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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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獨來獨往慣了,容易忘記怎么和人相處。好在周鶯也是安靜的性子,他只需握住她的手,有時什么都不需說,也覺得很安心。 對面樓下那戲臺常年唱戲,周鶯伏在窗邊聽著。 顧長鈞背靠在窗格上側(cè)過臉注視著她。 周鶯知道他瞧自己,目光甚是熱烈,臉上不覺綻開粉艷的桃色,顧長鈞察覺到她緊張,悶聲笑了笑,靠向她那邊的左手摸到緋色衣帶,察覺到她欲避,另一只手也摸上去,扣住腰,抱在懷里。 周鶯沒處躲,喘著氣兩手推他的肩,顧長鈞頓了下,濃眉凝起,用火光熾烈的眸子瞧著她。 周鶯心頭一軟,搭在他肩上的手攥成拳,咬住嘴唇,低聲道:“可知道您做什么帶我來這兒了……” 顧長鈞悶笑一聲:“后悔也遲了,難得有個沒人處?!?/br> 周鶯仰頭紅著臉,瞥見頭頂那扇窗還未曾關(guān)。緊緊咬住下唇不敢吭聲,怕給外頭知曉機關(guān)。 再想這段時間院子里乳娘媳婦子都多了好幾個,又有臻哥兒在西暖閣,顧長鈞和她確實也好久沒這樣親昵的獨處了。 等兩人下樓來,天已黑了。 顧長鈞想帶周鶯沿著河堤走走,夜風(fēng)微涼,裹著對岸教坊樓頭濃郁的脂粉香,絲竹聲斷斷續(xù)續(xù),像歌女的低*吟。 左右無人,顧長鈞打手勢把暗衛(wèi)都撤了,和周鶯肩并肩緩步走著。 生臻哥兒虧了身子,原本這孩子就是上天恩賜給予的,周鶯心想再不會有這樣的好運了,故而加倍疼愛寵溺。 顧長鈞也疼孩子,有時回來見周鶯瞧著臻哥兒不忍別過眼,他也十足和氣,盡量不跟小的爭寵。所以這片刻的獨處也變得很珍貴。 河心駛來一艘畫船,顧長鈞余光瞥見適才走遠的暗衛(wèi)又跟上來了。他住了步子,牽住周鶯的手,“夜了,咱們回吧?!?/br> 周鶯不及吭聲,那畫船飛速駛來了,船舷上一個穿武服的男子高聲道:“喂!顧長鈞,你走什么?回來,喝酒?。 ?/br> 周鶯依稀聽得這聲音有點兒熟悉,顧長鈞將她握得更用勁兒了。 “喂!這是包的哪家花娘?來來來,一塊兒樂呵樂呵!” 把周鶯當(dāng)成了風(fēng)月場的女子。 顧長鈞臉色沉下去,對周鶯道:“你先上車,我與他說兩句?!?/br> 周鶯緊張地攥住他袖子,知道他脾氣,適才那人如此冒犯她,他定是很生氣的。 顧長鈞撫了撫她鬢發(fā):“乖,去車上等我?!?/br> 顧長鈞越過她朝畫船走。周鶯焦急地喊他:“夫君,他們?nèi)硕?,不要涉身險地?!?/br> 她聲音不高,但那船恰駛近了,羅百益習(xí)武之人,眼神耳力都較常人好,船上掛著彩燈,足以照亮佳人身形容貌,她身后有幾個應(yīng)該是暗衛(wèi)的人湊上來了,正懇請她和他們一同離開。 一別經(jīng)年。 兩載春秋而已,在他心里,已漫長如數(shù)年。 但她的眼角眉梢,身形輪廓,他還是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 周鶯已被暗衛(wèi)請到了遠處,就要上馬,回過頭,隱約看見船上的情形,—— 顧長鈞登船,不知做了什么。適才喊話那人“噗通”一聲從船上掉落下來,一頭扎進水里。 船上亂了。 有人尖叫,有人大笑,有人大喊救人。 此時船上,顧長鈞面不改色飲了敬過來的酒,抱拳似笑非笑道:“顧某攪了諸位雅興,今日我請?!?/br> 喊來船主,留了名貼。 這時水里的人被撈上來了,顧長鈞下船,余光也未瞧他。 周鶯看著顧長鈞越來越近,他從容地掀開車簾上車,吩咐發(fā)車。 