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老夫人高興得很,一向嚴厲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笑容,連連夸贊陸裕安不似他那胞弟陸文秀,是個孝順的人才。 陸喚見陸裕安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訝然地瞧了他一眼,心情有些古怪。 已經(jīng)打聽到他的住所——?何時? 但陸喚大約也能知道,這陸裕安目前能知道的關于自己的信息無非只是,自己認識仲甘平,與戶部尚書、五皇子見過面。就這點線索恐怕也是他花了大力氣大價錢從京城中一些人脈手里挖到的。而他還以為僅憑借這點線索便能找出自己。 陸裕安與陸文秀不同,并沒有陸文秀那樣繡抱枕頭不中用,但也頭腦平庸,并無什么多余才能,雖然一直都在想辦法討好老夫人,朝著二皇子那支靠攏,但是卻一直沒有得到二皇子青睞的機會。 陸喚稍微一想便知道了,此次大哥陸裕安應當是想借找到神醫(yī)一事,將神醫(yī)引薦給二皇子和老夫人,一箭雙雕得到兩者的另眼相看。 只是他未免太過心急,還沒找到自己人,就迫不及待地先來老夫人面前邀功表現(xiàn)了。 陸喚心中明鏡似的,并未說話。而老夫人見他來了,對他道:“陸喚,你聽見了,你也去請一請,看能否請到那神醫(yī)。” 陸喚道:“是?!?/br> 陸裕安一聽,有些急了,只是竭力按捺,努力平穩(wěn)地道:“奶奶,他能有什么用,他整天在那片院子里種田養(yǎng)雞,足不出戶,能有什么人脈,此事你交給我不就成了?干什么還要讓三弟摻和一腳?” 老夫人卻道:“你們分頭去請,兩邊把握!” 倒不是老夫人不相信陸裕安能請到那位神醫(yī)——不過,她確實不怎么相信,自從上次溪邊一事之后,她對寧王妃生的陸文秀失望至極,連帶著對陸裕安這個嫡孫的印象也大打折扣。 那位神醫(yī)行蹤如此隱秘,京城無一人知曉他身份,自己派出去的人都找不到,陸裕安又哪里得來的線索能找到?! 不過,孫子有這么一份孝心,她自當鼓勵的。 但不知為何,她心里隱隱有種感覺,自己這嫡孫做不到的事情,自己這庶孫能做到…… 她抬眼看向陸喚,這孩子一身雪白色沉默地立于一邊,身上雖然還有幾分少年未褪的青澀,但看起來冷靜堅定,成熟且漠然,眉宇間隱隱有幾分能成大事的氣象。 因此老夫人又道:“好,此事就這么定下了,誰能先找到那位少年神醫(yī)來給奶奶治病,奶奶必定有重賞。你們先退下吧。” 陸裕安心中不快,不敢在老夫人面前表現(xiàn)出來,率先帶著一干下人離開了湖心亭。 而陸喚孤身一人,也從長廊上往外走。 走到一半,他停住了腳步,只見陸裕安正等在長廊檐下,皺眉看著他。 陸喚抬起眸來,神情亦冷冷淡淡:“有事么?” 陸裕安以居高臨下的態(tài)度,負手在身后,拈下檐下一片梅花,嗅了一下,這才悠然道:“三弟,你方才應當拒絕老夫人的,否則到時候無功而返,得多丟人。你在京城又沒什么人脈,怎么可能找得到那位神醫(yī)?屆時別說當哥哥的欺負你了。” 陸喚并未說話,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即便繞過他,走掉了。 陸裕安還算成熟穩(wěn)重,卻也被他這冷漠無視的態(tài)度激怒,將手中梅花花瓣捏成一團。不過陸裕安很快調整了過來,鼻子里發(fā)出一聲輕哼,甩袖帶人離去了。 陸裕安作為嫡子,應有盡有,原本對陸喚并沒那么深的憎惡,只是上回胞弟陸文秀因為陸喚的緣故,風寒高燒,一病不起,至今還躺在床上不能下地,他心中多少對這個庶子有了遷怒。 母親又多般提醒自己,秋燕山圍獵萬萬不可讓陸喚前去,以免他搶了自己的風頭,他心中自然對陸喚多了幾分針對。 這晚回去,他就將此事告知了寧王夫人。 寧王夫人待他走后,臉色有點焦灼,對身邊的嬤嬤甲道:“后日就是秋燕山圍獵了,若是明日還不能做點什么讓他無法同去的話,那么便真的沒有機會了!