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陛下送去吧”鄧秀伸手“那邊冷。”凍壞貴妃，皇帝會動怒的，再說貴妃氣質(zhì)清華，太引人注目。

    沈欣茹想了一下沒有堅持，她不喜歡出風(fēng)頭。把手上東西交給鄧秀，轉(zhuǎn)身想要回帳篷時，沈欣茹眼角掃到兩個人：“你們兩個站住。”

    鄧秀疑惑回頭看，發(fā)現(xiàn)隊伍里怯生生走出兩個宮女，竟然是紫嫣蘭心。

    沈欣茹眉頭微顰：“你們頂誰的班？”

    紫嫣膝蓋一軟，拉著蘭心跪下：“司儀饒命，奴婢們看jiejie們都忙碌，怕人手不夠，所以換了衣裳幫忙?！?/br>
    姜女官臉皮漲的爆紅，她眼皮子底下出這種事，簡直像被人扇了幾巴掌。沈欣茹吩咐她：“差事要緊，別的回來再說?！?/br>
    “是”姜女官知道輕重，點點頭帶宮女們?nèi)デ斑叀?/br>
    “你們兩跟我來”沈欣茹對紫嫣蘭心說。

    熊熊篝火在一邊點燃，渾漠人將整只駱駝架在火上烤，還有健美、淺栗色的渾漠美女，一隊隊奉上白食、紅食、馬奶酒。

    巴努克敞著外衣舉起酒杯，看起來豪爽大氣：“我們來晚了，第一碗酒算我賠罪?！闭f著舉起銀碗一飲而盡。

    渾漠人紛紛叫好，然后舉起酒碗認(rèn)罰，他們看著熱火朝天。大衛(wèi)這邊，穿著夾衣坐在冷風(fēng)中，不瑟瑟發(fā)抖已經(jīng)算厲害了，這才開始，硬挨下去都得凍病。

    他們病了沒事，皇上呢？齊越當(dāng)然也冷，可他是一國之君，就算冷，也坐的四平八穩(wěn)海清河晏。

    “汪成全”

    “奴才在”

    “去吩咐他們，準(zhǔn)備御寒衣物過來?！?/br>
    坐在旁邊的巴努克聽到了，哈哈笑：“大衛(wèi)皇帝冷嗎？我可以把自己的衣裳借給你。”說著就站起來脫下外套，“給！”

    眾目睽睽，齊越眼睛微微瞇起，這又是下馬威？

    沈欣茹坐在溫暖如春的帳篷里，紫嫣蘭心跪在地上：“司儀jiejie，奴婢沒有惡意，只是陛下不召見才出此下策?！?/br>
    “你們知不知道，以你們的出身，陛下不可能帶你們回宮?！毕襁@樣的最多在路上侍寢，然后扔在行宮無人問津。

    紫嫣不安的動動膝蓋：“奴婢們只是……”

    “你們只想放手一搏，”沈欣茹打斷她的話“你知不知道貿(mào)然出現(xiàn)在御前，是會被當(dāng)場誅殺的。”

    會場齊越一身夾衣九環(huán)玉帶，嘴角勾起一點笑容，巴努克舉著衣裳咧開滿嘴白牙笑。大衛(wèi)朝臣憤恨瞪著巴努克，渾漠人則等著看笑話：大衛(wèi)皇帝要么說不冷，就這么死挨著，要么接受他們汗王衣裳，受他們汗王庇護。

    汪成全忽然喜道：“姜女官送衣裳來了?！?/br>
    兩隊身著冬衣的宮女，抱著御寒衣物過來，不用人吩咐，自動分開有條不紊，把御寒衣物給各位大人送上，然后和當(dāng)值的宮女互相屈膝換班。

    鄧秀抱著貂皮大氅給齊越披上，汪成全給皇帝換上風(fēng)帽，溫暖立刻包裹住寒冷。

    “誰吩咐你們送來的?！饼R越問。

    鄧秀屈膝：“沈司儀”

    齊越笑笑：“好了，站在后邊服侍，汪成全去換衣裳。”

    “是”汪成全躬身退下，齊越才笑著對巴努克說：“汗王好意心領(lǐng)了，不過這里是大衛(wèi)，朕不至于沒衣服穿?！?/br>
    這又是諷刺呢，巴努克哈哈笑：“你們大衛(wèi)男人太缺乏血性，屋里屋外就要換身衣裳。”

    齊越拇指在大氅下輕輕搓動，事不過三巴努克一直挑釁，到底有沒有誠意談判？

    下午齊越回到帳篷，沈欣茹早備好熱水、熱粥，齊越洗漱后連喝兩碗白粥才算舒服。

    他長臂一伸把人抱進懷里，心中舒服好多：“今天多虧阿茹，要不然朕就被巴努克將軍了。”

    “他地動山搖而來，應(yīng)該是有準(zhǔn)備的?！?/br>
    齊越笑：“巴努克態(tài)度反復(fù)無常，不過通商事宜朕和幾位大臣商量好了，超過底線就不談，任他花樣再多也沒用。”

