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現(xiàn)在去見你
“五分鐘倒計時。三,二,一,g!” 童遇安火箭似的沖出了二年三班,飛速穿過走廊,在轉(zhuǎn)角右拐時險些撞到美女老師。好在她身手敏捷,利索地后仰身體,嗖地一下從老師的腋下滑了過去。 緊接著,直起身子,狂奔下樓梯。 陽光下,視野開明的校園顯得有些刺眼。 童遇安閃電似的身影沿著樹影婆娑的校道飛奔。 沿途的學(xué)生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她身上,不明所以也都“哇”了一聲。 “阿澤你看,那只小獵豹是不是你meimei?”一男生手指前方目瞪口呆地說道。 林澤剛投進一個球,轉(zhuǎn)身看去,嚇了一跳,大聲喊道:“慢點!會摔倒的!” 他話音未落,童遇安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時,三年三班的學(xué)習(xí)委員大聲吆喝球場上的男生:“你們幾個給我回來,全班就剩你們幾個沒有抽血了,大男生的那么膽小,丟不丟人?!” 今天是同心小學(xué)一年一度的體檢日子。由當(dāng)?shù)匦l(wèi)生局派醫(yī)生護士到達(dá)學(xué)校開展學(xué)生們的常規(guī)檢查。 一路的風(fēng)馳電擎后,童遇安終于來到四年一班的教室門口,未來得及喘氣便已大聲呼喊:“家家!林止出事了!” 正在跟男生們玩跳山羊的林思家眉頭一皺,從男生背上一躍而過,迅猛地?fù)荛_人群,飛也似的奔出了教室。 二年三班的同學(xué)們到了最激動人心的時候,齊聲喊著倒數(shù):“十,九,八,七,六……” 大家數(shù)到三的那一瞬間,童遇安拉著林思家的手沖了進來。一群女生頓時歡呼雀躍起來,反觀男生個個地垂頭喪氣。 胖妞一把摟過童遇安,沖著男生大聲喊:“愿賭服輸!有字為證!這一星期的班級衛(wèi)生都?xì)w你們男生了?!?/br> 林思家算是看出來了,她又當(dāng)了一回童遇安的游戲靶子。她氣上心頭,正要揪那臭丫頭的耳朵,林止過來拉住她的手臂。 “干什么?!” 沖人的語氣把林止嚇得肩頭一縮,他委屈道:“jiejie,就我一個人還沒抽血?!?/br> 林思家咬牙切齒地仰頭長嘆一口氣,扯著林止的手臂大步往外走。 “會暈血,閉上眼睛不就好了,你是笨蛋嗎?我來了你還不是要被扎。” 林止軟聲道:“jiejie來了,我就沒那么害怕啦。” “你是男生,拜托你膽子大點好嗎?” “我是弟弟?!?/br> “林家怎么出了你這么膽小的孩子?你是不是親生的?!” 林止一呆,搖頭,認(rèn)真道:“我不知道?!?/br> 林思家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盯著林止,“你再說。” 林止圓睜著黑葡萄似的眼睛,軟綿綿地喊了一聲:“jiejie?!?/br> 話音剛下,一個幽靈似的聲音好像復(fù)讀機似的又喊了一聲:“jiejie?!?/br> 林思家嚇了一大跳,猛地回過頭來。林澤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她的身后。她這暴脾氣一下就點燃了,擰了一把林止的rou嘟嘟的臉蛋,緊接著一掌揮在林澤的肩膀上,便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林澤揉著肩頭,無辜又不解地看了一眼林思家的背影,一手擒住正要起步的林止。 “幺兒,你沒騙我,那個辦法真的管用?” “管用,上次我不小心把一碗湯潑到安兒jiejie的頭上。jiejie氣了我好久,我一哭,她就不生氣了,還帶我去玩呢?!?/br> “問題是,我哭不出來。太丟臉了,我又不是你?!闭f著,林澤微微笑著上下打量林止。 林止算是看出了林澤的嘲笑,心一橫,悻悻地說道:“是啊。我和哥是不一樣的,jiejie說我是水晶玻璃,很漂亮,一碰就碎,得小心保護。哥你是臭石頭,磕腳,礙眼,最討厭了……” 林澤雙手交叉,活動起手腕骨。 