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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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yán)儷華年紀(jì)也不小了,早就過了二八的懵懂年華,說是未出閣的姑娘,有些瞎扯,小徒弟的意思,無非是說,嚴(yán)儷華指不定是東邊哪位大佬的姨太太,不是姨太太,也得是些高級場所出來的,至少,得是百樂門那種水準(zhǔn)吧。 不然,怎么連父母親戚都報(bào)不上來一個名兒? 凌保國也思量過,更是擔(dān)心過,可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更何況,凌保國不覺得自己是英雄。 亂世里,混口飯吃罷了。 腦子里全是嚴(yán)儷華那俏麗模樣,導(dǎo)致凌保國抬腿要進(jìn)自家堂屋的時候,都忘記了門前有一大門檻,險(xiǎn)些跌了一跤。 凌保國一抬頭,只瞧著圓桌子上坐了兩個人,妻子陳沅君冷面冷眼,只看了凌保國一眼,便是繼續(xù)用筷子夾菜。 這桌上沒有空碗,陳沅君根本沒有備下凌保國的飯菜。 另一人,是凌保國的表弟裘文書,他生得秀氣,戴著一個金絲邊框的眼鏡,看到凌保國剛才趔趄一步,下意識起身要去扶,瞧著凌保國又站穩(wěn)了,只調(diào)和著氣氛,笑著對著凌保國道:“原本以為表哥晚上要出任務(wù),不回來吃飯了,那什么,我讓慶嫂再……?!?/br> “不用了?!绷璞忠粨],舌頭繞著干癟的嘴唇潤了一圈,吧咂嘴,把手里的月餅盒子往桌上隨意一放,語氣也沒多好,“中秋節(jié),買了點(diǎn)月餅,你說得對,巡防營晚上還有任務(wù),我……就不吃了?!?/br> 裘文書余光只往表嫂陳沅君身上掃,陳沅君只盯著眼前的飯菜,筷子都快要把碗里的米飯給戳成泥了。 眼瞧著凌保國真的要走,陳沅君突然重重地?cái)R了筷子:“這么著急走做什么?不是十點(diǎn)才出城嗎?” 凌保國背對著陳沅君:“家里不待見我,我去找待見我的地兒待去?!?/br> 陳沅君突然起身,圓凳子被她小腿輕輕蹭開,發(fā)出吱悠一聲摩擦,這聲音刺耳,凌保國驀然回頭,只看到陳沅君直勾勾地看著自己:“我知道,你是想去找那個……。” “誒,咱可說好,你不準(zhǔn)說儷華是妖精?!绷璞似鹨桓持福袷桥e著一桿槍,槍口對著陳沅君的心口,他似沒感覺到陳沅君微微顫抖的肩膀,還補(bǔ)上一句,“人家溫柔著呢?!?/br> 陳沅君低頭,看著滿桌佳肴,菜色交錯,她費(fèi)了一下午的心思,和慶嫂蒸炸燒燉,烹出了一桌的好菜,有自己愛吃的,慶嫂愛吃的,裘文書愛吃的。 原本是不想備著凌保國的,下意識地,還是做了凌保國最愛的紅燒排骨。 那醬汁裹著燉爛的排骨,就擱在陳沅君的眼前,她看著看著便是覺得眼前逐漸朦朧起來,她抬手飛快擦掉眼角的淚珠,只對著凌保國昂首說道:“我是想說,我要離婚。” “你說什么?” “離了婚,你想娶幾個儷華進(jìn)門都行,沒人管你了?!?/br> “別鬧了你。”凌保國一臉嚴(yán)肅,“你和我離婚?你讓我巡防營里的人怎么看我????說我被女人甩了?” “說你要和我離婚的也行?!标愩渚龘u頭,“總之我是受不了了。” “那也不行。”凌保國語氣意外的堅(jiān)決,“弟兄們哪個不曉得你啊,你當(dāng)時從廣東遠(yuǎn)嫁過來,人人爭著搶著要來看你,這么多年了,他們又……又都是向著你的,說你人好,我和你離婚,誒,你是故意讓我背上個始亂終棄的名聲是不是?” 陳沅君別過頭,不再看他:“我說什么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有所圖,都是有所謀,是不是?” 裘文書忍不住了,他站起身來,食指頂了頂眼鏡框:“表哥表嫂,要不先坐下吃飯吧?!?/br> ——“不吃!” 這次兩人這倒是齊聲。 凌保國扯了扯自己的西裝:“我換了衣服就走,”說完,只是朝著裘文書說,“晚上會有聲響,你們別出門?!?