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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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不到滿足,也會有些脾氣。 每當(dāng)這時候,她都會想,這次裂縫是有驚無險度過了,她費心維護了這么多年,所得到的一切就是永遠(yuǎn)戰(zhàn)戰(zhàn)兢兢等待,等待不知道哪一天他們之間的縫隙徹底崩裂無可挽回嗎? 她又想到靜瓏真人,說她總是心不靜,心難定。她總想著這些,心怎么定? 所幸她還有兩個孩子,朝臣都是站在太子這一邊的。呂后請出四賢的故事她讀了無數(shù)遍。她只要牢牢掌控住太子就足夠了。 兩儀宮晚膳的時候,玉苓在懿光園獨自用了飯。之后她一個人又覺得無聊,可去桐兒屋里,她怕染了病氣,去棠婳那里,她也覺得晦氣。她只能孤零零在燈下看了一會兒書,最終還是忍不住好奇,領(lǐng)著宮女走去逛倚梅館的小院子。 從院子里可以看到當(dāng)初清沅住的西廂已經(jīng)空了。棠婳還住在東廂,可從窗戶看也是一片黑暗,只有窗下留了一盞小燈,看起來死氣沉沉。 玉苓心中莫名害怕起來,不敢進去與棠婳說話,匆匆離開了。她心中暗暗嘀咕,棠婳莫不會是瘋了吧。 等到第二天一早,安平公主就將棠婳和玉苓都召到面前說話。 玉苓白天一見棠婳,只見棠婳似乎消瘦了些,但神色不像剛回來的時候那么萎靡了,十分平靜的樣子,并沒有瘋像。 玉苓略有尷尬地向棠婳打招呼,棠婳也是淡淡的,與從前似乎沒有兩樣。 到了公主面前,安平讓她們坐下,然后開門見山道:“這件事情本該同你們?nèi)齻€人說的,但桐兒身體不好,我就派人去和她說了。這事情就是皇后說了,你們本非宮女女官,是我的伴讀,長久讓你們留在宮中,與家人分離,有違人倫。正好重陽快到了,你們正好可回去與家人團聚?!?/br> 安平說完這話只是看著棠婳。棠婳眼中已經(jīng)慢慢漾出淚光,她一臉解脫。她向安平端端正正行了禮,輕聲道:“謝皇后恩典,謝公主恩典。” 玉苓還有些迷惑,棠婳一行禮,她也跟著行了禮謝恩。然后她忍不住問:“那過完節(jié),我們什么時候回來?!?/br> 安平公主這才看向玉苓,淡淡道:“不用回來了?!?/br> 她點點頭,立刻有宮女端上兩盤賞賜,都是些精美飾物,金啊玉的,宮中所造,十分華麗。安平說是賞賜給她們,作為這段時間的答謝。 玉苓如遭雷擊,她萬萬沒想到竟是這樣。但她不敢違抗,嘴唇顫動也說不出一個字來,只能默默領(lǐng)賞?;厝ブ髮m女就開始手腳麻利為她收拾行裝了。 很快燕王的人又去了一趟顧家,清沅收到了好消息。至少她覺得這是個好消息,對棠婳和桐兒都算是好消息。 兩天之后,宮中的三位伴讀都回到了家中。葉家派人上門來送了東西,說棠婳回到家中,不日將會來拜訪。 很快,清沅與棠婳就見了一面,她們在觀云坊附近的寺中匆匆見了一面。兩人都換了家中的衣服,不復(fù)在宮中的裝扮,只覺恍若隔世。 棠婳話不多,她告訴清沅,皇后派人來說了婚事。清沅吃驚:“這么快?” 棠婳悵然道:“是啊。這么快?!?/br> 清沅有些擔(dān)心,不知道皇后給她指的這個人如何,只知道遠(yuǎn)離京中,地方又遠(yuǎn),遠(yuǎn)嫁異地,家中難以照顧,全要仰仗婆家與丈夫了。 她有些欲言又止,棠婳仿佛看出了清沅想說什么,她說:“你想勸我?想問我后不后悔?我不知道,十年后的事情,我怎會知道。但我至少此刻十分輕松。” 她微笑了,這是她唯一一次微笑:“清沅,你知道么。你拖著我去對顧皇后坦白的時候,把所有話對顧皇后說出口的時候,是我這輩子最痛快的時候。我怕的要命,但又異常痛快。” 清沅忽然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棠婳溫順的性子里那股滿不在乎的莽與傲都在。上輩子也好,這輩子也好,總有一刻,她會讓這些都爆發(fā),然后將之歸結(jié)為命運。 