林止瞅著,一溜煙似的追上前面的林思家。 二年三班門口。 林澤猶豫了好一陣子,就要進去找童遇安的那一刻,上課鈴聲響了。 城市的另一邊。童樂從外省結(jié)束了為期十天的學(xué)術(shù)研討會,剛一下飛機便往商場奔去。買了兩輛最新款的自行車,一輛留給自己,另一輛送給林倬補回今年的生日禮物。林倬是童樂一同長大的最好的朋友。除去父母,云影,他是童樂人生中陪伴在他身邊時間最長的人。 兩人一同去學(xué)校接孩子。自行車穿過了蜿蜒的小徑后,夕陽輝煌的光芒照射過來,他們在沿江的柏油路上奔行。 余暉映照在江面之上,波光粼粼。 “你是不是有???回來了不第一時間找老婆,找女兒,你來找我?我可是有家室的人,給我老婆知道了,咱倆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绷仲具@般嫌棄著,聲音很是愉悅。 童樂揶揄道:“你有什么想不開的,你跟我說,我可不陪你跳?!?/br> 林倬:“……” 清爽的風(fēng)掠過身體,愜意無比。 林倬伸手撫了一把風(fēng),提議道:“阿樂,等會兒我們帶孩子們來這放風(fēng)箏怎么樣?” “好啊。快點,我很想安兒?!?/br> 說著,童樂踩下踏板,壓下身體的重量,不停地給自行車加速。 林倬追趕上去,兩人迎著前方深橙色夕陽飛奔而去,時而相視而笑。 抵達(dá)同心小學(xué)校門口時,童樂看了眼手表,距離放學(xué)還有十分鐘。他覺得有點難熬。他抬眼望向林倬,后者淡淡地瞟了一眼自己手肘上滲著血的擦傷。 “怎么了?” “沒事。” 童樂嘆息一聲,將自行車??吭谝慌?,然后朝著斜后方的便利店走去。 回來時,童樂手上多了一個袋子。林倬拿出一瓶飲料,擰開就喝。童樂拿出創(chuàng)可貼和藥水。 林倬皺眉,說:“哎呀,沒事?!?/br> “別動,就算我不弄,等會兒安兒看見了,也非得拽著你給你治療。影兒說了,她最近總盼著誰摔了,誰磕了,好讓她當(dāng)一回兒小醫(yī)生?!蓖瘶芬幻嬲f著,一面往林倬的手肘輕輕涂藥。 可能是有點刺痛,林倬的手臂稍微縮了一下。他問:“她也要跟她mama一樣,長大了當(dāng)個醫(yī)生?” 童樂低笑一聲,說:“不會。她膽小,當(dāng)不了?!?/br> 林倬說:“沒事,我們阿澤膽大。我會把他教育成一個勇敢又溫柔的男人,以后替你好好保護安兒?!?/br> 童樂突然想起了什么,說:“等會兒。聽說,阿澤親了安兒?” 林倬憨笑著撓腮,說:“他說安兒的臉蛋紅撲撲的很可愛,不知道為什么就親了下去。放心,我已經(jīng)深度教育那小子?!?/br> “可是安兒哭了?!蓖瘶氛溃桓庇懻f法的模樣。 “保證沒有下次?!?/br> “聽說,他扮鬼嚇安兒?!?/br> “哈?這我不知道。” “她跟我說,以后都不想跟林澤做朋友?!?/br> “沒事,反正以后他們是一對。” 童樂盯著林倬,面無表情,繼續(xù)說道:“聽說,阿澤一不小心燒了安兒的頭發(fā)?!?/br> 林倬嘆了口氣,低垂著頭,“別說了,安兒已經(jīng)對阿澤恨之入骨了。” “安兒對阿澤的怨言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了。” “怪我們把他寵壞,讓他一天比一天混賬。而且,兒子隨爹,我也沒有追女孩子的天分,只會越搞越砸。如果不是小予要了我,指不定我現(xiàn)在還是孤家寡人?!?/br> 林倬雖然平日里秉持著嚴(yán)父的形象,實則愛子如命。而妻子溫予也是一個溫柔開朗的母親,說林澤是寵壞了的孩子確實不可置否。他調(diào)皮也聰明、驕傲也有禮,更帶有一種吸引人的氣質(zhì),無論跟誰的關(guān)系都相當(dāng)和睦。這樣的孩子必然是受歡迎的。人人都喜歡林澤,除了童遇安。這無疑就是林澤的心結(jié),他想要征服童遇安,奈何對方是頭犟驢。而他所謂的方式往往也是弄巧成拙。 林倬抬頭,一臉無措地問童樂,“現(xiàn)在怎么辦?” “我也不知道。女兒隨娘,犟得很。恨了誰,不要誰,真的說到做到。