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府。

    “王妃，寶珍回來了。”

    岳天玉愣愣坐在妝鏡前，聽到底下人的回話，忙轉(zhuǎn)過身，“快叫她進(jìn)來?！?/br>
    哥哥岳天意答應(yīng)去做說客之后，岳天玉的心情就好了許多，然而作客回來的路上，趙泰仍是一句話都沒同她說。

    回到王府，兩人仍然各回各屋，岳天玉心有不甘，便叫丫鬟去趙泰的書房那邊瞧瞧動靜。

    “怎么樣？”

    寶珍低著頭，“王爺回書房就傳了點心，像是一直在看書?！?/br>
    又傳點心，又看書，想是不會過來了。

    岳天玉的臉色一下哀戚下來，轉(zhuǎn)頭便伏在了妝鏡前抽泣起來。

    “王妃?！毖诀哒雱窠?，忽然從妝鏡里頭看到門口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

    那人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丫鬟們只得屏息退下去。

    屋里只剩下岳天玉小聲啜泣的聲音。

    站在門口的趙泰捏了捏拳頭，快步走到她的身后，柔聲喊道：“玉兒?！?/br>
    岳天玉猛然聽到這聲音，頓時嚇了一跳，轉(zhuǎn)過身，便見趙泰站在自己身后，大吃一驚。

    她眼睛上還掛著淚，張大了嘴巴，模樣著實惹人憐愛，趙泰本有許多話想說，但此時此刻卻什么都說不出，上前就堵住了她的嘴。

    岳天玉整個人被他抱得懸了空，只有嘴和腰被他牽連著，心狂跳不已。

    想問他要做什么，多日來的思念卻又將她吞噬，叫她沉溺其中。

    趙泰見她如此，自是越發(fā)地情濃，將她抱起，一同上了榻。

    帳子落了下來。

    半晌過后，岳天玉身上和臉上都掛著香汗，綿綿地癱在趙泰懷中。

    想揍他，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趙泰正在回味，察覺到她在動，低頭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岳天玉蹙眉，嬌嗔道：“臟死了?！?/br>
    方才趙泰過來的時候，還沒來得及梳洗，這會兒又沒力氣去梳洗，岳天玉覺得自己周身黏糊得不行。

    趙泰哪里“玉兒，我好想你?！?/br>
    岳天玉心中自然歡喜，咬著他耳朵道：“騙人?！?/br>
    “沒騙你。”趙泰說，“我每晚都想過來?！?/br>
    “那你為何不過來？還是我大哥去找你，你才肯來?！痹捞煊裾f著說著又委屈起來，“我大哥要是不去找你，你今晚還是不過來?！?/br>
    “不是的，玉兒，我之前過來找你，你都不見我，連院子都不讓我進(jìn)?！?/br>
    趙泰到底是皇子，從沒受過這樣的冷遇，被岳天玉攆了三回，便受不了了，想再過來的時候，又怕再被轟出來。

    “才三回你就不想來了?！痹捞煊褶D(zhuǎn)過身，不想看他。

    見她惱了，趙泰從背后湊上去，在她耳旁道：“下回不用大哥說，你攆我一百回我都過來?！?/br>
    岳天玉仍背對著他，心里自然樂開了花。

    “玉兒，是我錯了，那天我說錯了話?！?/br>
    趙泰終于又提起兩人矛盾的源頭。

    岳天玉聽著趙泰的賠禮，心里頗不是滋味。

    她仍是不敢轉(zhuǎn)身去看他，靜默了一會兒方才轉(zhuǎn)過身，往他肩膀上鉆。

    “王爺，我對六哥……不是想得那樣?！?/br>
    趙泰悶悶“嗯”了一聲。

    “我小的時候是喜歡跟六哥一塊兒玩，后來六哥出了事，我就一直很為他可惜，所以才會多關(guān)心他一些，他也好，九弟也好，雖然都是從小認(rèn)識的，但他們都是拿我當(dāng)meimei看。”

    “我記得，以前六哥沒事的時候，幾乎每日都會出宮去定國公府?！?/br>
    岳天玉點頭，“我們公府跟定國公府隔得不遠(yuǎn)，我哥喜歡練武，可我爹不擅武藝，他就愛拉上我往定國公府跑，跟著六哥一塊兒習(xí)武。”

    趙斐的武功是定國公親自教的，那時候在定國公府的演武場，岳天意和趙斐一塊兒跟著定國公習(xí)武。

    雖然都是五六歲的小娃娃，習(xí)得也是基本功，但兩人都學(xué)得有板有眼的。

    岳天玉搬了小板凳，跟定國公府的姑娘一起坐在演武場邊上，一邊吃糕點，一邊看他們習(xí)武。

    那會兒真是無憂無慮的時候，只可惜只過了幾個月，趙斐就在冬獵圍場上出事了。

    “我也記得?！?/br>
    “記得什么？”岳天玉好奇地問。

    “我記得你那會兒脖子上總掛著一枚金鎖，也最喜歡穿紫色的衣裳，連冬日里斗篷上的絨毛都是紫色的?！?/br>
    岳天玉一愣。

    脖子上的金鎖是出生的時候皇帝賜下的，從小她就一直戴著，后來大了才收起來。她小時候亦的確最愛穿紫衣，若不是紫色的她就會哭鬧著不穿。娘親說要治治她的脾氣，還是爹爹疼她，去針工局請了最厲害的師父過來，把她的幾件兔毛斗篷都用紫薇花染成了紫色。

