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不是像萬凌云那樣端正坐著,他抬起兩條修長的腿,翹在桌沿上,交疊在一起,慢悠悠地晃著。 他的兩只腳正對著萬凌云的臉,從他的角度看去,兩只腳底正好踩在萬凌云的臉上,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萬凌云不知道他笑什么,只覺得他這副樣子過于輕浮。少年人就是輕狂,他心里想,眼底涌起一點不快。 于寒舟不來,他并非沒有料到。她怎樣也不肯見他,眼下派小嚴過來,也在意料之中。只不過,原先打算對于寒舟說的那些話,就可以省了。 直接掏出準備好的契約,拍在桌面上,朝小嚴推過去,淡淡道:“按手印,按完你就可以走了?!?/br> 小嚴看著他自大的模樣,嗤笑一聲,收回翹在桌沿的腿,拿過契約,看了起來。 看了兩眼,他的臉上露出怒意:“萬凌云,你真無恥!” 他將全國各地的城池劃分了區(qū)域,只許于寒舟在幾個偏遠、窮苦的地方做生意。 萬凌云面色不改,淡淡說道:“按吧。按了,你們的貨就還給你們?!?/br> 小嚴眼中燃著兩簇怒火,直直看著他:“萬凌云,對一個你曾經(jīng)辜負的人如此卑鄙,你虧不虧心?” 萬凌云的臉色終于變了變,但很快他收拾好表情,淡淡說道:“商場便是如此,何況我已讓過她許多次?” 小嚴嗤笑一聲:“你讓過什么?齊王那次嗎?” 齊王那次,分明是于寒舟的馬更好一些,齊王好寶馬,見獵心喜,哪里還看得上萬凌云的馬? 萬凌云比不上于寒舟,便以相讓為借口,真是好大的臉! “你,臉大如盆!”小嚴呸了他一聲,“不使卑鄙手段,不使下三濫的手段,光明正大的比,你比得上jiejie嗎?” 他將袖子一挽,拿起桌上的紙,鋪好,提筆書寫起來。 這間雅間是上等房間,筆墨紙硯都有,小嚴大筆一揮,很快寫完了一張。字數(shù)不多不少,同萬凌云的那一張一模一樣。 只不過,名字換成了萬凌云的。 來之前于寒舟便吩咐過,不論萬凌云提什么要求,全部反彈給他。 他把筆一放,看著萬凌云道:“你簽!” 萬凌云一愣,皺著眉頭說道:“你什么意思?” 這里是他擺的場子,讓于寒舟簽字的。于寒舟不來,小嚴簽字也是一樣?,F(xiàn)在這樣,是搞什么? 只見小嚴似笑非笑,說道:“你可以不簽。但若你不簽,回到家后,可就見不到你的妻兒了?!?/br> 萬凌云面色大變:“你說什么?!” 小嚴往椅背上一靠,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道:“就是你聽到的那樣?!?/br> 又一次把兩只腳翹起來,搭在桌沿上,慢悠悠地晃。 俊秀的臉上,帶著幾分解氣:“你以為jiejie不來,是做什么去了?” “不可能!”萬凌云喝道,登時站起。因為用力過猛,椅子摩擦著地面發(fā)出刺耳的聲音。他緊緊抿著唇,臉色鐵青:“煙兒不是這種人!” 小嚴聽他喚“煙兒”,眼底涌現(xiàn)嫌惡:“若你信,你就簽。若不信,你現(xiàn)在就可以走了。”他微微挑起眉頭,“不過,若你現(xiàn)在走了,想要再簽這張紙,可就不是這么簡單了!” 萬凌云鐵青著臉,看著這個張狂的少年。他不過十七歲,比自己小了快有一輪,明明是只沒有爪牙的老虎,竟把他逼迫至此。 萬凌云面上無光,憤怒不已。除了憤怒之外,還有著說不出口的羞恥。這是于寒舟如今看上的人。他難以接受自己在他面前處于劣勢。 