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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小飯館在線閱讀 - 第127節(jié)

第127節(jié)

    夫妻么,自然是要親密無間的,可他們這些人家出來的大多講究什么“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公開拉個手都算出格了,哪里見過這個?

    然到底是年輕夫妻,又不是那等呆板的,心中難免有所觸動,過了會兒后也是越挨越近,又趁人沒注意悄悄地在桌子底下飛快的拉下手,然后又飛快的松開。面上雖然沒事兒人似的,可時不時對視一眼,也覺得濃情蜜意,耳朵尖兒跟燒起來似的火辣。雖只是稍縱即逝,可更因稀罕而倍加珍惜,便如初嘗禁果似的,甜蜜滿足中又透著點兒食髓知味……

    又過了兩天,郭凝終于下定決心提出告辭,結(jié)果丈夫和孩子都有點不大樂意。

    賀衍搔搔鼻子,一本正經(jīng)道:“岳父大人孤身在此,難免失落,左右四月中旬到即可,我們可以多陪你留下住幾天?!?/br>
    這幾日他跟肖鑫和秦勇混熟了,連帶著一個兒子,聽那些江湖事跡正入迷呢,哪里舍得走!

    一個炕頭上睡的夫妻,誰不知道誰?郭凝微微瞇起那雙酷似郭先生的眼睛,似笑非笑,“就是父親攆我走呢!”

    賀衍難免有些尷尬,又拖出兒子來,“他也不想走呢!難得出來逛逛?!?/br>
    猝不及防被拉過來頂包的賀茗一臉茫然和震驚,父親,這不是君子所為!

    事關(guān)能否與大俠們親密交流,誰還在乎君子不君子的?賀衍視而不見,揣著明白裝糊涂,循循善誘道:“前兒你不同父親說,與藍家弟弟玩的極好,想多住些日子么?”

    哦,這倒是。

    他家只他一個男孩兒,而且平時交好的人家要么是女兒,要么男孩子的年齡差距太大,玩伴不多,難得碰見藍家弟弟這么一個年紀相當,學(xué)識和思維又敏捷且聊得來的伙伴,自然不舍得分離。賀茗點點頭,仰頭對郭凝道:“母親,藍家弟弟可有意思,咱們多待些日子吧!”

    說完,小少年想了想,干脆效仿父親,又將meimei喊了進來,“蓉蓉,你今兒就多吃些吧?!?/br>
    賀蓉啊了聲,不明就里,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為什么呀?”

    說這話的時候,她手里還捏著個裝有糖瓜和牛奶糖的小荷包,是進門前展鸰剛給的。

    賀茗偷眼看了下郭凝,接收到父親充滿鼓勵和暗示的目光之后,大聲道:“因為母親說咱們明兒就走啦?!?/br>
    咔嚓,一道雷又狠又準的擊到小姑娘腦袋上,將她整個人都打懵了。

    她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忽然裂開嘴巴,嗚嗚的哭了起來。

    “展姨說明兒要給蓉蓉做棗泥蛋黃酥和芝麻板糖……”

    走了,不就吃不到了么?!

    第108章

    饒是不舍, 分別的日子也還是如約而至。

    大年初六一大早, 賀蓉小姑娘哭成了淚人, 哽咽著被郭凝親自從被窩里拎了出來。

    “嗚嗚,母親,蓉蓉不想走!”

    “等你長大了, 不想的事兒且多著呢!”這家里很有些嚴母慈父的意思, 賀衍自己還有點兒童心未泯, 時常忘形,故而許多時候都是郭凝自己板起臉來教訓(xùn)兩個孩子。

    賀蓉一聽, 嚇得哭都忘了,稍后看見賀衍進來,哇的一聲, 眼淚再次糊滿臉, 一邊哭一邊沖他伸胳膊要抱,“爹爹, 蓉蓉不要長大了!”

    長大好可怕!

