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輕敵了？

    或許，鞠禮就是扮豬吃虎的那種人？

    可是，鞠禮那么年輕，似乎也不是很有錢很有家世的樣子。

    她憑借的是什么？

    鐘立言這個靠山嗎？

    可是……這些事連鐘老板也不應(yīng)該會知道啊……

    岳夢恬腦仁陣陣的疼。

    而且，鞠禮居然會從張博特下手，這個犀利的角度，是其自己想出來的嗎？

    似乎……真的比她想象中，聰明許多許多啊……

    “后天你去見她，少說話，防備她詐你的話。”岳夢恬不自覺開始來回踱步，心里隱隱的慌張感，在增強(qiáng)。

    “好的，你放心，我不會讓她詐出一句話的。”張博特很有信心的道。

    “行，我問問總公司的朋友，看看能不能打聽出，鞠禮到底是怎么查的?！痹缐籼裾f道。

    她之前根本沒過多關(guān)注鞠禮查賬的行為，她就沒把鞠禮放在眼里，一個小毛孩子，職場的彎彎繞繞都還沒捋順，怎么可能查的清她。

    可現(xiàn)在，她卻不得不去了解一下了。

    鞠禮……到底是怎么知道這么多的？

    這個小姑娘，看出占夢子公司年中離職的人會有問題，約談直接找上最核心的張博特；

    知道最先從幾個執(zhí)行制片里，心理最軟弱的葛念念下手；

    已經(jīng)是bug了。

    還掌握他們巨大量的機(jī)密信息，又仿佛擁有能挖出她全部老底般的力量，就簡直……是不可思議了！

    “好的，我明天見完鞠禮，再給你打電話?！睆埐┨卣f罷，便掛了電話。

    岳夢恬站在原地，雙眼空洞的望著前方。

    許久后，才再次舉起手機(jī)，翻找到自己在占云總公司朋友的電話。

    顧不上自己還在旅游，還有規(guī)劃好的游玩要去奔赴，她現(xiàn)在滿腦袋只有突然變得有些焦頭爛額的工作。

    ……

    詢問了好幾個占云總部的朋友，可岳夢恬什么都沒問出來。

    每個人都只說，鞠禮調(diào)了所有她能調(diào)的資料，大家都懷疑她根本看不完。

    可岳夢恬卻忍不住開始懷疑……或許鞠禮真的看完了。

    如果沒有看完，怎么抓重點抓到張博特和葛念念這兩個人的？

    岳夢恬也懷疑自己是不是在走極端，之前太過輕視鞠禮，現(xiàn)在又把鞠禮想的太聰明了。

    可……不知怎么，她就是覺得，鞠禮該是查了許多材料，通過對張博特和葛念念性格的判斷，來選定這兩個人，最優(yōu)先見面的。

    隔日她雖然還是出發(fā)逛巴黎，但心情浮躁，游樂的興致缺缺。

    那種突然意識到自己真的輕敵了，而敵人的行動完全超出自己預(yù)想，你根本猜不出對方下一步會做出什么驚人之舉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了。

    岳夢恬完全沒辦法靜心。

    終于熬過這一天，她干脆取消了接下來的活動，在酒店喝咖啡吃甜點，坐等張博特的電話。

    時間在焦灼中過的特別慢，張博特電話打過來時，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等了很久很久……

    “喂？怎么樣？”岳夢恬問。

    “……鞠禮讓我跟你打招呼，祝你在法國玩兒的開心?！睆埐┨爻聊艘粫海蝗婚_口。

    岳夢恬眉頭瞬間緊鎖，她聽的出，張博特的聲音不對勁！

    “……”她沒有吭聲回應(yīng)，被他這句氣的眼皮直跳。

    張博特在電話彼端嘆了口氣，“夢恬姐，你回國吧，我們需要聊聊?！?/br>
    “怎么？”她反問的聲音，都不自覺的壓低了。

    他這種沉重的，仿佛有大事發(fā)生的態(tài)度，讓她心慌。

    張博特一向很沉穩(wěn)，遇到開心的事，遇到不開心的事，都能穩(wěn)住情緒。

    可今天……他怎么遭遇巨大變故似的？

    “鞠禮大概是跟法務(wù)部的同事，或者律師聊過了，她將法條一條條的羅列。她跟我非常詳細(xì)的演練了，如果公司告我，從最初到判決，我會經(jīng)歷什么……她甚至推測了我會做什么……她好像跟了解我似的?！睆埐┨赝蝗活D住，沉默了好半晌，似乎才終于穩(wěn)定下情緒，繼續(xù)道：

    “我大概會被判什么刑，在我判刑期間，我老婆會做什么，我孩子會如何，我父母……”