/br> 凌保國說完就走,絕不含糊,他換了身衣裳,臨出門前,還囑咐了家里干活的婆子記得早些關(guān)門。 “是要出事了?”常年跟著凌家夫婦的婆子沒得姓,只曉得單名一個慶字,人都喊她慶嫂,慶嫂是一手把凌保國帶大的人,凌保國打小沒娘,把她當(dāng)做半個娘看。 “別問?!绷璞鴫旱土嗣遍埽澳先A街那邊,慶嫂你也看顧著點(diǎn),儷華一個人住,家里就一個那瘦瘦弱弱的弟弟,我不放心。” 慶嫂明顯不樂意,嘴角一皺,只說:“你是曉得的,上次我雖然幫你勸了夫人,可這事兒,你做得不厚道,夫妻倆好好的不行嗎?你這幾天都沒回來看夫人了,倒是表少爺,來得勤快了,你該和人家學(xué)學(xué)。” “我知道我知道?!绷璞敝?,“你最好了,旁人說不幫就不幫我了,你嘴上埋怨,可私下里,還是會幫我照顧著的?!?/br> *** 昆明西南馬拉山。 出了城門就能望見。 有經(jīng)驗(yàn)的老兵,都不愛夜里出任務(wù),累和困是其次,主要是夜里派下來的任務(wù),要么十分隱蔽,要么十分緊急,要么是又隱蔽又緊急的。 去肯定是要去的,上頭的一聲令下,刀山火海都得上,回,就不一定回得來了。 車的轱轆聲太大,凌保國帶頭起了馬,云南的矮種馬個頭不大,倒是能跑,上了山路,蹄子也不打滑。 眼看著就進(jìn)山了。 凌保國不說話,只在前頭抬了個手,后頭的接連把這手勢一個個傳下去,這手勢的意思是——要摸槍了。 姜琰琰也是晚十點(diǎn)準(zhǔn)時出發(fā)的,從南華街到西門半個小時,跋山涉水趕到馬拉山的時候,還沒到十一點(diǎn)。 除開聞東,姜多壽、白旗、喬美虹三人也都窩在山坳里許久了。 山林里,蚊蟲多。 白旗捏死第七只吸血的蚊子,憤然把蚊子尸體甩到一邊,抬頭看月色,中秋的月亮真圓。 “咱這消息準(zhǔn)嗎?貓妖真會趁著兵亂吸人血?”白旗忍不住問姜琰琰,“都等了好些時候了?!?/br> “才二十分鐘,著什么急?”姜琰琰爬上坡地看了一眼底下的洼地,連個鬼影都沒有,只是婆娑的樹影不安分地?fù)u曳。 姜琰琰捏著棺材釘又滑到白旗身邊,這棺材釘?shù)尼旑^上鑲了一環(huán),環(huán)上連著一根兩米長的鋼索,是傍晚聞東出關(guān)后給她的。 中午才說要聞東幫她找條鋼索,下午就拿來了,姜琰琰還真以為聞東超神了,誰曉得,聞東來了一句,早就準(zhǔn)備好了,一直沒機(jī)會給姜琰琰。 姜琰琰就不理解了,兩人朝夕相處,就差晚上睡覺睡一塊兒了,還能沒機(jī)會? “你爺爺,”聞東頓了頓,只說,“你爺爺也在四處給你搜趁手的鏈子,我不好拉了他的臺面?!?/br> 姜琰琰的眉頭皺得更加緊湊了。 聞東悠悠來了一句:“論年紀(jì),我比你爺爺大了不知道多少,可是若跟著你論輩分,他……咳,得算是我的長輩了?!?/br> 也是,孫女婿敢駁了爺丈人的面子嗎? 姜琰琰當(dāng)時聽著挺別扭的,聞東跟著她一起論輩分,總感覺倆人已經(jīng)成家了似的。 感情這事兒,姜琰琰還沒想太明白,袁琳與她探討過什么是愛,和她說的那一套姜琰琰也聽不明白,什么一眼陽春化雪,又一眼碧浪滔天的,都太過抽象,姜琰琰只曉得姜多壽暗示她,讓她對聞東客氣點(diǎn)兒。 更何況,鋼索是人家替她找來的。 持了鋼索,姜琰琰心里頭的底氣也跟著足了幾分。 此時,她正捏著鋼索末端的小牛皮把手,爬上山坡,又看了一眼,還是沒人。 似乎不大對,都這個時候了,走路也該是走到了。 雜亂無章的青草野蠻地扎進(jìn)姜琰琰的褲口,她無心去管,只用指甲蓋掐了一下食指尖,通了和阿蟻的神識。 突然一聲。 槍響。 姜多壽朝著西邊看了一眼:“動手了。” 神識里,阿蟻剛好也回了一句:“臨時換了地方,姓凌的在小村山開槍了?!?/br> 如今,是多事之秋,之前長沙易主,云南也跟著換了一撥人,滇系這邊,派系林立,也不曉得今天這云南姓唐,明天是不是就姓了別的了。 凌保國跟著現(xiàn)任的大佬剛坐穩(wěn)這管帶的位子,自然是要立功勛,定軍心的,收到有流兵在附近山野村里埋伏的消息,立刻就帶著人來了。 打仗會見血,會亂,尤其是晚上,槍聲一起來,兩邊對射,黑黢黢的,也分不清這人是吃了槍子兒沒了命的,還是被什么妖邪的東西吸了精血。 