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杳拿起耍了耍，“果然是好東西，我沒收了?！?/br>
    鐘離：“……進了你的口袋，我就沒想拿出來過?！?/br>
    “知道就好。這女人也得處理干凈點?！笔〉幕仡^鬧幺蛾子。

    “嗯?！辩婋x一掌拍出，辭卿都還沒來得及說求饒的話，那道□□便被擊潰，不過她沒死，“碎片還在，她就死不了。要她徹底消失，得將碎片祭煉。”沒了丹爐碎片，摁死辭卿不過是一根手指頭的事，“只是另外一個人更適合處置她?！?/br>
    傅杳與他認(rèn)識這么久，不用聽他明說，也知道他說的是誰。

    “這丹爐碎片不能留給她?！备佃玫馈?/br>
    “這是自然?！睕]了碎片，剩下一道殘魂的辭卿也就沒了依仗，自然蹦跶不起來。

    將事情處理妥當(dāng)，此時恰好遠(yuǎn)方傳來新年的鐘聲。

    在鐘離駐足傾聽時，面上傳來一絲柔軟的觸感。他側(cè)首，傅杳已經(jīng)若無其事地啃著凍柿子了，“這柿子味道不錯?！?/br>
    鐘離笑了，“我也想試試柿子的味道?！?/br>
    傅杳舉手給他，“喏，給?！?/br>
    鐘離卻是微微彎腰，錯開柿子輕咬了一口她的臉頰，“嗯，你這個柿子味道也很好?！?/br>
    第171章

    兩顆甜柿子在看完新年煙火后，便帶著辭卿的殘魂來到了海螺老人所居的山洞。

    海螺老人比之前變年輕了些，之前白發(fā)蒼蒼變回了青絲滿頭，雖然臉上皮膚仍舊粗糙，但依稀能窺見他年輕時的風(fēng)采。想來他若不是為了辭卿來到人間，必然也是前途無量。

    “這是辭卿的殘魂?！辩婋x沒過多的寒暄，他將辭卿殘魂遞給了海螺老人，“她魂魄受損，已經(jīng)無法掌控丹爐碎片，這碎片我們暫時先借用一番，一年后再送回來。至于辭卿，我們不殺她，你們共命，當(dāng)初你教了我們換命的法子，這就當(dāng)我們還了你這人情。”

    老人嘆道：“在我身體好轉(zhuǎn)的時候，我就知道定是她倒了大霉?！彼麄兊拿窆采?，一人極好，另外一人必然極壞。

    當(dāng)初他在將換命之法交出去的時候，之所以沒要報酬，預(yù)防的就是今天這情況出現(xiàn)。

    “多謝兩位還肯給老朽一個面子，我一定會拘束她，不再讓她出現(xiàn)在你們面前。”他承諾道。

    “好?！辩婋x別的沒多說。他們?nèi)齻€都心里清楚，這次放過辭卿，是因為海螺老人的人情。但下一回辭卿若還這般，那他們就不會再放過她了。

    殘魂已經(jīng)送到，也算了解一段人情。不過臨走時，傅杳突然看向海螺老人道：“你知道辭卿之所以謀劃這么多，只是為了鐘離身上的仙緣嗎？”

    海螺老人神色未變，只是眼神有些暗淡，“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br>
    “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她其實是在利用你，你還是要護她是嗎？”傅杳點點頭，“行，我們知道了。前輩你保重?！?/br>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當(dāng)事人心甘情愿，旁人也只能尊重。

    ……

    年后，各家各戶都在熱鬧的拜年。鐘離和傅杳這，相對來說冷清一些，一直到正月十五，月圓之夜，大門才被敲開。

    門是傅杳開的，門外踩著月色來的，是一株蔫蔫的芍藥。

    “喲，這不是當(dāng)初棄我去了的紫金芍藥嗎？”傅杳倚在門框處，表情戲謔，語氣卻不意外，“你終于回來找我了?！?/br>
    芍藥葉子動了動，鉆進了屋子里，然后自己占了插著梅花枝的花瓶，安安靜靜趴在了窗臺上裝死。

    “都修煉這么久了，竟然還不能說話?！睂τ谶@口不能言的東西，傅杳也不能調(diào)戲，只能是給它加了點水，意思意思。

    是夜，傅杳躺在床上，突然感覺身下一震，一看，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身處一間庭院里。而她的身側(cè)，鐘離也在。他倆的面前，是一盆栽種在窗臺上的芍藥。

