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開門，嚇得錢志彬叫了一聲，拍著胸口沒好氣的說，“人嚇人，嚇死人的你曉得不？”

    “不是，我就想告訴你，火車票已經(jīng)買回來了，明天下午一點的?！标懬绱ㄕf完，溜回房睡覺，大晚上的，省得哪里惹了他。

    第二天天不亮，鄧大爺?shù)呐＼嚤愕搅?。他是個時間觀念非常強的人。

    陸晴川和陳小鳳的行李不多，就兩個大行李包，一包衣服，一包吃食和野味。

    別看胡向前他們有七個人，但行李也跟她們的不相上下。莫寶珍也只有一個行李袋。只是牛車上坐不下這么多人，三個丫頭和胡向前坐車，其他人走路。

    火車到云市時是臘月27早上，大約還要三個多小時才能到阮市。陸晴川跟胡向前他們告了別，領(lǐng)著陳小鳳一人背一只包，跟著人流往外涌。

    從下了火車后，陸晴川就沒見陳小鳳笑過。雖然他們把陳小鳳當親人，可哪怕大家再親，也比不得血緣。大過年的，別人家都團團圓圓，她卻好像寄人籬下，哪有不感傷的呢？

    陸晴川拼命壓制住內(nèi)心的欣喜和激動，快到東出口時，她一聲不響地站到了陳小鳳后面。因為，她看到了在出口外等待的父母，以及李民樸、夏曉芬。

    “川川，這兒呢！”楊喜蓮邊喊邊揮手，生怕女兒沒看到她。

    夏曉芬的聲音也不小，在她的意識里，這小丫頭早就是他們家的人了，她得好好疼著點。

    陸晴川一看這陣仗，指定是一出閘口，兩邊的父母都是圍著她轉(zhuǎn)，這樣鳳jiejie就更受傷了，于是，她對著楊喜蓮打了個手勢。

    “川川，你走前面吧！”陳小鳳低著頭站去一邊。

    陸晴川一出閘口，甜甜地喊道：“爸爸mama，陸叔叔，曉芬阿姨，你們都來了？等很久了吧？”

    李民樸早接過了她的行李，“我接到鄭濤的電話，曉得你們大概這個時候到，剛來沒多久。”

    “你看，這才下鄉(xiāng)沒幾個月，又黑又瘦，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吧？”夏曉芬心疼地拉著準媳婦的手，左看右看。

    陸晴川笑道：“黑點好，健康??！曉芬阿姨，我現(xiàn)在結(jié)實著呢！”

    她轉(zhuǎn)過頭去，陳小鳳已經(jīng)出來了。陸文忠剛把行李包搬著，楊喜蓮一把抱住了她，“鳳兒，終于回來了，阿姨想死你了?！?/br>
    突如其來的溫暖懷抱，是陳小鳳絕沒有料到的，兩行清淚爬上了她的臉。

    第一百八十四章 李大伯下廚

    云市的溫度明顯比落煙坪低了很多，北風(fēng)刮在臉上跟刀割似的。陸晴川一下子適應(yīng)不過來，連著打了兩個阿嚏，李民樸忙把自己身上的大棉襖脫下來給她披上。

    楊喜蓮見狀，偷偷對她愛人使了個眼色，陸文忠會意地把棉襖脫給了陳小鳳。

    一行人邊聊邊走，一同去了李家。

    向來不掌廚的李大伯破天荒地在廚房忙活著，他今天一大早便去了食品站買了六斤水餃，有豬rou白菜餡的，也有豬rou韭菜餡的。小丫頭們出門在外，吃餐餃子不容易。

    估摸著時間應(yīng)該差不多了，他開火澆水，水剛燒開，門外就傳來了說話聲。他趕緊把餃子下鍋。

    “大伯！”陸晴川邊喊邊往睡房奔去，李大伯從灶房里探出頭來，“我在這里呢！趕快洗手洗臉，餃子立馬就好?！?/br>
    頓時，所有的人全變活化石了，連李民樸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哥，你說你在煮餃子？”

    李大伯一幅你大驚小怪的眼神，“是啊，有什么不對嗎？”

    “沒有沒有，很對?！崩蠲駱愀拮訉σ暳艘谎郏柭柤?，表示不能理解。

    陸晴川和陳小鳳洗手出來，兩大碗餃子已經(jīng)擺桌子上了。她們被按坐在椅子上，“一路上餓壞了吧？快吃。”