    “可是陛下拋開朝政，花費十多萬白銀幾月時間如果談不成，就是我朝損失?！鄙蛐廊泓c破實情，帳篷里安靜下來。

    齊越當(dāng)然是想談成，可是越過底線，就算搭上人力物力也不可能同意。

    “明天就能開始談判？”沈欣茹換個話題。

    齊越不知在想什么，一邊攬著沈欣茹，一邊漫不經(jīng)心：“明天不行，巴努克說今天朕為他接風(fēng)，明天他要用渾漠人最高禮儀歡迎朕。”

    巴努克話說的很漂亮：大衛(wèi)天子愿意為兩國百姓萬里而來，他深感敬佩要用最高禮儀歡迎。

    “渾漠人最高禮儀，他要用古法？”沈欣茹凝眉“魏禮庭行不行？”

    魏禮庭是皇帝通譯，在渾漠住過將近十年。

    “應(yīng)該沒問題，古法是什么？”齊越問，沈欣茹說：“只看過一些記載，具體沒見過，不如我明天陪陛下一起去。”

    齊越當(dāng)然不想沈欣茹站在自己身后做司儀，可是……他首先要考慮國體。

    “今天都做什么了？”齊越?jīng)]有回答，算是默認(rèn)，沈欣茹也不糾結(jié)：“沒什么，就是紫嫣她們……”

    第二日巴努克請客又設(shè)在帳內(nèi)：“哈哈哈，我們渾漠人請客，第一考慮客人習(xí)慣，總不好讓嬌貴的客人冷著?！?/br>
    這是指責(zé)大衛(wèi)不懂待客之道。

    一班渾漠人看身穿厚裘的大衛(wèi)人哈哈笑，齊越面不改色解下大氅，里邊依然是夾衣：“客隨主便，我們衛(wèi)人向來懂得做客的禮貌?！?/br>
    這是罵渾漠人不知道做客禮儀。

    汪成全接過齊越脫下的大氅，很快身穿夾衣的宮女，替換了身穿棉衣的內(nèi)侍，這其中就有沈欣茹。

    悠長的牛角號在帳外吹響，一隊色彩艷麗的渾漠女孩兒雙手捧著花環(huán)進來，其中最美麗的一個被巴努克接住。他雙手捧著花環(huán)站在齊越面前，唱起贊歌，魏禮庭在齊越耳邊翻譯。

    沈欣茹低眉斂目，第一道關(guān)就不好過。

    巴努克的歌聲嘹亮高昂，很快渾漠人跟著唱起來，歌詞也很美好，大衛(wèi)朝臣神色放松，跟著輕敲節(jié)奏，大帳里其樂融融。

    唱完歌巴努克送上花環(huán)，可是他的花環(huán)舉的不高不低，齊越要低頭才能戴上。這怎么可能，大衛(wèi)皇帝怎么可能向渾漠人低頭!

    巴努克半舉著花環(huán)笑：“親愛的大衛(wèi)皇帝，您剛才說客隨主便，說你們大衛(wèi)最懂禮儀?！?/br>
    齊越看著自己鼻下的花環(huán)，懷疑巴努克到底有沒有通商意向，如果沒有何必派遣使團入京，又何必進入大衛(wèi)地界，把自己陷入危險。

    畢竟他現(xiàn)在一個不高興，就可以拿下巴努克。

    “親愛的大衛(wèi)皇帝？”低頭吧，巴努克戲謔挑眉。

    沈欣茹從側(cè)面出來，笑著雙手接過花環(huán)，放在齊越桌上：“我們?nèi)f歲是天子，是天神之子，據(jù)我所知進獻給天神的花環(huán)，放在桌案右手邊?！?/br>
    魏禮庭連忙翻譯。

    巴努克看著沈欣茹，雖然肌膚微微發(fā)暗，但是長的像上等瓷器一樣精美，尤其一雙眼睛像是達爾汗草原的湖水，靜謐清冷卻勾人魂魄。

    “你是誰？”

    齊越擋住沈欣茹：“這是我的司儀女官，汗王請坐?！?/br>
    沈欣茹由此開始裝死，站在齊越身后不言不語。

    嘹亮的歌聲，渾厚的舞蹈，一道道美酒佳肴，巴努克忽然又表現(xiàn)出十分誠意。就在齊越要放下疑心的時候，巴努克有來了一出：

    “接下來是蒼天賜給大地的瑰寶，富有四海的大衛(wèi)皇帝，如果你的人能說出她的來歷，我愿將她送給您?！?/br>
    奇異的鼓鈴聲響起，一個穿著露臍裝的少女搖曳著腰肢進來，她有栗色的卷發(fā)，深邃的大眼睛，睫毛像是翹起的蝴蝶翅膀。

    細長的胳膊像靈蛇，旋轉(zhuǎn)的腰肢令人目眩，開口像是遠古的歌聲呼喚靈魂。

    齊越微微偏頭問魏禮庭：“能聽懂嗎？”

