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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嫁三叔在線閱讀 - 第38節(jié)

第38節(jié)

    **

    時間一點一滴,都是煎熬。

    顧老夫人派人在各城門守著,但有半點消息,都要第一時間通知錦華堂。

    周鶯守在老夫人身邊,半步也不敢離開,生怕錯過了顧長鈞的任何消息。

    終于在六天后,家里收到了顧長鈞的第一封平安信。

    老夫人捏在手里瞧了一遍又一遍,淚水灑了滿臉。

    字里行間,全都沒有提過半句周鶯。周鶯按下心底的澀意,強(qiáng)撐著恭喜老夫人。

    待她出了錦華堂,回到自己屋中換了衣裳,在枕下發(fā)現(xiàn)了顧長鈞寫給她的親筆書信。

    顧長鈞在府上有暗衛(wèi),周鶯聽說過,卻從沒見過,想必這信,便是那些人遞過來的?

    狂喜地打開信紙,方方正正的灑金箋,上頭只有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想你。”

    沒有稱呼,沒有落款,甚至沒有一句完整的話。

    周鶯淚水霎時奪眶而出。

    明明就很敷衍的兩個字,也能叫她哭哭啼啼的窩心很久。

    他那樣的人,便是這樣兩個字,必然也是寫了又撕,撕了又寫,覺著不合自己的身份,卻又熬不住這刻骨的深情。

    她恍然能看見他是怎么樣蹙著濃重的長眉板著臉寫下這么兩個字,又如何別扭地把這張紙交給屬下吩咐如何給她帶回來。

    周鶯想著想著,這些日子的煎熬、委屈、害怕,好像一下子都消散了。

    十一月末,京城大雪鋪地,顧長鈞班師回京。

    這回議和,以漠北供出十二個邊境城鎮(zhèn)為代價,顧長鈞又一次為自己正名。

    晉帝出城十里,親迎大軍回朝。

    御書房,顧長鈞和羅百益回報戰(zhàn)況。

    議完了正事,晉帝笑道:“百益新婚出征,正是蜜里調(diào)油的時候,新媳婦兒可在家里盼了好些日子了,不若早些回去?!?/br>
    羅百益哭喪著臉謝了恩,拍拍袖子從大殿出來。殿中就只余顧長鈞和晉帝二人。

    晉帝指著身側(cè)的炕道;“長鈞,你坐?!?/br>
    顧長鈞點點頭,剛落座,便聽晉帝道:“這回大戰(zhàn),你受累了。幾經(jīng)風(fēng)險,總算得勝,想必北邊能安定幾年?!?/br>
    顧長鈞道:“微臣職責(zé)所在?!?/br>
    “朕想著,這回戰(zhàn)罷,給你多放幾日假。叫你在家中好好歇歇?!?/br>
    顧長鈞抿了抿唇:“謝皇上關(guān)懷?!?/br>
    晉帝似乎有些難以開口,沉吟片刻,方道:“長鈞,其實朕還有一事。”

    顧長鈞似有所感知,淡淡地抬起眼。

    “貴妃身體不好,這些年宮里沒添子嗣,朝臣們建議來年三月開恩選秀,充盈后宮,孕育后嗣,你覺著如何?”

    顧長鈞道:“微臣贊成。”皇帝選秀本就是老祖宗留下的規(guī)矩,為了一個羅貴妃耽擱許多年,早有大臣不滿。

    晉帝聲音放輕些,試探:“貴妃很喜歡你那個侄女兒?!?/br>
    顧長鈞面容一肅,目光如電,朝晉帝看過去。

    晉帝與他對視,不肯相讓:“長鈞……”

    顧長鈞緩慢地?fù)u了搖頭:“微臣,還有一事未曾稟明。”

    他起身,撩了袍子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微臣有罪?!?/br>
    晉帝咬了咬牙:“長鈞,何罪之有?”