    里頭鬧騰,外頭倒是安靜得很,賀茗和展鶴兩個小朋友手拉手坐在一邊, 執(zhí)手相看淚眼,時不時響亮的抽噎一聲。

    賀茗吸吸鼻子, 從懷里掏出來一個綢布包著的小硯臺, “弟弟, 這是當年父親給我的第一塊硯臺,我十分喜愛, 如今將它轉(zhuǎn)贈給你吧?!?/br>
    展鶴接了,也遞過去一個小荷包,“哥哥,這是秦哥哥給我的骨哨,本是一對兒,今兒我把其中一個給了你,你留著玩吧?!?/br>
    兩個小少年都是滿臉稚氣,十分鄭重的交換著迄今為止自己最喜歡的東西,場面一度十分感人。

    后頭郭先生等人看的一陣唏噓,“孩子真好啊?!?/br>
    赤子心性,都是最純真的時候,一點兒不摻雜其他的。

    這種感情太有感染力,導(dǎo)致展鸰和席桐也都有些不是滋味,埋頭替他們收拾行李。

    昨兒晚上估計都沒睡好,今天一個個都兩眼通紅滿是血絲,話也少了。

    正好天冷,許多平時不敢?guī)У臇|西也無妨了。酒精自然是要帶著的,保不齊什么時候能救命的。還有泡菜、鹵味、烤鴨,萬一驛站里的東西吃不慣,好歹能應(yīng)付一二。

    各色酥皮點心、rou松面包、糖瓜、芝麻板糖,又有如今格外珍貴的花生酥,展鸰都包了一大包,光是這些都能塞小半個車廂了。

    因客棧眾人幫唐氏處理了惹事的前夫,她便對客棧大小事宜格外盡心,初四一大早就回來了,展鸰趕緊拉著她和小翠兒等人加班加點的做了四套羽絨服和羽絨被出來。

    羽絨本是現(xiàn)成的,如今這些也不需要什么特別精細的針線,縫結(jié)實了就成,所以很快。

    到底是官宦人家,不好像他們似的樸素,而繡花又來不及,展鸰就在原本的防風(fēng)面料外頭又額外加了一層自帶花樣的厚提花織錦緞的面兒,華貴非凡,出門交際也不怕了。

    郭凝一家原不曾想到還有這個,俱都驚喜交加,連連道謝。

    賀衍快人快語道:“在這里住了幾日,著實開了眼界、長了見識,往年哪個冬天不得蓋幾層被?茗兒、蓉蓉他們年紀小,時常被壓得哭,如今竟只要一床薄被就行了,又輕又軟,我們還不好意思開口問呢,你們竟都給備好了,實在慚愧。”

    “這又吃又住又拿的,倒叫我們面上做燒。”幾天下來,郭凝也有些放開了,不似剛來時那樣拘束。

    兩個孩子身嬌體弱的,每到冬天便十分難熬,更愁出門。光是那些皮襖、棉袍吧,一身下來怎么不得幾斤?累都累的夠嗆。如今有了這羽絨服,實在是受用的很了。

    見氣氛過于鄭重,褚錦就笑道:“我jiejie最是個好送人東西的,如今我這吃的玩的穿的,哪樣不是她?依我說,你們竟不必客氣,回頭等安頓下,只挑了當?shù)赜腥さ耐嬉鈨核托┻^來也就齊全了?!?/br>
    眾人就都笑,郭凝和賀衍果然點頭稱是。

    是呀,送金銀太俗,也辱沒了他們的人品,還是送點兒稀罕又實用的玩意兒吧。

    展鸰笑著推了褚錦一把,“你竟是壞我的名聲吶!”又對郭凝笑著囑咐道,“她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回頭到了,就時常來個信兒,郭先生知道了也好放心?!?/br>
    那頭裝著沒事兒人似的,實則暗中豎起耳朵偷聽的郭先生冷不丁來了句,“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也不必你們來信,我更清凈!”

    說完,為了證明自己確實不在乎,郭先生又氣鼓鼓的哼了聲,倒背著兩只手往遠處去了。

    走吧,他才不在意呢!