    魏禮庭惶恐：“沒見過，沒聽過?！?/br>
    齊越向下邊看去，發(fā)現(xiàn)朝臣一個個面露難色，其實也不奇怪，他們是來談通商的，熟悉異邦的官員沒帶幾個。

    就在為難的時候，一陣悅耳的笛聲，從齊越身后響起，沈欣茹吹著笛子，從后邊走出來給舞女伴奏。

    明明是見慣的竹笛，卻發(fā)出奇異的曲調(diào)，合著舞女十分合拍。舞畢沈欣茹放下笛子：“宛月國人，曲子名叫《曼莎鈴》這位舞者沒穿鼻環(huán)，是名少女。”

    齊越笑道：“既然汗王覺得這個宛月國少女，是上天賜給大地的瑰寶，就請自己留著，我再送汗王幾個美女?！?/br>
    巴努克盯著沈欣茹：“可以是這位司儀嗎？我想要她，如果陛下同意，我愿意送出百匹汗血寶馬?！?/br>
    第30章

    如果齊越只是普通男人, 他大約會說：眼光不錯，可惜是我老婆，你可以滾了。可他是一國之君, 可惜沈欣茹身份不能曝光。

    但這也不意味著, 齊越回允許這個巴努克繼續(xù)蹦跶。衛(wèi)國國力物力, 不是渾漠人有資格比肩的。允許你蹦跶是寬厚，不允許也可以一腳踢開你。

    “汗王確定自己是來談通商的？”齊越面色冷淡下來, 這也是巴努克第一次見大衛(wèi)天子冷臉, 沒有疾言厲色, 只是放下嘴邊一直淺淡溫和的笑容, 可整個人都變得仿佛身在云端, 可望不可及。

    大衛(wèi)朝臣見天子不悅，全部肅手起立低頭聽訓(xùn)。音樂歌舞停下來, 只有賬外旌旗隨風(fēng)發(fā)出獵獵聲。

    “身為一國之君，帶著自己士兵炫耀而來，不遵守約定時間，三番兩次言語挑釁。”齊越淡淡看向巴努克“汗王大約忘了, 去年克圖爾南大范圍瘟疫，牛羊死了無數(shù)，冬天又起暴風(fēng)雪凍死百姓上萬人……”

    巴努克嬉笑的表情淡去，看著齊越臉色變得難看。

    齊越根本不為所動, 繼續(xù)淡淡道：“汗王背負子民生死，卻在這里恣意妄為，或者汗王自己吃飽忘了百姓受苦？”

    巴努克想瀟灑一笑, 或者嘻哈過去，可是都不合適，臉色變來變?nèi)ゾ陀行┕之悺?/br>
    齊越教訓(xùn)完，改了臉色淺笑道：“或者汗王能變出糧食，和朕做不做生意都行？”

    賬里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齊越身上，沒人注意到渾漠左將軍，在聽到齊越說‘或者汗王能變出糧食?！瘯r，臉色變得緊張。

    巴努克聽到‘汗王能變出糧食時’，心里也是一緊，眼神瞬間變得犀利，那樣子幾乎想要殺了齊越，不過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哈哈大笑：“皇帝陛下真會開玩笑，我怎么能變出糧食，不過是被皇帝的美人迷花眼?！?/br>
    “陛下沒發(fā)現(xiàn)嗎，”巴努克含情脈脈看向沈欣茹：“這位女官站在那里，像是最精美的瓷器上描畫出來的，尤其她的氣質(zhì)和眼睛，像是天山上的女神，清冷卻動人魂魄?！?/br>
    我老婆很好我知道，收回你的賊眼。

    齊越準(zhǔn)備開口，沈欣茹從齊越身后出來。齊越為了她提前揭穿巴努克老底，她不能讓齊越再為她做出不智的事情。真正的明君，很多時候其實還不如普通男人，來的自在隨心。

    沈欣茹先給帝王屈膝，再向巴努克微微欠身：“多謝汗王青眼，只是我在家鄉(xiāng)有婚約。”

    “他們夫妻十分恩愛，汗王不用再想了?！饼R越立刻補上，雖然沒人知道恩愛夫妻是他和阿茹，但大庭廣眾下說出來，他自己心里挺甜的。

    巴努克對自己地位十分得意：“你男人能帶給你什么，本王可以讓你做王妃，錦衣玉食受萬民喜愛?！?/br>
    沒有夫妻恩愛，更沒有十分，沈欣茹心里先冷冷回答齊越。對巴努克的回答則是，皇妃和王妃有區(qū)別嗎？有的話也是渾漠不如大衛(wèi)。

    偏偏沒聽過老婆甜言蜜語的齊越巴望：“朕也好奇，司儀相公有什么好，讓司儀舍不得？”要聽到阿茹的情話了，激動搓手。

    沈欣茹再次懷疑自己上輩子做了什么孽，這輩子碰到齊越，可以把他扔了嗎？答案：不能。

    沈欣茹對巴努克彎起嘴角：“他俊美無雙心懷天下，比汗王負責(zé)許多，最起碼會守約，不會在兩國會談時，拖延時間尋釁挑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