    “微臣罔顧人倫?!彼蛔忠活D,直視著晉帝的眼睛,“與亡兄養(yǎng)女顧鶯,犯下了不可逆轉(zhuǎn)的錯事?!?/br>
    晉帝聲音都帶了幾聲顫:“長鈞,你可知自己在說什么?!?/br>
    顧長鈞笑了下,笑容冷得好比這冬日窗下結(jié)成的冰凌。

    “臣很清楚?!?/br>
    第37章

    從顧長鈞一入城門, 消息傳回顧家,顧老夫人就帶著人在二門上等著。

    陳氏勸了幾回:“侯爺奏報軍情,又要給將士們請賞, 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還早著呢, 娘不若先在房里歇息?!?/br>
    顧老夫人哪里肯聽,這么久沒見面, 兒子在戰(zhàn)場上受了苦, 她哪里安得下心休息。

    陳氏給周鶯打眼色, 想叫周鶯幫忙勸勸老夫人, 一回眸卻見周鶯垂著頭正在出神,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臉色瞧來怪怪的。

    片刻, 就有顧長鈞身邊的親衛(wèi)來報信,說侯爺給皇上留在宮里用午膳,還有許多事要奏報,只怕入夜才能出宮。

    老夫人便張羅叫人去弄晚上的吃食, 又打發(fā)人去柏影堂換新的厚些的被褥備著,幾番問柏影堂的炭盆燒的夠不夠。

    陳氏知道顧長鈞回來前,老夫人必然不會安心歇著,只要不在門口吹冷風(fēng), 張羅那些事也便隨她張羅去了。

    顧長鈞亥時才回來,門上一傳話來,老夫人就下地拄著拐往外趕, 在錦華堂門前撞著顧長鈞。

    長久沒見面,兩方都怔了下才緩過神來,顧長鈞顧不得是在外頭,俯下身去行禮:“娘,兒子回了?!?/br>
    老夫人眼眶霎時濕潤了,伸出顫巍巍的手想拉住他。

    周鶯扶著老夫人,小心地將老夫人送到顧長鈞手里。

    距離靠近,顧長鈞挽住母親的手,同時轉(zhuǎn)過臉來,朝周鶯點了點頭。

    他走得太久了,久到如今瞧見他本人都叫她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入宮前換過衣裳,卸了甲胄,穿朝服入宮拜謁,此刻身上染了宮里供的龍涎香味道。

    他看過來的目光深沉而熱烈,雖只是匆匆一瞥,也叫周鶯不由自主地紅了臉。她垂下頭去,臉頰的灼熱一路燒到耳根。連白凈的脖子也泛上了淡淡的粉。

    陳氏熱情地在前道:“老太太念著你,非要在二門上等著不可。侯爺這回回來,暫可不走了吧?眼看又是一年年關(guān),但愿往后都是太平日子?!?/br>
    戰(zhàn)事來得急,事先京中一點兒消息都沒露,傳顧長鈞失蹤那會兒,京里謠言四起,都覺得日子不太平,甚至都有富戶舉家南遷,怕戰(zhàn)火燒到京城來。

    顧家不但牽掛著京城的安危,更掛念著在前線的顧長鈞的安危。連陳氏說這話時眼眶也熱了。

    老夫人手冰涼,緊緊攥著顧長鈞的袖子。

    顧長鈞笑笑:“二嫂放心,不會走了。”

    扶著老夫人先行進(jìn)了門,顧長鈞在炕前坐了,抬眸瞧著進(jìn)門方向,瞧周鶯慢吞吞地走了進(jìn)來。

    顧長鈞瞥了她兩眼,才回過神專心答老夫人的問話,“兒子身邊親衛(wèi)得力,不曾受傷,母親放心?!?/br>
    又道:“皇上準(zhǔn)了幾天假,母親要去上香還愿,兒子可陪侍在側(cè),或是往別莊小住幾日,都依母親?!?/br>
    是想寬慰寬慰老夫人,多留在身邊陪伴一二。