    眾人先是一怔,繼而齊齊憋笑,又紛紛交換眼神:這老頭兒,就是嘴硬吧,這兩日跟孫子孫女玩兒瘋了的是誰?

    大家雖然不知道他背地里給京里去了信,早已想開了,可也能覺察出他的態(tài)度變化,自然知道如今說的不過口是心非罷了。

    展鸰繼續(xù)道:“等你們安頓好了,我再打發(fā)人送些替換的給你們,也不用洗的太勤快,不然該不暖和了,只需時常晾曬通風(fēng)即可……還有這酒精,發(fā)燒了就用退燒的那個擦洗全身,若是割破皮rou,就用醫(yī)用的那個擦拭,尤其是天熱的時候,可以防止化膿感染……”

    事關(guān)家人身體健康,郭凝都一一記下。

    待吃過早飯,郭先生也顧不上裝了,嘆了口氣,擺擺手,“天下無不散之宴席,趁早走吧,不然天黑趕不到驛站就不美了。”

    都這會兒了,他擔(dān)心的還是孩子受委屈。

    一番話說的郭凝淚眼婆娑,又跪下結(jié)結(jié)實實的磕了個頭,“父親,我們先去了,來日再來探望您老人家,您多保重。”

    郭先生胡亂嗯了幾聲,也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兒擺手叫他們走,眼眶微微有些泛紅。

    一眾人都淚灑當場,幾個小朋友更是放聲大哭,哭的此起彼伏,上氣不接下氣。

    “弟弟,你,你以后要來我家做客呀!”

    賀衍平日小大人似的穩(wěn)重,這會兒卻鼻涕眼淚糊滿臉,哭的嗓子都啞了。

    裝在大羽絨服里的展鶴跟個球兒似的上前追了幾步,也哭著喊道:“哥哥,你也要?;貋硗嫜?!”

    相較之下,賀蓉哭的內(nèi)容就復(fù)雜的多了,小姑娘一時望向爺爺,“爺爺,嗚嗚!蓉蓉要爺爺!”

    一時又看向展鶴,“哥哥,你跟我們一起走吧!”

    然后又看向展鸰,簡直淚如雨下,“姨姨,rourou,酥糖……嗝!”

    郭凝一家子走后,一家客棧瞬間冷清下來,大家都連續(xù)幾天提不起干勁。

    又過了幾天,展鶴突然滿懷期待的問道:“jiejie,可以給賀哥哥送信嗎?”

    “嗯?”小孩子之間的友情總是來得又快又濃烈,展鸰笑著點頭,“可以啊,不過得等他們安頓下之后,現(xiàn)在我們還不知道他們具體住在哪里呢。”

    雖然知道賀衍是去赴任,但展鸰和席桐都沒問具體是哪個地方,如今也只好等著人家來信啦。

    得了肯定答復(fù)的展鶴卻歡喜起來,開開心心的回房間里寫日記。

    他跟賀哥哥約好啦,要把每天有趣的事情都記下來,就跟大家還在一起玩一樣。

    小朋友小心的抽出一沓信紙,抓著毛筆想了會兒,這才認認真真的落筆寫道:“正月十一,晴,今兒早上jiejie做了紫菜包飯,味道有些怪怪的,不過依舊很好吃……jiejie已經(jīng)在著手做元宵,我最喜歡吃花生和芝麻餡兒的,又香又甜,哥哥你跟蓉蓉喜歡吃什么樣兒的?你們那邊怎么過元宵節(jié)?。俊?/br>
    等過了十五,眾人吃完了元宵,肖鑫和秦勇也開口告辭:“已經(jīng)叨擾了幾個月,實在無顏再留,如今天氣已然漸漸轉(zhuǎn)暖,這便去了!”

    展鸰和席桐不免有些不舍,“不再多住些日子了么?”

    秦勇燦然一笑,露出兩個已經(jīng)比來時深刻許多的酒窩,“不了,諸位也不必相送,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只要大家都好好的,還愁沒有再相見的機會么?”

    再待下去,只怕他們都飛不起來了!