你快點給我想辦法!” …… 宿溪這邊因為骨折修養(yǎng)了大半個月,落下的功課一堆,不僅是她自己急了,宿爸爸宿mama和班主任也都急了,畢竟現(xiàn)在正處于高二關鍵時期,落下的課要是多了,就沒那么容易補回來了。 因此這天是周一,宿爸爸便開車送她去了學校。 顧沁和霍涇川在校門口等著,見到宿溪綁著石膏腿拄著拐杖下車,就趕緊上來扶著她去教學樓。 宿爸爸十分不放心,對他倆道:“麻煩你們了啊,改天來叔叔家里,阿姨做可樂雞翅給你們吃?!?/br> “麻煩什么呀?!鳖櫱吖郧傻匦χ溃骸笆迨宸判暮昧?,溪溪交給我們了?!?/br> 可等宿爸爸一走,宿溪就迅速被兩人火急火燎地拉到了小賣部去:“宿溪,快!你上回中了那么大的彩票,快請我們吃零食!中午火鍋走起!” 請客肯定是要請的,但是宿溪一摸錢包,道:“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以后還是得省吃儉用,因為得給一款游戲氪金?!?/br> 顧沁和霍涇川都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著她:“你給游戲氪金?得了吧,誰不知道你,有零花錢都買學習用的教材了?!?/br> 宿溪此前是成績優(yōu)異的三好少女,這毋庸置疑,幾乎從來不玩游戲,可現(xiàn)在—— 宿溪心中也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更不可思議的是,她今天因為要來上學,沒時間打開游戲看一眼崽崽的情況,她就覺得渾身不舒服!迄今為止她一晚上加上半個白天沒登錄游戲了,崽崽應該不會出什么事吧? ……應該不會有事,能有什么事? 這才多久,在游戲里也就過去了兩天而已! ……自己就是老母親心太泛濫了。 但是請完客,被兩人扶著往教學樓走時,宿溪還是忍不住掏出了手機,打開熟悉的界面。 她從系統(tǒng)那里看了一遍自己不在的時候的劇情之后,就先將界面切換到崽崽的柴院,見崽崽正換了出行的衣服,不過今日倒是沒有穿不引人注目的黑色斗篷,而是一身白色束袖便服。 他穿戴好后穿過竹林往外走,像是一只白白糯糯的團子正穿過一片青色荷葉一樣。 宿溪還是第一次看他穿這一身,萌得心肝一顫。 她正要將界面切換回屋內,看看昨天晚上自己沒來,崽崽有沒有寫什么新的紙條,忽然就聽見馬廄那邊傳來些許的響動。 崽崽在竹林里,是聽不到很遠的馬廄的聲音的,但是宿溪俯瞰整個寧王府,一下子就能輕而易舉看到馬廄發(fā)生了什么。 只見,是寧王夫人身邊的那個嬤嬤甲! 宿溪剛從系統(tǒng)那里得知了,老夫人要讓崽崽和陸裕安都出去找神醫(yī)的事情,看到他們在馬廄,就頓時警覺,放大屏幕看看她在使喚另外兩個下人做什么—— 那兩個下人正在一匹棗紅色的馬的飼料中倒進去什么白色的藥粉,那馬吃了以后,眼皮子有些聳拉,沒精打采的。 宿溪嚇了一跳,她沒記錯的話,這是崽崽的馬,他們倒進去什么?安眠藥之類的東西嗎? 但是似乎怕馬的跡象太明顯,嬤嬤甲又讓這兩個下人拍了幾下馬頭,讓馬振奮起精神來,緊接著,似乎是怕如此還不夠害到崽崽,又將馬鞍給割斷了一些,痕跡十分不明顯,手腳做得還相當利落,輕易絕對不會發(fā)現(xiàn)。 宿溪眼睜睜看著他們這些齷齪手段,氣得血液沸騰。 在這匹馬的旁邊的馬廄還有兩匹黑色的駿馬,看起來比那匹棗紅色的馬要肥碩健壯許多,一看就是陸裕安和陸文秀的馬。 寧王府雖然落魄了,但是怎么可能缺少買幾匹好馬錢?但寧王夫人偏偏要處處對崽崽進行苛待,還要做出一副這些都是管家失職,她并不知情的樣子。 宿溪雖然之前就知道崽崽在寧王府中過得很糟糕,看到他身上的那些幼年時期的鞭傷就知道了,但是現(xiàn)在看到連幾匹馬也要為難他,宿溪心里還是很難受。 她沒有猶豫,等嬤嬤甲認為萬事俱備,帶著那兩個下人離開的時候,迅速將棗紅色的馬所吃的飼料,抓了一把,丟在另外兩匹駿馬的飼料槽中。 可能是這藥里有什么誘劑,那兩匹馬迅速吃了起來。 吃完之后,可能是因為比棗紅色的馬身體要強壯一些,也出現(xiàn)了一些昏昏欲睡的癥狀,但是沒有棗紅色的馬明顯。 