他鐵青著臉,冷冷地看了小嚴一眼,扭頭就走。 小嚴看著他的背影,吹了聲口哨,并未挽留。拿起那張紙舉在眼前,左看看,右看看,輕輕地笑。 萬凌云急匆匆下樓。他要回山莊,看看江悅和孩子們。剛下樓,牽過自己的馬,就聽到頭頂上響起一聲嘹亮的口哨。 他不由得抬起頭,就見少年懶洋洋地趴在三樓窗口,沖他笑:“萬莊主,我可不是在詐你?!?/br> 萬凌云冷冷看他一眼,翻身上馬:“駕!” 風聲刮過臉龐。他心中焦急萬分,又漸漸生出許多疑慮。 小嚴為何沒有留他? 煙兒真的做得出這種事嗎? 如果小嚴說的是真的,那他現(xiàn)在回去,看到的便是空空如也的山莊。 想到這里,他勒緊馬繩:“吁!” 馬蹄踏動,原地轉(zhuǎn)圈,猶如萬凌云紛亂的內(nèi)心。他不信,認為小嚴在詐他,心里想著,山莊內(nèi)的護衛(wèi)和家丁足不足夠? 他越想越亂,一時覺得小嚴在詐他,此事根本不是他說的那樣,一時又覺得他說的是真的,煙兒真的帶走了江悅和孩子們。 小嚴在包廂內(nèi)喝了半壺茶,見萬凌云遲遲不來,正準備起身。 驀的,包廂門被推開了,萬凌云大步走了進來。 小嚴笑了笑:“萬莊主信我了?” 萬凌云冷笑一聲,探索向他擒來:“你跟我一起走!” 如果小嚴說的是真的,他正好拿他當人質(zhì),去交換江悅和孩子們。如果他說的是假的,等他回到龍泉山莊,看到完好無損的江悅和孩子們,正好讓他把手印摁了。 萬凌云曾經(jīng)學過擒拿,招式虎虎生風,處處朝著小嚴的要害擒去,半絲也不留手。 他眼神冷酷,招式也漸漸毒辣起來。這個張狂的小子,幾次三番對他無禮,他要教訓教訓他。 小嚴倒是不曾預(yù)料他會如此,但他也不慌亂。拿出防身的銀針,刺向萬凌云的xue位。 他自小學醫(yī),準頭好得很,手腕幾番翻轉(zhuǎn),就把萬凌云撂倒了。 “砰”的一聲,萬凌云沉沉地倒在地上。 小嚴的銀針上淬了麻藥,萬凌云倒在地上動彈不得,只一張口還能說話:“你放了我!” 小嚴嗤笑一聲,抬腳踢了踢他:“放了你?我傻不傻?你專程來擒我,還想讓我放了你?” 拿過桌上的契約,在萬凌云身前蹲下,用銀針刺破他的手指,在上面按下手印。 萬凌云憤怒地瞪著他,破口大罵。小嚴撇了撇嘴,眼珠一轉(zhuǎn),忽然生出另外的主意來。 他把桌上的白紙全都拿過來,把萬凌云的手指刺破了一次又一次,在上面按下許多手印。 收好這些空白的紙張,他笑著站起身,俯視著萬凌云道:“別惹我,更別招惹jiejie,不然你的家產(chǎn),你的馬場,你的宅院,你的妻兒、下人,全都——” 他拉長了尾音,并未說完。 萬凌云瞪大眼睛,用力掙扎想要起來,但卻動彈不得,臉色漲得通紅。 小嚴懶得看他,扭頭走了。下樓后,他拍了拍胸口那一疊,頗為自得。 回去后,告訴jiejie,jiejie一定會夸他聰明。他又想到臨走前,她移開目光,不敢看他的樣子,眼底漸漸涌動出熾熱的光。 于寒舟此時正在跟江悅面對面交談。 她倒沒有硬生生地沖進龍泉山莊去綁人,只叫人給江悅送了一封信,說萬凌云約她在哪里相會,問她要不要聽聽萬凌云說什么? 簡單兩句話,就把江悅釣了出來。 第13章 前妻13 于寒舟并沒有動江悅的兩個孩子。 萬凌云是一個“深情”的男人,他的老婆在她手里,他不會不管。因此,只要江悅來了,想要萬凌云簽什么,他就會簽什么。 江悅見了于寒舟,第一句話便是認錯:“當年是我們對不住你。