    席桐點點頭,“倒也罷了,若是無事,只管家來走走。今年冬天也來吧?!?/br>
    肖鑫笑了笑,卻不胡亂應(yīng)承,“大丈夫一諾千金,若此時我夸下???,到時失約反倒不美了。這半年我與秦兄都養(yǎng)的癡肥了些,都想著多往外走走,也見識見識你們口中那小山一般大的巨魚,紅頭發(fā)藍眼睛的蠻夷,若是走得太遠,不定什么時候回來呢?!?/br>
    雖有些不舍,郭先生還是點點頭,“年輕人多長些見識是好的,且放手去做吧。”

    肖鑫和秦勇都抱拳稱是,“多謝郭先生,紀大夫,后日一早我們便走了,兩位也多保重!”

    紀大夫道:“也罷,我去收拾些丸藥你們帶著,出門在外的,也別仗著自己年輕底子好就胡來,再跟有些人似的,哼!”

    說到最后,老頭兒一雙眼刀子就狠狠往展鸰和席桐身上剜了幾下。兩人都有點兒心虛,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他,又對肖鑫他們道:“羽絨服羽絨被和睡袋什么的都帶著,使勁壓縮下也占不了多大地方。酒精帶著,還有rou干什么的,多取些盤纏,出門在外也別太委屈了自己?!?/br>
    肖鑫和秦勇在外漂泊多年,再苦再累再兇險的時候也是有的,多少次命懸一線,可不都是自己咬牙硬挨過來的么?如今聽了這話心中亦是熱乎乎的,當即應(yīng)下。

    郭先生凝神想了片刻,忽道:“臨別在即,我也沒什么好送的,說起來,你二人是否尚且無字?”

    按照規(guī)矩,男子二十歲、女子十五歲便算成人了,不便直呼其名,一般都會由長輩或是德高望重者幫忙起一表字,以示鄭重。

    不過規(guī)矩是規(guī)矩,能得了表字的畢竟是少數(shù)人,絕大多數(shù)底層勞動人民別說表字了,連名兒都沒有的多得是呢!

    肖鑫和秦勇對視一眼,都搖頭,“沒有。”

    “既如此,老夫便贈你二人表字,如何?”郭先生素喜他二人為人,平日也沒少了指點,這會兒也覺得他們實在該有個字號的,不然當真可惜了滿身的英雄氣概。

    那兩人一聽,登時喜上眉梢,忙不迭行了大禮,“如此甚好!有勞先生!”

    他們都沒怎么讀過書,家里人能給起這個名字就不容易,又哪兒來的余力起什么表字!

    這郭先生乃是當過大官的正經(jīng)讀書人,他老人家肯為自己取字,那是多少輩子修來的福分,哪兒有什么不好的!

    郭先生滿意的點點頭,略一沉吟,便道:“勇者,心也,氣也,信也,為友人所托千里獨行,一諾千金,發(fā)而揚之。鑫者,三金合之,天下之至剛至猛,可一味勇武也非好事,須得謹慎行之……”

    他看向肖鑫,“謹行,”又看向秦勇,“揚之。”

    表字一般跳不出兩個規(guī)則,要么是跟名同意,要么是相反或是規(guī)勸的話,郭先生取這兩個字,前者是見肖鑫行為過于乖張,興頭上來了不知收斂,怕來日在這上頭吃虧,故而借機規(guī)勸;而秦勇年紀輕輕卻重誠守諾,不過有點兒太過真摯且死心眼兒,郭先生就希望他能在繼續(xù)發(fā)揚優(yōu)良品行的同時,讓自己的個性稍微張揚一點。

    兩個人都算是心思靈活的,聽了這話若有所思,當下鄭重拜謝。

    等他們說完了,展鸰才湊上去問道:“先生,您來了這么久了,還沒替我跟席桐起個呢!”

    雖說這倆人是分別在即,可這事兒好歹也得講究個先來后到吧?沒道理人家都美滋滋到手了,他們連個影兒都沒瞧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