    那芍藥十分茁壯，枝葉濃密，正含苞待放。

    “這是那紫金芍藥的記憶？”家里來了株芍藥，當(dāng)晚上就遇到這情況，十有八九就是了。

    “應(yīng)該是?！辩婋x道。

    兩人站在窗邊，看著芍藥一日日開放，說實話，有些無趣。

    靈植成長的時間實在太慢，眼下這芍藥還是剛起發(fā)，還不知道自己將來會變成一株會修煉的精怪，只知道每日汲水吸肥，努力開出漂亮的花。

    芍藥所在的家是一富戶。宅子不算大，是個三進。花是這戶人家的女兒養(yǎng)的，小姑娘養(yǎng)花養(yǎng)草，不算稀奇。

    不過人都有個通病，喜新厭舊。小姑娘院里的花草挺多，芍藥剛買回來時，萬分喜愛，十分寶貝。日子一多，她最喜愛的花又變成了牡丹，之前的芍藥便被送去了窗臺。

    在窗臺上待了些日子，芍藥終于鼓起了花苞，但它的盛開與凋謝并沒有引來什么矚目。在它花謝后，它被人從窗臺搬走了，放到了院子的一角。

    院子里花草眾多，挨挨擠擠，它不是最高的，也不是最漂亮的，很少分到雨露。從前的光彩便漸漸離它而去，它成了院落里眾多花草的一員。

    如果就這樣一輩子，芍藥也是甘愿的。它們這些草木，只要有泥，就能活下去。

    然而次年，富戶賺了大錢，一家人準(zhǔn)備搬去新宅。既然要搬家，那舊宅的東西自然就得挑揀著帶走了。

    芍藥所在是院子里忙碌了小半個月，最后住在屋子里的花花草草都跟著走了，留下院子里的它們，等待新的主人。

    三進的宅院還算比較搶手，因此很快就有人搬了進來。只是宅子的新主人似乎不太喜歡舊主人留下的東西，大到家具，小到遺漏的鍋碗瓢盆，全都送走了。

    住在后院院落里的芍藥和它的姐妹們也全都被丟了出去，就丟在外面胡同口?；ㄅ璞凰に?，根須全都露了出來。

    時值盛夏，再這樣下去，它們的下場大概就是被曬干，然后被路過的行人碾碎成泥。

    可能是平日里就搶不到多少水，芍藥已經(jīng)習(xí)慣少水的日子。因此在堅持了一兩天后，它旁邊的jiejiemeimei們都成了枯枝，它還能勉強保留一點生機。

    只是這點生機隨時都可能會斷掉，夜里的露水也不頂用，現(xiàn)在就看老天愿不愿意給降一場救命雨了。

    芍藥最終還是沒在這個夏天等來一場雨，但它等到了一雙手。

    那雙手為它遮住了頭頂?shù)牧胰?，給它澆灌了清冽的水，還將它重新栽進了花盆里。

    “師兄，這花還能活？”將芍藥救下的是兩個青頭皮小和尚，年紀(jì)不大，衣衫襤褸。

    “救了不一定活，但不救肯定不能活?！眰€頭稍微高點的小和尚道。

    就這樣，芍藥便被小和尚放在了隨身背著的竹簍里。一天兩天，連續(xù)三天過去，像是為了證明它還活著一般，它干枯的身軀上萌出了一點新芽。

    見芍藥活了，小和尚都很高興，于是他們便帶著芍藥一同走上了化緣的路。

    草木堅韌，長起來也飛快。芍藥的葉子打開后，雖然不再開花，但形態(tài)越來越大。

    之前還能用竹簍裝著，隨著它的生長，竹簍就算都給它住也有些不夠，這對總是吃不飽、沒什么力氣的小和尚來說，儼然已經(jīng)成了負(fù)擔(dān)。

    “我們得找個地方將它種起來?！眰€子高的小和尚道。

    “要不送人我們送人？”

    “之前它不就是別人家栽的，結(jié)果呢，還不是被隨便丟了?！?/br>
    師兄弟兩個商量著，最后決定把花種回山里。芍藥種在路邊，將來開花必然會被人掐花折葉，只有回到山里才最安全。