影兒恨我的那幾年,我真的是她眼里的透明人。” “那以后,安兒要是不跟我們阿澤在一起怎么辦?阿樂,你也不想女兒遠(yuǎn)嫁吧。咱倆快想想辦法。” 童樂聞言哭笑不得,用手揉揉太陽xue,說:“他們才多大?你以為舊社會呢,童養(yǎng)媳呢?再說,安兒以后要跟誰在一起,那是她自己的人生,我尊重她的選擇。” 林倬噎住了,低聲說了一句:“你就是不喜歡我兒子?!?/br> 童樂一怔,郁悶不已,半響才說:“那是你兒子,我怎么可能不喜歡?” 林倬聽言,不禁嘴角上揚,他說:“你也站在我的角度想想。除了你女兒,再也沒有那家的姑娘讓我那么喜歡了。童樂,我告訴你,你女兒以后只能是我兒媳婦?!?/br> 讓彼此的子女成為彼此最珍貴的人,相守一生,這一直都是童樂和林倬共同的夢想。 童樂覺得頭疼,一股滑稽的情緒隨之涌上心頭,他放好東西,兩手開始抓撓林倬的頭發(fā),“瘋了,瘋了......” 兩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就這么像個孩子似的打鬧起來。誰能想到他們一個是鐵骨錚錚的警察,一個是溫文爾雅的大學(xué)教授。 “林警官,童教授?!?/br> 兩人瞬時收住,迅速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儀表,轉(zhuǎn)過身去。來人是童遇安的班主任,一位年輕的女老師。 雙方問好后,徐老師笑著說:“遇安看見爸爸來接她一定很高興。上周的作文題目是我最愛的人,遇安寫的是爸爸,她寫得很好,字里行間都充溢著一股真情實感的溫暖,她真的非常愛爸爸?!?/br> 雖然女兒已經(jīng)說過無數(shù)次她最愛爸爸,但每一次聆聽內(nèi)心深處依然暖得要命。童樂笑了,眼角眉梢也溫軟了。他想,影兒該吃醋了。 “林警官,我奶奶已經(jīng)出院了,有機會我和我的家人一定親自登門感謝。”徐老師對林倬恭敬地說道。她奶奶患有阿爾茲海默癥,上個月走失時,是林倬在山上找到了老人家,一路背著下山。 林倬有些受寵若驚,忙不迭地說:“不用氣,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老人家身體安康就好了,請代我向你奶奶問好。” 就在這時,另一位值班老師喊了一聲徐老師,徐老師只好跟兩人道別,折身返回。 林倬松了一口氣,瞟見童樂在看什么,循著他的視線望去,看見他似乎永遠(yuǎn)長不大的弟弟從車?yán)锍鰜恚猴L(fēng)滿面地向他們走來。 “我親愛的哥哥們,你們也來啦。剛好,我不用送阿澤和安兒回家,直接帶著家家和幺兒去跟謠謠回合?!绷诌h(yuǎn)沖著他親哥哥,他大舅子笑道。 林倬面對著林遠(yuǎn),總是忍不住疾言厲色,好比現(xiàn)在:“你以為我們是你???思家和林止上學(xué)以來,你來學(xué)校有五次嗎?” 林遠(yuǎn)皺起雙眉,怨聲道:“哥,你說話怎么老帶刺?我這不來了嗎?再說,你以為我不想時常陪在孩子們身邊嗎?我這不是為了做生意,養(yǎng)家糊口嗎?” 林倬懶得看他。 “阿遠(yuǎn),你這褲子跟我的一個學(xué)生同款了。這么一看,還挺年輕的?!蓖瘶奉┝艘谎哿诌h(yuǎn)的破洞牛仔褲,悠悠地說道。 林遠(yuǎn)一聽樂了,說:“哥,這是我們廠新出的款式,最近流行得很,我給你們也帶幾條吧?!?/br> 童樂淡笑著拍了拍林遠(yuǎn)的肩頭,說:“謝啦,不用氣。我只穿影兒給我買的衣服?!?/br> 林遠(yuǎn):“……” 林倬沒想到童樂居然跟這小子聊了起來,莫名來氣,說:“阿樂,你回去也跟童謠說兩句,讓她一天到晚別只顧著工作,孩子不是用來放養(yǎng)的阿貓阿狗。前兩天,家家發(fā)燒了,自己一聲不吭地找藥吃了就睡了?!?/br> 童樂皺了皺眉,看著林遠(yuǎn)說:“我姐不用我說教,她自己有分寸?!毖酝庵饩褪?,沒有分寸的人才要說教。 林遠(yuǎn)算是看出來了,這兩人根本就是一伙合起來欺負(fù)他的。就在這個時候,放學(xué)鈴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