    “你怎么……知道的？”

    趙泰抿唇一笑：“你說呢？”

    岳天玉望著趙泰的眼睛，目光流動，片刻便紅了臉。

    “我早就對你上心了?！壁w泰又印上一個吻。

    “可是……我怎么沒有看出來?！痹捞煊裥÷曕洁斓?。

    “你從小就跟著六哥身邊，后來又只跟九弟一起玩，怎么看得見我？”趙泰酸澀道。

    岳天玉不是公主，可她這般得帝后寵愛的公府嫡女，對趙泰而言比公主還要難以接近。

    皇后一心要拉攏鎮(zhèn)國公府，若是趙泰湊到岳天玉跟前，指不定還會給自己的母妃惹來麻煩。

    “我現(xiàn)在也看不見你。”岳天玉哼了一聲，翻過身又不理她了。

    趙泰不急著把她掰過來，只輕輕把手搭在她身上。

    “我一直以為皇后娘娘會把你許給九弟的?！?/br>
    岳天玉的臉又紅了。

    很早以前，皇后的確有此想法，那會兒她年紀(jì)尚小，心里只有趙斐，自然在爹娘跟前百般抵觸，再者趙謨也在皇后跟前說她只是meimei，此事算是作罷，皇后才尋到沐家那邊去了。

    “好，以后我不但不跟六哥說話，也不跟九弟和霜霜說話了，你高興了吧？”

    “誰不要你說話了，你只是不知道，我為了娶你繞了多遠(yuǎn)的路?！?/br>
    “繞了多遠(yuǎn)？”岳天玉不舍追問。

    趙泰微笑不語。

    繞了多遠(yuǎn)呢？一直等到趙謨婚事落定，他方才向母妃斗膽提出，鎮(zhèn)國公府跟皇后太過親近，母妃怕碰釘子，又怕得罪皇后。是趙泰親自尋了機(jī)會在鎮(zhèn)國公跟前表明心跡，對天發(fā)誓會一輩子呵護(hù)岳天玉。得了鎮(zhèn)國公的應(yīng)允過后，母妃這邊方才放了心，繞過皇后跑去養(yǎng)心殿請皇帝做主。事情雖是成了，但母妃在皇后那邊吃了不少訓(xùn)斥。

    “玉兒，我好了?！?/br>
    “什么好了？”岳天玉一臉迷惑。

    趙泰逼近了她，壓低聲音道：“休息好了?！?/br>
    等岳天玉明白過來，已經(jīng)晚了。

    ……

    “主子，快子時了。”陳錦見趙斐洗過腳后一直坐在榻前，忙提了個炭爐放到他的腳邊。

    今日赴宴回來之后，趙斐便一直沒有說話。

    他跟定國公說的事情，陳錦多多少少聽了一些，只是這些事，沒有他插嘴的份兒。

    “方才是誰來了？”趙斐終于開了口。

    陳錦低頭：“是司禮監(jiān)的人送了兩筐紅蘿炭過來，說是封公公的心意。”

    什么封公公的心意，說到底還是父皇的心意罷了。

    父皇還需要他在北苑煉丹，總不能讓他在這里凍死了。

    “只送了炭？”趙斐又問。

    “今晚只拿了炭，那太監(jiān)說針工局那邊新得了幾塊好狐貍皮子，說要縫一塊褥子給主子送過來。主子，這是不是太招眼了？”

    放眼皇宮，除了帝后，各宮娘娘能得一件狐裘已是難得，還要用狐貍皮做褥子。

    “父皇都不怕招眼，我怕什么。”趙斐淡淡一笑，“有沒有說父皇什么時候過來？”

    “這個沒有，不過，他說今日已經(jīng)讓仙師們搬進(jìn)北苑了?！?/br>
    今日趙謨大婚，宮中許多人都出宮赴宴，宮里人少，把那些妖道挪到北苑來倒是方便。

    趙斐舒了口氣，“滅燈燭吧?！?/br>
    陳錦扶著趙斐躺下，替他蓋好被子，滅了燈燭方才退下。

    殿內(nèi)黑漆漆。

    今夜沒有月光，也無甚星光。

    但趙斐仍是往窗外看。

    今日在婚宴上，他看得出趙謨并沒有多開心。他在想陸湘嗎？只可惜，陸湘不會想任何人。

    趙斐笑得苦澀。

    她走了多遠(yuǎn)的路，趙斐不清楚，但趙斐明白，自己只是陸湘慢慢長路上一個驛站。

    離開驛站的時候，她或許有過不舍，可一旦離開驛站，她便再不會回頭。

    趙斐一直認(rèn)為自己足夠冷靜自持，可想到這里，身上再無半分的困意。

    抓到旁邊的鈴鐺，搖晃了幾下。

    “主子。”陳錦循聲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