周鶯隔著窗見那邊還是一團亂,不無擔(dān)憂地道:“這樣沒關(guān)系嗎?” 顧長鈞冷笑:“自然有關(guān)心,羅百益如今是玉門都尉,我瞧做的不是很好,回頭調(diào)到西北去,再歷練一番。” 周鶯聽這話說的涼颼颼的,心想必然兩人之間恩怨極深,她便沒有再問下去。 ** 從人攙著羅百益回到內(nèi)院時,已是一更天了。敏慧一直在房里等著,未曾睡著,園中早落了鑰,是敏慧吩咐守門婆子給羅百益留的門。 兩個年輕貌美的婢子攙著人事不省的羅百益去后頭凈房洗漱一番。 敏慧沉著臉坐在床前。 羅百益洗漱畢,又被敏慧身邊的婆子捏著鼻子狠灌了一碗醒酒湯。 羅百益給嗆得咳出來,胃里翻江倒海,連適才喝的酒也吐了。 那婆子忙叫人收拾屋里。 羅百益清醒了幾分,剛換的衣裳上全是酒污,下巴沾著水跡,癱坐在那兒勉強仰起頭:“你干什么?” 敏慧紅著眼,站起身一點點朝他走過去,“羅百益,我問你,今晚你答應(yīng)過我什么?” 羅百益笑著擺手:“這會子別跟我算賬,頭暈,記不得了?!?/br> 敏慧一把揪住他衣襟,把他提起來:“羅百益!六月十三,我生辰!去年你答應(yīng)今年一定替我補過的,你去哪兒了?我等了你一夜!整日喝喝喝,酒就那么好?席上的伶人就那么漂亮?外頭那些狐朋狗友就那么離不得?你把我當(dāng)什么呢?” 羅百益給她揪扯得不舒服,揚手揮開她:“誰答應(yīng)你了?陪你過生辰?就是祖父母生辰,我要不想陪,也沒人逼我陪。你算哪根蔥?” 敏慧氣結(jié),揚手“啪”地甩他一耳光:“你混蛋!你說我算哪根蔥?羅百益!我是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轎求到府里的正室嫡妻!你給我睜大狗眼看清楚了!” 外頭婆子聽見,小跑著進來勸:“郡主啊,大夫人都睡了,您可小點兒聲,別叫夫人老爺聽見!” 敏慧漲紅了臉道:“我怕什么?我為什么怕他們?是他們跟我保證,要娶我進門待我好不叫人欺負(fù)我,羅百益這么混賬他們怎么看不見?” 那婆子何嘗不知自家郡主的苦,轉(zhuǎn)臉來勸羅百益:“小將軍,您說句軟話吧?前兒說的好好的,要給郡主好好過個壽,確是您說的?!?/br> 羅百益閉眼癱在椅子里,似笑非笑嘟囔著什么。敏慧氣得還要來抓他,被婆子擋住勸道:“郡主,您跟個醉酒的人置氣做什么?您氣得不行,明兒一早姑爺卻啥都不記得,何苦呢?你們還不把小將軍扶到對面兒暖閣睡著?” 羅百益被兩個丫頭攙著扶到暖閣歇了,等到丫頭都退出去,屋里只剩他一個,才緩緩睜開眼。 眼底一派清明。 想醉真不容易。 耳畔還隱約傳來對面屋里的哭聲。 他知道敏慧委屈。可是他沒法子不叫她委屈。 那年冬日,他跪在她閨房外頭求她,求她去和羅貴妃說,不要嫁給他。他配不上。 他的心早給了別人。 那個明明只是隨意一瞥撞見的姑娘。 刻在心頭,再也抹不掉了。 或許那些老人說得對,得不到的,才永遠都是最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224 20:31:36~20200226 00:18: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容九珩、景咸很咸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我是大哥大 8瓶;42435784 5瓶;茶禪一味、xy、冬瓜兔、浮生多少年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78章 昨晚和顧長鈞在外面吃飯時喝了酒, 回來時又已很晚了,周鶯寅正才起來,顧長鈞清晨要上朝, 早早走了。