    他再次頓住，又陷入了沉默。

    岳夢恬能感覺到話題那端說話的人，情緒有多沉重。

    咬著下唇，她眉頭幾乎擰成麻花。

    沒有開口，她等著他情緒恢復(fù)。

    “我什么都說了?！睆埐┨赝蝗婚_口。

    “什么？”岳夢恬幾乎是失聲喊了出來。

    “她問我的問題，我都回答了，沒有隱瞞，如實相告……”他說這話的時候，心情也無比沉重。

    如果不是經(jīng)了這一事，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膽子竟是如此之小。

    事實就是，他的確被嚇到了，然后……全說了……

    他活了32年，從來沒遇到過如鞠禮那般的人。

    運籌帷幄，似乎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那樣篤定，那樣自信，那樣咄咄逼人又從容不迫。

    他甚至還記得她說話時的笑容，那笑容甚至是溫和的。

    絕沒有一絲一毫的狠厲或者強(qiáng)勢……

    可……他還是在她一句又一句對他人生的排演中，在她一個又一個問題里，丟盔棄甲。

    “博特……”岳夢恬只覺手腳發(fā)涼，頭皮發(fā)麻，“她錄音了？”

    “看起來沒有?！睆埐┨氐穆曇舾裢獬林?，郁郁似快開不了口了。

    “那你有簽定什么文件嗎？”她掙扎著問。

    “也沒有?！睆埐┨氐?。

    “那就好……”她尚存著最后一絲希望。

    “你回來吧，眼下就算沒有從我這邊拿到具體證據(jù)。你覺得鞠禮能知道的這么細(xì)，手頭會沒有其他證據(jù)嗎？”張博特卻沒有那么樂觀。

    “可是怎么可能……”岳夢恬聲音有些恍惚。

    “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回國吧，咱們需要好好談一談這件事了。”

    “嗯……”岳夢恬嘴唇微微發(fā)白，掛了電話后，便取消了所有游南法的行程，立即訂了回程的機(jī)票。

    剛訂好接送車，她又接到了自己另一個執(zhí)行制片的電話。

    “喂？”她接起電話時，聲音都變得有些微弱，有些忐忑起來。

    “夢恬姐，鞠秘書剛剛在工作app上約我明天上午去吃早茶，我答應(yīng)了?！?/br>
    “她……也知道你灰色收入的具體數(shù)額？”岳夢恬反問。

    “??？”對方顯然怔了下，“那倒沒有，不過……她說出了咱們新公司的許多事兒，我有點兒擔(dān)心?！?/br>
    “我一會兒就坐飛機(jī)回去，你跟鞠禮見面，盡量什么都不要說，就算她詐你，也不要說。實在不行就保持沉默。尤其記得，不要簽任何奇怪的文件?！痹缐籼穸诘?。

    “好的，夢恬姐。”

    “我回去后，咱們見面聊?！痹缐籼竦馈?/br>
    “好的。夢恬姐，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對方聲音透著股忐忑。

    岳夢恬突然回國，語氣又透著股如臨大敵的態(tài)度，讓人難免多心。

    “沒事，不用慌。我就是覺得現(xiàn)在總部在查賬，我在外面玩兒也老惦記。還不如回頭這件事搞定了，再出來玩兒的盡興。”岳夢恬深吸一口氣，努力調(diào)節(jié)了下情緒和聲調(diào)。

    “行，保持聯(lián)系?！睂Ψ秸f著，掛了電話。

    岳夢恬卻捏著電話有些發(fā)毛。

    鞠禮是用從葛念念和張博特那里得到的信息，去詐別人。

    還是……真的了解她整個團(tuán)隊？？？？

    細(xì)思極恐。

    岳夢恬一刻也待不住了，她恨不得自己下一秒就回到江海市。

    ……

    接下來的幾天里，岳夢恬經(jīng)歷了，她這輩子都不想再回憶的痛苦折磨——

    與鞠禮見面的第三個岳夢恬下屬，在見到岳夢恬后的第一句話，就是：

    “夢恬姐，你去見一下鐘老板吧，想辦法求求他不要告我們……”

    第四個下屬見完鞠禮，再來與她吃飯時，臉色蒼白，黑眼圈極重，整個人的精神都委頓了許多。

    后面鞠禮依次約見了岳夢恬準(zhǔn)備離開占夢子公司時，想帶走的每一個得力干將。

    包括兩個策劃，三個發(fā)行人才，和一個財務(wù)。

    每一個反饋回來的消息，都讓岳夢恬的心，更沉，更涼。

    ……

    節(jié)后復(fù)工后的第一天，鞠禮便帶著一個財務(wù)人員，兩個法務(wù)同事，和一個公司長期合作的律師，到了子公司。

    這也是鞠禮第一次到占夢子公司辦公處——

    在此之前，她查賬看材料階段，沒有踏足這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