    “大家一起吃??！”陸晴川了解李大伯，他買東西從不會專門只買給某一兩個人，而是一家人全有份。大家團團圓圓地坐一起吃才熱鬧。

    楊喜蓮和夏曉芬?guī)椭扬溩佣顺鰜?，“今天咱跟著兩個丫頭享福了?！?/br>
    李大伯也不跟她們客氣，“是啊，我就是給兩個丫頭接風(fēng)洗塵的?！?/br>
    “多謝大伯。”陸晴川甜甜地道謝，回家的感覺真好，時時刻刻都能感覺得到被愛包裏得緊緊的，既舒適，又溫暖，整個人身心很放松。

    盡管大人們有很多話想問，但又不忍打擾了孩子們吃餃子的興致，都硬生生把話憋回肚子里。

    “媽，我哥哥呢？”陸晴川問道，以往的這個時候，陸晴朗已經(jīng)放假了，今天怎么連她回來都不露面？莫非是因為他想躲著鳳jiejie？

    楊喜蓮閃爍其辭，“他??？一天到晚不著家，咱吃咱們的，餓死他?！?/br>
    聽了這番話，陳小鳳全身一頓，低著頭默默地吃著水餃，眾人見了，也都不再說話。兩個丫頭路上累了，吃了飯得好好休息。

    陸晴川往她的床上一躺，太特么舒服了！當真是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她完全沒有一丁點的認床的感覺，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這一覺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陸晴川滿足地睜開眼睛，天已經(jīng)大亮了，陳小鳳也起床了，院子里時不時傳來低低的說話聲，聽得不大真切，撩得陸晴川心里癢癢的。

    她穿上新棉襖，站在試衣鏡前轉(zhuǎn)了幾圈。不得不服，李遠征的眼光真好，藏青色不招搖，但映得她的膚色白皙了許多，而且大小剛剛好，還收了腰，就跟量身定制的一樣。

    “川川，新衣服真好看！”陳小鳳夸道。

    楊喜蓮心里也樂顛顛的，這女婿好，不但長得好，有本事，對川川也沒得說，往后川川的好日子長著呢！她把雞毛扔進垃圾鏟里，用清水凈了手，圍著陸晴川轉(zhuǎn)了一圈，“好看，料子也好?？床怀鲞h征這孩子心細著喱！”

    “那當然，我挑了十幾年才挑到的呢！”陸晴川挽著mama的胳膊，“mama，你和爸爸、哥哥做了新衣服沒有？”

    “就我做了一件，你爸跟你哥不肯，非得把布料省給你和鳳兒。”楊喜蓮領(lǐng)著兩個丫頭往房里走，“你在信里說遠征給你買的新棉襖，我就給你做了兩套春衣，給鳳兒做了一件棉衣，一套春衣。”

    楊喜蓮也是個心細的人，曉得上山下鄉(xiāng)不能招搖，這回布料的顏色全是深藍色，又賴臟又不打眼。雖然兩個丫頭曬黑了些，但這顏色會顯白。

    “鳳jiejie，你怎么不穿新棉襖？”陸晴川曉得陳小鳳現(xiàn)在敏感，想她開心些。

    陳小鳳答道：“我怕弄臟了，等到過年那天再穿吧！”

    “弄不臟，來，穿著試試。”陸晴川邊說邊將衣服套在了她身上，居然出奇的合身。

    楊喜蓮解釋說：“我認為川川說得在理，衣服穿在身上不光是保暖，也要好看。棉衣本來就笨重，再做得大些，穿著像個道袍了。所以我就讓裁縫按照小鳳的夏衣尺碼來做的，果然穿著好看。”

    這番話正如一記強心針，令落寞的陳小鳳感覺到了無限的力量，父母已經(jīng)走了，她再郁郁寡歡，他們也不會回來?？裳矍暗倪@位樸實善良的婦女，卻無私的將愛分予了她。

    陳小鳳不曉得哪里來的勇氣，突然抱住了楊喜蓮，眼睛里閃著亮晶晶的淚花，“喜蓮伯娘，多謝你，多謝你們！”

    楊喜蓮也摟住了她，“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謝的？你陸伯伯去找晴朗了，你快去洗把臉?！?/br>
    “喜蓮伯娘，你！”陳小鳳紅著臉，一跺腳往灶房跑去，留下楊喜蓮母女掩嘴而笑。

