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秦衍寫完暗語,抬起頭,看向他原來居住的院子。 王府的人口風極緊,縱然住進了內府,他身子是什么一個情況,也從無人談起。 不過被顧星河裝在小背簍往內府走的時候,林文啟的話倒是告訴了他。 他現(xiàn)在的身體,病的下不了床。 也是,靈魂都不在身體里了,自然是病得下不了床。 他要盡快想辦法回到自己的身體。 日頭逐漸西斜,秦衍眸光暗了暗,抬起腿,按照原路返回。 短短的四肢攀在布條上,吃力地往上爬著。 顧星河的氣息由遠及近,秦衍眉頭動了動,當下也顧不得風度儀態(tài)了,使出渾身力氣往上爬。 若是讓顧星河得知他又想辦法出門,必然會給他帶上狗鏈子的。 腳步聲越來越近,秦衍吃力爬上窗臺,銜起布條,關上窗戶,跳下床,剛剛把綁在床腿上布條解開,門吱呀一聲響了。 還是讓顧星河發(fā)覺了。 秦衍銜著布條的小身影無處躲藏,額頭上的火字突然動了動。 看來狗鏈子是在所難免的了。 哪曾想,耳畔響起了顧星河驚喜的聲音:“兒砸,你終于又開始徒手拆家了嘛?!” 秦衍:“???” 顧星河怕不是個傻子。 哪有人整天期待著自己養(yǎng)的東西徒手拆家的。 秦衍歪著頭,斂著眼瞼,幽藍的眼波只露出一半,額頭上的火字圖案也隨著他的動作有些懨懨,看傻子一般看著顧星河。 他的動作落在顧星河眼底,變成了拆家拆一半就慘遭發(fā)覺的小可憐狀。 尤其是,斜拉著腦袋,圓潤的耳朵半垂著,白色的絨毛映著粉.嫩的rou,簡直不能再可愛。 她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她養(yǎng)的哈士奇這么可愛呢? 顧星河把飯盒放在桌上,習慣性地去親哈士奇的額頭。 少女的臉越來越近,淡淡的花香充斥著鼻尖,秦衍原本半斂著的眼瞼微微收縮,下意識地便去躲。 這一躲,可就躲出了問題來。 他變成哈士奇不過幾日的時間,尚未完全習慣哈士奇的身體,對哈士奇的身體估算有誤,若是換成他原來的身體,必然能躲掉顧星河的,偏偏他現(xiàn)在是只哈士奇。 顧星河壓根就沒想到自己養(yǎng)了這么多年的哈士奇會掙扎,以往她摸頭親小腦袋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秦衍的這一掙扎,她的親吻就落在了旁的地方。 這下震驚的不只是秦衍。 “我去!” 顧星河條件反射般推開哈士奇。 微風揚起竹葉,送來竹的冷香。 命運齒輪再度轉動,錯位的時空歸于正常。 下一秒,原本深沉如高僧入定的哈士奇,后腿一登,前爪一脈,四肢騰空,而后準確無誤地落在顧星河懷里。 “嗚嗚!汪!” 歡快又熟悉的聲音響起,散著熱氣的舌頭舔著顧星河的臉。 顧星河愣了一瞬,回過神來簡直要熱淚盈眶:“兒砸!你終于好了!” 像是回應她的話一般,哈士奇用額頭蹭著她的臉,小腦袋一拱一拱的,嗚嗚的聲音有點啞。 顧星河抱著哈士奇,激動的話都說不利索了。 她一直以為,她的哈士奇驚嚇過度后,就這么一直智障下去,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她還能重新見到圍著她撒歡的兒砸。 老天終于開了眼。 與此同時,王府的另一處,被周圍侍從甚至暗衛(wèi)死死按住的秦衍慢慢睜開了眼。 入目的是一片狼藉,晶瑩剔透的玉器散了一地,鈞窯的杯子躺在地上像是情.人的哭訴,云錦蜀繡被撕成了布條,一團一團窩在一處,金絲楠木的桌椅板凳更是不用說,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牙印。 看著那些深深的牙印,莫名的,秦衍覺得自己的牙根有些疼。 侍從的聲音如泣如訴:“世子爺,您拆家、摔東西,這些都不要緊,撕了御賜的圣旨,摔了御賜的杯子,再不濟,縱然將祖宗牌位啃了一遍,那也不是什么重要事,只是,您要仔細您的牙——” 秦衍緩緩移動眼珠,掃了一圈七手八腳按著自己的侍從與暗衛(wèi),道:“你說什么?” “再說一遍。” 作者有話要說: 秦衍: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性感作者,在線加更╭(╯^╰)╮ 夸我勤奮的都是小可愛! 第十一章 那雙眸子如湖光山色般瀲滟,晃著人的心神,說出來的話,也是極斯文的,完全不是之前的嗚嗚汪汪。 