宿溪還想一不做二不休地也照著嬤嬤甲所做的,割斷黑色駿馬的馬鞍,但是還沒等她有所動作,那邊就來了侍衛(wèi),要牽著兩匹馬出去。 陸裕安的黑色駿馬與崽崽的棗紅色的馬都被牽走了。 牽到了正門口。 宿溪現(xiàn)在的點數(shù)已經(jīng)有了27點,還有一次解鎖機會,因此她迅速解鎖了寧王府正門牌匾以及外面幾條街,跟著過去。 正門處。崽崽和陸裕安都站在那里,似乎是都打算外出,去請那神醫(yī)來。 兩匹馬被牽到了他們面前。 陸裕安在侍衛(wèi)下人的簇擁下走到那高大駿馬前,回頭看了崽崽一眼,眼里有幾分譏嘲。 他身邊的下人也小聲對他嘀咕道:“不知道老夫人怎么想的,三少爺哪里來的本事能請來那全京城都遍尋不到的神醫(yī)?還讓他與大少爺您一起去尋。若是大少爺您都尋不到,他更不可能了。” “烏鴉嘴?!标懺0舶櫭冀逃枺骸拔医袢毡闳ブ俑势侥歉簧棠抢镆粏柧烤梗ㄒ獑柍瞿巧襻t(yī)下落!” 他已經(jīng)在老夫人面前夸下了海口,今天是請不來也得請來了。 否則他這嫡孫子的臉面往哪里擱? 宿溪看了他和他身邊的下人嘀嘀咕咕在界面上彈出來的話,表情如老爺爺看手機.jpg,他們還不知道立在檐下的崽崽就是他們要找的人,這也太……尷尬了。 而不知道崽崽是不是和她一樣的想法,看著那兩人小聲嘀咕,他面無表情,但頭頂白色氣泡冒出一串“……” 陸裕安翻身騎上那匹黑色駿馬,回頭對崽崽得意地揚聲道:“三弟,我便先去了,你可不能跟著我,你自己去尋找吧,找不到可別回來哭鼻子。” 而崽崽并未說話,視線落在自己面前那匹棗紅色的馬上,拿起了韁繩,漆黑的眸子里一片幽深。 宿溪生怕他騎了上去,正要想辦法。 但是只見他下一秒,扯了下嘴角,嘲諷地對陸裕安道:“若你我同樣騎馬,我未必比你慢,你不怕嗎?” 陸裕安果真被激怒,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怒意,但是更多的是被陸喚看穿心思的惱意。 是了,他心中的確有所顧慮,他這三弟雖然是個身份卑賤的庶子,但的確是個勁敵,不僅騎射處處勝過他和二弟文秀,上回還因溪邊一事得了老夫人的青睞。 他十分忌憚,生怕這次這個庶子三弟又做出什么驚人的事情來,將他比下去,讓他顏面無存。 他的黑色駿馬高大威猛,雖然比那庶子的馬更加好,但是誰知道那庶子會不會什么特別的馭馬技巧,比他先到達仲甘平處,甚至是先找到神醫(yī)呢? 陸裕安可無法容忍自己被比下去。 此時反正就只有陸喚和自己的一些親信在門前,為何不奪走他的馬,讓他無馬可騎?看他還能不能像現(xiàn)在這樣淡定! 思及此,陸裕安冷哼道:“若是三弟當真有信心,便不要騎馬!” 陸喚看起來像是沒想到他竟然會這么說,眉梢輕輕一跳,上前一步護住自己的馬,急道:“不行,我需要這匹馬。” 陸裕安見他這樣,心中更加得意,他與陸文秀不同之處在于,陸文秀極蠢,當著眾人的面也毫不掩飾,而他在眾人面前卻穩(wěn)重得多,但是此時又沒有別人,即便自己奪走了陸喚的馬,也沒人能嚼舌根子出去。 況且,陸喚就只有這一匹馬,馬廄里還有其他馬,馬廄侍衛(wèi)是母親的人,也不會讓他騎,他沒了馬,必定遠遠落后于自己。 所以,既然能欺負這個庶子,又為何不欺負呢? 難不成還等著他真的快馬加鞭先自己一步找來神醫(yī)?! 而還沒等他有所動作,他身邊的親信立刻會意,走過去將陸喚手中的韁繩,一把奪走,惡聲惡氣道:“謝謝三少爺?shù)鸟R!” 說罷,跨坐了上去。 陸裕安要抓緊時間,最后神色得意地居高臨下地看了陸喚一眼后,便帶著人揚長而去。 …… 而在他走后,寧王府門前空空如也,沒有多余的人之后,陸喚才收起臉上的被奪走了馬的失魂落魄的表情,沒什么表情地朝陸裕安疾馳而去的方向看了眼,一雙眸子冷得猶如遠山上冰冷的雪。 …… 屏幕外的宿溪全程被崽崽出神入化的演技給驚呆了—— 等等,他難道知道他的棗紅小馬被做了手腳嗎? 陸喚此時也并未轉身回府,而是慢慢朝城外走,決定去找一個能扮作神醫(yī)的人穿上黑色斗篷,來替代自己出現(xiàn)在老夫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