昆明城城內(nèi)防備重,十三夏不好動手吸人精血,她當(dāng)著凌保國的姨太,在家坐著畫著柳葉眉兒就能知道最近哪里又要亂了。 趁亂出手,最是神不知鬼不覺。 姜多壽和姜琰琰說過,貓妖現(xiàn)在虛著呢,龍家起尸的手法太狠厲,那具尸體又不頂用,貓妖若是想換具新的皮囊,也得恢復(fù)幾分道法才行。 可姜家要出手,也得避開在城內(nèi),人生地不熟的,城內(nèi)到處都是兵,惹上了,就脫不干凈了。 姜琰琰倒是想過讓聞東如法炮制,和聞東起初來長沙一樣,找一封東北張大帥的信函作保,到時候,莫說一個凌管帶的,哪個當(dāng)官的都得敬他們?nèi)帧?/br> 可白旗搖頭了,說變天之前,張大帥的信函是管用的,可滇系現(xiàn)在和東北立場不同,這信函可就不是保命函了,是奪命符了。 不能在城里打,姜琰琰只能有樣學(xué)樣,趁亂跟著巡防營的人出了城,一路跟過來,還是跟丟了。 小村山隔得不遠(yuǎn)。 姜琰琰一行人趕到的時候,槍聲已經(jīng)從交錯緊湊變得稀稀落落的。 夜里看不清,只有白旗天生鬼眼,湊近了,隔著樹叢瞄著五十米開完的一片空地。 有人在點(diǎn)煙,夜里的煙屁.股像是一顆紅色的星星,一閃一閃的。 “嘣”地一下,又是槍響一聲,白旗轉(zhuǎn)頭回了姜琰琰一句:“完事兒了,開始挖坑了都。” 挖坑,是為了埋人的。 這坑挖得很是含糊,淺淺一個,勉強(qiáng)塞進(jìn)半條身子,就開始填土,那泥巴混著半凝固的血液變得濕黏。 抽煙的是凌保國,他叼著煙,咧著嘴,看了一眼蹭破的手皮,自顧自地罵了一句:“媽的,掏槍的時候沒注意?!闭f完,又催促埋人的兩個,“嘖,動作倒是快點(diǎn),小雞啄米呢?天都快亮了,真cao.蛋啊,從馬拉山一路追過來,追得老子的腰都廢了?!?/br> 有人打趣了一句:“管帶的腰,應(yīng)該不是今晚廢了吧?!?/br> 凌保國只是笑,也不答,讓旁人曉得他十天都沒碰過嚴(yán)儷華,這是要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風(fēng)起,混著一股血腥味兒,是從泥巴里散發(fā)出來的。 凌保國把煙屁.股一扔,馬靴踩著揉吧了兩下,滅了煙,再一抬頭,卻總覺得有些不對。 他下意識地摸上槍,旁的人見了,也都跟著警覺起來,兩個捏著鐵锨埋人的也慢慢蹲下,擱下鐵锨,端上槍。 一道黑影閃過,凌保國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個從林子里竄出來的大活人,高個子,看不清臉。 凌保國帶頭舉槍,再一轉(zhuǎn)眼,那影子卻不見了。 頓時,四周又是一片寧靜。 直到有人顫巍巍地指著方才那淺坑:“管帶,那……那尸體,好像少了一個。” *** 十三夏要尸體,自然不會自己親自動手扛,她可以去選,去挑,去指點(diǎn),可做事的,始終都是肖洛明。 肖洛明,在凌保國的眼中,是自己新娶的漂亮姨太的瘦弱弟弟,可扛起尸體來,腳下生風(fēng),速度像是飛奔在林子里的一只花豹,速度堪比雙手空空的十三夏。 十三夏領(lǐng)頭,肖洛明殿后,肩上還扛著一具血淋淋的尸體,肖洛明之前被姜琰琰打得腿腳都有些不利索了,速度雖然快,可人還是吃力的,素來少言的他,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晚上的時候,我都說他們追到昆明來了,今日不要動手了。” 十三夏一路飛奔,腳不停歇,只回:“扛好你的東西,當(dāng)日.你起尸的時候,若是愿意像九頭鳥對那丫頭一般,費(fèi)盡周身靈力替我護(hù)魂起尸,我又何至于此,落到今日,還不是你們龍家應(yīng)該還的?” 十三夏話語才落,一枚四棱尖頭的棺材釘唰地一下,擦過她的耳垂,直奔著她前頭去了。 十三夏腳步微頓,又看到一枚鋼索牽著棺材釘往后一彈,十三夏朝著肖洛明喝了一聲:“追上來了,往左邊走。”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fā)現(xiàn)這三卷男配的名字都還蠻有意思的: