沒搭理自己。

    “翠華，那都是好久的事了，你別提了，我不會了，不會了，嘿嘿嘿……”吳軍一陣撓頭，陣陣發(fā)窘。

    老太太看看野雞折掉的兩條腿，幾可見骨，確實是養(yǎng)不好了，最終拍板決定，今天晚上小雞燉蘑菇！

    包好下午準(zhǔn)備帶去大伯家的東西，翠華圍上圍裙，進(jìn)了廚房。就著昨天剩下的材料，還是做的清蒸鯉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