    “mama，我哥哥現(xiàn)在怎么樣??？”陸晴川了解她哥哥的性子，被她調(diào)換了信，估計心里不大痛快。

    楊喜蓮嘆了口氣，“他呀，心里還是放不下那只破鞋，孫婆婆三番幾次要給他介紹對象，都被我給擋了。說心里話，我和你爸爸還是覺得鳳兒適合你哥哥。這次那個害人精終于訂了婚，希望你哥哥能放得下了?！?/br>
    正說著，陸晴朗已掀開門簾子大步跨進來了，“川川，怎么回來也不跟我說一聲？”

    陸晴川故意耍著小性子，“爸媽都曉得了，還要我怎么告訴你？你就是不想接我，還找那么多借口？”

    第一百八十五章 難題

    陸晴朗拿他這個meimei沒轍，雖然在馬南湘的問題上，兩人存在意見，但在心里，他還是像以前一樣寵著她，由著她鬧騰。

    “晴朗哥?！标愋▲P在門外彷徨了半晌，聽出陸晴朗心情不錯，于是鼓起勇氣進來了。

    陸晴朗客客氣氣地回道：“鳳兒回來了?！?/br>
    說著，就要往外走。雖說陳小鳳沒有抱太大希望，可心里還是隱隱作痛。

    楊喜蓮看不下去了，板著臉喊道：“你給我站住，馬南湘都已經(jīng)訂婚了，你再戀戀不忘有什么用？”

    陸晴朗高大的身子陡然頓住，然后來了個180度轉(zhuǎn)身，半信半疑的目光在三個女同志身上來回掃視，仿佛想從她們的表情里搜到一些什么，“南湘訂婚了？和誰？”

    語氣里滿滿的質(zhì)疑，陸晴川把那晚在河泊里發(fā)生的事情大致說了一下，陸晴朗的反應(yīng)果然跟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樣，他臉色一變，“川川，能不能莫這么無聊？湘湘是什么樣的人我了解，她怎么可能跟一個大男人在河泊里做那種事呢？我曉得，你們一直......”

    “哥哥！”后面的話，陸晴川可以猜出來，肯定是與陳小鳳有關(guān)了，因此，她趕快截住了話頭，把拜托何春香開的證明拿了出來，“你看這是什么？”

    白紙黑字，仿佛一把利刀，不偏不倚扎在了陸晴朗心臟上。原本這一段時間以來，馬南湘對他冷言冷語，他就以為是她下了鄉(xiāng)，不習(xí)慣，還想著等她過年回來，兩個人好好溝通一下，把該解的誤會解開了，一切就好了。沒想到，她居然訂婚了！

    “天涯何處無芳草，人家婚都訂了，你就死心吧！”看到兒子痛苦的表情，楊喜蓮不忍心再責怪他。

    “他是做什么的？”陸晴朗一字一頓地問，他的樣子是無力回天時的不甘和放心不下，于是陸晴川便稍微夸張了一點，“對方叫林大軍，是落煙坪的會計，也是十里八鄉(xiāng)最有出息的年輕人。支書和隊長都非常看重他，鄉(xiāng)里和縣里的領(lǐng)導(dǎo)對他印象也不差，可能明年就能調(diào)到鄉(xiāng)里了?！?/br>
    很好，哪一樣都比他強！突如其來的挫敗敗感令陸晴朗慘然一笑，“既然是這樣，我就放心了。”

    他把證明還給陸晴川，快步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川川，晴朗哥不會有事吧？”陳小鳳擔心陸晴朗想不開，陸晴川笑道：“現(xiàn)在是最痛的時候，痛過了，就好了，不用管他。”

    話雖如此，陸晴川還是在密切留意著陸晴朗的動向。她就這么一個哥哥，哪有不希望他好的道理？

    晚上，她敲開了哥哥的房門。陸晴朗胡子拉茬，眼窩深陷，應(yīng)該是受了極大的煎熬。

    “還在想著她？”陸晴川在他身旁坐下，陸晴朗不作聲，雙目空洞地盯著手上的那雙鞋墊。

    “那是個優(yōu)秀的男人，會給馬南湘很好的生活。她已經(jīng)做出了抉擇，你就安心地祝福她吧！”陸晴川的話聽上去軟綿綿的，但卻實實在在地告訴了陸晴朗，在馬南湘心里，他比不上那個男人，哪怕他再愛也是白搭。