    送花去山上不是什么難事，他們還在長江以南，多為山地，除卻人煙稠密的地方，其他的地方都還是深山老林。

    在路過一片山清水秀的山谷時，他們將芍藥種在了向陽的山坡上，不遠(yuǎn)處就是山泉淙淙，不用擔(dān)心花被渴死。

    至此，師兄弟二人與芍藥分別。

    而將這些記憶都看在眼里的傅杳則看了看山谷的上空，對鐘離道：“恰好就被種在靈泉出水之處，這芍藥倒是有些運道?！?/br>
    山川之下都有靈脈，而這山泉正是浸染了靈氣的靈泉。靈泉泄出的地方，正是靈力最濃郁的時候。芍藥大概也正是因為被種在了這里，才漸漸開了靈智，踏上了修煉之道。

    “不過只幾十年的功夫，就由一株普通的芍藥話蛻變?yōu)樽辖鹕炙?，這中間應(yīng)該有其他的機緣才是。”傅杳又道。

    她正奇怪時，鐘離卻示意她往山谷那看。

    在見到山谷的東西后，傅杳頓時明了，“得，我說錯了，它這不僅僅是有點氣運。”

    芍藥的回憶到此也就結(jié)束了，眼前的景物一切如煙霧般消散，窗臺上的芍藥更蔫了。

    看著它這蔫巴的樣子，傅杳有些好笑，“行了，作出這樣子給誰看。當(dāng)初從青松觀溜走你不是挺雞賊的。我既然摘了你兩片葉子，自然會幫你?！?/br>
    得了她的準(zhǔn)話，芍藥葉子動了動，稍微精神了一些。

    ……

    少林寺。

    剛過完年，方丈再次躺回了床上。這一回，就算是小銀杏送來的水喝下去也不再管用，慧能大師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瘦男人靠在樹下落淚，后悔道：“我該早點回里水的?！彼緛硎沁^完年就回，但是見方丈在好轉(zhuǎn)，于是就改變了主意，改成了再寫信過去。

    哪知方丈還沒好過十五，人就又開始不行了。

    “就算你回了也不見得有用?！被勰艽髱煹?，“聽說安平的那株芍藥昨夜不見了？”

    “是?！钡乾F(xiàn)在誰還會去關(guān)心一株花的事。

    慧能大師嘆了口氣，也許這都是上天注定。

    就在一院子的人愁眉苦臉時，外面知客僧輕步走了進來，對慧能大師道：“慧能師叔，外面有客上門。”

    “不見?！被勰艽髱熅芤姷?，“現(xiàn)在寺內(nèi)多事之秋，你讓他們回吧?！?/br>
    “可是那人說，是仁云師兄請來的。”知客僧道，不然他也不會來通傳。

    仁云便是瘦男人在寺內(nèi)的法號。

    “我請來的？”瘦男人一愣，緊接著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露出喜色來，“來人是不是一身黑衣黑裙，眼睛還看不見？”

    知客僧道：“是。”

    “是觀主來了！師父有救了！”瘦男人跳了起來，歡天喜地迎了出去。

    其他人不明所以，但是事關(guān)方丈的性命，他們相視一眼，也紛紛都跟了上去。

    第172章

    瘦男人到前面大殿來是，見來的果真是傅觀主，一時眼眶都熱了，忍不住喚了一聲：“觀主……”

    還在打量佛像的傅杳被他這一聲rou麻兮兮的呼喚，叫的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打住打住?！彼┝藗€法術(shù)讓瘦男人說不了話，等了一會兒，見他冷靜了下來后，才解了道：“咱們無冤無仇，有話好好說?！?/br>
    “是我太激動了，”瘦男人抹了一把眼角，道：“還請觀主救救我?guī)煾福≈灰茏屗钪?，我什么代價都愿意付?！?/br>
    “都已經(jīng)是即將燒盡的油燈，再加油也續(xù)不了多久，你當(dāng)真愿意做這些白用功？”傅杳道。

    “就算是一天幾個月，我都愿意！”

    他們的對話，后面跟來的和尚們都聽在耳里。雖然現(xiàn)在他們還不知道這女人究竟什么來歷，但若能讓方丈好起來，他們也都紛紛表態(tài)，愿意付出任何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