    老夫人哪里不知他事忙,知他不過哄自己高興罷了,笑道:“這可是你說的?!碧а垡娭茭L和春熙各捧了東西出來,老夫人朝周鶯招招手:“快,把姜水給你三叔,驅(qū)驅(qū)寒氣?!?/br>
    周鶯依言靠近,捧著那水盅屈膝喊他道:“三叔?!?/br>
    開口有些遲疑,又似乎是怕,顧長鈞從她手里接過東西,指尖輕輕擦過她的指頭,周鶯倏地收回了手,觸電似的心跳亂跳。

    不妨身后的春熙手上不穩(wěn),端著的托盤傾了一下,她端的是guntang的熱茶,人就站在周鶯身后,眼看那些茶水就要潑在周鶯的背上。

    老夫人變了臉色,不及開口說話,電光石火間,顧長鈞已伸臂一撈,抓住周鶯的手臂將她帶到自己身旁。

    托盤上的茶壺歪了,兩只茶盞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老夫人還未說什么,于嬤嬤已沖進(jìn)來喝退了春熙:“主子們跟前當(dāng)差,你這是干什么呢?笨手笨腳越發(fā)不省事,還不退下?”

    春熙滿臉通紅,險些掉下淚來,匆忙伸手拾起那些大塊兒的碎瓷片,連聲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br>
    顧長鈞沉著臉沒有說話,陳氏忙打圓場:“這孩子許是見侯爺回來一時高興……”

    老夫人擺擺手,叫春熙退了下去。

    小丫頭們輕手輕腳地進(jìn)來收拾了地上的碎片,顧長鈞的手還牢牢扣在周鶯的手腕上。

    她掙了下,紅著臉小聲地道:“多謝三叔?!?/br>
    當(dāng)著人這般親密,叫她心驚rou跳。

    老夫人的目光在他的手上掠過,很快別過頭,吩咐于嬤嬤道:“去瞧瞧廚上的酒菜好了不曾?”

    顧長鈞就趁機(jī)起身:“母親,兒子先去沐浴?!?/br>
    老夫人點點頭,想叫周鶯送送,半途卻轉(zhuǎn)了話鋒,道:“于嬤嬤送侯爺出去?!?/br>
    又吩咐:“多備些熱水,給侯爺備著厚衣物換?!?/br>
    于嬤嬤應(yīng)了,隨在顧長鈞身后出了門。

    老夫人又吩咐周鶯:“去把你去歲釀的果酒取來,待會兒給你三叔斟兩杯嘗嘗。”

    周鶯去了,老夫人垂目沉默下來。

    陳氏笑道:“侯爺回來,娘可高興壞了吧?”

    老夫人沒答,卻是嘆了聲:“老二家的,你覺不覺著,侯爺哪里不一樣?”

    陳氏一怔:“怎么不一樣了?似乎是瘦了些……”

    老夫人搖了搖頭。

    適才顧長鈞牽著周鶯的手腕,好久都沒松開。瞧丫頭的神色,依稀是有什么。

    但愿她是想多了吧……

    屋里酒菜齊備,一家人簡單吃了些東西,約莫子時方散了。顧老夫人叫人給周鶯打著燈送回青蘿苑,顧長鈞沒有急于告辭,他坐在那兒,眉目低垂,似有話要說。

    “母親,兒子有一事,未曾得母親首肯?!?/br>
    顧老夫人轉(zhuǎn)過臉來,定定瞥了顧長鈞片刻,他那張臉,從稚幼少年,長成今天這個威嚴(yán)端方的男人。世人都傳他兇名,連她這個做母親的在他面前說話也是多加考量才敢開口。這樣一個人,連婚事都不敢強(qiáng)加給他,當(dāng)年他說妻子要自己來挑選,她就一直懸著心卻不敢多事,如今他要說什么,顧老夫人心里已經(jīng)約略有個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