侍從們對望一眼,試探道:“世子,您...” 正常了? 秦衍一臉淡然。 牙根處仍有些疼,保養(yǎng)得極好的手指不知何時纏上了厚厚的繃帶,額頭與腰間,似乎也在隱隱作痛。 ——總之沒有一處是好的。 秦衍眸光轉動,瞧著屋里的狼藉,和侍從們驚喜交加的面容,身體上的不適似乎也在提醒著他,在他變成怪物的那一段時間,他原本的身體,經歷了一場怎樣的劫難。 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的氣息亂了一分,秦衍眼皮跳了跳,聲音低沉:“請青叔過來?!?/br> 世子爺突然又恢復了正常,勞心勞神的侍從們終于得到了解脫,出門去找秦青時,說話都是老淚縱橫的。 秦青一看這架勢,還以為世子爺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拔腿就往院子跑。 若是顧星河見了,多半會是西子捧心狀,吐槽一句沉穩(wěn)的總管大叔崩了人設。 秦青一路小跑來到屋里,名貴的玉器和瓷器不要錢似的灑了一地,云錦的料子被撕成一條條,新?lián)Q上的楠木桌椅又落了新牙印。 觸目驚心的他看著都覺得后牙根子疼。 侍從匆匆請他過來,莫不是因為世子爺啃桌椅的時候磕壞了滿嘴的牙? 不應該的。 自世子爺神智盡失后,院子里的桌椅換了好幾撥了,若是磕壞牙,那也應該早就磕壞了,不會到現(xiàn)在才磕壞。 這樣想著,秦青加快了步伐。 繞過屏風,抬起頭,瞧見了氣定神閑坐在輪椅上淡然飲茶的秦衍。 此時臨近傍晚,陽光透過雕刻著仙鶴問日的窗臺照了進來,灑在秦衍身上時,隱隱還有仙鶴羽毛的輪廓。 秦衍早已換了衣服,白鑲金的世子錦袍,玉帶勾畫著因病而略顯消瘦的腰身。 額上的傷口敷了藥,漂亮的眸子半斂著,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 美好的如同一幅讓人不忍破壞的畫兒一般。 秦青緊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聲音緩慢低沉:“世子...您...” “您的病終于好了。” 天知道這些日子他是怎么過來的。 秦衍放下茶杯,微微頷首:“唔?!?/br> 往事不堪回首,好在他終于又回來了。 秦衍不愿提之前徒手拆家啃家具的黑歷史,秦青也極為有眼色地避開不談,只吩咐侍從們盡快收拾房間。 九王府能屹立多年不倒,靠的不僅僅是祖上的戰(zhàn)功,各代九王爺的能力也不可小覷,若是不然,九王府早就被仇家們夷為平地了。 秦衍不正常的這些日子里,府上群龍無首,下面遞上來的政務里,能處理的,秦青都幫他處理了,實在不能處理的,便放在那等秦衍正常了再去處理。 厚厚一沓子的書信等著秦衍去批閱,還有近期嘉寧公主出嫁的事情,也需要秦衍自己拿主意。 嘉寧公主原本嫁的是秦衍的大哥秦孟英。新婚之夜,秦孟英領兵出征,之后便再也沒有回轉。 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父兄盡數戰(zhàn)死時,秦衍不過四五歲,什么也不懂的年齡,嘉寧公主便把秦衍抱在自己身邊養(yǎng)著。 換句話來講,若沒有嘉寧公主,以秦衍并不怎么好的身子骨,多半會跟他那短命的父兄一般,早早地入了黃泉。 嘉寧公主守了十年寡,也照顧了秦衍十年,就連秦衍的字,也是嘉寧公主給取的。 秦衍,字觀止,外不著相,內不動心。 秦衍垂眸,道:“告訴公主府的人,我送她出嫁?!?/br> 秦青猶豫道:“您的身體?” 秦衍輕搖頭:“不礙事?!?/br> 秦青松了一口氣,道:“您病的這一段時間里,公主來過幾趟,我以您病的不能見人回絕了?!?/br> 看秦衍神色如舊,秦青繼續(xù)道:“公主以為,您是怨她再度嫁人,才不愿意見她?!?/br> 秦衍抬眉,眼底映著殘血如血,道:“大哥失蹤十年,縱然她不嫁人,我也會幫她物色新的駙馬?!?/br> “我對她,只有感激,從無怨恨?!?/br> 大夏朝曾經出了一位女皇帝,因為這位皇帝的緣故,女人的地位遠比千年之前要高得多。 公主養(yǎng)面首,委實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早在前幾年,秦衍不是沒有干過送俊俏少年到公主府,給自家大哥戴綠帽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