她喜憂俱在,輕輕伸手,撫了撫棠婳的臉,指尖順著棠婳秀美的眉梢滑落,說:“答應(yīng)我……好好過日子……好好活下去……” 棠婳含著淚,點點頭。 送走了棠婳,清沅就耐心等待婚期。葉家在匆忙為棠婳準(zhǔn)備嫁妝,她定的遲,婚期卻比清沅還早,還要送嫁去外地,因此異常忙亂。 至于玉苓那邊,只有家中長輩來往了一次。之后就沒了動靜。清沅估摸著玉苓心中不會好受,但這也不是清沅所關(guān)心或在乎的事情了。 她數(shù)著日子,繡好了好幾件新裳,婚期就越發(fā)近了。 第118章 重陽節(jié)前后,正是秋色最好時候,顧宅又是人來人往,訪客絡(luò)繹不絕。 過節(jié)時候,宮中賞賜了許多時令之物,又給老太太送了許多極品人參燕窩,可見顧皇后恩寵。知道的人都說從前顧皇后照拂西顧是因為老太太,如今照拂西顧,看重的是顧清沅。 清沅對顧皇后的一切賞賜當(dāng)然都不能拒絕,不止不能拒絕,還要表現(xiàn)得欣喜。幸好如今是在家中,她只需要在宮人來送賞賜的時候裝一裝就好了。 把門一關(guān),不見外人時候,她滿心想的都是婚期。她與燕王的婚期定在了正月二十。一完婚,她就會和燕王離京,這時候要盡量多做準(zhǔn)備。 這些細(xì)微之處的喜與憂,只有柳氏看得最清楚。她最近都在為清沅的婚事準(zhǔn)備,陪在清沅身邊,女兒的心思藏得再好,她也能看出來。 柳氏原來擔(dān)心燕王對清沅不夠好,但這段時日看下來,已經(jīng)知道燕王對清沅十分上心。她還擔(dān)心過清沅只是因為迫于指婚,清沅還沒有做好做王妃的準(zhǔn)備,如今這個憂慮也打消了。 清沅做事有條不紊,甚至盼著婚期,沒有絲毫焦躁不安。 柳氏看著女兒親手繡著連理枝,那模樣好,神色更惹人愛。柳氏就含著笑,心中暗道,這該是她女兒的富貴,命中注定的要做王妃,嫁入帝王家。 如今她唯一的擔(dān)心就是燕王的封地。只是這事情,是她憂慮也沒用的。顧澤行也勸她放寬心,封去哪里燕王都是燕王,清沅都是燕王妃,有封地,食俸祿,斷不會短他們什么,頂多就是離得遠(yuǎn)了些。 等院子中的銀杏樹葉葉金黃的時候,宮中安排了出游狩獵。這一次太子與燕王都會伴駕。有傳聞?wù)f等這次狩獵回來之后,皇帝就會公布燕王的封地。 宮中也在忙著燕王的婚事。正月二十,燕王會在宮中與顧清沅完婚,之后在宮中住幾日,就會離開京中,去往封地。 按理說,時間只有三個月左右了,封地地方也需要做準(zhǔn)備迎接燕王,不能再拖下去了。 皇帝出行秋獵,本就是為了散心。前段時間跑了葉棠婳,他有些不快,與皇后有幾日沒說話,后來又寵幸了一個新人,很快就沒了興致,想與皇后和好,又覺得有些訕訕的。 重陽過節(jié)時候,兩人還沒全好。這次出來游玩散心,兩個人都松快些,把之前的那些事都淡了些,才算真正和好了。 皇帝心情一好,對太子不必說,連對燕王的關(guān)心都多了點。 這日皇帝在獵場周圍散步時候,就叫上燕王,與他長談一番。 皇帝與太子常常長談,與蕭廣逸推心置腹長談卻很少,實屬難得。但蕭廣逸并沒有受寵若驚之感?;实蹫槿烁?,不常關(guān)心他;他為人子,卻十分了解皇帝。何況他還活了兩輩子,已經(jīng)深知自己的父親。 父親對他的關(guān)心,沒有變多,也沒有變少,自始至終,都是那么多。并不會因為長談一次,就突然改變。所以蕭廣逸心中并沒有什么波瀾。 蕭廣逸記得上輩子成婚前,皇帝與他也有過一次長談。也許皇帝覺得婚姻終究是大事,去往封地之后,父子見面的機會就越發(fā)少了。所以還是有必要說道一番。 無非是叮囑他該如何治家,如何自律,不要以為去了封地就可以為所欲為。在封地好好打理王府,與王妃互相愛敬。諸如此類的話。 蕭廣逸面色沉靜,跟在皇帝身邊,落后父親一兩步。父子兩人不急不緩地在山間散步。一抬頭就能看見遠(yuǎn)處山頭的紅楓。 皇帝側(cè)過臉,看了看蕭廣逸,道:“你這性子到底像誰呢?”他笑著說。 蕭廣逸這才有些驚訝,他不記得上輩子父皇這么問過他。 皇帝開玩笑似的說:“又冷淡,又固執(zhí),又謹(jǐn)慎——謹(jǐn)慎這點該是像你親娘??赡闱魄茖m中其他人,哪個不是愛說愛笑的。