    說完，陸晴川便出來了，她曉得，她的話已經(jīng)受用了。

    馬上就要過年了，本來家里的風(fēng)俗是在臘月24過小年的那天打掃衛(wèi)生，不過陸文忠和楊喜蓮都是昨天才放假，所以衛(wèi)生也還拖著。

    “mama，大掃除的事你別管了，交給我?！标懬绱ㄏ霝楦改阜謸恍?，楊喜蓮馬上說，“不用不用，你們下鄉(xiāng)太辛苦，回來了就好好休息一下?！?/br>
    陸晴川把她往外推，夏曉芬提著大包小包來了，“川川，這是我們供銷社和糧站發(fā)的一些福利，都是些零嘴，分些給你和鳳兒吃?！?/br>
    “多謝曉芬阿姨?！标懬绱ń恿诉^來，這些零食用黃草紙一包包包得有模有樣的，一看便是從食品站買的，她福氣真好，能遇上視她若珍寶的遠征哥哥，以及公公婆婆，“曉芬阿姨，你先坐。我從鄉(xiāng)下帶了些土特產(chǎn)回來，你們也帶些回去?！?/br>
    行李楊喜蓮一大早已經(jīng)幫她整理了，那袋土特產(chǎn)全放到了灶房沒動，等她分配。

    陸晴川將炒南瓜子、兩種紅薯干、黃花干等等各分了一半出來，又拿了一只野兔，一只野雞、半只野鹿、一塊野豬rou和三條蛇。

    “你們家人多，還是留著吧！”夏曉芬不好意思拿太多，說話間已經(jīng)撿出了兩條蛇。

    陸晴川又給她放回了袋子里，明年過日子都不容易，野味肯定弄不到了，“我都留了，這蛇是專門給李叔叔帶的。他不總是變天就大腿骨頭痛？我聽說這種蛇吃了能袪風(fēng)，讓他試試。”

    聽得夏曉芬心里頭熱乎乎的，這孩子真會心疼人，“那好，我都收了。多謝了！”

    “孝敬長輩是應(yīng)該的?！标懬绱D了頓，“曉芬阿姨，遠征哥哥有說什么時候回來嗎？”

    這事夏曉芬他們也急得不得了，今天都臘月28了，后天要過年了，遠征也沒個準信說哪天回來，難道部隊過年也不給假？看著陸晴川眼巴巴的，她不忍心讓她失望，“過年不還有兩天嗎？說不定突然就到家了呢！”

    “再過兩天就要過年了，你們那個組到底如何了？”朱自霖辦公室里煙霧繚繞，一個二個的面色冷峻，好像在為某件大事爭執(zhí)不下。

    朱自霖狠狠地吐了口煙圈，皺著眉頭看著郭部長，“這一輪實驗a21組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兩個月了，你們到底進行到哪一步了？按照這個進度，到底哪一年能把超級艦?zāi)秆邪l(fā)出來？再這樣下去，我們國家就不光是窮，而且還要變成別人的俎上rou了！”

    說到這里，他氣憤地拍在了桌子上，駭?shù)帽娙松碜右徽稹?/br>
    趙青成把煙掐滅了，平和地問道：“郭啊，你就給個話，實驗是不是失敗了？”

    “沒有?！惫块L小心翼翼地說，“沒錯，我們的實驗確實做了很久，但a19組的設(shè)計你們看過，是所有設(shè)計中最先進的，只要能研發(fā)出來，完全可以超越西方國家，到時候會在軍事上給他們致命的一擊?！?/br>
    這一點兩位工程師不否認，他們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由趙青成開口，“這個設(shè)計方案是很好的，但我也說過，按照目前我們的能力，制造出這樣的東西是有很大難度的。按照我們的計劃，臘月24就應(yīng)該放假，可現(xiàn)在這個情況，你說怎么辦？”

    高難度的研發(fā)，讓所有的研究人員神經(jīng)崩得緊緊的，過個年，總得讓大家休息一下、放松一下吧？有好的精神狀態(tài)和心理狀態(tài)，才能更好地投入工作。可a19組的實驗一直沒有完成，這些組放假了，他們又怎么能安心做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