但是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凌云也讓了你那么多,你能不能放過我們?” 大家都是女人。女人看女人,總是有著天生的直覺。當年于寒舟辦馬場,江悅第一直覺就是她在針對龍泉山莊。否則,她有的是路子,為何偏偏選這個? 于寒舟坐在桌邊,悠悠地喝茶,抬眼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她辦馬場,不論有意還是無意,總歸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做生意,堂堂正正做人。 江悅?cè)缃窨此?,半點兒心虛也沒有了:“小飛還在龍泉山莊,他是你的親生兒子,你總不能不管他?”說這話時,她帶了點譴責,“你把龍泉山莊擠垮,讓小飛怎么辦?” 于寒舟不說話。 江悅又道:“你同龍泉山莊不對付,小飛夾在你和凌云中間,多難?一個是他的親娘,一個是他的親爹,他還只是個孩子,你能不能為他考慮一點?” 于寒舟忍不住笑了:“聽你的口氣,仿佛你才是他的親娘,我倒是后娘了?!?/br> 江悅微微抬起下巴:“我既然嫁了凌云,就會把他的孩子當成我自己的孩子一樣?!闭f到這里,她微皺眉頭,“蘇凝煙,你當年丟下小飛就走,對他不管不問,現(xiàn)在又這樣,你能不能有點為人母的自覺?” 于寒舟笑意一斂,抬眼看她:“你變得油膩了?!?/br> 江悅一愣:“什么?” 于寒舟便道:“一心鉆進錢眼里,還要拿著感情做幌子說事?!?/br> 不就是想叫她不要跟龍泉山莊對著干嗎?怕小飛為難?那為什么不是萬凌云不要跟她對著干? 當年的江悅,雖然有一些小心機,但總的來說還是一個單純的姑娘。她知道自己做得不地道,還會感到羞愧。現(xiàn)在的江悅,成熟了很多,坦然面對內(nèi)心的貪婪,還能面不改色地扯大旗。 “你拿小飛當親生兒子,我很感謝你,”于寒舟放下茶杯,看著她道:“前提是你真的拿他當親生兒子對待?!?/br> 江悅到底待小飛如何,還不夠明顯嗎?小飛到現(xiàn)在還是個傻子! 江悅想說,她當然拿小飛當親生兒子對待,但是看著于寒舟微寒的眼眸,話到嘴邊,就仿佛被封住了嘴巴,怎么也說不出口。 “他讓了你那么多?!毙哪钷D(zhuǎn)動,江悅放緩了口吻,“這些年你過得不錯,收手吧。” 話中有了些懇求。 見她不再用高高在上的態(tài)度說話,于寒舟便也不難為她,說道:“你有了兩個孩子吧?” 江悅點點頭:“對。”面上流露出喜悅和驕傲,是剛才提及小飛時所沒有的。 于寒舟嗤笑一聲。 “萬凌云的東西本來都是小飛的?!彼?,“現(xiàn)在你生了兩個孩子,以后說不定還會生,那么萬凌云的東西,小飛最多只得三分之一。” 江悅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她當然知道這個。她說不出讓自己的兒子不跟小飛搶的話,她的兒子也是萬凌云的孩子,理當有一份。 她明白過來,于寒舟是不會收手的。哪怕為了小飛,她也不會收手。 于是,她不再幻想什么,挺直了腰板說道:“當年我們愧對你,凌云事事讓著你,我沒說什么,現(xiàn)在已經(jīng)夠了,我們補償你的足夠了,從今往后我們不會再讓步!” 她的眼神帶著幾分警告。如果于寒舟再不識相,他們就要對她做什么了。 于寒舟便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