只有你……” 蕭廣逸說:“父皇……” 皇帝擺擺手:“我倒不是在說你的不好。和宗室里其他一些扶不上墻的的比起來,你算懂事的了。與太子也好。只是你這性子,全不像我。” 皇帝又道:“就是因為你這性子。我才有些為難?!?/br> 蕭廣逸道:“兒臣不明白。” 皇帝站定,他走到高處,看著山間景色,蕭廣逸跟在他身后。再往他身后是跟隨的侍從和內(nèi)侍。 皇帝道:“我在為難該把你放到哪里去?!彼戳艘谎凼拸V逸,又道:“你母后想讓你去西境,寧州?!?/br> 蕭廣逸心中一跳,他說:“我聽父皇與母后的安排。” 皇帝笑道:“你啊……” 皇帝不再封地的話,只說些閑話。還說到燕王小時候也頗機靈聰明。說著說著,他就開始叮囑燕王到了封地,要好好守住家,治理家業(yè)。 “你的王妃,”皇帝忽然提了一句,“你是認(rèn)定她了?這輩子非她莫屬了?” 蕭廣逸記得上輩子,父皇與他長談時候,也問過這個問題。 他上輩子有些疑惑父皇為何要這么問,但還是回答了。 這輩子他沒有絲毫猶豫,只說:“兒臣非她不娶。” 皇帝道:“你沒有選錯人?!?/br> 蕭廣逸一怔。他當(dāng)然知道自己這一次沒有選錯人。只是上輩子時候,皇帝沒有說這句話。 皇帝又道:“她是你母后族人,好好待她。必定是你的賢內(nèi)助?!?/br> 蕭廣逸應(yīng)了下來。 皇帝這時候自以為已經(jīng)與皇后和好,心情悠哉。但顧皇后那里卻是另一番心境。 第119章 顧皇后這次本想將靜瓏真人一起帶來出游。但靜瓏真人拒絕了,她是出家人,皇帝這次出游是為狩獵,她不愿意隨行。 顧皇后也不勉強。只是臨行前兩日又與靜瓏真人長談一番。 靜瓏真人原是壽真公主舉薦給她的人,她一般對壽真公主推薦的人都不會放在心上,不愿意重用。但靜瓏真人不知道為何,就是得了她的歡心?;实垡惨娺^靜瓏真人,對她信賴有加。 顧皇后一開始是與靜瓏真人談經(jīng)論道,也讓靜瓏真人為她看過病。靜瓏真人為她調(diào)理過之后,她心境會平靜許多。 這次臨行前,顧皇后又問了靜瓏真人煉丹的事情。既然靜瓏真人不愿意隨行出游,那就專注在京中煉丹。 顧皇后問靜瓏真人大約何時能練成仙丹。 她希望靜瓏能在過年的時候煉出來,她想作為賀禮獻給皇帝。 靜瓏略有為難,只說離新年還有三個月不到了,只怕困難,她原想著是在明年春夏時候完成。 顧皇后淡淡道:“皇帝的身體大不如從前,時有頭暈,心悸,失神的癥狀。我想盡快讓皇帝服用丹藥試試……我會讓人再給你送去五百斤原料,缺什么都告訴他們,不必節(jié)省。” 靜瓏就答應(yīng)盡力試試,看能不能盡早做出丹藥。 顧皇后隨皇帝出行之后,她能看出來皇帝覺得葉棠婳一事已經(jīng)過去了,他又想與她和好了。去獵苑的路上,皇帝甚至與她又睡了一次。 她只覺得不耐煩。那一晚過去之后,皇帝還在沉睡,她早早就醒來,披衣起身,走到外室,站在窗前,眺望山景。 早晨的秋風(fēng)全是涼意。她只覺得自己的頭腦比任何適合都清晰。這輩子所有的事情她都記得清清楚楚,這一生的蘭因絮果,她已全明了。 她懷過四個孩子,最后養(yǎng)大了兩個。蕭重鈞長大了之后,她就漸漸對皇帝的寵幸不那么看重了。也許是因為她當(dāng)初曾經(jīng)盼望他給她一個兒子太急迫,事后想來,她越發(fā)覺得那個時候的自己太卑微。 她還記得她懷著蕭重鈞的時候,害喜的時間特別長,又不知道懷的是男是女,十分憂心。突然聽到許婕妤有孕的消息。她當(dāng)時就吐了,吐得整個人都昏昏沉沉,她以為自己會死過去也不奇怪。 那些事情全過去了。 顧皇后沉沉地想。 她想得太入神,有人走到她背后她都沒有察覺。 皇帝從她身后摟住她。這么多年過去了,她雖然容貌不若當(dāng)年年輕,但腰肢還是細(xì)的,他將她納在懷中,低聲道:“這個天站在窗前不冷么?” 顧皇后握住他的手,柔聲說:“我正在憂心你的身體——我臨走前還催過她煉丹的事情?!?/br> 皇帝道:“你盯著她就好。還有,這事情要仔細(xì)別讓朝中知道。我不想聽那些大臣給我說大道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