周鶯叫乳娘抱上臻哥兒, 一道兒往上院去請安。 陳氏和麟哥兒都到了, 兩年不見麟哥長高不少,過周鶯牽著他的手哄他玩, 麟哥十分喜歡黏著周鶯。分別兩年, 麟哥兒變得害羞了, 一見周鶯對他笑就躲在母親身后, 然后拿眼偷偷打量著屋里人。 沒有血緣關(guān)系, 顧老夫人對麟哥兒態(tài)度不咸不淡的,臻哥兒就不一樣了, 饒是顧老夫人原本不喜周鶯做兒媳,但自打臻哥兒出生,周鶯的身份也跟著水漲船高。 一進屋,老夫人就笑著從乳娘懷里接過臻哥兒, 抱在腿上拿撥浪鼓逗弄著,臻哥已經(jīng)能坐著,伸出白胖的小胳膊去摸那晃動的撥浪鼓。 陳氏苦澀一笑,推顧麟一把:“怎么不和你三嬸說話?” 顧麟臉漲得通紅, 半晌沒能喊出“三嬸”兩個字。 顧麟已經(jīng)長高到周鶯肩膀了,周鶯想像從前一樣抬手揉揉他頭發(fā),見他眼神閃躲, 心里默嘆一聲,垂下了手,對陳氏笑笑:“沒關(guān)系,麟兒和我好久沒見,還有點生疏,慢慢來。” 陳氏紅臉道:“真是過意不去,這孩子越大越難捉摸,也不知怎地……” 周鶯能懂,顧麟自幼就和自己在一起,喊自己鶯jiejie,如今平白長了他一輩,要喊三嬸,他自己覺得奇怪。 老夫人逗弄臻哥兒,揚手打發(fā)陳氏和周鶯顧麟吃飯去。 之后理理事,算算帳,聽聽管事婆子們報備,周鶯沒準(zhǔn)備把管家權(quán)接過來,和陳氏一并管著,遇事兩人一塊兒拿主意。她不耐煩時就交由陳氏一人主理。 偌大侯爺,賬目都是專人管著的,內(nèi)宅的那些往來用度,顧長鈞支撐得起,老夫人本就偏著臻哥兒,周鶯不想叫陳氏覺得如今的安平侯府沒他們房頭的立足之地。 傍晚才傳飯的時候,宮里傳了消息出來,說太后今天晨起一直昏睡不醒,太醫(yī)救治了整日都沒好轉(zhuǎn),叫周鶯帶著臻哥兒趕緊入宮候著。 周鶯身后跟著秋霞,乳娘懷里抱著臻哥兒,飛速沿著宮道往后跑。 夜色中的皇城仿若一張漆黑的大網(wǎng),將一個個人網(wǎng)在其中,你能看見光亮,卻永遠逃脫不開。 周鶯和父親沒見過面,自然也未曾想過他幼時在此是如何度過。但她知道,有人在這片紅色宮墻圍起來的囚牢里活了一輩子。 才走近壽芳宮,就看到黑壓壓的人影,堵在宮門前,不見一點縫隙。 引路的宮人揚聲道:“郡主到了,請娘娘們讓讓,太后娘娘等著呢。” 人群中聽得一聲冷笑:“喲,本宮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安平侯夫人。怎么,你比我們這些嬪妃還更關(guān)心太后娘娘?也不瞧瞧這是什么地方!” 說話的是個年輕貌美的嬪妃,周鶯沒見過,那引路宮人慌道:“娘娘,萬歲爺跟太后娘娘等著呢,煩勞您讓讓?!?/br> “我們早就在此等候著了,皇上還沒宣召,急什么?候著吧。” 周鶯上前,面對面盯著那位妃子:“請您讓讓?!?/br> 瞧她氣勢不凡,其他幾個領(lǐng)頭的嬪妃已經(jīng)有所猜測,暗中扯扯那位擋路的妃子衣袖,示意別再這時候與人爭鋒。 那妃子氣勢凌人,哪里肯讓。她在此已經(jīng)侯了幾個時辰,本就窩了一肚子火,又來個不長眼的臣婦,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就叫自己讓路,她怎么肯? “你是什么身份?敢跟本宮說這種話?安平侯沒教過你規(guī)矩嗎?到底是能跟自個兒叔父私相授受的人,眼底沒半點……” 話音未落,只見周鶯抬手,一巴掌扇在那妃子臉上。 人群為之一靜,人人都瞠目結(jié)舌,呆望著周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